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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百十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明伦汇编官常典

 第六百十卷目录

 郡守部总论
  册府元龟〈总序 选任 褒宠 酷虐 谴让 贪黩〉
  大学衍义补〈择民之长〉

官常典第六百十卷

郡守部总论

《册府元龟》《牧守》
唐虞之制,或十二州,或九州,州皆有牧。虞典所为咨十有二牧。《左氏传》所谓禹铸九牧之金是也。三代之制,王畿千里之外,设方伯五国以为属。属有长十国,以为连。连有帅三十国,为一卒。卒有正二百一十国,以为州。州有伯八州八伯,伯亦牧也。商曰:伯夏周。皆曰:牧自唐迄周九州之地,以封诸侯。诸侯贤者,乃为州牧。又使大夫三人监,方伯之国。故曰:三监秦氏罢侯置守,凡三十六郡。郡置守掌治,其郡秩二千石。内郡有丞边郡,又有长史掌兵马秩,皆六百石。又置尉掌佐守典武职田卒,秩比二千石。亦有丞秩六百石,又置御史监之。汉郡县承秦置,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谓之三辅分治。长安城中,京兆初为内史,又为右内史。左冯翊初为左内史。扶风初名主爵中尉,又为中尉。后更今名,各置郡尉。而诸侯所封之国,置内史治民,中尉掌武职。又省监郡御史丞相,遣吏分刺州,不常置。景帝中二年,更名郡守。曰:太守。郡尉曰:都尉。武帝元封三年,分诸郡为十三部,部置刺史掌奉诏条。察州内秩六百石,其察三辅,曰:司隶校尉。成帝绥和元年更刺史,曰:牧秩。二千石。哀帝建平二年,又以州牧复为刺史。元寿二年,又以刺史为州牧郡守,之职掌治民进贤劝功。次狱除奸,尝以春行县,所至劝民农桑振救乏绝,秋冬遣无害。吏案讯诸囚平其罪法论,课殿最刺史之职,尝以八月巡行。所部郡国录,囚徒考殿。最初岁尽诣京都奏事,皆有从事史。假佐后,汉皆因之以河南郡为河南尹省。诸郡都尉其职并归,太守属国都尉,旧主蛮夷降者,中兴稍有八县治民。如郡安帝又置扶风,及京兆虎牙都尉。灵帝末复,以刺史为州牧,魏始置都督诸州军事,或领州刺史。晋准旧制王畿,置司隶校尉州,置刺史京师所治,置尹郡置太守诸王国,置内史。又凉州刺史领护羌校尉,雍州刺史领西戎校尉,荆州刺史领南蛮校尉亦或分置。又刺史太守内史,多领将军中郎将之职。元帝中兴罢司隶,以其职为扬州刺史。宋齐同之自魏已降,大抵刺史任重者为使持节,都督轻者为持节都,督诸军事又轻者为假节。刺史治民事其非要州不带都督,则单为刺史,谓之单车。刺史梁陈之制,刺史二千石受拜之。明日,辞宗庙而行扬州,南徐州东扬州,刺史品第三荆江南兖。郢湘雍州刺史品第四,豫益广衡青北兖。北徐梁司南梁交,越桂霍宁州刺史,及丹阳尹会稽吴郡。吴兴太守品第五,其馀万户以上郡守内史品第六,不满万户太守内史品第七,其秩比二千石。单车刺史加督进一品,都督进二品,太守加秩亦进。一品都督进二品,后魏以司隶部为司州。州置三刺史,用六品宗室一人,异姓二人比。古之上中下,三大夫郡置三太守。用七品而太守上有刺史,下有令长,虽置而不临民。又置大都督总缉军民,北齐京师所治司州置牧,清都置尹馀州置刺史郡,置太守三等。上州刺史清都尹三品三等,中州刺史三等,上郡太守从三品三等。下州刺史四品三等,州郡制禄之法,刺史守令下车各前取一时之秩,上上州刺史与司州牧同。岁秩八百疋上中上下五十疋为差,中上百疋为差中,中中下五十疋为差下,上百疋为差下,中下下五十疋为差上。郡太守岁秩五百疋,降清都尹五十疋,上中上下各以五十疋为差中,上四十疋为差中,中中下三十疋为差下,上四十疋为差下,中下下三十疋为差干力听敕。乃给干输绢十八疋,放其身力则以州郡白直充。后周雍州牧,九命三万户以上。州刺史正八命二万户,以上州刺史八命一万户,以上州刺史正七命五千户以上。州刺史七命,京兆尹八命,一万五千户以上。郡守正七命,五千户以上。郡守正六命,一千户以上。郡守正五命,一千户以下。郡守五命而刺史奉辞之日,备列卤簿。又改都督为总管。隋雍州牧从二品上,州刺史正三品中,州刺史从三品下,州刺史正四品,京兆尹正三品,上郡太守从四品,中郡太守从五品,下郡太守正六品。州又置总管,以统馀州并益扬荆,谓之大总管。视从二品,中总管视正三品,下总管视从三品,其为总管刺史皆加持节。刺史太守皆计户,而给禄。大州六百二十石,其以四十石为差于下。下则三百石,大郡三百四十石,其下每以三十石为差。后开皇三年,罢郡以州统县。炀帝即位,又罢州置郡,郡置太守上郡,从三品,中郡正四品,下郡从四品,京兆河南俱谓之尹正三品。旧制州有兵处刺史,带诸军事以统之至,是别置都尉,副都尉领兵马郡,不复知兵矣。其后郡各加置通守一人,位次太守。京兆河南则谓之内史,而悉罢持节总管之名。唐初又以郡为州,雍州雒州并置牧,馀州置刺史。复以雒荆并幽交五州为总管府,总管与刺史皆号持节。七年改总管为都督,督十州者为上都督,不及者为都督。后又都督刺史加号使持节。诸军事而实无节,但颁铜鱼而已。景云二年,分置二十四都督。纠察所管州刺史已下,官人善恶畿内,州不隶都督长寿。元年又改并州为太原府,神龙中罢之开。元中改为太原府,又始置节度使。其后又置诸道,采访使皆以刺史为之节度使。以司戎事采访使,以听民政。天宝元年改州为郡,改刺史为太守。武德元年,改郡为州,改太守为刺史。又以益州为成都府,岐州为凤翔府,蒲州为河中府,荆州为江陵府。乾元元年,改停采访使俄,置观察处,置使兴元中以梁州为兴。元府光化中,以华州为兴德府。凡唐之制,京兆河南太原尹,从二品,馀尹从三品,其属僚有少尹而下大都督从二品,中都督正三品,下都督从三品,属官有长史而下大都督多亲王为之。以长史领州务以领户,满四万已上曰:上州刺史。从三品户满二万已上,曰中州刺史。正四品户不及二万曰:下州刺史。正四品其属僚有别,驾下都督而下所掌清肃邦,畿考覈官吏宣布德化抚和。齐人劝课农桑敦谕五教,每岁一巡,属县观。风俗问百年录囚徒恤鳏寡,阅丁中务知百姓之疾,五代之制,并与唐同。昔汉宣帝云:与吾共治者,惟良二千石乎。夫一圻之地,千乘之赋。上承于王庙,下熙于民务。有刑辟之政,有军旅之事。所谓生民休戚之所属,王室安危之所,渐故得其人则成。治非其材则受弊,至乃仁慈以流声,清白以飞誉。礼让以化俗,公正以御物。不慑于威权不溺于荣利,此良吏之最也。巽懦以取容,依阿以附势,殖货以厚己,苛刻以求名。不畏于简书,不恤于茕弱。此奸吏之首也。并用考其行事,著之于篇。

《选任》

自舜典所载盖十有二牧,以讫于周重方伯,连帅之任,秦置郡守汉。仍其制,或郡或国。错峙于四封曰:守。曰相。咸釐于兆姓专制,千里其为威重可知矣。故推择之际,未尝轻焉。乃有密迩都邑俯,介戎貊或豪猾恣横,或寇攘为孽。至乃干戈,甫定水旱相,仍罢羸赖。其惠绥强暴,资其式遏繇,是选循良之器,求真干之用。分符以往专城而居,足以为王庙之藩,屏黔民之师,长者矣。

《褒宠》

夫懋功赏善,有国之令典也。盖夫长人之寄,共治为重。实劝能之所,先非庶尹之可拟中,叶而下循。吏继踵乃有勤修厥职,克扬善政弹击豪横,完补凋瘵捍患屏寇务穑。敦本式遏夷貊详,明狱犴清白。以自守倾竭而奉上,苛慝不作缮。治以时遗,爱在民蔼。然垂裕而君人者,莫不优异。其爵秩便蕃其赐予,或明诏申奖或延见劳问。乃至崇进礼命严。设图像周旋宴喜,临视叹息抑情。从事起家,延赏恩流阖境。昭示溥率逮乎。既没尚增追悼赗赠之礼,名数有加,躬临以发哀节。惠以著美方牍,所载咸可徵焉。

《酷虐》

孔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老子曰:其政察察,其民缺缺。故历代史官以酷吏叙传者,其贬恶亦深矣。自秦网凝密不务教化,灭绝仁义,残及至亲。上之所行,下有甚者。至于守土之吏,又何足论本其为术出于法家。故其御民也。若薙氏之去草,既蕴崇之又行火焉。汉承秦弊,凡事简易禁网疏阔仅,至刑措。然吏二千石而下,以能挫豪猾威震,郡国为己任者,亦比比而有其弊也。冰惨火烈,鹰击虎怒,以刀锯为治。具流膏血于境内,急若束湿害过屠,伯充积冤气鲜闻。令终斯乃椎埋刻薄之人,非乡党礼义之士。任官苟失何世无之,如狼牧羊,诚非虚语,则共理之政,得不慎择,其循良也哉。

《谴让》

秦开郡县之制,汉重牧守之选。崇其服章授以符契,自兹厥后,其寄弥隆。所以分字烝黎,大畅王泽其有,冯朱幡之轼㨿黄堂之坐,遐弃厥职罔思。其忧忘恤纬之义,昧守器之道。奉制令而不谨,决爰书而多误,或巽懦不事沉湎自安投刃乖。方代庖违旧亏损于仪,序受讥于谣,咏以致。纲纪废坠图籍参,互枹鼓竞发狱讼,滋丰亏共治之规,烦切责之诏。既速官谤,用干刑书,皆著于篇以警厥后云。

《贪黩》

夫天子所与共治者,惟良二千石尔嗟乎。风教陵迟,
廉耻凋丧。见得思义几何人哉。徇利之夫,厚颜斯甚荷析圭剖符之宠,膺百城千里之寄。而乃割剥萌庶雠敛货,财见金而不见人。知得而不知丧识,多积之可乐。闇厚亡之难,悔贯盈恶,稔颠沛随之故。君子辞富以求安知足,以远辱者岂徇名安节。至性之所存,抑失身殄祀。古人之攸戒也。由汉以来居长人之任彰,贪墨之迹者,悉条著于篇云。

《大学衍义补》《择民之长》

《周礼·大司徒》:施教法于邦国都鄙,使之各以教其所治民。令五家为比,使之相保,五比为闾,使之相受,四闾为族,使之相葬,五族为党,使之相救,五党为州,使之相赒,五州为乡,使之相宾。
臣按此成周六乡之法也。合五家为比,比有长合五比二十五家为闾,闾有胥合四闾一百家为族,族有师合五族为一党,党五百家党,则有正合五党为一州,州二千五百家州,则有长万二千五百家为乡,合五州而为之也。乡则有师,有老有大夫焉。郑元曰:百里内为六乡,其外为六遂乡犹。今畿内之地,遂犹今外郡也。王畿之内立为六乡,而统之大司徒,亦犹今畿内郡,县直隶六部云。

遂人掌邦之野,以土地之图,经田野,造县鄙形体之法,五家为邻,五邻为里,四里为酂,五酂为鄙,五鄙为县,五县为遂,皆有地域沟树之。
臣按此成周六遂之法也。五家为邻,邻有长二十五家为里,里有宰一百家为酂,酂有长五百家为鄙,鄙有师二千五百家为县,县有正又有师焉。万二千五百家为遂,遂则有人有长又有大夫焉。周制内有六乡外,有六遂乡之所置比长。闾胥族师党正遂之所置,邻长里宰,酂长鄙师。是即汉之亭长,三老啬夫唐之里,正坊正宋之保长耆。长之任也。我朝稽古定制于天下,州县每百一十户为一里,十户为甲。每甲有长在城,谓之坊长,或谓之厢长。在外谓之里长,或谓之社长保长。十年而一役之役,周而更造其籍,事力有消长,则递升降之。又于每里推一年老有德者,为老人。凡民间有户婚田土𩰚殴争竞,一切小事付之听决。又制为木铎,使贫而老者振之,以警众。其词曰:孝顺父母,尊敬长上,和睦邻里,教训子孙。各安生理,毋作非为,其在赤县也。月朔京尹引赴御前,听宣谕其制,视古为详,周而尽亲而比事。体归一气类,联络而我圣祖,又制为教民。榜文昭示天下使之人,人儆省世,世遵守一编之中,良法美意盖与。周官所载邻比里,闾族党宰长胥师,所莅之职。殆相符合噫,九重之高而虑周。闾阎之下,万几之繁。而思及田里之微,而又委曲详悉。如此其为天下万世计也。深且远矣,唐柳宗元有言有里。胥而后有县大夫,有县大夫,而后有诸侯,有诸侯而后有方伯连帅,有方伯连帅而后有天子。然则天子之与里胥,其贵贱虽悬绝而,其任长人之,责则一也。夫人生不能无欲,有欲不能无争,其争也未尝不起于细微,于其萌芽而遏绝之。于其旁近而禁止之,则易为力而不至于损伤。且耳闻不若目见之,真意度不若心孚之切,文移不如口谕之易。此古人识治体者,所以必重亲民之任,而与民最亲者里胥也。汉人于乡亭之任,三老之设俾,其劝导乡里助成风俗得与县,令丞尉以事相教。复勿繇戍尝,以岁十月赐以酒肉,或赐爵级及帛任之。既专优之。又厚是以当世之士,夫皆乐为之。如张敞、朱博、鲍宣、仇香之徒。方其微时亦尝为其乡之亭长,啬夫不以为浼也。臣愿明敕有司慎重其选,申明祖宗榜示之意。必欲一一见之,施行属民而读法,必其如周之族。师索鬼而祭祀,必其如周之党。正如闾胥之辨,其施舍如里宰之行。其秩叙如酂长之趋。其耕耨稽其女工如闾师之任。农耕事任圃树事,又如邻长之相。纠相受相纠使之有,所警而不为恶相。受使之有所劝,而必为善夫。如是将见礼教兴行恩泽,下究田里无愁叹之声。风移俗易,比屋可封矣。则虽四方嘉靖之休,万国咸宁之化,其基本端在于此也,伏惟圣明加之意焉。

秦灭诸侯,以其地为郡,置守丞尉各一人。
臣按此郡置守之始,古者土分为三。公侯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天子之邦国都鄙有六乡六遂。诸侯之国大国三乡三遂,次国二乡二遂,小国一乡一遂。所谓乡遂视后,世之州郡所谓乡,遂大夫视后世之牧守也。

汉武帝时,董仲舒曰:郡守县令民之师,帅所使承流而宣化也。故师帅不贤,则主德不宣,恩泽不流。今吏既亡,教训于下,或不承用主上之法。暴虐百姓,与奸为市,贫穷孤弱,冤苦失职。甚不称陛下之意。是以阴阳错,缪氛气充塞群,生寡遂黎民,未济也。
臣按仲舒谓郡守县,令民之师帅谓之师,所以教民也。谓之帅所以率民也。教民使之知礼义,率民使之趋事功。是则守令兼治教之责。非但使之治簿书,督财赋理词讼而已也。后世人主专,责守令以吏治而于教化之事,略不计焉。失古人命官之意矣,汉世去古未远儒者论。治犹有所本,后世则视教化为虚文矣。

宣帝拜刺史守相辄,亲见问观其所由退,而考察所行以质。其言有名实不相应,必知其所以然。尝称曰:庶民所以安其田里,而亡叹息愁恨之心者,政平讼理也。与我共此者其,惟良二千石乎。以为太守吏民之本也。数变易则下不安民,知其将久不可欺,罔乃服从其教化。故二千石有治理,效辄以玺书勉厉。增秩赐金,或爵至关内侯公卿,阙则选诸所表,以次用之。是故汉世良吏,于是为盛。
臣按史称宣帝。厉精为治,综核名实信赏必罚。此其厉精之实也夫上有责实之政则下有实用之效观宣帝每拜守相,必亲见问及其退也,又加考察焉。考察既得其实,而后用之其用也。又能久于其任使吏得以究,其所施民得以安。其所教贤者,得以成其功,不肖者难以匿其罪。及其治效,既著或勉以玺书或增其爵。秩选其所表者,以次入为公卿上之责,实如此则为守。令者安敢不以实应之哉。后世人主选任守,令一切付之,铨曹铨曹一切付之资格上之人略不有所甄别,及其黜陟之际,惟徇虚名不责实效,往往贤否混殽,真赝相半。非无赏罚之典,而不足以示劝惩此。郡邑所以少循良之政,而闾里所以多愁叹之声也欤。

宣帝诏曰:盖闻有功不赏,有罪不诛,虽唐虞犹不能以化天下,今胶东相王成劳来,不倦流民自占八万馀口。治有异等之效,其赐成爵关内侯。
臣按此诏,可见宣帝信赏必罚之政。然史又谓或对帝言,成伪增户口,以蒙显赏。是后吏多为虚名,由是观之则帝之所以综核名实者,未必皆实也。则凡其所谓亲问考察,名实不相应而知其所以然者,岂尽然哉。是故人君为治,惟诚之为贵不察,察以求立名不䜣,䜣以求快意则不为小人所窥伺,而堕其术中矣。

又诏曰:颍川太守霸宣布诏令。百姓乡化孝子弟,弟贞妇顺,孙日以众多田者,让畔道不拾遗养,视鳏寡。赡助贫穷,狱或八年无重罪。囚吏民乡于教化,兴于行谊可谓贤人君子矣。其赐爵关内侯黄金百斤,后徵为太子,太傅迁御史大夫。
又诏曰:大司农邑,廉洁守节。退食自公,亡疆外之交。束修之馈,可谓淑人君子遭离凶灾。朕甚闵之,其赐邑子黄金百斤,以奉其祭祀。
臣按宣帝之于良吏不独生,而褒升之。及其没也。犹赐金以奉,其祭祀焉则夫当世之为守宰者,安得不思所以感发而思奋哉。夫人臣之为善,恒苦于上下之隔,绝而无由,以上闻也。上之人既闻之播于诏书,致其褒嘉一则。曰:贤人君子,一则曰淑人君子,为人臣而得于上之称赞。如此生有馀,荣死为不朽,自非下愚不移者,孰肯甘小人之归哉。

先是哀平间卓茂为密,令视民如子。举善而教吏民,亲爱不忍欺之数年。教化大行道不拾遗,后以病免。归光武即位,先访求茂诏曰:夫名冠天下,当受天下重赏。今以茂为太傅,封褒德侯。
司马光曰:光武即位之初,群雄竞逐,四海鼎沸。彼摧坚陷敌之人,权略诡辩之士。方见重于世而独能旌循良之吏,寘诸群公之首,宜其光复旧物享祚,久长盖由知所先务,而得其本原故也。

明帝诏司隶,刺史岁考长吏殿,最以闻尝谓群。臣曰:郎官上应列宿出宰百里,苟非其人,则民受其殃,是以难之故。吏称其官民,安其业。
臣按国家设守令:将使之奉,宣德意以为民造福也。顾乃殃其民,又何用彼为哉。明帝生深宫之中,居九重之上,而念及民之受殃,则当是时受其民而为之牧者,孰敢殃之哉。虽然天下之所以为吾民殃者,不但一守令也。守令中,固欲有福吾民者,而又有殃之者,杂于其间则民亦无由以享。其福矣。吁奉天子民,而居吏民之上者,尚因明帝之言,而思所以推类以求之哉。

章帝诏曰:俗吏矫饰外貌似是,而非朕甚厌之甚,苦之安静之吏。悃愊无华日计,不足月计有馀,如襄城令刘方吏民同声,谓之不烦。虽未有他异,斯亦殆近之矣。夫以苛为察,以刻为明,以轻为德,以重为威。四者或兴则下有怨心。吾诏书数下,冠盖接道而吏不加理人,或失职其咎安在勉思旧,令称朕意焉。
臣按章帝此诏:切中古今俗吏之弊,所谓安静之吏。悃愊无华日计不足,月计有馀斯人也。岂宣帝
诏,所谓淑人君子者欤,是人非独不易得且不易识也。后世而有斯人安知其不以罢,软不胜任目之哉。老子曰:其政闷闷,其民醇醇。又曰:治国如烹小鲜,扰之则乱章。帝盖有见于此矣。

顺帝时左雄上疏曰:宁民之道,必在用贤。用贤之道,必存考黜。吏数变则下,不安业久于其事。则民服教化,臣愚所谓守相长吏。有显效者,可就增秩,勿移徙非父母丧不得去,官吏职满岁,乃得辟举。
王安石曰:在位者数徙,则不得久于其官。故上不能狃习而知其事,下不肯服驯。而安其教贤者,则其功不可以及其成,不肖者则其罪不可以至于著。若夫迎新将,故之劳缘,绝簿书之弊固,其害之小者,不足悉数也。设官固皆,当久于其任。而至于所部者远所任者,重则尤宜,久于其官而后可以责其有为。
臣按九载黜陟之典,始于唐虞后世,任人惟西汉为最久,黄霸在颍川至于八年,然未有一定之制。惟我圣祖稽古定制始,复有虞之典。内外官三年,一考六年再考中。有平常不称职者,皆许其复。任以冀其后,效至于九年通考。然后课其三考之功,过以相乘除因,以黜陟焉。其于外官也,中有善政著闻,而为吏民所告。保者及部使者,以闻即行旌异之典。其秩满者,则又增秩加官,仍其旧任,是以官安其职。民安其生仕者,无奔走道路之劳。居者无送旧迎新之费,百年以来率循。是道近自选法淹滞以来,乃行一切苟且之政。数有变更,甚非祖宗立法任人之初,意况继任之人,与所退者无大相远乎。

北齐制郡为上中下三等,每等又有上中下之差。自上上郡至下下郡,凡九等而县之制亦如之。
隋如北齐之制,杨尚希上表曰:今或地无百里,而数县并置,或户不满千而二郡分领。僚众费多租调岁减,宜存要去闲并小为大。则国家不亏,粟帛选举,易得贤良矣。隋主从之。
唐制近畿之州为四辅,其馀为六雄,十望十紧,及上中下之差。县有赤县畿县,望县紧县上县中县下县七等之差。
宋朝应天下诸县,除赤县畿县外,四千户为望县,三千户以上为紧县,二千户以上为上县,千户以上为中县,不满千户为中下,五百户以下为下。
臣按北齐制郡为九等,唐宋制县为七等,定其等差,所以别疆域之广,狭人民之多。寡均科差之轻重也,因其所辖之广狭,所统之众寡,所莅之繁简量其所容度,其所有而计其所出,如是则无偏重之弊,不均之患,是亦人君平治天下之大端也。我朝得国之初,郡县多循胜国之旧,名称间有不同疆域,则初不异也。方是时干戈甫定流徙未复,人民无定数,今则承平日久版籍。既定生齿日繁,然而郡县犹因其旧大小悬,绝多寡绝伦。固有一府统数十州县者,其最小者乃至仅有二三县焉。固有一县隶七八百里者,其最小者乃至不满一里焉。设官虽有全减之殊,品级则无大小之异仰。惟祖宗官制一定,固不敢轻有改革。若夫斟酌唐宋之制,以定府县之等,似若可行臣愚,请分府为上中下三等,州县之等,亦如之上县以编民,百里为率中县,五十里以上下县,四十里以下其县之过百里者或升以为州,或析一以为二县,县之人民少者割附近里分益之。州之人民少者,或降而为县,或益之以近民而府。亦然如此则官吏之所莅者,有繁简以此次其殿,最土地之所出者有厚薄。以此科其财赋人民之所聚者,有众寡。以此定其徭役,将见疆域整齐事力均。壹差赋公平太平之基端。在此矣。或谓祖宗成宪行之百年,一旦改革之,孰任其咎哉。曰:浙之嘉兴府止三县。宣德间则析为七矣。景泰初元浙寇作而分温处,闽寇作而分建剑。广寇作而分南海,与其析之于残破之馀。孰若置之于全盛之日哉。矧今远方县道,有地方四五百里,跨三四县间者,人民去县治。既远往往负固,武断推理遇有勾摄,公行旅拒官府,恐致生变。因循姑息前日之闽浙,近日之荆襄可鉴也已。

唐太宗曰:为朕养民者,惟在都督刺史。朕尝疏其名于屏风,坐卧观之,得其在官善恶之迹。皆注于名下,以备黜陟县,令尤为亲民不可不择。
元宗引见京畿县,令戒以惠养黎民之意。又诏新除县令,试理人策惟韦济词理。第一擢为醴,泉令中有不第者,吏部侍郎坐左迁。
元宗又自选诸司长官,有声望者十一人为诸州刺史,命宰相百官饯于洛滨,供张甚盛自为诗,亲书赠之。
臣按唐之贤君,太宗元宗为盛一代,致治之盛,首称贞观开元。夷考其所以致此者,良由于留意守。
令亲民之官故也。史谓叶气,嘉生薰为太平,垂祀三百与汉,相埒致之之术,非循吏谓何信矣哉。

唐元宗制选京官,有才识者除都督刺史。都督刺史有政迹者,除京官使出入,常均永为定式。
又诏三省侍郎,阙择尝任刺史者,郎官阙择尝任县令者。
张九龄曰:古者刺史入为三公郎官,出宰百里。今朝廷士入而不出,其于私计甚自得也。京师衣冠所聚声名,所出从容附会不勤而成是大利。在于内而不在于外也,宜遂科定其资,凡不历都督刺史,虽有高第不得任侍郎列卿。不历县,令虽有善政,不得任。台郎给舍,都督守令虽远者,使无十年任外,如不为此。而救其失,恐天下犹未治也。臣按天生烝民不能自治,而付之君。君统万民不能独理而付之臣,是则天之立君。君之任臣无非以为民而已。故凡朝廷之上,三公九卿,百司庶尹,何者而非为民设哉。不但置州县,设守令,以为民也。自古圣帝明王知天为民立,己以为君莫不以重民为先。务重乎。民必重治民之官,而于其所亲近者,尤重焉。守令是已古人有言轻郡守县,令是轻民也。民轻,则天下国家轻矣。自昔论治体者,往往欲均内外之任,使无偏重偏轻之患。臣愚以为在内之官莅事者也,在外之官莅民者也。莅事者固助其君,以治民。又孰若莅民者亲,代其君以施政于民者,尤为切要哉。君以民为天,臣愚以为事。轻于民莅民者,比之莅事者尤为重也。尤当优之以礼,秩加之以恩典。岂特均之云乎。

宣宗时于延陵为建州刺史,入辞宣宗曰建州去京师,几何对曰:八千里。宣宗曰:卿到彼为政善恶,朕皆知之,勿谓其远,此阶前则万里也。
苏洵曰:天下之埶近之可忧,未若远之可忧之深也。近之官吏贤耶,民誉之歌之不贤耶。讥之谤之誉歌讥谤者,众则必传。传则必达于朝廷,是官吏之贤否易知也。一夫不获其所诉之刺史,刺史不问,则裹粮走京师缓。不过旬月,挝鼓叫号而有司不得不省矣。是民有冤易诉也,吏之贤否易知而民之冤易诉,乱何从始耶。远方之民,虽使盗蹠为之郡守,梼杌饕餮为之县,令郡县之民,群嘲而聚骂者,虽百千为辈,朝廷不知也。白日执人于市,诬以杀人,虽其兄弟妻子亦不过诉之。刺史不幸,刺史又抑之则死且无告矣。彼见郡县守,令据案执笔吏卒,旁列箠械满前,骇然而丧胆矣。则其谓京师天子所居者,当复何如而又行数千里,费且百万富者,尚或难之而贫者,又何能乎。故其民常多怨,而易动。故曰:近而可忧未,若远之可忧之深也。臣按王者于天下埶,虽有远近内外之殊,然皆在吾一视之仁之中。岂因其内外,远近而为之轻重哉。宣宗谓此阶前,即万里也。然则万里之外,即此阶前从可知。已苏洵之言,切中远方,官吏害民之弊,人君居九重之上。诚于选任守宰之际,必慎重其人而不轻授。又于陛辞之时,亲加戒勉,视万里之远。如阶庭之间,凡有施为必加宽,恤其守宰有克,举其职者辄不次擢,用之视诸内地之吏。反加优焉。夫然则人人乐仕其地,而远方之民,皆有贾。父来晚之谣,而无尹来杀我之怨矣。

宋神宗谓文彦博等,选任知州未得善法。曰:朕每思祖宗,百战得天下,今以一州生灵,付庸人常痛心疾首。
臣按宋之得天下,不尽出于战也。而为其子孙者,尚且痛心疾首。不忍以其祖宗之生灵,付之庸人之人。矧我祖宗之天下,真得之百战之馀乌。可不择其人而轻付之哉。臣诵神宗,此言不胜悚惧伏,惟圣明留神致思。

周书王启监厥乱为民曰:无胥戕无胥,虐至于敬寡。至于属妇合,由以容王其效。邦君越御事,厥命曷以引,养引恬自古王,若兹监罔攸辟。
蔡沈曰:监三监之监康叔,亦受畿内之民。当时亦谓之监。故武王以先王启监意,而告之也。言王者所以开置监国者,其治本为民而已。其命监之辞,盖曰:无相与戕杀,其民无相与虐害。其民人之寡弱者,则哀敬之使不失其所妇之穷。独者则联属之,使有所归保合。其民率由是而容蓄之也。且王所以责效邦君,御事者其命何以哉。亦惟欲其引掖,斯民于生养安全之地,而已自古王者之命监。若此汝今为监其无所用乎,刑辟以戕虐人可也。陈大猷曰:周礼建牧立监,以维邦国。自黄帝已立,左右监以监视万国,乃诸侯之长也。
臣按三代以前立监,以监邦国盖于诸侯中。择其杰出者立为之长,以维持之自秦罢侯,置守尉监则是于守尉之外,别立官以监视之焉。制虽不同其治同。于为民无相戕杀,无相虐害。哀敬之联属
之,保合其民,由是以容蓄之而引掖之,于生养安全之地而已。

汉初遣御史监三辅郡察词讼,其后复置监察御史。文帝又遣丞相,史出刺并督察御史。武帝始置部刺史,以六条察郡国成。帝更为州牧,未几复为刺史。唐分天下为十道,置巡察使寻改。按察使后,又改采访处置使。又改曰:观察使其有戎旅之地,即置节度使。
宋初置转运使后,又置提点刑狱。凡有四司曰帅曰漕,曰宪曰仓,各自建台,每司各有长官掾佐。
臣按黄帝四监,唐虞四岳,十二牧三代,方伯连帅是皆后世监司之任。但是时封建之制,行所监者乃诸侯之国,秦汉以来,始立郡县置守。令地分而官众,所以监之者尤不可无。一定之制。汉以来虽设刺史州,牧观察节度,转运提刑等职。然官无常制治,无定署其流之弊,乃至任分而不一。权重而不掉,虽有监察之名,而无刺举之实。遂至吏无所惩,而民不受惠也,亦有之矣。国初循胜国之制,设行中书省,既而罢之分天下为十三布政司,司设布政参政参议各二员。皆分左右以总一方,承流宣化之任。又设都指挥使司,以掌军政。按察司以司宪度参峙,并立谓之三司治署。既有一定之所官联,复有一定之制德刑兼举,文武并用体制相维关络,相通自罢侯置守之。后治外之制,未有如此之详。且善者也。又于每年遣御史一员,以巡按其地临边,则专命大臣以镇压有事。则分遣大臣以巡抚,是以百年以来,官无旷职,民无宿冤。而祸乱不作,用此道也。仰惟祖宗治外之制,尽善尽美诚。可谓超越百代者矣,然所以振起而维持之者,则又在乎圣子神孙焉。昔人谓天下之本,在于郡县。郡县之责,付之监司。而其大纲,总要则又专在朝廷。诚能委任大臣俾之推,择监司豫于未用之。先广为询访遇有员阙,随才选任或举诸班行,或拔自州郡或以职任递选,或以异等超擢。又于既用之后,责以实效,果有异能。即加旌异显,有实迹不次明扬,而不肖庸懦贪鄙之徒。不顾其一家之哭,如此则十三道之藩。臬数十员之正,佐皆得其人,而郡县无不良之吏,田里无不安之民矣。致治之要端,在乎此伏。惟仁圣加之意焉,天下生民不胜大幸。

宋神宗谓文彦博等曰:诸道帅臣转运使,职任至重。一道惨舒系焉,宜谨择其人,久于其任汉宣,循名责实,须用此道。彦博对曰:为治之要,无以易此。
臣按神宗谓诸道使臣:职任至重,一道惨舒系焉。臣尝因是而推之,一道之惨舒系于使臣,则一郡之惨舒系于守佐,一县之惨舒系于令丞,一乡之惨舒系于里胥。可知已合乡而为县合,县而为郡合,郡而为道合,诸道而一之,则为天下天下之大。由诸道之积也,道由郡积郡,由县积而县。又由一乡之积也。天下之大譬则人之一身焉,一身之中外有四肢,百体内有五脏六腑。其气息之相,通血脉之周流,无一时之可息,无一处之可滞。一时或息一处或滞,则疾病生而疮痏成矣。病之所以致死者,不必出自脏腑之中,肢体之上,一疡生于指爪之间,仅如黍米亦或可以致命。知命君子不可以不之谨也。是故善治天下者,恒以其身视天下,无尺寸之肤不爱,则无尺寸之肤不养身一处乎。宫庭毡厦之上,而心常存乎。郡县闾里之中,端居高拱之时,瞑目注想之际,海宇之大,百万之众系乎。吾之一身一人之身,不出户庭之外,何以周知而遍及之哉。致赖内外之群,臣内焉者为吾举纲而挈领外焉,者为吾承流,而宣化焉耳。朝著之间,百官之众,可以目击而声呼也。若夫四方八表之远,吾目不及见也,吾耳不及闻也,吾身不能亲行而躬阅之也。所以代吾施政教,以安之者有监司焉。监司之下有郡守也,郡守之下有县令也,县令之下有里胥也。地域有广狭人民,有众寡政事,有繁简职任,有崇卑其为长民之任而为吾教养斯。民有功于我者,则一而已。孟子有言得乎。丘民而为天子,天子之所以得乎。丘民者政赖乎,此四等人耳人主,欲安其大宝之位。以凝上天之命,固祖宗之业,全其身于安荣之地。以为子孙千万年之计者,乌可不以安民为先,务而欲安民者,乌可不择长民之人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