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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古今圖書集成明倫彙編官常典
第七百四卷目錄
諫諍部紀事四
諫諍部雜錄
官常典第七百四卷
諫諍部紀事四
《宋史·王信傳》:信升左司員外郎,轉對,論士大夫趨向之敝:居官者逃一時之責,而後之禍患有所不恤;獻言者求一時之合,而行之可否有所不計。集賢者以趣辨為能,而不為根本之慮;謀利者以羨餘為事,而不究源流之實。持論尚刻薄,而寢失祖宗忠厚之意;革敝類煩碎,而不明國家寬大之體。因循玩習,恬不為怪。願酌古之道,當時之宜,示好惡於取舍之間,使天下靡然知鄉,而無復為目前苟且之徇。又論:朝廷有恤民之政,而州縣不能行恤民之實。近歲不登,陛下軫念元元,凡水旱州郡租賦,或蠲放,或倚閣住催。然倚閣住催之名可以並緣為擾,願明與減放。又論豫備三說:收逃亡之卒,選忠順之官,嚴訓練之職。又言屯田利害。上皆納其說。
《曾幾傳》:幾,除直祕閣,召對,言:士氣久不振,陛下欲起之於一朝,矯枉者必過直,雖有折檻斷鞅、牽裾還笏、若賣直干譽者,願加優容。時帝懲檜擅權之弊,方開言路,應詔者眾,幾懼有獲戾者,先事陳之。帝大悅,授祕書少監。
《程瑀傳》:瑀遷翊善。論:金人入侵,未嘗一大衂,有輕我心,豈可保其不背盟。宜省費抑末,常賦外一毫不取於民,民日益厚,兵日益強,使金人不敢窺為長計。帝曰:且作十年。瑀拜曰:十年之說,願陛下早夜毋忘。《劉一止傳》:一止,為越州教授。參知政事李邴薦為詳定一司敕令所刪定官。紹興初,召試館職,其略曰:事不克濟者,患在不為,不患其難,聖人不畏多難,以因難而圖事耳。如其不為,俟天命自回,人事自正,敵國自屈,盜賊自平,有是哉。高宗稱善,且諭近臣以所言剴切知治道,欲驟用,執政不樂,除祕書省校書郎。《孫道夫傳》:道夫,年十八貢辟雍。張浚薦於高宗,召對,道夫奏:願修德以回天意,定都以繫人心,任賢材、圖興復以雪國恥。上在越,浚遣道夫奏事,賜出身,改左承奉郎。再召對,言:漢中前瞰三秦,後蔽巴蜀,孔明、蔣琬出圖關輔,未有不屯漢中者。今欲進兵陜右,當先經營漢中。荊南東連吳會,北通漢沔,號用武之國,晉、宋以來,嘗倚為重鎮。武帝亦以荊南居上流,故以諸子居之。今守江當先措置荊南,時至則蜀漢師出秦關,荊楚師出宛洛,陛下親御六軍,由淮甸與諸將會咸陽,孰能禦之。上嘉納。
公元1157年
《廖剛傳》:剛,除徽猷閣直學士、知漳州。紹興七年二月,日有食之,詔內外官言事。剛言:陛下有建國之封,所以承天意、示大公於天下後世者也,然而未遂正名者,豈非有所待邪。有所待,則是應天之誠未至也。願陛下昭告藝祖在天之靈,正建國儲君之號,布告中外,不匿厥旨。異時雖百斯男,不復更易,天下孰敢不服。上讀之,聳然。
《重慶府志》:馮時行,以奉禮郎赴行在所,時秦檜主和議,忤之者立見貶逐。時行召對,力主和議不可信,至引漢高帝分羹事為喻。帝曰:朕不忍聞。顰蹙而起。檜乃謫時行知萬州。
公元1162年
《宋史·王大寶傳》:孝宗即位,大寶除禮部侍郎。言:古致治之君,先明國是,而行之以果斷。自軍興以來,曰征曰和,浮議靡定。太上傳丕基於陛下,四方日徯恢復,國論未定,眾志未孚。願陛下果斷,則無不濟。擢右諫議大夫。
《章穎傳》:穎,以兼經中鄉薦。孝宗嗣服,下詔求言,穎為萬言書附驛以聞,禮部奏名第一,孝宗稱其文似陸贄。
公元1158年
《經濟類編》:孝宗時,劉珙自湖南召還。初入見帝,首論獨斷雖英主之能事,然必合眾智,而質之以至公,然後有以合乎天理人心之正,而事無不成。若棄僉謀,徇私見,而有獨御區宇之心,則適所以蔽四達之明,而左右私昵之臣,將有乘之,以干天下之公議。帝嘉納之,授翰林學士。復上言,世儒多病漢高帝不悅學,輕儒生,臣以為高帝所不悅者,特腐儒俗學耳。使當時有以二帝三王之學,告之知其必敬信,功烈不止此,因陳聖王之學,以明理正心為萬事之綱。帝稱善。《桯史》:石湖立朝,多奇節。其為西掖時,上用知閤門事樞密都承旨張說為僉書,滿朝譁然起爭,上皆弗聽。范既當制,朝士或過問:當視草與否。笑不應。獨微聲曰:是不可以空言。較問者不愜,又譁然謂:黨近習取顯位。范亦不顧。既而廷臣不得其言而去者,范詞猶未下。忽請對,上意其弗繳,知其非以說事,接納甚溫。范對久,將退,乃出詞頭納榻前。上色遽厲。范徐奏曰:臣有引諭,願得以聞。今朝廷尊嚴,雖不可以下擬州郡,然分之有別,則略同也。閤門官,日月引班,乃今郡典謁吏耳。執政大臣倅貳比也。陛下作福之柄,固無容議。但聖意以謂有一州郡,一旦驟拔客將吏為通判職曹官,顧謂何耶。官屬縱俛首,吏民觀聽,又謂何耶。上霽威沉吟曰:朕將思之。明日,說罷。後月餘,范丐去,上曰:卿言引班事,甚當。朕方聽言納諫,乃欲去耶。既而范竟不安於位,以集撰帥靜江。明年春,說遂申命,實乾道八年也。悟主以一言之頃,理明辭正,雖不能終格,猶足為公議立赤幟云。
公元1190年
《宋史·孫逢吉傳》:逢吉,紹熙元年,遷祕書郎兼皇子嘉王府直講。二年春二月,雷雪之沴交作,詔求直言,疏八事:去蔽諛,親講讀,伸論駁,崇氣節,省用度,惜名器,拔材武,飭戎備。擢為右正言。
《徐邦憲傳》:邦憲,三遷為祕書郎。韓𠈁胄開兵端,同惡附和,無敢先發一語議其非者,邦憲獨首言之。丐外,知處州,陛辭,力諫用兵不可太驟。再歲召還,言:求名義以息兵,莫若因建儲而肆赦,借殊常之恩,為弭兵之名,因行赦宥,大霈德澤。東委宣諭,西委宣撫,洗弄兵之咎,省戍邊之師;發倉粟以賑餓殍,及農時而復民業。如此則建儲之義,正與息兵相為表裏也。《李祥傳》:祥,遷宗正少卿、國子祭酒。丞相趙汝愚以言去國,祥上疏爭之,曰:頃壽皇崩,兩宮隔絕,中外洶洶,留正棄印亡去,國命如髮。汝愚不畏滅族,決策立陛下,風塵不搖,天下復安,社稷之臣也。奈何無念功至意,忽體貌常典,使精忠巨節怫鬱黯闇,何以示後世。除直龍圖閣、湖南運副。
《經濟類編》:知南康軍朱熹,疏言:今宰相臺省師傅賓友諫諍之臣,皆失其職。而陛下所與親密謀議者,不過一二近習之臣。上以蠱惑陛下之心志,下則招集天下士大夫之嗜利無恥者。盜陛下之權,竊陛下之柄,使陛下之號令黜陟,不復出於朝廷,而出於一二人之門。名為陛下獨斷,而實此一二人者,陰執其柄,臣恐莫大之禍,必至之憂,近在朝夕,而陛下獨未知之。帝讀之,大怒,曰:是以我為亡也。諭趙雄,令分析。雄言於帝曰:士之好名,陛下疾之愈甚,則人之譽之愈眾。不若因其長,而用之彼,漸當事任,能否自見矣。帝以為然,詔以熹提舉江西常平茶鹽。
《宋史·游仲鴻傳》:仲鴻,改監登聞鼓院。會侍講朱熹以論事去國,仲鴻聞之,即上疏曰:陛下宅憂之時,御批數出,不由中書。前日宰相留正之去,去之不以禮;諫官黃度之去,去之不以正;近臣朱熹之去,復去之不以道。自古未有舍宰相、諫官、講官而能自為聰明者也。願亟還熹,毋使小人得志,以養成禍亂。
公元1208年
《傅伯成傳》:伯成,為湖、廣總領。嘉定元年,召對,面論:前日失於戰,今日失之和。小使雖返,要求尚多。陛下不獲已,悉從之。使和議成,猶可以紓一時之急;否則虛帑藏以資敵人,驅降附以絕來者,非計也。今之策雖以和為主,宜惜日為戰守之備。權戶部侍郎史彌遠初拜相,麻詞有昆命元龜之語,閩帥倪思以為不當用,御史劾罷思。伯成因對及其事,帝曰過當者再。對曰:思固過當,但恐摧抑太過,遂塞言路,乞明詔臺諫侍從,竭盡底蘊,無以思為戒。
《何異傳》:異,嘉定元年,召為刑部侍郎。五月不雨,異上封事言:近日號令或從中出,而執政不得與聞其事,臺諫不得盡行其言。陛下閔念饑民,藥病殯死,遐荒僻嶠,安得實惠。多方稱提,不如縮造楮幣;阜通商米,不如稍寬關市之征。
公元1273年
《齊東野語》:慶元間,趙忠定去國,太學生周端朝、張衜、徐範、蔣傳、林仲麟、楊宏中以上書屏斥,遂得六君子之名。開禧間,丁大全用事,以法繩多士,陳宜中與權、劉黼聲伯、黃鏞器之,林則祖興、周曾唯師、孔陳宗正學,亦以上書得謫,號六君子。至景定初,時相欲收士譽,悉上春官,并擢高第。時議或有異論,既而林則祖、陳宗先死,曾屢遭斥,三公者相繼召試,居言路,出藩入從。咸淳癸酉間,聲伯自海閫召為從官翰苑,與權自閩帥擢秋官,居鎖闥,器之起家知廬陵,兼倉部。是歲六月,正言郭閶劾器之虛名多,足以誤世,實德乃可以服人。又云:黃鏞偶儕六士,遂得虛名。昨守吳門,怪狀百出,愧士不敢謁學,畏軍不敢閱武。暨綰郡,符復兼庾節,恠誕仍不可枚數矣。越宿,陳與權入奏曰:朝廷建官,本欲兼收實用。臣子事上,豈容徒竊虛名。倘公議有及於斯,雖頃刻難安於位。比觀諫坡造膝之抨彈斥去,廬陵治郡之無狀,一皆公論,何預孤蹤,但首發虛名之誤世,上係國家,而明指六士,以修言已行辭色,蓋亦謂忝論思之數,將使自知進退之謀。欲乞特界閑廩,以穆師言。詔不允,云:虛名誤世,辭氣若過於抑揚,實德服人,指意則有所歸重。援是求去,非朕攸聞。劉聲伯亦一再疏求去。不允。郭不自安,乞罷言職者,亦再云:直言無忌者,諫之職,何敢容私轉喉,觸諱者語之窮,安能逆料。惟茲吉守舊有直聲,惜其預六士之稱,不能終譽如此。今指其兩郡之政,謂之非虛名可乎。二臣何見相繼引嫌,實自實,虛自虛,人品固難於概論。聞所聞,見所見,事理委無以相干。亦不允其請,而陳疏至四五且,引書讀之嫌。御批云:卿以不必疑之言,而申必欲去之請。如國體何。前詔謂虛名實德,各有所指,蓋盡之矣。書讀引嫌,勿書可也,何以去為。於是侍御陳堅節夫、豸官陳過聖觀,共為一疏,乞申諭三臣各安職守,而黃戶書萬石、陳兵書存、常戶侍楙、曹禮侍孝慶、倪刑侍曹高、工侍斯得、李右史玨、文左史復之,共為一疏調停之,久而方定。知大體者,殊不然之。事久論定,虛名實德,於人亦可概見矣。
公元1234年
《宋史·鄭性之傳》:性之,端平元年,召為吏部侍郎。入對,言:陛下大開言路,以通壅蔽,心苟愛君,誰不欲言,言不切直,何能感動。譬如積水,久壅一決,其勢必盛,其聲必激。故言者多則易於取厭,言之激則難於樂受。若少有厭倦,動於詞色,則讒諂乘間,或不自知矣。又言:願陛下明詔百辟,滌去舊污,一以清白相帥。權之所在,勢所必趨,恐懼戒謹,尤防以微,以保終譽。毋招謗議。則朝綱肅而國體尊矣。又曰:為君者不以堯、舜自期,則無善治;告君者不陳堯、舜之道,則無遠猷。擢左諫議大夫。
《寧海縣志》:張𤣱,嘉禧進士,歷官浙西憲幹。伏闕三上書,言天下大計,斥死嶺表。天下冤之。
公元1244年
《黟縣志》:汪一龍,理宗時,國學上舍,性剛方,持大節。時國家大計,及用人得失,許太學上疏切諫。淳祐四年,朝廷起復史嵩之為相。一龍曰:人倫,天下之大命。奪情起用,是以不孝令也。於是同黃愷伯百四十人上疏,疏再上,不聽。乃與愷伯等作捲堂文蹈海而去,以生死爭之。朝廷罷嵩之,下詔召回。後嵩之糾工部,徐元杰、劉漢弼、一龍,復同蔡德潤百七十人,叩閽訟冤。其忠君愛國類如此。
《金史·楊伯雄傳》:海陵,乙夜,問鬼神事。伯雄進曰:漢文帝召見賈誼,夜半前席,不問百姓而問鬼神,後世頗譏之。陛下不以臣愚陋,幸及天下大計,鬼神之事,未之學也。海陵曰:但言之,以釋永夜倦思。伯雄不得已,乃曰:臣家有一書,記人死復生,或問冥官何以免罪,答曰,汝置一曆,曰日所為,暮夜書之,不可書者是不可為也。海陵為之改容。夏日,海陵登瑞雲樓納涼,命楊伯雄賦詩,其卒章云:六月不知蒸鬱到,清涼會與萬方同。海陵忻然,以示左右曰:伯雄出語不忘規戒,為人臣當如是矣。
公元1166年
大定六年,上幸西京,欲因往涼陘避暑,伯雄率眾諫官入諫。上曰:朕徐思之。伯雄言之不已,同列皆引退,久之乃起。是年,至涼陘,徼巡果有疏虞。上思伯雄之言,及還,謂近臣曰:群臣有幹局者眾矣,如伯雄忠實,皆莫及也。上謂伯雄曰:龍逢、比干皆以忠諫而死,使遇明君,豈有是哉。伯雄對曰:魏徵願為良臣,正謂遇明君耳。因顧謂宰相曰:《書》曰:汝無面從,退有後言。朕與卿等共治天下,有事可否,即當面陳。卿等致位卿相,正行道揚名之時,偷安自便,徼倖一時,如後世何。群臣皆稱萬歲。
《移剌履傳》:履,擢經史院編修官,兼筆硯直長。一日,世宗召問曰:朕比讀《貞觀政要》,見魏徵嘉謀忠節,良可稱嘆。近世何故無如徵者。履曰:忠嘉之士,何代無之,但上之人用與不用耳。世宗曰:卿不見劉仲晦、張汝震耶,朕超用二人者,以嘗居諫職,屢有忠言故也。安得謂之不用,第人材難得耳。履曰:臣未聞其諫也。且海陵杜塞言路,天下緘口,習以成風。願陛下懲艾前事,開諫諍之門,天下幸甚。
《徒單鎰傳》:章宗嘗問漢高帝、光武優劣。平章政事張萬公對曰:高祖優甚。鎰曰:光武再造漢業,在位三十年,無沈湎冒色之事。高祖惑戚姬,卒至於亂。由是言之,光武優。上默然。鎰蓋以元妃李氏隆寵過盛,故微諫云。
公元1251年
《元史·耶律楚材傳》:太宗素嗜酒,日與大臣酣飲,楚材屢諫,不聽,乃持酒槽鐵口進曰:麴糵能腐物,鐵尚如此,況五臟乎。帝悟,語近臣曰:汝曹愛君憂國之心,豈有如吾圖撒合里者耶。敕近臣進酒三鍾而止。《趙璧傳》:憲宗即位,召璧問曰:天下何如而治。對曰:請先誅近侍之尤不善者。憲宗不悅。璧退,世祖曰:秀才,汝渾身都是膽耶。吾亦為汝握兩手汗也。
公元1261年
《李昶傳》:中統二年春,內難平,昶上表賀,因進諷諫曰:患難所以存儆戒,禍亂將以開聖明,伏願日新其德,雖休勿休,戰勝不矜,功成不有,和輯宗親,撫綏將士,增修庶政,選用百官,儉以足用,寬以養民,安不忘危,治不忘亂,恆以北征宵旰之勤,永為南面逸豫之戒。世祖稱善。《孟攀鱗傳》:攀鱗,世祖中統三年,授翰林待制、同修國史。至元初,召見,條陳七十事,大抵勸上以郊祀天地,祠太廟,制禮樂,建學校,行科舉,擇守令以字民,儲米粟以贍軍,省無名之賦,罷不急之役,百司庶府統於六部,紀綱制度悉由中書,是為長久之計。世祖悉嘉納之。
公元1284年
《竇默傳》:默嘗與劉秉忠、劉肅、商挺侍上前,默言:君有過舉,臣當直言,都俞吁咈,古之所尚。今則不然,君曰可,臣亦以為可,君曰否,臣亦以為否,非善政也。明日,復侍帝於幄殿。獵者失一鶻,帝怒,侍臣或從旁大言謂宜加罪。帝惡其迎合,命杖之,釋獵者不問。既退,劉秉忠等賀默曰:非公誠結主知,安得感悟至此。《不忽木傳》:不忽木,至元二十一年,召參議中書省事。時盧世榮阿附桑哥,言能用己,則國賦可十倍於舊。帝以問不忽木,對曰:自昔聚斂之臣,如桑弘羊、宇文融之徒,操利術以惑時君,始莫不謂之忠,及其罪稔惡著,國與民俱困,雖悔何及。願陛下無納其說。帝不聽,二十二年,世榮以罪被誅,帝曰:朕殊愧卿。
公元1289年
《王惲傳》:惲,至元二十六年,授少中大夫、福建閩海道提刑按察使。每謂為治之本在於得人,乃進言於朝曰:福建所轄郡縣五十餘,連山距海,實為邊徼重地。平定以來官吏貪殘,故山寇往往嘯聚,愚民因而蟻附,剽掠村落,官兵致討,復蹂踐之甚,非朝廷一視同仁之意也。今雖不能一一擇任守令,而行省官僚如平章、左丞尚缺,宜特選清望素著、簡在帝心、文足以撫綏黎庶、武足以折衝外侮者,使鎮靜之,庶幾治安可期矣。時行省討劇賊鍾明亮無功,惲復條陳利害曰:福建歸附之民戶幾百萬,黃華一變,十去四五。今劇賊猖獗,又酷於華,其可以尋常草竊視之。況其地有溪山之險,東擊西走,出沒難測,招之不降,攻之不克,宜選精兵,申明號令,專命重臣節制,以計討之,使彼勢窮力竭,庶可取也。二十八年,召至京師。二十九年春,見帝於柳林行宮,遂上萬言書,極陳時政。授翰林學士、嘉議大夫。
《廉希憲傳》:希憲疾,世祖詔徵揚州名醫視之,希憲服其藥,能杖而起,帝喜謂希憲曰:卿得良醫,疾向愈矣。對曰:醫持善藥以療臣疾,苟能戒慎,則誠如聖諭;設或肆惰,良醫何益。蓋以醫諷諫也。
《許國禎傳》:國禎,子扆,一名忽魯火孫,轉正議大夫,仍提點太醫院事。有竊大安閣禮神之幣者,將誅之,群臣莫敢言,忽魯火孫獨諫曰:敬神,善事也。因置人於死地,臣恐神不享所祭。帝即命釋之。
《楊朵兒只傳》:朵兒只,遷宣徽副使,有言近臣受賄者,帝怒其非所當言,將誅之,時張珪為御史中丞,叩頭諫,不聽。朵兒只言於帝曰:誅告者失刑,違諫者失誼。世無諍臣久矣,張珪真中丞也。帝喜,竟用珪言,拜朵兒只為侍御史。
公元1311年
《經濟類編》:元武宗時,阿沙不花見帝容色日悴,乘間進曰:陛下八珍之味不知御,萬金之身不知愛,而唯麴糵是耽,妃嬪是好,是猶兩斧伐孤樹,未有不顛仆者。陛下縱不自愛,獨不思祖宗付託之重,天下仰望之切乎。帝悅,曰:非卿,孰為朕言。因命進酒。阿沙不花頓首謝曰:臣方欲陛下節飲,而反勸之,是臣之言不信於陛下也。臣不敢奉詔。左右皆賀帝得直臣。《元史·李謙傳》:仁宗即位,召十六人,謙居其首。乃力疾見帝於行在,疏言九事,其略曰:正心術以正百官,崇孝治以先天下,選賢能以居輔相之位,廣視聽以通上下之情,恤貧乏以重邦家之本,課農桑以豐衣食之源,興學校以廣人材之路,頒律令使民不犯,練士卒居安慮危。至於振肅紀綱、糾察內外,臺憲之官尤當選素著清望、深明治體、不事苛細者為之。帝嘉納焉。
《拜住傳》:英宗從容謂拜住曰:朕思天下之大,非朕一人思慮所及,汝為朕股肱,毋忘規諫,以輔朕之不逮。拜住頓首謝曰:昔堯、舜為君,每事詢眾,善則舍己從人,萬世稱聖。桀、紂為君,拒諫自賢,悅人從己,好近小人,國滅而身不保,臣等仰荷洪恩,敢不竭忠以報。然事言之則易,行之則難。惟陛下力行,臣等不言,則臣之罪也。帝嘉納之。又嘗謂拜住曰:今亦有如唐魏徵之敢諫者乎。對曰:盤圓則水圓,盂方則水方。有太宗納諫之君,則有魏徵敢諫之臣。帝並善之。
《陳思謙傳》:思謙,改禮部主事,首言:教坊、儀鳳二司,請併入宣徽,以清禮部之選。其官屬不當與文武臣並列朝會,宜置百官之後、大樂之前。詔從之。
《虞集傳》:集每承顧問及古今政治得失,委曲盡言,或隨事規諫,出不語人。諫或不入,歸家悒悒不樂。家人見其然,不敢問其故也。
《逯魯曾傳》:魯曾,除太常博士。武宗一廟,未立后主配享,集群臣廷議之。魯曾抗言:先朝以武宗皇后真哥無子,不立其主。時伯顏為右丞相,以為明宗之母亦乞列氏,可以配享。徽政院傳太后旨,以文宗之母唐兀氏可以配享。伯顏問魯曾曰:先朝既以真哥皇后無子,不為立主,今所立者,明宗母乎。文宗母乎。對曰:真哥皇后在武宗朝,已膺玉冊,則為武宗皇后,明宗、文宗二母后,固為妾也。今以無子之故,不為立主,以妾后為正宮,是為臣而廢先君之后,為子而追封先父之妾,於禮不可。且燕王垂即位,追廢其母后,而立其先母為后,以配享先王,為萬世笑,豈可復蹈其失乎。集賢大學士陳顥,素嫉魯曾,出曰:唐太宗冊曹王明之母為后,是亦二后也,豈不可乎。魯曾曰:堯之母為帝嚳庶妃,堯立為帝,未聞冊以為后而配嚳。皇上為大元天子,不法堯、舜,而法唐太宗邪。眾服其議,而伯顏韙之,遂以真哥皇后配焉。
《明外史·宋思顏傳》:建大都督府,以思顏兼參軍事。太祖嘗視事東閣,天暑,汗沾衣。左右更以衣進,皆數經浣濯者。思顏曰:主公躬行節儉,衣浣濯之衣真可示法子孫,但恐今日如此,後或不然,願終始如一。太祖嘉其直,賜之幣。他日又進曰:句容虎為害,既捕獲,宜除之,今豢養民間何益。太祖欣然,即命取二虎并一熊殺之。分其肉賜百官。思顏隨事納忠類此。
公元1377年
《明紀事本末》:洪武十年,詔天下臣民,言事,得實封直達御前。
《見聞錄》:太宗於宮中,得建文時群臣所上封事千餘通,披覽一二,有干犯者,命翰林院侍講解縉等,遍閱,有關係軍馬錢糧數目,則留。餘有干犯者,悉焚之。既而從容問縉等曰:爾等宜皆有之。眾稽首未對。修撰李貫進曰:臣實無之。太宗曰:爾以獨無為賢也。食其祿則思任其事,當國家危急之際,在近侍,獨無一言,可乎。朕非惡夫盡心於建文者,但惡導誘建文壞祖法,亂政經耳。爾等前日事彼,則忠於彼。今日事朕,當忠於朕。不必曲自遮蔽也。
《明紀事本末》:仁宗時,大理寺少卿戈謙言事過激,呂震等交奏其沽名,上頗厭之,因免謙朝參。楊士奇進曰:四方朝覲之臣咸在,豈能盡知謙過。傳之於遠,將謂朝廷不能容直言。上惕然曰:此呂震誤朕也。遂命士奇書敕引過,而待謙如初。
宣宗征高煦,旋師,駐蹕獻縣,陳山勸上移師彰德,襲執趙王,令楊士奇草詔。士奇曰:事須有實,天地鬼神,豈可欺哉。且敕旨以何為辭。又謂蹇義、夏原吉等曰:太宗皇帝惟三子,今上親叔二人,一人有罪者,不可恕。其無罪者,當厚之。庶幾仰慰皇祖在天之靈。蹇義以士奇言白,上不懌,然亦不復言移兵矣。
《水東記略》:岳季方,性剛而志高,不輕屈下人。在內閣,不久被黜,有士人告之曰:先生犯孔子戒矣。問之。云:何則曰未信而諫是也。公應之曰:初上用我,左右責任教戒甚至,敢不盡心。若子以諫官處我,則恐未然。後被謫。有自京師來者,傳天語於甘肅曰:岳正倒好,只是大膽。或以賀公曰:上念公如此,行召公矣。曹生為寫待漏,容公遂檃括其辭,題於上曰:岳正倒好,只是大膽。惟帝念哉,必當有感。如或赦汝,再敢不敢。臣嘗聞古人之言,蓋將之死而靡憾也。
《明紀事本末》:憲宗時,汪直用事,勢傾中外,天下凜凜。有中官阿丑𢘆於上前,作院本,頗有譎諫風。一日,丑作醉者酗酒狀,前遣人佯曰:某官至。酗罵如故。又曰:駕至,酗亦如故。曰:汪太監來。醉者驚迫帖然。旁一人曰:駕至不懼,而懼汪太監,何也。曰:吾知有汪太監,不知有天子。又一日,忽效直衣冠,持雙斧,趨蹌而行。或問。答云:吾將兵,惟仗兩鉞耳。問鉞何名。曰:王越、陳越也。上微哂。自是而直寵衰矣。
《明外史·夏寅傳》:寅,授南京吏部主事。進郎中。成化初考滿入都,上言:徐州旱澇,民不聊生。壤接山東素產豪傑饑餒切身,必為盜賊。乞特遣大臣鎮撫,蠲租發廩。沿途貢船,丁夫不足,役及老稚。而所載官物僅一箱,餘皆私齎,乞嚴禁絕。淮、徐、濟寧,兩京咽喉,宜各設文武官鎮守,訓兵屯田,常使兩京聲勢聯絡,則倉猝可以制變。章下所司行之。
公元1468年
《雙槐歲抄》:伏闕泣諫,自唐宋以來有之。成化四年六月,慈懿皇太后錢氏崩,憲廟嫡母也。詔大臣議葬所。眾相視莫敢先發。大學士彭時謂同朝曰:梓宮當合葬裕陵,主當祔廟。無可議者。即與禮部尚書姚夔定議,具疏,引漢文帝合葬呂后、宋仁宗合葬劉后故事,乞念綱常之大,體先帝之心,必求至當,此莫大典禮。萬一有違,在廷百辟,將有言之,豈能保其終無據理改而從正者乎。上猶重違母后之意,未允。時率群臣伏文華殿以請,號哭不起。上聞之,使中官宣諭,使眾官退。翰林中,有呵中官使還者,眾官皆曰:死不敢奉詔,且不得命,不敢退。時與學士商輅、劉定之進曰:人心如此,實天理所在。望朝廷俯從。於是中官入奏。上感動,母后亦悟。即傳旨,諭群臣曰:卿等昨者會議大行慈懿皇太后合祔陵廟,固朕素志。但聖母疑事有相妨,未即俞允,朕心終不自安。再三據禮,所幸聖慈開喻,特賜允諾。卿等其如前議施行,勿有所疑。故諭。眾聞命,咸呼萬歲而退。
《明紀事本末》:孝宗時,王恕為吏部尚書,遇事敢言。時有建白,眾議謂業已行矣。恕言:天下事,苟未得其當,雖十易之,不為害。若謂已行,不及改,則古之納諫如流,豈皆未行乎。
孝宗召大學士劉健等,議日講事。上曰:講書須推明聖賢之旨,直言無諱。若恐傷時過,為隱覆不盡,雖日進講,亦何益乎。且先生輩,與翰林諸官,是輔導之職,皆所當言。健對曰:臣等若不敢言,則其餘百官,無復敢言者矣。上曰:然。
武宗初,內侍劉瑾,與其黨八人,為狗馬鷹犬歌舞角觝,以娛帝。瑾尤獪黠,漸用事。戶部尚書韓文,每退朝,對僚屬言,輒泣下。郎中李夢陽曰:比言官章入交劾諸內侍,章下閣,閣下持劾章甚力,公誠及此時,率諸大臣死爭,去瑾輩,易耳。文捋鬚昂肩毅然曰:是也。即事勿濟,吾年足死矣。不死不足以報國。乃囑夢陽具疏草曰:毋文,文覽弗省也。毋多,多覽弗竟也。疏具,遂合九卿諸大臣上言,請將太監馬永成、谷大用、張永、羅祥、魏彬、劉瑾、丘聚、高鳳等,縛送法司,以消禍萌。疏入,上驚泣不食。諸閹大懼。先是,科道交章請除群奸,閣議持章不肯下。諸閹已窘。會諸大臣疏又入,於是上遣司禮監八人,齊詣閣議。一日三至,健等卒持不下。明日,命諸大臣入,傳諭曰:諸大臣愛君憂國,言良是。第奴儕侍上久,不忍即置之法,幸少寬之,上自處耳。眾相顧,莫敢出一語。韓文曰:今海內民窮盜起,天變日增,群小輒導上游宴無度,荒棄萬幾。文等備員卿佐,何忍無言。是日,諸閹益窘,自求安置南京,而閣議又持不從。時王岳與司禮太監范亨、徐智等,亦助文等密奏上。上不得已,允之。待明旦,發旨捕瑾等下獄,而吏部尚書焦芳者,故與瑾善,遂以所謀泄之瑾。瑾等八人,遂夜趨上前,環跪哭曰:害瑾等者,岳也。於是立命劉瑾入掌司禮監丘聚等,分據要任,瑾傳命榜岳、亨、智,逐之南京,而外廷未知也。晨伏闕,則旨下,健等知事不可為,各上疏求去。文等皆罷斥。瑾矯詔以劉健、謝遷、韓文等皆為奸黨,榜於朝堂。
戶部主事李夢陽,上書指斥弊政,反覆數萬言。內指外戚壽寧侯尤切。至疏入,皇后母金夫人及張鶴齡深恨之,日泣訴於上前。上不得已,下夢陽獄。科道交章論救,金夫人猶在上前泣涕,求加重刑。上怒,推案起。既而法司具獄詞以請,上徑批夢陽復職。一日,劉大夏被召便殿奏事。畢,上曰:近日外議如何。大夏曰:近釋李夢陽,中外歡呼,至德如天地。上曰:夢陽疏內張氏二字〈張氏指外戚,猶言張家也〉,左右謂其語涉皇后。朕不得已,下之獄。比法司奏上,朕試問左右作何批行。一人曰:此人狂妄,宜杖釋之。朕揣知此輩欲重責夢陽致死,以快宮中之忿。朕所以即釋復職,更不令法司擬罪也。大夏頓首曰:陛下行此一事,堯舜之仁也。武宗議北征,自稱威武大將軍、太師、鎮國公朱壽巡邊,以江彬為威武副將軍,扈行。令內閣草敕。大學士楊廷和、梁儲、蔣冕、毛紀上疏力諫。且云:萬一宗藩中援祖訓指此為言,陛下何以應之。又或以朝無正臣,內有奸邪為名,陛下之左右與臣等,又何以自解。不聽。廷和遂稱疾不出。上御左順門,召梁儲面趣令草制。儲對曰:他可將順,此制斷不可草。上大怒,挺劍起曰:不草制,齒此劍。儲免冠伏地,泣諫曰:臣逆命有罪,願就死。草制則以臣名君,臣死不敢奉命。良久,上擲劍去。乃自稱之,不復草制。
《見聞錄》:明武宗南巡,至南都,中使矯詔,令泗州進美人善歌吹者數十人。時汪應軫以給事斥知泗州,上言泗州婦女荒陋,且近多流亡,無以應敕旨。臣向募桑婦十餘人,倘蒙納之宮中,俾受蠶事,實於治化有裨。事遂寢。
公元1514年
《無錫縣志》:顧可久,正德九年進士,授行人。武宗將南狩,可久倡同官上言:陛下輕萬乘,棄九重,忽垂堂之戒,而甘馳駿之遊。縱不自惜,如宗廟太后何。上怒,廷杖之。
《南昌郡乘》:查仲道,正德進士,授兵部武庫司主事。會當南巡,伏闕號諫,杖於廷。
《黃州府志》:吳璋,倜儻負氣,少折節讀書,慕雋不疑之為人。嘉靖初,大禮議起,一時忤旨,被譴諸臣凡一百二十人。璋曰:陳東之於李綱,非古人哉。子死孝,臣死忠,分也。遂徒步數千里,詣闕上書,伸救楊廷和等,力持諸公前議,語甚激烈。上怒,下錦衣衛,杖八十。越數日,太廟災。上問曰:湖廣前日上疏小吏,何在。守者意上不能容,遂壓死以報。上曰:惜哉,朕將有以用之也。《仙居縣志》:張儉,正德九年進士,除工部主事,遷刑部員外郎。時與楊慎善世廟議大禮,同抗疏爭之,且挺笏批桂萼。上震怒,廷杖濱,死者再。出為江西僉事。《浙江通志》:徐江山,性耿直敢言。夏言與曾銑受禍,無敢白其冤者。江山首上疏申救,陶仲文、段朝用以方術得幸,江山立辨其奸。雖數觸上怒,然素知其不阿,置勿論。
公元1526年
《寧波府志》:趙吳登,嘉靖丙戌進士,授行人。世宗將遷獻陵,吳上疏諫,有舜葬蒼梧之野,三妃未之從。願太后少損貞婦之思,致隆從子之義語。會廷臣亦多諫者,事得止。後太后忽問世宗獻陵不遷之故。世宗以吳諫止對,因述致隆從子數語。大忤慈旨,下錦衣獄,杖之四十。謫福建布政司照磨。
《吉安府志》:曾翀,嘉靖時,太宰汪鋐不職,給事中海陽、薛宗鎧首言之。鋐上疏肆辯,繼臺諫交章論劾,鋐辯益力。翀方臥病邸中,憤然具疏。其略曰:人臣之罪,莫大於欺罔。臣觀鋐詆辯一疏,有人臣所不敢言,不當言。鋐掩主上之美,附宰執之權,庇七人之奸,塞言官之路。乃敢肆言至此,欺罔專擅,無人臣禮。乞早正其罪,以保治安。疏上,竟褫鋐職,而下翀并宗鎧錦衣獄。獄中,自敘生平大概多忠孝,語略微纖芥怨悔之意。獄成,與宗鎧同杖於午門。中使奔呼播踊,翀神色不渝。第曰:臣言得行,臣罪當誅。杖已,越日而斃。
《四川總志》:王尊賢,性剛介,博學能文。嘉靖貢至太學。時上好方士,多災異,人莫敢言。尊賢撰聖學要義,中和衍義上之。及諫立東宮,忤權臣,下獄。已而上閱其書,奇之。謂輔臣曰:布衣敢言當世事,忠臣也。釋其獄,授程番推官。
公元1565年
《明紀事本末》:嘉靖四十四年,戶部主事海瑞上言:陛下謬謂長生可得,一意修元,土木興作,二十餘年,不視朝政,法紀弛矣。數行推廣事例,名器濫矣。二王不相見,人以為薄於父子。以猜疑誹謗戮辱臣下,人以為薄於君臣。樂西苑而不返大內,人以為薄於夫婦。今愚民之言,曰嘉者,家也。靖者,盡也。謂民窮財盡,靡有孑遺也。然而內外臣工,修齋建醮,相率進香。天桃天藥,相率表賀。理之所無,斷可見已。民熙物洽,薰為泰和。陛下性中真藥也。道與天通,命由我立。陛下性中真壽也。疏上,帝大怒。命逮繫下鎮撫司。
諫諍部雜錄
《詩·含神霧》:上以風化下,下以風剌上。主文而譎諫,言之者足以戒。
《韓詩外傳》:天子有爭臣七人,雖無道,不失其天下。昔殷王紂殘賊百姓,絕逆天道,至斮朝涉,刳孕婦,脯鬼侯,醢梅伯,然所以不亡者、以其有箕子比干之故。微子去之,箕子執囚為奴,比干諫而死,然後周加兵而誅絕之。諸侯有爭臣五人,雖無道,不失其國。吳王夫差為無道,至驅一市之民以葬闔閭,然所以不亡者,有伍子胥之故也。胥以死,越王句踐欲伐之,范蠡諫曰:子胥之計策尚未忘於吳王之腹心也。子胥死後三年,越乃能攻之。大夫有爭臣三人,雖無道,不失其家。季氏為無道,僭天子,舞八佾,旅泰山,以雍徹,孔子曰: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然不亡者,以冉有季路為宰臣也。故曰:有諤諤爭臣者、其國昌,有默默諛臣者、其國亡。詩曰:不明爾德,時無背無側;爾德不明,以無陪無卿。言大王咨嗟,痛殷商無輔弼諫諍之臣,而亡天下矣。
《揚子·法言·重黎篇》:或問淳于越。曰:伎曲。請問。曰:始皇方虎而梟磔,噬士猶腊肉也。越興亢眉,終無撓辭,可謂伎矣。仕無妄之國,食無妄之粟,分無妄之橈,自令之間而不違,可謂曲矣。或問:茅焦歷井幹之死,使始皇奉虛左之粟乘。蔡生欲安項咸陽,不能移,又亨之,或者未辯歟。曰:生捨其木侯而謂人木侯,亨不亦宜乎。焦逆訐而順守之,雖辯,劘虎牙矣。
《申鑒》:或問進諫受諫孰。難曰:後之進諫難也,以受之難故也,若受諫不難則進諫斯易矣。
《顏氏家訓》:諫諍之徒,以正人君之失爾,必在得言之地,當盡匡贊之規,不容苟免偷安,垂頭塞耳;至於就養有方,思不出位,干非其任,斯則罪人。故表記云:事君,遠而諫,則諂也;近而不諫,則尸利也。論語曰:未信而諫,人以為謗己也。
《中說》:薛收曰:諫,其見忠臣之心乎,其志直,其言危。子曰:必也直而不迫,危而不詆。其知命者之所為乎。狡乎逆上,吾不與也。
公元1092年
《東坡志林》:東漠,肅宗時,糓貴,經用不足。尚書張林請以布帛為租,官自煮鹽,且行均輸。獨朱暉文季以為不可。事既寢,而陳事者,復以為可行。帝頗然之。暉獨奏曰:《王制》:天子不言有無,諸侯不言多少。食祿之家,不與百姓爭利。今均輸之法,與賈販無異。鹽利歸官,則下人宿怨。布帛為租,吏當奸盜,皆非明王所當行。帝方以林言為然,發怒,切責諸尚書暉等,皆自繫獄。三日,詔出曰:國家樂聞駁議,黃髮無愆,詔書過也,何故自繫。暉因稱病篤。尚書令以下,惶怖,謂曰:今得譴,奈何稱病。其禍不細。暉曰:行年八十,蒙恩得在機密,當以死報。若心知不可,而順於雷同,負臣子之義。今耳目無所聞見,伏待死。遂閉口不復言。諸尚書不知所為,乃共劾奏暉。帝意解,寢其事。後數日,詔使直事即同暉起居太醫,視疾太官,賜食。暉乃起。元祐七年七月二十日,偶讀《後漢·朱文季傳》,感嘆不已。肅宗號稱長者,詔書既引罪而謝文季矣。諸尚書何怖之甚也。文季於此強立,不足多貴,而諸尚書為可笑也。云其禍不細,不知何等為禍。蓋以帝不悅,後必不甚進用,為莫大之禍也。悲夫。
《龍川別志》:張公安道,嘗為予言:治道之要,罕有能知者。老子曰:道非明民,將以愚之。國朝自真宗以前,朝廷尊嚴天下,私說不行,好奇喜事之人,不敢以事搖撼朝廷。故天下之士,知為詩賦以取科第,不知其它矣。諺曰:水到魚行。既已官之,不患其不知政也。昔之名宰相,皆以此術馭下。王文正公為相,南省試,當仁不讓於師賦,時賈邊、李迪皆有名場屋,及奏名而邊迪不與,試官取其文觀之,迪以落韻,邊以師為眾,與注疏異,特奏令就御試。王文正議落韻失於不詳審耳。若舍注疏而立異論,不可輒許,恐從今士子放蕩,無所準的。遂取迪而黜邊。當時朝論大率如此。仁宗初年,王沂公、呂許公猶持此論。自設六科以來,士之翹侈者,皆爭論國政之長短。二公既罷,則輕銳之士,稍稍得進,漸為奇論,以撼朝廷。朝廷往往為之動搖。廟堂之淺深,既可得而知,而好名喜事之人,盛矣。許公雖復作相,然不能守其舊格。意雖不喜,而亦從風靡矣。其始也,范諷、孔道輔、范仲淹三人,以才能為之稱首。其後許公免相,晏元獻為政,富鄭公自西都留守入參知政事。深疾許公,乞多置諫官,以廣主聽。上方嚮之,而晏公深為之助,乃用歐陽修、余靖、蔡襄、孫沔等,並為諫官。諫官之勢,自此日橫。鄭公猶傾身下士以求譽,相帥成風,上以謙虛為賢,下以傲誕為高。於是私說遂勝,而朝廷輕矣。然予以張公之論,得其一,不得其二。徒見今世朝廷輕甚,故思曩日之重。然不知其敝也。大臣恣為非橫,而下無由能動,其害亦不細也。使丁晉公之時,臺諫言事必聽已,如仁宗中年,其敗已久矣。至於許公,非諸公並攻其短,其害亦必有甚者。蓋朝廷之輕重,則不在此,誠使正人在上,與物無私,而舉動適當。下無以議之,而朝廷重矣。安在使下不得議哉。下情不上通,此亦人主之深患也。可則從之,否則違之。豈害於重哉。西漢之初,耑任功臣侯者,如絳灌之流,不可謂不賢。至使賈誼、董仲舒皆老死,不得用事。偏則害生。故曰:張公得其一,不得其二。由此言之也。
《東軒筆錄》:祖宗朝,宰相怙權,尤不愛士大夫之論事。趙普當國,每臣僚上殿,先於中書供狀,不敢詆斥時政,方許登對。田錫為諫官,嘗論此事,後方少息。士大夫有口者,多外補。王禹偁在揚州,以詩送人云:若見鰲頭為借問,為言棖也減剛腸。又丁謂留滯外郡甚久。及為知制誥,以啟謝時宰,有效慎密於孔光,不言溫樹。體風流於謝客,但詠蒼苔是也。
《懸笥瑣探》:王端毅恕,歷仕四十五年,凡上三千餘疏,皆忠直凱切,蓋憂世之志。如范希文濟世之才,如司馬君實直諫如汲長孺,惠愛如鄭子產。年九十矣,猶考論古今,不忘憂國。
《讀書鏡》:唐穆宗時,崔發毆曳中人,因繫獄,不以郊赦原。臺諫李勃、張仲、方倫申救,皆不聽。李逢吉從容言曰:崔發毆曳中人,誠大不恭。然其母年八十,因發下獄,積憂成病。陛下方以孝治天下,所宜務。上愍然曰:比諫官但言發冤,未嘗言不恭,亦不言其有老母。如卿所言,朕何為不赦之。即釋其罪。東坡下御史獄,張安道上書救之,令其子恕至登聞鼓院,投進。恕徘徊不敢投。久之,東坡出獄,見其副本,吐舌色動。人詢其故,不答。其後子由見之,云:宜吾兄之吐舌也,此事正得張恕力。或問之。子由曰:獨不見鄭昌之救蓋寬饒乎。其疏云:上無許史之屬,下無金張之託。正是激宣帝之怒爾。寬饒以犯許史輩,有此禍,乃再訐之,是益怒也。東坡何罪,獨以名太高,與朝廷爭勝耳。安道之疏乃云:其實天下之奇材也。獨不激人主怒乎。劉器之嘗云:是時救東坡者。宜但言本朝未嘗殺士大夫,今乃方開端,則是殺士大夫,自陛下始,而後世子孫,因而殺賢士大夫,必援陛下以為例。神宗好名畏義,疑可止之。余曰:此謂止罵所以助罵,助罵所以止罵。凡家庭鄉黨皆然,不獨諫法也。
人主宮闈之中,少有偏暱,臣子不可妄有攀援,亦不可過為排擊。如漢高文時,帝欲易太子。張子房惟安太子則已耳,不能使帝之必去戚夫人也。袁盎惟止慎夫人不與后並坐則已耳,不能使帝之必去慎夫人也。蓋內閫燕私,人臣之分,自有不敢與者。若使果能使二帝去二夫人,亦豈人臣之福乎。孔子不止魯之女樂,管仲不去齊桓之六嬖四姬,古之聖賢,皆有深見。而少年喜事者,形之章奏,刻之書帙,至遍於輦轂市肆之間。此在布衣交友不能堪,而天子能容之乎。不曰立黨,則曰離間。不曰樹功,則曰挾制。吾懼國本因之而動搖也。
元帝優游不斷,闇懦不武,恭顯擅權,許史恃勢。蕭太傅之死,劉向、周堪之下獄,宗社幾危,主德日損,不可不諫也。薛廣德以御史大夫之貴,而不聞以死爭之,徒循默保位而已。至於從船從橋,相去幾何。乃欲自刎,以頸血濺帝。劉元城言:哲宗皇帝,嘗因春日經筵講罷,移坐小軒中,賜茶,自起折一柳枝。程頤為說書,遽起諫曰:方春萬物生榮,不可無故摧折。哲宗色不平,因擲棄之。溫公聞之,不樂。謂門人曰:遂使人主不欲親近儒生,正為此輩。夫薛大夫、程伯子意非不善,而人主厭以為瑣,懼以為迂,則不若小處放他一路,大處可以邀其必聽。此亦諫臣所當知也。
《滄江野史》:李公夢陽上疏,有二病三害六漸之說,所虞宦官、外戚盜賊之禍,後來其言無一不酬。正德初,劉瑾擅權稔惡,繼以流賊四起,幾至大亂。至嘉靖中,壽寧侯卒以驕橫干誅。三復此疏,其才識氣節,一時可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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