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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古今圖書集成方輿彙編職方典
第一千四百四卷目錄
桂林府部藝文一
桂州訾家洲亭記 唐柳宗元
全義復北門記 前人
陽朔縣廳壁記 吳武陵
隱山記 前人
隱山記 韋宗卿
南溪白龍洞序 李渤
龍巖銘 李涉
元風洞銘 宋柳開
桂州新成記 王安石
曾公巖記 劉誼
屏風巖記 侯彭老
棲霞洞序 尹穡
桂海洞壑志序 范成大
水月洞銘〈并序〉 前人
韶音洞記 張栻
三先生祠記 前人
堯山灕江二壇記 前人
重修桂林府學記 前人
舜祠記 朱熹
重修靜江府學記 前人
湘春樓記 吳泰
朝京館記 趙希
思賢堂記 譚惟寅
桂林記 羅大經
全州學記 劉岑
六賢堂記 舒勉
職方典第一千四百四卷
桂林府部藝文一
《桂州訾家洲亭記》唐·柳宗元
公元817年
大凡以觀游名於代者,不過視於一方。其或傍達左右,則以為特異。至若不騖遠,不陵危,環山洄江,四出如一,夸奇競秀,咸不相讓。遍行天下者,唯是得之。桂州多靈山,發地峭堅,林立四野。署之左曰灕水,水之中曰訾氏之洲。凡嶠南之山川,達於海上,於是畢出,而古今莫能知。元和十二年,御史中丞裴公來蒞茲邦,都督二十七州諸軍州事。盜遁姦革,德惠敷施。期年政成,而當天子平淮夷,定河朔,告於諸侯。公既施慶於下,乃合僚吏登茲以嬉,觀望悠長,悼前之遺於是厚,貨居甿移於閒壤。伐惡木,刜奧草。前指後畫,心舒目行。忽然若飄浮上騰,以臨雲氣,萬山西向。重江東隘,聯嵐含輝,旋視具宜,常所未睹。倏然互見,以為飛舞,奔走與遊者偕來,乃經工庀材,考極相方。南為燕亭,延宇垂阿,步簷更衣,周若一舍。北有崇軒,以臨千里。左浮飛閣,右列閒館。比舟為梁,與波升降。苞灕山,含龍宮,昔之所大蓄在亭內。日出扶桑,雲飛蒼梧。海霧島霧,來助游物。其隙則抗月檻於迴谿,出風榭於篁中晝極。其美又益以夜列,星下布顥,氣迴合邃。然萬變若與,安期羨門,接於物外則凡名。觀游於天下者,有不屈伏退讓以推高,是亭者乎。既成以燕,歡極而賀,咸曰:昔之遺勝概者,必於深山窮谷,人罕能至。而好事者,後得以為己功,未有直治城挾闤闠,車輿步騎,朝過夕視,訖千百年莫或異。顧一旦得之,遂出於他邦,雖博物辯口,莫能舉其上者。然則人之心目,其果有遼絕特殊而不可至者耶。蓋非桂山之靈,不足以瓌觀。非是洲之曠,不足以極視。非公之鑒,不能以獨得。噫,造物者之設是久矣。而盡之於今,余其可以無藉乎。
《全義復北門記》前人
賢者之興而愚者之廢,廢而復之,為是習。而循之為非。恆人且猶知之,不足乎列也。然而復其事,必由乎賢者。推是類,以從於政,其事可少哉。賢莫大於成功,愚莫大於恡且誣。桂之中嶺而邑者曰:全義衛公城之南,越以平。盧遵為全義,視其城塞北門,鑿他雉以出。問之,其門人曰:餘百年矣。或曰巫言,是不利於令,故塞之。或曰以賓旅之多有懼竭其餼饋者,欲迴其途,故塞之。遵曰:是非恡且誣歟。賢者之作思利乎人,反是罪也。余其復之。詢於群吏,群吏葉厥謀上於大府,大府以俞,邑人便焉。讙舞里閭,居者思止其家,行者樂出其塗。由是道以廢、邪、用賢、棄愚。推以革物宜民之蘇。若是而不列,殆非孔子徒也。為之記云。
《陽朔縣廳壁記》吳武陵
群山發海嶠,頓伏騰走數千里而北,又發衡巫千餘
公元825年
里而南,咸會於陽朔。朔經四百里孤崖絕巘,森聳駢植,類三峰九嶷,析城天柱者,凡數百里,如樓通天,如闕凌霄,如脩竿,如高旗,如人而怒,如馬而驩,如陣將合,如戰將散,難乎其狀也。而又灕江荔水,羅織其下。蛇龜猿鶴,焯耀萬怪。縣界山間,其土壤方百里,其勢險,其形蹙。千人守之,十萬不能攻。東制邕容交廣之衝,南扼賓巒巖象之隘。一日有盜,則吾搤其吭而制其變,皆繇善命理者,常選於地。縣治西七步,有石渠其浚十仞。渠之下有洞,洞有水,水深百尺,上有亭可以宴樂遊處。肆在亭西,廩在肆西。士宦胥吏,黎民商賈,夾川而宅,基置山足。山多大木,可以堂,可以室,其花四時紅紫,望之森然,猶珊瑚瓊玖。予又不知夫崑崙崆峒,其名安取,而勝茲籍戶五千,其稅緡錢千萬,於桂為大。俗獷人狡,尤難於正。寶曆元年,正大夫有事罷。渤海李湜以能賢補其闕。浹時而俗咸變,斯又以見吾宰之官人也。明年春,予使番禺湜因謁於亭。予視其吏肅然,視其亭翛然,無喧譁之異。惟城無隍,予勉之鑿,曰諾。惟門無臺,予勉之修,曰諾。惟廨宇之傾圮,予勉之葺,曰諾。其應答響然如轉圜,是其材不啻為是縣邑矣。思薦天下士以補其大小之任,可為滕薛舍是何稱。遂書其垣曰陽朔。攝令廳壁記以旌湜勤。縣在吳為始安,在隋而易之。更二百年,以前名氏。予不得聞彼奇偉倜儻之難,有若人也。如此故記。後之從政者,可不倣哉。
《隱山記》前人
西出門里餘,得小山,山下得伏流。顧曰:石秀水清,其韜怪物耶。乃釋騎蹈履,北上四十餘步,得石門。左右劍立,矍然若神物持之。自石門西行十步,得北洞。坦平如室,室內清縹若繪。積乳旁溜凝如壯士,上負橫石,奮怒若活。乘高西上,有石窗。臨窗下望,千山如指。自石室東迴三步,得石巖。巖下有水泓然,疑虯螭之所宅。水色墨綠,其濬三丈,載舟於水,舟可坐數十人。羅絲竹歌舞,飄然若乘僊。巖之南壁有石磴,可列樂工十六人。其東若畎澮,貫石流去,不知所止。北壁半穴如懸門徹,外容小舟。出門有潭,袤三十步。潭有芰荷。潭北十步得溪,溪橫五里,徑二百步,可以走方舟,可以汎畫鷁,渺然有江海趣,魚龍瀺灂,鷗鷺如養。溪潭之間,有地丈餘,其色正赤,歷石門東南越小嶺,石林危嶠,夾聳左右。自嶺下十步,得東巖。自巖口直下二十步,有水闊三尺許,淺沙若畫,細草如織。南望有結乳如薰籠,其白擁雪。自巖西南上陟飛梯四十級,有碧石盤,二乳竇滴,下可以酌飲。又梯九級,得白石盤,盤色如玉,盤間有自然水,香甘可飲,數人不竭。還自石盤東北上,又陟飛梯十二級,得一堂,足坐二十人,乳穗駢垂,擊之鏗然金玉聲。堂間有石,方如碁局,即界之以奕,翛然不知柯之爛矣。自堂北出四步,直西二筵,南入小峽,道峽內得洞,東有石室,妙如刻畫,頂上方井弱翠,輕綠絢如藻繡。自峒南下,仰矚東崖,有凝乳如樓、如閣、如人形、如獸狀,不知造物之所變化也。自樓閣斗下七步,次石渠。渠深七十尺,渠上為梁,曲折繚繞三百步遠,日月所不能燭矣。左右列炬,而後敢進。自梁直南,抵絕壁斗。下為飛梯九級,而後及水,水北崖有石閣峭甚,益以欄檻,適可宴息。水通漁船,東出朝陽,西隔黝黑,方谷如鑿,以石下投,波聲響山,寒氣薄人,往往畏恐。自石閣還上,絕壁西去,十步又得小峒,俯行三十步,左右壁有鍾乳,或垂或滴。其極有石室,正如禪庵,多白蝙蝠。出小峒北二十步,又得外峒,石色猶四峒。東西壁下有石數十枚,其面砥平,間有兕樽琴薦,然狀甚怪。游人列坐,肅若冰霰。其東有便房,桁櫨栱梲,支撐環合,猶化工之椎琢也。峒北七步臨西石門,石門西去三十九步,得西峒。峒深九十尺,北崖有道,可容一軌。崖南有水,水容如鏡,纖鱗微甲,悉可數識。東過小石門,門東頫行三十步,詰窟幽邃,道絕窮崖,又寬明。置水閣崖下,閣勝九人,閣下水闊三十尺,伏流崖南,亦達朝陽。自西峒口南去一矢,得南峒。峒四壁可燕數十人,其東有水,輕風徐來,微波蕩漾。北上山頂,盤曲五百步,石狀如牛、如馬、如熊、如羆,劍者、鼓者、笙竽者、塤箎者,不可名狀。石路四周,而松蘿萃於西北。公曰:茲山之始,與天地並,而無能知者。揭於人寰,淪於翳薈,又將與天地終。豈不以其內妍而外朴耶。君子所以進夫心達也。吾又舍去是竟不得知於人矣。乃伐棘導泉,目山曰隱山,泉曰蒙泉,溪曰蒙溪,潭曰金龜,峒曰北牖,曰朝陽,曰南華,曰夕陽,曰雲戶,曰白蝙蝠。嘉蓮生,曰嘉蓮。白雀來,曰白雀。石渠寒深若蟠蛟蜃,特曰蛟渠。或取其方,或因其瑞,幾焯乎一圖牒也。於是節稍廩儲羨積,度材育工,為亭於山頂。不采不雘,倏然而成。憑軒四望,目極千里,高禽鷙獸,蛟翔蟻走,恍然令人心欲狂。又作亭於北牖之北,夾溪潭之間,軒然鵬飛,矯若虹據,左右翼為廚、為廊、為歌臺、為舞榭,環植竹樹,敻脫囂滓。邦人士女,咸取宴適。或景晴氣和,蕭然獨往,聽詞於其下。嗟乎。我俗既同,我風既調,茲亭與人物共之,則不知古之甘棠,其類是耶。他日會新亭之下,辱命紀事,奉筆遽題於北榮曰:成紀公,字濬之。不名,重也。內則為伊周,外則為方召,疏山發隱也,決泉起蒙也,作亭子來也,三者其異乎。四賢之志乎。不異也。故書。寶曆元年八月三日記。
《隱山記》韋宗卿
天作南北,星斗辨之。地分方夏,山川間之。其土殊,其鎮異,故磅礡博厚,隱嶙鬱嵂,連岡走峰,千里一息。秦之山也,發地干霄,上為嶕嶢,攢空交映,積為崇嶺。越之山也,桂林郡郛,千巖競秀,世情賤目,俗態無心。故茲山接城郭之間,億萬斯年,石不能言,人未稱焉。其為狀也,左扼郡城之固,右封招提之剎。前虛明而散祝融之火,後清泚而壓元武之水。外孤峰而競秀,中六峒而潛通。諒人智之所樂,信靈山之所宅。登山自西舉趾,維左首至於南華峒。峒中水長十餘步,闊不可踰,深不可測,澄為靈泉,播為陽江。水側平坦,可坐數十人。自南華峒西轉五十步,至夕陽峒。峒長數十丈,其旁有水,與峒終始。在水之東高,下有石,如砥如礪,十數人可憩。峒窮有大石,高可跋及,廣不盈尺。鑿穴而望,復使下尋。有潭東去,莫究深廣。又北轉而東八十步,至於石門。自石門又東北十五步,至北牖峒。峒虛潭幽,其水潑墨,中有巨魚可三四尺,鏤鱗鏟甲,朱鬣頳尾。人或見者,龍以敬之。潭之左右,怪石萬狀,如鳥斯飛,如虎斯蹲,如衣裳發笥,如龍蛇出奔。乳竇懸玉,石壁流雲。潭之南有石峒,有便房,高有石窗,追琢不如,清瑩可愛。又東南轉十步,至朝陽峒。峒中有水,旁浸潭,側長可數十步。三峒之水,周圍相通,亂於池,入於江。水中有石,高可三尺。其色白,其容光,圓如薰籠,大如巨床,以其水浸於潭側,故曰側潭。尋側潭之西數十步,上有潛洞,歷險可至,窈窕深邃,羽人來憩。卻上南壁約六七丈,有雙碧石盤,懸如半璧,容水數升。其上尋有一白石盤,常有水升餘,酌之不竭,味甘如醴,色白凝乳,煎以病愈,飲以顏注。其側可坐五六人,左右石壁皆光滑密緻,有如磨礱,不礙綿絮。卻下從峒口北轉,路絕越險,山屐不通,搆梯架空,得至雲戶。戶內博敞容三十人,旁透虛明,洪纖可鑒。有貞石塌勒為碁局,對以手談。局之左右,可以偃仰。詠於斯,觴於斯,賓從徒侶,各有攸處。出雲戶下視北牖,蒙溪如指諸掌。戶外有二徑。其一直上至山頂,山之最高處也。桂江屬望,縈紆若帶,越嶺遐麗,點簇如黛,寸眸千里,周覽一息,搆亭其上,以俟登臨。是歲孟秋月,慶雲見於西方,自卯及酉,南北極望,萬狀競變,五色相鮮。州吏請圖以獻之,公允而不阻。既而亭成,因目之為慶雲亭。自亭腳下至南華峒口。又一徑西去十餘步,至白雀峒。郡人有獲白雀來獻者,雪毛霜羽,頳觜紅趾,且旌雀瑞,因志峒名。峒口狹隘,側身稍通,摩臍夾耳,可以方之。漸下十餘步,其右有立石,望之如人,次有石堂,光滑寬敞,人或宴息,可以容數十人。從此更下,有元潭,其深莫測,潭東西巖上有一石樓,高低可二三十尺,自下而望,如妝點成。樓南有二石,相去纔數尺,被服如人狀,意若就樓而看者。元潭泓澄,水色如墨,見者神竦,方暑生寒。乃作閣道架潭,瞬息疾過,西南透於石穴中。石穴路右,復有乳垂,亦如朝陽峒者。視其周圍,但微小耳。愛其光潤,則如逾之。峒內有穴通嘉蓮峒。初,嘉蓮峒開而未得其號,會有獻同心蓮者,遂記事而名之。從峒北出六十步,西去有峒,其深不測,中路多白蝙蝠,飛舞在空,從東有穴,棧閣盤迴卻透。元潭之北有兩穴。東穴透明,長可數丈,人不可過,莫能究之。西穴出於峒口,峒內平坦,石榻縱橫,湯茗在茲,笙竽以間,有石琴薦,寘以撫絃,聲越金石。自峒西去,至夕陽出西山,復人寰。六峒之能事畢矣。目諸水隱山下,池諡曰蒙泉,派合成流。水源有二。其一源自夕陽,注嘉蓮,經白雀,歷朝陽,旁浸北牖,出於南華,流址積為池。其一源自蒙溪,溪源在北牖峒東北里餘,出於北山,自山南流會於南華峒。水合而成池,池因山麓,不資人力,高深向背,繚繞縈迴五六里間,方舟蕩漾,靡微風鏡,清波棹女,唱榜人歌。羽族載依,鳧鷖翔泳,鱗介是宅,魚鱉噞喁。野花依藂,游絲轉空。蘋末清風,荷底水紅。奠者取,饑者採,與人同利憾。斯池之不大也,招提之南,長松夾路,陰濃蔽日,韻響含秋。外有連理松,異本同幹。內有偃蓋松,低枝覆室。松側有竹,夤緣盡岸,策杖未窮,步履猶遠。北牖峒口,有閑田砥平,南北十餘步,東西稱是。乃作水閣,立風廊,闢廚戶,列便房,華而不逾,險而不偪。面茲池以滉漾,對他山之青翠。絲竹競藝,賓僚滿觴,歌聲遏雲,舞影臨水。取樂今日,鄉心蹔忘。客有中席而言曰:夫時景賞樂,四者難備。東西南北,百年一閑。既別而復會,茲山悵懷。而未卜他日,請執筆紀大賢獨得之勝,并碣立垂隱山大峒之由。匪曰為文,且示來者。
《南溪白龍洞序》李渤
桂山灕水,右匯陽江,數里餘得南溪口。溪左屏外,崖巘𩰚麗爭高,其孕翠曳煙,邐迤如畫,左連幽野,園田雞犬,疑非人間。泝流數百步至巖,巖下有灣壤沮洳因導為新泉。山有二洞九室。西南曰白龍洞,橫透巽維,蛻骨如玉。西北曰元巖洞,曲通坎隅,晴眺灕水。元巖之上曰丹室,白龍之右曰夕室,巽維北梯,險至僊窟。北又有石室,參差呀豁,延景宿雲,其洞室並乳溜凝化,詭勢奇狀。俯而察之,如傘、如軬、如欒櫨支撐、如連蔓藻井。左睨右瞰,似簾、似幃、似松偃竹裊、似海蕩雲驚。其玉池元井嵐飆,迴環交錯,迷不可紀。從夕室梁溪向郭四里而近,去松衢二百步而遙。余獲之若獲荊璆與隋珠焉。亦疑夫大舜遊此而忘歸矣。遂命發潛敞深磴危宅,既翼之以亭榭,又韻之以松竹。似讌方丈,似昇瑤臺。以溪在郡之南,因目為南溪云。
《龍巖銘》李涉
桂之有山,潛靈億年。狀如騰雲,戟列劍攢。巖之有洞,窈窕鬱盤。虎掛龍懸,形狀萬端。旁馳杳冥,仰踏巑岏。玉落磬墜,幽聲晝寒。巴陵地小,別有洞天。文籍之囿,吾何有焉。酒一巵兮琴一曲,元巖之下可窮年。
《元風洞銘》〈并序〉宋·柳開
公元990年
出桂城,東抵慶林觀背,山下有洞出風。淳化元年,開知州事往避秋暑,因刻銘於洞旁。銘曰:
桂東叢峰,洞穴空通。凄肌森襟,沒骨浸胸。瑩雪若潔,凝冰若冽。暑宇如燠,周陬流毒。其何如斯,為能去之。嶺山峨峨,嶺水湯湯。亙古綿今,氣炎土荒。物爽爾情,候乖朔節。夏雨多涼,秋旱多熱。春裘冬扇,朝順夕變。反側無恆,夭癘相仍。我來峒中,百慮時窮。翛然自釋,忘歸終日。勒銘巖口,用紀罔極。
《桂州新城記》王安石
公元991年
儂智高反,南方出入十有二州。十有二州之守吏,或死或不死,而無一人能守其州者,豈其材皆不足歟。蓋夫城郭之不設,甲兵之不戒,雖有智勇,猶不能以勝一日之變也。唯天子亦以為任其罪者,不獨守吏。故特推恩廣褒死節,而一切貸其失職。於是遂推選士大夫所論以為能者,付之經略。而今尚書戶部侍郎余公靖,當廣西焉。寇平之明年,蠻越浹和,乃大城桂州。其方六里,其木甓瓦石之材,以枚數之,至四百萬有奇。用人之力,以工數之至一十餘萬。凡所以守之具,無一求而有不給者焉。以至和元年八月始作,而以二年之六月成。夫其為役,亦大矣。蓋公之信於民也久,而費之欲以衛其財,勞之欲以休其力。以故為是,有大費與大勞,而人莫或以為勤也。古者君臣、父子、夫婦、兄弟、朋友之禮失,則夷狄橫而窺中國。方是時,中國非無城郭也,卒於陵夷,毀頓陷滅而不捄。然則城郭者,先王有之,而非所以恃而為存也。及至喟然覺悟,興起舊政,則城郭之修也,又嘗不敢以為後。蓋有其患而圖之無其具,有其具而守之非其人,有其人而治之無其法,能以久存而無敗者,皆未之聞也。故文王之興也,有四夷之難,則城於朔方,而以南仲。宣王之起也,有諸侯之患則城於東方,而以仲山甫。此二臣之德,協於其君,於為國之本末。與其所先後,可謂知之矣。慮之以悄悄之勞,而發赫赫之名,承之以翼翼之勤,而續明明之功,卒所以攘戎狄而中國以全安者,蓋其君臣如此,而守衛之有其具也。今余公亦以文武之材,當明天子承平日久,欲補弊立廢之時,鎮撫一方,修捍其民。其勤於今,與周之有南仲仲山甫,蓋等矣。是宜有紀也。故其將吏相與謀而來取文,將刻之城隅而以告後之人焉。至和二年九月丙辰,群牧判官太常博士王某記。
《曾公巖記》劉誼
公元1078年
元豐元年,曾公自廣州移帥桂府。民和歲豐,公率群僚游所謂風洞者,縱步而東行,得一巖於榛莽間。巖之前有石門,屈曲而入,則流水橫其中,碧乳垂其下。周旋四視,其狀如刻鏤,出於鬼工而不類融結者也。公於是拂石求前人之跡,則未嘗有至者焉。乃搆長橋跨中流,以為游觀宴休之處,日與眾共樂之。自是州人士女,與夫四方之人,無日不求其巖,遂為絕觀。夫桂之洞穴最多,南有北龍,北有石門,屏風據其東,隱山在其西,皆唐名流之游也。而乃獨遺是,豈當時忽於尋訪而不見耶。將唐人所謂天作而地蔭之,必得其人而後顯耶。余生長東吳,號為山水窟,中如天台鴈蕩最為奇觀,然未有過此者。公名布,字子宣。
《屏風巖記》侯彭老
公元1110年
自湘南樓下渡重江,北行五里有山如屏,峙於平原。若環郡而主之其中,卷然虛矌而邃深。數十步上徹山之陰,高明爽塏。下視七星山巖導於前,西顧洲渚城邑可以指數。蓋龍隱棲霞之所蘊蓄,與夫轉魁傲雲之所鋪寫,是蓋兼而有之,備具眾美,冠於天南,使造物者更復運意,不可增損。崇寧初,鄱陽程公始開是巖,目之曰程公巖。大觀四年八月晦日記。
《棲霞洞序》尹穡
公元1129年
僊李巖,即元元棲霞洞也。唐祖老氏,始以元元號,而所在祠之今洞額,鑱刻篆字,奇古不磨,又有老君像在焉。意其自唐始耶。建炎己酉八月,故相李公書棲霞洞名刻於洞門之外。後六年,經略安撫李彌大與賓從遊,愛其雄邃隆傑,咸請易名,乃曰昔唐鄭冠卿遇日華月華君於此,具有僊跡。且聃,吾祖也。故相國,亦其苗裔。而予又愛賞如此,宜以僊李名之。
《桂海洞壑志序》范成大
余嘗評桂山之奇,宜為天下第一。士大夫落南者少,往往不知,而聞者亦不能信。余生東吳,而北撫幽薊,南宅交廣,西使岷峨之下。三方皆走,萬里所至,無不登覽。太行、常山、衡嶽、廬阜,皆崇高雄厚。雖有諸峰之名,徒爾魁然。大山峰云者,蓋強名之。其最號奇秀,莫如池之九華,歙之黃山,括之僊都,溫之鴈蕩,夔之巫峽,此天下同稱之者,然皆數峰而止爾。又在荒絕僻遠之瀕,非几杖間可得,且所以能拔乎其萃者,必因重岡複嶺之勢,盤亙而起。其發也有自來。桂之千峰,皆旁無延緣,悉自平地崛然,特立玉筍瑤篸,森列無際,其怪且多。如此誠當為天下第一。韓退之詩云,水作青羅帶,山如碧玉篸。柳子厚訾家洲記云桂州多靈山,發地峭豎,林立四野。黃魯直詩云,桂嶺環城如鴈蕩,平地蒼玉忽嵯峨。觀三子語,意則桂山之奇,固在目中,不待余言之贅。頃嘗圖其真形寄吳中,故人蓋無深信者,此未易以口舌爭也。山皆中空,故峰下多佳巖洞。有名可紀者,三十餘所,皆去城不過七八里,近者二三里,一日可以遍至。今推其尤者,記其略。
《水月洞銘》〈并序〉前人
公元1173年
水月洞,剜灕江之麓,梁空踞江,春水時至,湍流貫之。石門正圓如滿月,樣光景穿,映望之皎然。近歲或以一時燕私,更其號為朝陽。邦人弗從。且隱山東洞既曰朝陽矣,不應相重。乾道九年秋九月吉,吳人范成大莆人林光朝,考古揆,宜俾復其舊。成大又為之銘,百世之後,尚無改也。銘曰:
有嵌孱顏,中淙漲湍。水清石寒,圓魄在上。終古弗爽,如月斯望。灕山之英,灕江之靈。復其嘉名,范子作頌。勒於巃嵷,水月之洞。
《韶音洞記》張栻
公元1176年
由虞祠之後,不十步至虞山。之下有石門可窺,入其中則虛明,以長仰而視之,石去人僅尺許。色青潤可愛,瞷其旁,蹲踞蜿蜒如虎豹龍蛇者,皆是也。行其中十步餘,望北牖清江橫於前,下臨深淵,所謂皇澤灣也。始栻既新帝之祠,得新安朱熹為之記。命工人度山之崖,磨而鐫之。偶發石而得斯洞,鑿其下石之齧足者,剪其北林薄之翳目者,而地之勝有若天成焉。名之曰韶音洞,蓋淳熙三年秋也。洞之深凡十有三丈,廣二丈有奇。牖之外少西,有地隆然而高,為臺可釣。明年秋,又於祠之左得小丘,平曠爽塏,江出於旁。凡桂之山瑰奇傑出者,悉獻其狀。作亭於上,名之曰南薰之亭。於是祠之前後,皆有覽觀之美,來拜祠下者。已事而退,又得以從容而游息焉。嗟乎。有虞氏之德其盛蔑以加矣。蓋君臣父子兄弟夫婦朋友之彝性,孰不具是哉。帝之所以為盛德,亦盡吾心之所同然者爾。是則帝之澤,流洽於人心,固將與天命並行而不可泯。夫何有古今之間哉。後人徘徊於斯地,遐想簫韶之音,詠歌南風之詩,鼓舞而忘歸也。其亦庶幾有以興起乎。遂書於石。
《三先生祠記》前人
公元1175年
淳熙二年,靜江守臣張栻即學宮明倫堂之旁,立三先生祠。濂溪周先生在東序,明道程先生、伊川程先生在西序。繪像既嚴,以六月壬子率學之士,俯伏而告成。退則進而諗之曰:師道不可不立久矣。良才美質,何世無之,而後世之人才,所以不古如者,以師道不立故也。凡所謂為士者,固曰以孔孟為宗。然而莫知所以自進於孔孟之門牆,則亦沒世窮年,倀倀然如旅人而已。幸而有先覺者,出得其傳於千載之下,私淑諸人,使學者知夫儒學之真。求之有道,進之有序,以免於異端之歸。去孔孟之世雖遠,而與親炙之者,固亦何以相異,獨非幸哉。是則秦漢以來,師道之立,宜莫盛於今。而世之學者,鮮知信慕,間有號為推尊,則又或竊虛名以自高,而不克踐其實。顧反以為病。是則師道雖在天下,而學者莫知其立也。桂之為州,僻處嶺外,山拔而水清,士之秀美者,夫豈乏人。惟見聞之未廣,而勉勵之無從。故某之區區,首以立師道為急務,自今瞻三先生之祠者。誦其書,考其行,講論抽繹,心存而身履,循之以進於孔孟之門牆,將見人才之作興,與灕江相無窮矣。濂溪先生曰:師道立則善人多,善人多則朝廷正,而天下治。嗟乎。某之所望,又豈特邦之士云哉。
《堯山灕江二壇記》前人
古者,諸侯各得祭其境內山川。山川之所以為神者,以其氣之所蒸,能出雲雨,潤澤群物,是故為之壇壝,立之祝史,設之牲幣,所以致禱祀之,實而交孚,隱顯之際,誠不可掩也。如此,後世固亦有山川之祠,而人其形宇其地,則其失久矣。夫山峙而川流,是其形也。而人之也,何居其氣之流通,可以相接也,而宇之也。何居無其理,而強為之。雖百拜而祈,備物以享,其有時而應也,亦偶然而已。淳熙二年之春,某來守桂,按其圖籍,覽其山川。所謂堯山者,盤據於東,氣象傑出,環城之山,大抵皆石,而茲山獨以壤。天將雨,則雲氣先冒其巔。山之麓,故有唐帝廟,而灕江逶迤,清潔可鑑,其源發於興安,與湘江同水而異泒,故謂之灕。而凡境內之水,皆匯焉。以是知堯山灕江為吾土之望,其餘莫班也。歲七月,彌旬不雨,禾且告病。先一日,齋戒以夜漏未盡,望奠於城觀之上。未及旋踵,雷電交集,一雨三日,邦人懽呼,穡以大稔。念山川為吾土望,而壇壝未立,禱祀無所,其何以率。因卜地得城北疊彩巖之後,隱然下臨灕江,而江之外正與堯山相值,面勢四環,表裏呈露,對築二壇,以奉祀事。為屋三楹於壇之下,以蔽風雨,其外則遶以崇垣,踰時而告成,乃十有二月丁酉。率僚吏躬祭其上,以祈嗣歲事畢,徘徊喟然嘆息。退而述以為壇之意,以告邦之人與來為政者,使知事神之義,在此而不在彼也。
《重修桂林府學記》前人
國朝學校遍天下,秦漢以來,所未有也。桂林之學,有唐大曆中觀察使李昌巙經始於郊,而熙寧中徙於郡城東南隅。乾道二年,知府事張侯維又以其地堙陋,更相爽塏,得浮屠廢宮,實始安故址,請於朝而遷焉。侯以書來曰:願有以告於桂之士。栻惟古人所以從事於學者,何所為而然哉。天生斯民,則有常性。人立於天地間,則有常事。在身有一身之事,在家有一家之事,在國有一國之事,皆性之所有也。弗勝其事,則弗有其性。弗有其性,則弗克若天矣。克保其性,而不悖其事,所以順天也。然則舍講學,其能之哉。凡天下之事,皆人所當,為君臣父子兄弟夫婦朋友之際,人事之大者,以至於視聽言動,周旋食息,至纖至悉,何莫非事。學所以明萬事而奉天職也,雖然事有其理,而具於吾心。心也者,萬事之宗也。人惟喪其良心,故事失其統紀。學也者,所以收其放而存其良也。夏葛而冬裘,饑食而渴飲,理之所固有而事之所當然者。凡吾於萬事,皆見其若是也,而後為當其可學者。求乎此而已。嘗竊怪今世之學者,其所從事,往往異乎是,鼓篋入學,抑亦思我所為學者,果何事乎。聖人之立教者,果何在乎。而朝廷建學群聚而教養者,又果何為乎。嗟夫。此獨未之思而已矣。使其知所思則必悚然動乎中,而其朝夕所接,君臣父子兄弟夫婦朋友之際,視聽言動之間,必有不得而遺者,庶乎可以知入德之門矣。栻也不敏,何足以啟告於人。辱侯盛意,勉為之言。
《舜祠記》朱熹
靜江府有虞帝祠,在城東北五里,而近虞山之下,皇澤之灣。蓋莫計其始所自立,而有虞氏巍像在焉。有宋淳熙二年春,今直祕閣張栻始行府事,奉奠進謁,仰視棟宇傾墊弗支,圖像錯陳,簉以淫厲。則竦然曰:帝德在人,其神在天,威靈所知,無有遠邇降祠茲土,粵有故常,而因陋踵,訛以至於此,弗圖弗革,栻則懼焉。已事,則命撤而新之。時又方按國典,毀諸所祀不法者,因悉致其美材文石以奉。茲役作始,踰時訖事以告,門觀顯嚴,雜遝遠屏,外朝內寢,帝及二妃之神,恭已南面,儼然臨之。秋七月癸未,侯率其屬奉承牢醴,俯伏灌薦,以享皇靈,三獻成禮,神人浹和,民吏駿奔,詠嘆興起,合辭懇請,願著名章。伻來乞辭,以昭無極。熹竊惟帝之所以配天立極,法施無窮者,既非文字形容所及。而傳記所稱南巡不返,遂葬蒼梧者,又非經言,無所考證,則皆罔敢知。惟是天命人倫之際,帝之所以垂教後世者,蓋嘗與侯講而志之。乃拜手而為之歌曰:桂山之土,灕水之滸,旌脩虞祀,九歌韶舞。有美張侯,牧此南州。懷帝之人,答其祐休。再瞻祠宇,頹剝支拄。明靈弗蠲,淫傲駢伍。乃敦綱紀,乃彝乃攻,乃堂乃基,峻宇崇墉。帝降不遲,四門穆穆。侯樂其成,來饋來祀。惟帝之則,規圓矩方。即物而明,大倫以光。爰自側微,飛潛動植。恭己當天,雲行雨施。惠於來世,億萬斯年。窮天博地,峙嶽流川。矧是南方,舊惟聲教。愀然見之,興起則傚。子隆於孝,臣力其忠。侯拜稽首,惟帝之功。
《重脩靜江府學記》前人
公元1167年
古者聖王設為學校,以教其民,由家及國,大小有序。使民無不入乎其中而受學焉。而其所以教人之方,則皆因其天賦之秉彝,而為之品節,以開導而勸勉之,使其明諸心,修諸身,行於父子兄弟夫婦朋友之間,而推之以達於君臣上下人民事物之際,必無不盡其分焉者。及其學之既成,而又興其賢且能者,置之列位,是以當是之時,義理休明,風俗醇厚,而公卿大夫列士之選,無不得其人焉。此先王學校之官,所以為政事之本,道德之歸,而不可一日廢焉者也。至於後世,學校之設,不異先王。然其師之所以教,弟子之所以學,則皆忘本逐末,懷利去義,而無復先王之意。以故學校之名雖在,而其實不舉。其後至於風俗日敝,人材日衰,雖以漢唐之盛隆,而無以彷彿乎三代之叔季。然猶莫有察其所以然者,顧遂以學校為虛文,而無所與於道德政理之實,於是為士者求道於老氏釋氏之門,為吏者責治乎簿書期會之最。蓋學校之僅存而不至於遂廢者,亦無幾耳。乃者聖上慨然,憫其如此,親屈鑾輅,臨幸學宮。發詔諸生,厲之以為君子之儒,而無慕乎人爵者,德意既甚美矣。而靜江守臣廣漢張侯栻,適以斯時一新其府之學,亦既畢事,則命其屬具圖與書,使人於武彝山,間謁熹文以記之。顧非其人,欲謝不敏,而惟侯之意,不可以虛辱。乃按圖考書,以訂其事,則皆曰:靜江之學,自唐觀察使隴西李侯昌巙始立於牙城之西北,其後又徙於東南,歷時既久,士以卑庳堙鬱為病。有宋乾道三年,知府延平張侯維乃撤而遷於始安故郡之墟,蓋其地自郡廢而為浮屠之室者三。始議易置,而部使者有惑異教,持不可者,既乃僅得其一,遂因故材而亟徙焉。以故規模偏陋,復易摧圮。至於今侯,然後乃得并斥左右佛舍置他所,度材鳩匠,合其地而一新焉。殿廡崇邃,堂宇廣深,師生之舍環列廡外,隆隆翼翼,不侈不陋,其為諸侯之學,所以宣布天子命教者,甚實且稱。熹於是喟然起而嘆曰:夫遠非鬼,崇本教以侈前人之功,侯之為是,則既可書已,抑熹聞之侯之所以教於是者,莫非明義及本,以遵先王斆學之遺意,而欲使其學者,皆知所以不慕人爵,為君子儒。如明詔之所謂者,則其可書又豈徒以一時興作之盛為功哉。故特具論其指意所出者,為詳而并書其本末如此云。
《湘春樓記》吳泰
公元1443年
全臨江而城其南門之樓曰湘春,山川之勝,盡在目中。癸亥端午,郡守彭公與客飲於此,坐不橫肱,輿皂無所駐,因拂舊題,知前牧蔣侯所建,歲未久,風楹雨壁,勢且隳矣。既而曰:侯於規理荒殘,幸有餘力。及此可責以宏麗乎。繼之者,其奚辭。是年冬,譙樓先成。輪奐突兀,人咸期可與雄藩巨鎮相伯仲。惜前卑隘,弗稱是,公聞之曰:吾有志久矣。因循未果。迨甲子之夏,乃撤而新之。卑者崇,隘者廣,譙樓對峙,丹堊交映。易其扁曰鎮湘,乃以重午宴賓佐於上,八窗虛明,恍非人境。邦人咸謂:視昔有光公,兩年之間,郡政具舉,城壁廬舍,靡廢不興。譙與是樓之役最鉅,其所以為國之慮者,甚至是可書也。抑費用盡出節縮,廉也。工役不及旅伍,仁也。堅幹築以其可久,智也。不動聲色以迨於成,材也。疊是四美,猶不可不書。昔僖公治魯,十年作新南門之役,春秋義之。公今不數月間兩樓,巍然千載不朽,此吾夫子之所喜而書者也。泰為公門下士,既不能竭吾力以任畚鍤,則紀述之責奚遜,是用誌之。
《朝京館記》趙希
公元1257年
寶祐五年,歲在丁巳,科院清深,梁公均治郡之明年也。為政廉勤,甫及期,靡廢不興。猶病北門外道接行都,屬湖以南之尾,為廣西之口,士大夫高車駟馬,如織往來,其有不便。入城郭者,莫為之寓,不特此焉。郡自守倅以下,初到官,俟朝謁,率留二十里外,泊民居,最為非便。公命理掾楊君繼烈度地營館,得舊盍簪堂基,建屋三重,周以繚垣,自門而廳旁有兩廂,自廳而堂有室有庖。輪奐輝煌,器用完備。扁曰朝京。蓋取其北上也。而今之南來賓客,與官是郡者,得以暇豫於入郭之次,無復有前時患矣。初,是役也,公不知費,私不知役。公自領事,痛節浮費,力檢姦欺,貲得於積之嬴,役得於私之庸。規畫於是歲之秋,落成於冬初,僅三月而就,可不謂公敏於政,而詳且悉歟。嘗因是而思之,自政道不古,世之為吏者,惟促辦於簿書獄訟,期會為能,視此以為不急。雖廨舍朝夕竊為風雨庇,猶有敝而弗葺弗理者,十常八九。奚暇而之他。即有異見超卓,思以振弊起廢為已任,其能節用之餘,庸民有作惠於往來,而民不以勞者,鮮矣。公其賢於世吏遠矣哉。矧可紀之政,非一端。特皆施其小者耳。等而上之,大廈萬間,明堂一柱,將為天下國家依賴,固有大書特書,不一書而止,然於此之歲月,顛末不可以無紀也。於是乎書。
《思賢堂記》譚惟寅
公元1252年
淳祐十二年春,作思賢堂,夏日至堂成。思賢者,孰謂在唐肅宗時則有若元結次山,在代宗時則有若王德翃,在德宗時則有若戴叔倫幼公,在順宗時則有若韋丹文明,在宋建炎間時,則有若王次翁。思慕此五賢者,其人也五賢治官之實,吾能舉其概,用以訓耕織、興學校、濟貧民自鬻者。歸之築川城十三里,開屯田二十有四,所事見循吏傳,結身諭蠻方,綏定八州,翃殄賊寇,悉復故地。叔倫招懷彝落,威名遠暢,史臣大書,不可磨也。次翁慕元結為人取結,在道州時,乞免科率二,奏刻之石,其言曰庶不墮元子之政。志向如此,治績可想也。吾乃以思其人,求其心,推為政術,積為治行,吾志也。堂之東有三房,曰內省。資拙才劣,不能寡其過,故省躬而自檢也。西軒二。其一曰延老,見老者於此,而問政也。其二曰樂山,因容山以取義也。山高五百丈,延袤千里,巍峻厚重,正與軒對。吾朝挹其爽氣,而夕景其高稜。有契于心,以靜為德,仁者之事也。然此非我所得,有後人之志與我同耶。勿改可也,其異耶。改之無不可。五月朔日,率郡屬展敬于五賢,致一奠之禮。或曰盍記之。乃書。
《桂林記》羅大經
桂林石山怪偉,東南所無。韓退之謂山如碧玉簪。柳子厚謂拔地峭起,林立四野。黃魯直謂平地蒼玉忽爾嶒峨。近時劉叔治云環城五里皆奇石,疑是虛無海上山。皆極其形容。然此特言石山耳。至於暗洞之瑰怪,尤不可具道。相傳與九疑相通,范石湖嘗游焉。燭盡而反,余嘗隨桂林伯趙季仁遊其間,列炬數百,隨以鼓吹,市人從之者以千計。已而入申而出,入自曾公巖,出於棲霞洞。入若深夜,出乃白晝。恍如隔宿異世。季仁索余賦詩紀之,其略曰:瑰奇恣搜討,貝關青瑤房。方隘疑永巷,峨敞如華堂。玉橋巧橫溪,瓊戶正當窗。仙佛肖彷彿,鐘鼓鏗擊撞。贔贔左顧龜,狺狺欲吠龐。丹龜儼亡恙,芝田藹生香。搏噬千怪聚,絢爛五色光。更無一塵涴,但覺六月涼。玲瓏穿數路,屈曲通三湘。神鬼妙剜刻,乾坤真混茫。入如深夜暗,出乃皦日光。隔世疑恍惚,異境難揣量。然終不能盡形容也。又嘗遊容州勾漏洞天,四面石山圍繞,中平野數里,洞在平地,不煩登陟。外略敞豁,中一暗溪穿入,因自此流,令結小桴,秉燭坐其上,命篙師撐入,詰屈而行。水清無底,兩岸石如虎豹猱玃,森然欲搏。行一里許,仰見一大星炯然,細視乃石穿一孔,透天光若星也。溪不可窮,乃返洞,對面高厓上,夏間望見荷葉,油油然。峻絕不可到,土人云,或見荷花,則歲必大熟。
《全州學記》劉岑
公元1044年
古者國之政事,未有不成於學者也。獄訟,士之事也,而聽於學。軍旅,將之事也,而謀於學。進賢退不肖,相之事也,而進退於學。命令,君之所作也,亦得議其善否於學。是國之政事,皆於學矣。而諸侯之學,非受天子則不可,豈若後世郡國而皆有也。漢興,反秦之弊,武帝采用儒生董仲舒、公孫弘之言,稽古立太學。而文翁為蜀郡守,起學宮成都市中,蜀民大化,由是郡國皆有學矣。然不過立博士,養弟子員而止。其政事,則不與也。其治功不能如古者,有由哉。至於習文誦學,使先王之言不亡,而民知孝悌忠信,禮樂廉恥,以成其俗者,猶其效也。今天子再造區宇,廓清氛祲,勞來還定,與民休息。孝悌之誠,達於上下。寧神事親,靡求不獲。弛兵休士,遠人咸格。乃率舊章,郊禮天地,興廉舉孝,命有司建太學。擇吉日,率臨視之。又詔奉使典州與郡縣之吏,皆責以學事,頒鄉飲酒之禮,使士夫春秋有事,其中貴禮尚齒,以興民行,文治炳然,與三代同風,盛矣哉。全之為州,南接百粵,風聲氣俗,皆近粵。其君子皆齊魯之風,不由立學而何學。始於慶曆四年,今三遷其址矣。而棟宇圮且壞焉。知州事高君楫,與通判事王君著,鳩工庀材,易其敝壞,繼其闕乏,闢其壅蔽,自齋舍至於庖湢,莫不有所會。頒御製文宣王贊,及經書群子傳於州,則尊而閣之。於講堂之左,且出私錢率士合財,買田以補食之不足。學無官,師得命吏,如此而前進士鄧深實來,官得其人,而居以安食以飽學者,益眾如是,相與求予文為記。夫能宣天子之化,以被於下者,吏之職也。強問學正身行,以承天子之德者,士之職也。二君之舉,既得其職矣。則士之游息於斯者,可失職乎。
《六賢堂記》舒勉
六賢謂漢陳欽,欽子元,元子堅卿,士燮,燮弟士一,子廞。按後漢三國志:陳欽,廣信人也。欽字子佚,與劉歆俱治左氏春秋而欽別自名家。後為將軍。元字長孫,以父任為郎。少傳父業,為學者所宗。建武初,抗疏論立左氏傳,與乞宣令司隸校尉,督察三公。帝從之。乃數陳便宜不用,以病去,終老于家。堅卿有文章,而史逸其論撰。燮字威彥,漢末舉茂材,累遷交趾太守,學問優博,達於從政。而謙虛下士。方中原阻兵,土人避難者,多往依之。卒年九十。一,初為郡督郵,辟司徒掾,雅為黃琬器重。董卓亂,乃亡歸。因表為合浦太守,孫權據吳,南據交廣,燮以廞入質,權以廞為武昌太守。六賢之見於史者,其本末梗概如此,而蒼梧之人,未嘗究知。太守李公亨伯,好古樂善,歷求漢唐以至本朝,得名臣鉅公有典是郡者,七人焉。既立堂,祠之于水泉之上,以慰邦人之思。又即黌舍塑六賢之像,并以其本末刻之于石,使學者歲時具香火謁先聖。已則退而肅拜六賢于祠堂之下,瞻其像想,慕其風采,而生希慕之心,如在鄉黨焉。其敦勸誘掖,可謂至矣。孟子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學者姑勉之。異日有繼六賢之後,父兄子弟名重一時,光傳清史者,無忘吾太守李公敦勸誘掖之力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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