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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禅藏》是否真实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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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禅藏》与敦煌禅籍的若干问题
方广锠


《禅源诸诠集》是唐圭峰宗密(780~841)所编的一部关于禅
与禅宗的典籍的汇编。在《禅源诸诠集都序》中,宗密开宗明义,
称:「《禅源诸诠集》者,写录诸家所述,诠表禅门根源道理。文字
句偈,集为一藏。」「藏」,在佛教中是个有特定含义的名词,即
指大藏经——佛教法宝的代表。在这里,宗密把自己所编辑的
《禅源诸诠集》称作「藏」,反映了他对收在《禅源诸诠集》中诸典
籍的价值的高度评价以及对自己工作的高度自信。宗密的这一
立场得到当时若干人士的拥护,如当时正在绵州刺史任内的裴
休在所撰《禅源诸诠集都序叙》的开头这么说:「圭峰禅师集禅源
诸诠为《禅藏》而都序之。河东裴休曰:未曾有也。」宗密自称
「集为一藏」,固已隐然自许;裴休则明确地把《禅源诸诠集》称作
「禅藏」,并赞颂宗密编《禅藏》这一「未曾有也」的举动,给予了高
度的推崇。「禅藏」一词的产生,即始于此。裴休不但创造了「禅
藏」这个名词,还论述了之所以把《禅源诸诠集》比拟为大藏经的
道理:「(圭峰大师)于是以如来三种教义,印禅宗三种法门。融
瓶、盘、钗钏为一金;搅酥、酪、醍醐为一味。振纲领而举者皆顺,
据会要而来者同趋。」盛赞《禅源诸诠集》「本末相扶,远近相
照,可谓毕一代时教之能事矣。」他进而因宗密编辑了《禅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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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诠集》而将其与释迦牟尼相提并论:「世尊为阐教之主,吾师
(指宗密——方按)为会教之人。」也就是说,在裴休看来,这
《禅源诸诠集》完全可与释迦牟尼的一代教法——大藏经——
相媲美,所以他才把这部著作称为「禅藏」,并把它的编辑者宗密
视作释迦牟尼之比侣。由此可知,「禅藏」这个名词在宗密当时
已经产生和流传;并且,这部《禅藏》在当时已具有相当的影响。

自从胡适先生首次发现敦煌文献中的禅籍以来,几十年中,
胡适、入矢义高、铃木大拙、柳田圣山、田中良昭等中日学者对这
些文献进行了艰苦的收集、整理、录文、校勘等工作,并进行了深
入的研究,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绩。在历年整理敦煌文献的过
程中,我也逐渐对敦煌文献中的这些禅文献感到极大的兴趣。
我不是研究禅宗的专家,祇是一个佛教文献研究者,所以我感兴
趣的是这批文献为什么会如此集中地保存在敦煌文献中,它们
的本来面目到底是什么。我曾经对中国八——十世纪的汉文大
藏经史作过研究。研究时发现,除了正藏之外,当时的大藏经还
存在著别藏、《毗尼藏》《天台教典》《禅藏》等多种形态。在仔
细阅读了宗密为《禅藏》所作的总序——《禅源诸诠集都序》
后,才恍然大悟,原来敦煌文献中的这些禅籍,就是传到敦煌的
《禅藏》的残馀。我把这一发现写入博士论文《八——十世纪的
中国汉文写本大藏经》(1988年),并提出「恢复敦煌遗书中的
《禅藏》,无论对敦煌遗书研究还是禅宗研究都具有莫大的意义。
我希望今后能有机会和条件从事这一项工作,把《禅藏》恢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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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在此,想对《禅藏》与敦煌禅籍的问题作进一步的探讨。


* 一、《禅藏》是否真实存在

《禅藏》是一部被时人誉为「未曾有也」的重要著作,但其后
亡佚,留下的祇有宗密为《禅藏》所作的序——《禅源诸诠集都
序》。所以,这部《禅藏》的真实存在,不少人曾有怀疑。石井修
道与小川隆两位先生的《〈禅源诸诠集都序〉之译注研究(一)》
有所提及,此不赘述。我想,判断《禅藏》是否真实存在,最权威
的资料,还是《禅源诸诠集都序》本身。此外,还可以从当时人的
叙述以及后代的著录来考察。

人们写序,可以有两种情况。一种是著作还没有完成,先写
序言;一种是著作已经完成,再写序言。《都序》属于哪一种情况
呢?

首先,《都序》并非一篇文章的序言,而是一部丛书的序言;
这部丛书不是宗密本人著作的集成,而是汇聚、编纂他人著作而
成。这样的序言,在丛书没有完成之前一般是很难写出来的。
其次,宗密在《都序》中不是泛泛而谈《禅藏》如何重要以及自己
打算怎么编纂《禅藏》,而是对《禅藏》的内容作了高度的理论概
括;对《禅藏》的结构作了详细的说明介绍;还叙述了自己是如何
煞费苦心地安排《禅藏》的结构。再次,宗密称这篇文章为「都
序」,那是因为如下文所述,《禅藏》中另有一系列「小序」可与「都
序」相对应。凡此种种,都说明这篇《都序》应该产生于《禅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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纂完成之后。

《都序》提到《禅藏》时,其语气,也都表明《禅藏》已经完成。
如:

「禅源诸诠集者,写录诸家所述,诠表禅门根源道理,文字句
偈,集为一藏,以贻后代。」

「今览所集诸家禅述,多是随问反质,旋立旋破,无斯纶绪,
不见始终,岂得名为撮略佛教?」

「今集所述,殆且百家,宗义别者,犹将十室。」

「何必更集《禅诠》,数过百卷?」

凡此种种,不再列举。既然先有《禅藏》,后写《都序》,而现
《都序》尚存,则《禅藏》的存在,自然也是应该肯定的。

时人的叙述中最主要的,当然是裴休的著作。裴休与宗密
过从甚密,他的记叙应该是可信的。《禅藏》完成,裴休便为之
《都序叙》,称:「圭峰禅师集禅源诸诠为《禅藏》而都序之,河东裴
休曰:『未曾有也!』」宗密逝世后,裴休为之撰碑,又提到这部
《禅藏》:「又集诸宗禅言为《禅藏》,总而叙之。」这也说明宗密
的这部《禅藏》并非仅仅计划中的东西,而是实际完成了的。

后代的著录,可见抄写于五代后周广顺二年(952)的敦煌文
献中宗密著作目录——《大乘禅门要录》(台湾中央图书馆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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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号)、成书于五代南唐保大十年(952)的《祖堂集》卷六、完成
于北宋端拱元年(988)的《宋高僧传》卷六、完成于景德元年
(1004)的《景德传灯录》卷十三、成书于嘉祐五年(1060)的《新唐
书》卷四十九之《艺文志》、成书于元至正(1341~1367)年间的
《佛祖历代通载》卷十六。其中特别值得重视的是《祖堂集》
《新唐书.艺文志》

《祖堂集》卷六,称宗密「制数本大乘经论疏钞,《禅诠》百卷,
见传域内。」则《禅藏》的存在,无可怀疑。按照正史《经籍
志》、《艺文志》的体例,所著录的,都是著录者采访所得,见存之
书。如该书已经亡佚,则必注明。所以《新唐书.艺文志》的著录
说明著录者曾亲眼见到了这部著作。

综上所述,我认为,虽然后代亡佚,但《禅藏》在历史上的确
产生过,存在过。


* 二、《禅藏》是著述还是编辑

《禅藏》既然「写录诸家所述」,则属于汇聚他人著作之丛书
而非宗密本人的著述,这本来不成为问题。不过,我想强调指出
的是,与中国古代不少丛书祇是一批资料的无机堆积相比,《禅
藏》并非祇是一堆原始资料之无机杂凑,而是宗密按照自己的严
密的指导方针编纂成的,其中还包括了宗密自己的若干著作。

《禅藏》中宗密的著述大体有如下三种:

1、《都序》,这是整部《禅藏》的总纲,体现了宗密的理论与观
点,无论是当时还是后代,都为人们所重视。宗密自己对这篇著
作也评价甚高,他借用设问者的口气,称该《都序》「叙三种禅、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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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教、十所以、十别异,轮回及修證,又各十重。理无不穷,事无
不备。研寻玩味,足可修心。」至今,该《都序》仍是我们研究
唐代佛教不可或缺的重要资料。

2、《祖传序》,它被置于《禅藏》之第一部分「达摩一宗」的首
部。内容是叙述禅宗自迦叶到道圆三十七代之谱系。当时对于
禅宗谱系有著种种不同的说法,宗密在这篇《祖传序》中对这些
说法一一予以分析,并提出自己的观点。由于有了这篇《祖传
序》,归入「达摩一宗」中的有关资料才能按照宗密所谓的「以尊
卑昭穆展转纶绪而为次第」。

3、对所集的诸家资料,宗密均加以注评。关于「注」,宗密这
样交代:「先哲后俊各有所长;古圣今贤各有所利。故集诸家之
善记,其宗徒有不安者亦不改易。但遗阙意义者注而圆之;文字
繁重者注而辨之。」关于「评」,宗密这样说:「于每一家之首注
评大意。」这种「评」,既是对内容的提要,又是对该派系思想
的论述。宗密还这样介绍自己的这种「注评大意」:「提纲意在张
网,不可去网存纲;举领意在著衣,不可弃衣取领。若但集而不
叙,如无纲之网。……若欲为人之师,直须备通本末。好学之士
披阅之时,必须一一详之:是何宗何教之义?用之不错,皆成妙
药;用之差互,即成反恶。」亦即在「注评大意」时,不但提纲挈
领地介绍该派的观点,而且按照宗密自己的判教思想进行分析、
评论。可以想见,这种注评的基本观点,与《都序》一定完全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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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但文字想必会更加详尽,内容更丰富。宗密正是利用尊卑昭
穆之排序及对每家的这种注评,把收入《禅藏》的各种资料组织
成一个有机的整体并表明自己的褒贬抑扬。这种冠于每家之首
的评注,很可能是以「序」的形式出现。正因为有了这些对各家
资料与思想进行评述的小序,宗密才把自己为整部《禅藏》所作
的序,亦即对整个禅与禅宗所作的评述称为「都序」。

由此,《禅藏》既是禅与禅宗的资料汇编,但又并非单纯的资
料汇编,而是深深打上宗密印记的重要著作。它不仅是我们研
究中国禅学、初期禅宗的宝贵资料,也是我们研究宗密思想的重
要资料。


* 三、关于《禅藏》的名称

这部著作原名《禅源诸诠集》。宗密在《都序》中亦将它简称
为「禅诠」。后代称呼情况如下:


*
《祖堂集》:「禅诠」;
*
敦煌文献《大乘禅门要录》:「集禅源诸论关要」;
*
《宋高僧传》:「禅藏」;
*
《景德传灯录》:「禅源诸诠」;
*
《新唐书.艺文志》:「禅源诸诠集」;
*
《佛祖历代通载》:「禅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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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述名称,除《禅藏》外,均属从宗密自己起的《禅源诸诠集》
这个名称上化出。虽然像「集禅源诸论关要」这样的名称还有进
一步讨论的馀地,但这里主要想讨论一下「禅藏」这个名称。

最初提出「禅藏」这一名称的是裴休。如前所述,他在《都序
叙》中开宗明义直笔大书:「圭峰禅师集禅源诸诠为《禅藏》而都
序之,河东裴休曰:『未曾有也。』」在宗密、裴休的年代,所谓
「藏」,特指佛教法宝的代表——大藏经。则裴休把《禅源诸诠
集》称为「禅藏」,将它等同于十二部法藏,表明他对《禅源诸诠
集》评价之高,实在无以复加。那么,难道这是裴休本人的创造
吗?不,这实际是宗密的意思。裴休祇是把宗密的意见非常明
确地表述出来而已。

宗密的《禅源诸诠集都序》,起首第一句就是:「禅源诸诠集
者,写录诸家所述,诠表禅门根源道理,文字句偈,集为一藏,以
贻后代。」宗密的这段话就是裴休起名「禅藏」的依据。

宗密何以能够称自己的这部著作为「藏」?在宗密看来,一
代佛法,可分为教、禅两门。「教也者,诸佛、菩萨所留经论也;禅
也者,诸善知识所述句偈也」。而「经是佛语,禅是佛意。诸佛
心口必不相违」,也就是说,虽然禅宗以心传心,教外别传,但
教、禅本来是统一的。网罗诸佛、菩萨语言的经律论既然可以称
为「大藏经」,则应时应机、祖述佛意的诸种句偈自然当仁不让,
也可称「藏」了。镰田茂雄先生在解释「禅藏」一词时说:「编纂经
律论的是大藏经。则与此相对,因汇集了禅者的言论,所以称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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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我认为这一解释反映了宗密的原意。

当然,宗密的论述更为详密。比如他说:「一藏经论,统唯三
种;禅门言教,亦统唯三宗。」并详细论述了教之三种与禅之
三宗的具体内容与相互关系,认为祇有将两者「配对相符,方成
圆见」。宗密这样论述的本意当然在于论述自己的判教理论,
但从另一个角度讲,实际也论述了《禅源诸诠集》的作用与大藏
经「配对相符」,不可偏废,从而为《禅源诸诠集》争得与大藏经同
等的「藏」的地位。

所以,「禅藏」一词虽然由裴休率先提出,却反映了宗密的原
意。其实不仅仅是「禅藏」这个词,裴休《都序叙》中的很多提法,
实际都源出于宗密的《都序》

《禅源诸诠集》的篇幅与当时的大藏经(约在六千卷左右)相
比,实在微不足道。既如此,它何以能称为「藏」呢?这还应该追
溯一下晚唐佛教徒中流传的一种风气,即以某一部佛经作为大
藏经的代表而对待之。如有人专门书写《法华经》《金刚经》
供养之,即属此类。裴休在他的《大方广圆觉修多罗了义经略
疏序》中这么认为:六度万行,其实皆一法,亦即「圆觉」。「三藏
十二部,一切修多罗,盖诠此也」。所以他说:「盖圆觉能出一切
法,一切法未尝离圆觉。今夫经律论三藏之文,传于中国者五千
馀卷,其所诠者,何也?戒定慧而已。修戒定慧而求者何也?圆
觉而已。圆觉,一法也。张万行而求者何?众生之根器异也。
然则大藏皆圆觉之经,此疏乃大藏之疏也。罗五千轴之文,而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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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卷之疏通之,岂不简哉!」很显然,裴休把《圆觉经》等同于
大藏,从而把宗密的《圆觉经略疏》当作「大藏之疏」了。裴休颇
为信奉华严宗,他所以会有这种思想,其底蕴就是《华严经》
「一多相即,圆融无碍」的理论。不过,这种理论亦非华严宗一家
独有。吕赝先生曾指出:「其实这种思想,大部分取自天台、慈
恩,并不全是新鲜的。」也就是说,这是当时比较普遍的一种
思潮。在宗密、裴休等看来,既然「一切即一,一即一切」,那么,
把这一百多卷禅籍称作《禅藏》,自然也就不违背传统的佛藏理
论了。

柳田圣山与冉云华先生都主张《禅源诸诠集》又名《禅那理
行诸诠集》。的确,《都序》经题下便有「亦名《禅那理行诸诠
集》」的字样。而且,从《禅源诸诠集都序》开头将「禅」解释为「禅
那」,将「源」解释为「佛性」,进而把「禅源」解释为「禅那理行」,我
们也可以导出这个名称。不过,这个名称在历史上是否真正流
行过,还值得考證。


* 四、关于《禅藏》的卷数与亡佚问题

《禅藏》的卷数究竟是多少,向来众说纷纭。又,有文章把
《禅藏》亡佚的主要原因归结为「会昌废佛」的打击。我原来也
曾经把「会昌废佛」看作导致《禅藏》亡佚的重要原因之一。但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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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来,「会昌废佛」也许给《禅藏》相当大的打击,但并没有能够
使它亡佚。因此,《禅藏》之所以亡佚,看来主要在于我提出的另
二个原因,即不见容于传统的佛藏理论与不见容于传统的禅宗
观点。本来关于《禅藏》的卷数及《禅藏》的亡佚是两个不同的
问题,但由于讨论这两个问题所用的资料基本相同,为避免文繁
起见,在此将这两个问题合并在一起。

先将有关资料抄录如下:

1、《禅源诸诠集都序》卷下:「何必更集《禅诠》,数过百
卷?」

方按:不同版本的《都序》,说法略有不同。《大正藏》本作:
「何必更读藏经,及集诸禅偈,数过百卷?」对不同版本的不同
的说法,在此暂不作讨论,但「数过百卷」这一点是相同的。按照
这条资料,《禅藏》产生之初,似为略过一百卷。

2、《唐故圭峰定慧禅师传法碑并序》:「自后乃著《圆觉》、《花
严》及《涅槃》《金刚》《起信》《唯识》《盂兰》《法界观》《行愿
经》等疏钞,及法仪类例、礼忏、修證图传纂略。又集诸宗禅言为
《禅藏》,总而叙之。并酬答、书偈、议论等,凡九十馀卷。」

方按:裴休的这条材料常为后人引述,但是到底应该怎样理
解,还有问题。裴休在提到了宗密的著作之后,称「凡九十馀
卷」。但宗密的著作,如下文《大乘禅门要录》所示,显然远远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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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九十馀卷」这个数字。现在我依据《大乘禅门要录》,把裴休
所提到的除《禅藏》之外的著作卷数罗列如下:


*
两种《圆觉》疏、钞并科文,共26卷;
*
两种《花严》疏,共8卷;
*
《涅槃》疏,3卷;
*
《金刚》疏、钞、科文,共4卷;
*
《起信》疏、钞、科文,共5卷;
*
《唯识》疏、钞、科文,共14卷;
*
《盂兰》,未著录;
*
《法界观》,1卷;
*
《行愿经》钞、科文,共3卷;
*
法仪类例,不详;
*
礼忏两种,22卷;
*
修證图传纂略,不详,但《大乘禅门要录》中有图5面;
*
酬答、书偈、议论,两种,22卷。

除去《大乘禅门要录》未著录的《盂兰》及所指不详的「法仪
类例」,裴休碑序提到的著作,在《大乘禅门要录》中共著录为
113卷(面)。考虑到《大乘禅门要录》上距宗密逝世已经有一百
多年,诸经流传中卷数开合经常发生变化,则可以认为上述数字
大体吻合。也就是说,一种可能是:裴休所谓的「凡九十馀卷」,
实际并没有包括《禅藏》。这也许因为《禅藏》的主体毕竟是资料
汇编,所以从总体来讲,不能算做宗密本人的著作。

不过,上述碑序中「九十馀卷」这个数字,从上下文理来讲,
应该指包括《禅藏》在内的宗密的全部著述。由此,又有另一种
可能性,即裴休碑序的原文本来可能是「一百九十馀卷」,后「一
百」两字脱漏。因为裴休撰写碑序的年代与宗密编纂《禅藏》
间相距不远,《禅藏》想必仍在百卷左右。脱漏的「一百」两字,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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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与《禅藏》的卷数大体相符。但现存裴休碑序的诸种文本均作
「九十馀卷」,则上述推测,祇能说是一种尚待證实的大胆假设。

3、敦煌文献《大乘禅门要录》

《大乘禅门要录》,一卷。台湾中央图书馆133号。该号的
主体部分为宗密的《禅源诸诠集都序》卷下,《大乘禅门要录》
抄写在卷末的空白处。共十六行。本目录是宗密全部著作的总
目录,共著录了39种,253卷(图面)。但目录后面原附的统计
数则为「二百五十卷图面」,尚有三卷差数,详情待考。据卷末题
记,本目录乃后周广顺二年(952)所抄,此时离宗密(780~841)
逝世已经有111年。录文时不保留原卷行款。


〔录文〕


(前略)

圭峰大师所纂集著经律论疏钞集注解文义及图等件列于
右:


*
《圆觉大疏》,三卷;
*
  《大钞》,十三卷;
*
  《科文》,一卷;
*
《圆觉小疏》,二卷;
*
  《小钞》,六卷;
*
  《科文》,一卷;
*
《圆觉礼忏文》,四卷,明坐禅修證仪式;
*
《圆觉广礼文》,十八卷;
*
《金刚经纂要疏》,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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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钞》,两卷;
*
  《科文》,一卷;
*
《唯识颂疏》,两卷;
*
  《钞》,九卷;
*
  《科文》,一卷;
*
《起信论疏》,两卷;
*
  《钞》两卷;
*
  《科文》,一卷;
*
《四分律藏疏》,五卷;
*
  《律钞玄谈》,两卷;
*
  《科文》,一卷;
*
《普贤行愿钞》,两卷;
*
  《科文》,一卷;
*
《花严梵行愿疏》,一卷;
*
  《钞》,一卷;
*
  《科文》,一卷;
*
《花严经论贯》,五卷;
*
《涅槃经纲要》,三卷;
*
《注发菩提心戒》,一卷;
*
《注法界观文》,一卷;
*
《注辩宗论》,一卷;
*
《禅源诸诠都序》,两卷;
*
《杂述瞻答法义集》,十二卷;
*
《道俗酬答文集》,十卷;
*
《集禅源诸论关要》,一百三十卷;
*
《三教图》,一面;
*
《圆觉了义经图》,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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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信图》,一卷;
*
《累代祖师血脉图》
*
《金刚经十八注图》,一面;
*
都总二百五十卷图面。
*
广顺二年三月十日从京来汉大师智清本上抄写《大乘禅门要录》一卷。


(原卷抄至此止)


方按:上述目录中的《集禅源诸论关要》,显然就是《禅藏》
根据这条材料,当时《禅藏》的一种流传形态为一百三十卷。由
于这个数字比宗密自己说的「数过百卷」增加了许多,因此有的
研究者认为它不是《禅藏》,而是宗密的另一部著作。田中良
昭、石井修道、小川隆等都主张它就是《禅藏》,认为不能设想宗
密在百卷《禅藏》之外又编纂了另外一部一百三十卷的《集禅源
诸论关要》。我赞同这一观点。古代写经由于纸张不同及抄
写格式等关系,分卷往往不同,故卷数参差乃是常事,不足为怪。
这祇要参见《开元释教录》的诸种《入藏录》变种就可以明白。在
佛典研究中,有些人一看到卷数不同,便以为是不同的经典。这
种方法起码在佛典的写经阶段是行不通的,必须综合各方面情
况作全面的考察。

这里还有一个问题,上述《集禅源诸论关要》为一百三十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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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不会除了《禅藏》之外,还包括了宗密的其他一些著作?我认
为,从上述裴休碑序著录与《大乘禅门要录》的比较可知,《大乘
禅门要录》已经把宗密的著作基本网罗。所以,这里的「一百三
十卷」不可能再混入宗密的其他著作。也就是说,一百三十卷的
《集禅源诸论关要》与一百卷的《禅藏》实际祇是分卷不同,内容
即使有参差,也不会很大。

值得注意的是,该目录在著录《禅藏》的同时,将《都序》别出
单行。这对于我们理解以后《禅藏》亡佚而《都序》独存具有启发
意义。

4、《祖堂集》卷六:「师讳宗密,……制数本大乘经论疏钞,
《禅诠》百卷,礼忏等,见传域内。」

方按:从上下文看,「百卷」这个数字仅指《禅藏》的卷数,应
该没有疑问。这个数字与宗密自己所说「数过百卷」大体相应。
但与上述《大乘禅门要录》的「一百三十卷」相差较大。《祖堂集》
《大乘禅门要录》产生在同一年。这说明宗密逝世百年以后,
各地已有不同的《禅藏》传本。有些传本与宗密的初纂本相差不
大。「见传域内」四字,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们,当时《禅藏》仍在流
传。因此,认为《禅藏》因「会昌废佛」而亡佚的观点显然站不住
脚。

5、《宋高僧传》卷六:「由是乃著《圆觉》《华严》《涅槃》
《金刚》《起信》《唯识》《盂兰盆》《法界观》《行愿经》等疏钞,
及法仪类例、礼忏、修證图传纂略。又集诸宗禅言为《禅藏》,总
而序之。并酬答、书偈、议论等。又《四分律疏》五卷、《钞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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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二卷,凡二百许卷、图六面。」

方按:审视赞宁的文字,显然承袭了裴休的碑序而作了修
改。主要改动两处:第一,增加了《四分律疏》等两种;第二,改变
卷数为「二百许卷、图六面」。如果我们将赞宁所述、裴休的碑序
《大乘禅门要录》作一对照,就可以发现赞宁的叙述更为符合
实际。如果我们将《大乘禅门要录》中的《集禅源诸论关要》
「一百三十卷」改为「一百卷」,则《大乘禅门要录》的著录总数就
变成220卷,那么赞宁所谓的「二百许卷、图六面」与《大乘禅门
要录》的著录数就基本吻合。由于《大乘禅门要录》实际祇著录
了五种图,而赞宁称「图六面」,由此可见赞宁的著录不是抄袭
《大乘禅门要录》,而是另有依据。既然另有依据而又能够与《大
乘禅门要录》基本相符,则增加了它的可信程度。所以我认为虽
然赞宁没有涉及《禅藏》的具体卷数,但从上述记叙分析,在他的
时代,《禅藏》依然存在,其卷数大体也是百卷左右。

6、《景德传灯录》卷十三:「师以禅教学者互相非毁,遂著《禅
源诸诠》,写录诸家所述,诠表禅门根源道理,文字句偈,集为一
藏(或云一百卷——括弧内为小字割注,方按)。」

方按:《景德传灯录》完成于景德元年(1004),从上文看,作
者虽然没有亲眼目睹《禅藏》,但从其他途径知道它的存在与卷
数。

7、《新唐书.艺文志》:「宗密《禅源诸诠集》,一百一卷。」

方按:《新唐书》完成于北宋嘉祐五年(1060),其中《艺文志》
的情况比较特殊。简述如下:
一、《禅藏》是否真实存在¶ 第 409a 页

后晋开始编修《旧唐书》时,最初的监修者赵莹曾经提出一
套方案,其中对于专门著录典籍的《经籍志》,是要求后晋掌管典
籍的秘书省按照经、史、子、集四部,将唐以前传下来的以及唐人
的著作著录清楚,以反映唐代有哪些典籍,供撰写《经籍志》
用。但实际上《经籍志》祇把唐玄宗开元时根据皇家藏书编撰的
《群书四部录》《古今书录》照抄一遍,以致开元以后的大量著
作,包括《禅藏》,在《旧唐书.经籍志》中都没有能够得到反映。
这也许是因为唐末战乱频繁,典籍散佚严重,也无目录可以参考
的缘故。北宋重修《新唐书》时,对《旧唐书.经籍志》作了补正,
改名为《艺文志》。把开元以后直到唐末的著作大量收入,成为
我们今天查考唐人著作的主要依据之一。

一般来说,正史是在前代所留资料的基础上编撰的。例如
《旧唐书.经籍志》就是在前代皇家藏书目录的基础上编撰而成。
而如前所述,《新唐书.艺文志》是否也有类似的目录为依据,则
是一件需要进一步考證的事。因此,虽然我们不能排除它也是
宋人以所得到的唐人著录书目为依据编撰而成;但也不能排除
它是宋代人对自己所见到的唐人著作的一种著录。如果是前
者,则證明唐代宫廷曾经收藏并著录过该书;如果是后者,则说
明直到北宋,它还存在,并为《艺文志》的编撰者所著录。

如我在《八——十世纪佛教大藏经史》中所指出的,由于中
国有把佛、道两家著作与经、史、子、集四部书分别庋藏的传统,
所以传统的目录学著作大抵不收佛经、道经。即使在子部著录
释、道两家的若干著作,也是由采访者兴之所好,任意采录。
然而,正是由于这一原因,《新唐书.艺文志》的著录倒是完全可
信的。它證明著录时《禅藏》尚存,为101卷,为《新唐书.艺文
一、《禅藏》是否真实存在¶ 第 410a 页
志》或唐代宫廷采访见书。101卷这个数字,与《禅源诸诠集都
序》的「数过百卷」恰可吻合。所以我认为这种101卷的传本可
能是《禅藏》最正规的形式。

8、《佛祖统记》卷二十九:「法师宗密」,「著《圆觉》《华严》
《涅槃》《金刚》《起信》《唯识》《兰盆》《法界观》《行愿经》
疏钞,及修證科仪,凡九十馀卷。」

方按:上述文字,显然源自裴休的碑序,却又删除了关于《禅
藏》的一段,这说明在南宋咸淳五年(1269)《佛祖统记》完成的时
候,《禅藏》已经亡佚无存。

9、《佛祖历代通载》卷十六,完全照抄裴休碑序,文不具录。
该书完成于元至正(1341~1367)年间,其时《禅藏》早已亡佚。

10、日刻延文版《禅源诸诠集都序》:「一百六十卷」。

方按:所谓日刻延文版指日本延文三年(1358)所刻《禅源诸
诠集都序》,在该版的「何必更集《禅诠》,数过百卷」一句下,有小
字割注谓「一百六十卷」。这几个字显然是日刻本所加。或者
《禅藏》也曾经传到日本,并辗转发展成160卷?无论如何,这
是一个特例,且年代甚晚,故不在本文讨论范围之内。

综上所述,该《禅藏》有不同卷数的传本行世,但以101卷为
主。北宋时尚在流传,南宋时已无踪影。在中国本土,很可能亡
佚于两宋之间的战乱中。追究其亡佚的原因,我想可以提出如
下二点:

第一、宗密虽然曾就学于荷泽神会门下之遂州大云寺道圆,
并从之出家。由于这一段因缘,宗密自承为释迦三十八代嫡孙。
一、《禅藏》是否真实存在¶ 第 411a 页
但他以后主要传承华严宗的学说,并被视为华严宗的五祖。因
此,从宗派上讲,宗密虽然也具有禅宗僧人的身份,实际上应说
他是华严宗高僧。华严宗为「教」,禅宗为「禅」。教禅两家,当时
纷纷不已,所谓「教者指禅为闇證,禅者目教为渐修」。正是鉴
于这种情况,宗密编了这部《禅源诸诠集》,目的是会融教禅两
派。由于宗密兼有禅、教两种身份,所以确是会融两派的合适人
选。不过,宗密的根底毕竟是华严宗人,他实际是站在华严宗的
立场上来会融禅宗。因此,他的做法,未必得到禅宗僧人的心
许。不但古代如此,今天仍然如此。笔者认识几位现代禅宗僧
人,便对宗密的这部《禅源诸诠集都序》颇为不满,认为它歪曲了
禅宗的理论。以今律古,其理可见。既然如此,宋代以后禅宗流
遍中华,则这部被认为是歪曲了禅宗理论的《禅藏》湮没无闻,不
正是理所当然吗?在拙著《八——十世纪佛教大藏经史》中,我
曾说禅宗编有《禅藏》,把《禅藏》与天台宗编的天台教典、律宗编
的毗尼藏相提并论,都当作宗派性文汇。现在看来这种提法不
妥,应予修正。因为宗密不是一个纯粹的禅宗僧人,《禅藏》所收
亦并非全是禅宗的著作。所以,《禅藏》与天台教典不同,不能算
作宗派性文汇,而是一种关于禅与禅宗的专题性文汇。

第二,把诸宗禅言称为《禅藏》,实际祇是宗密及同意宗密观
点的人的主张,至于其他人,则不一定作如是观。敦煌遗书本
《禅源诸诠集都序》中有这么一句话:「何必更集《禅诠》,数过百
卷。」日刻延文版《禅源诸诠集都序》与此相同。但《大正藏》本、
金陵刻经处本《禅源诸诠集都序》同句却改为:「何必更读藏经,
及集诸禅偈,数过百卷。」这一改动是颇令人吟味的。显然,
一、《禅藏》是否真实存在¶ 第 412a 页
后人对《禅源诸诠集》之称为《禅藏》并不心许,所以作了这一改
动,把《禅源诸诠集》排除到「藏」之外。

虽然《禅藏》可能并不见容于禅宗,但是,《禅藏》汇聚了大批
禅宗及禅学的文献,则是不争的事实。尤其当时党争激烈,「南
能北秀水火之嫌;荷泽洪州参商之隙」,「诸宗门下通少局多,
故数十年来师法益坏。以承禀为户牖,各自开张;以经论为干
戈,互相攻击。情随函矢而迁变,法逐人我以高低。是非纷拿,
莫能辨析」。为了争夺禅门正统,各派僧人无所不用其极。宗
密已是华严宗高僧,对于禅宗的这些衣钵之争,毕竟没有那么多
的利害关系,能够比较超脱与客观地对待这一问题,因此,他编
辑的《禅藏》对各派文献兼收并蓄,较好地起到了保存资料的作
用。从而《禅藏》对研究禅宗历史,尤其是早期禅宗历史,有著无
可替代的作用。关于这一点,已经被迄今为止的学术界的研究
所證实。


* 五、编辑宗旨

前面提到,《禅藏》是由宗密按照自己严密的指导方针编辑
而成的。那么,宗密的编辑宗旨是什么呢?

宗密认为,禅定是修行的必由之路。它应深浅的不同,可分
五等:外道禅、凡夫禅、小乘禅、大乘禅、最上乘禅。前四种是达
摩未到之前,古来诸家所传之禅,诸高僧修习皆得功用。其中尤
其提到南岳天台所提倡的止观理论。不过,在上述五种「禅」中,
宗密最为推崇的,还是达摩所传的「最上乘禅」,认为它与其他各
种禅门都不相同,可以「顿同佛体」。但宗密又提出,这是一条很
一、《禅藏》是否真实存在¶ 第 413a 页
艰难危险的道路:「得即成圣,疾證菩提;失即成邪,速入涂炭。」
因此,古来诸祖都是一人传一人,但后来传承既广,「错谬者多,
故经论学人疑谤亦众」。宗密认为:「原夫佛说顿教、渐教,禅开
顿门、渐门,两教、两门,各相符契。」教是诸佛菩萨的根本大法,
放之四海而皆准,其代表即诸经论(当然,教中亦有对机说法者,
这是另一个问题);禅是诸善知识对机所说的语录句偈等;教禅
本来是统一的。而现在「讲者偏彰渐义,禅者偏播顿宗。禅讲相
逢,胡越之隔」。不仅如此,禅宗内部也「顿渐门下相见如仇
雠,南北宗中相敌如楚汉」。宗密认为,教禅顿渐各有所长,也
各有所短,「故必须会之为一,令皆圆妙」。这就是宗密编撰
《禅源诸诠集》的宗旨。也就是说,虽然宗密会教的主要对象是
达摩系的最上乘禅,但他并没有局限在达摩系一派之内,而是从
佛教禅定乃至外道禅定的总背景上来考察禅定,企图由此梳理
它的发展线索,摆定各派的相互位置,调和它们的相互关系。


* 六、取材标准

出于上述宗旨,所以《禅藏》并非仅收禅宗一家的资料,而是
兼收并蓄各派的典籍。因此,列入宗密《禅藏》的诸禅流派与我
们现在所说的禅宗并不完全是一回事。如天台宗本不属于禅
宗,但宗密认为它的止观理论在佛教禅定体系中很有特色,便把
它列入《禅藏》,还把它列为佛教禅定的主要流派之一。故而,现
存于敦煌遗书中的若干天台宗典籍,尤其是其中的若干偈颂,如
《扬州青禅师与女人问答诗》看来就是《禅藏》的组成部分。不过
一、《禅藏》是否真实存在¶ 第 414a 页
天台教典的主体部分,则不属《禅藏》所收。因宗密明确地讲:
「天台言教广本虽备有始终,又不在此集之内。」其实,《禅藏》
收有各派著作这一点,裴休也讲得很清楚:「又集诸宗禅言为《禅
藏》,总而序之。」既为「诸宗禅言」,则非禅宗一家,明矣!当
然,宗密在传承方面上承荷泽神会,自称是释迦三十八代嫡孙;
在禅学方面认为达摩禅法「顿同佛体」,最为高明。所以《禅藏》
把达摩系看作禅学的主流,主要汇聚达摩系的各种禅学著作。


* 七、编辑方法

关于《禅藏》的编辑方法,宗密讲了这么两点:

(一)禅可分为禅理与禅行。真性本源是禅理,又叫禅源;忘
情契之是禅行。「然今所集诸家述作,多谈禅理,少谈禅行,故且
以禅源题之」。也就是说,《禅藏》所收典籍,以谈禅定理论为
主,像鸠摩罗什所译《禅秘要法经》《禅法要解》之类专门论述禅
定方法的著作则不在收录之列。当然,像达摩的《二入四行论》
既是理论,又是方法,有时是很难截然区分的。

(二)如前所述,宗密认为诸家理论各有长短,对机度人各有
功用,「故集诸家之善记,其宗徒有不安者亦不改易。但遗阙意
义者注而圆之,文字繁重者注而辨之。仍于每一家之首注评大
意」。也就是说,对诸家的典籍,一概原样照录,不因己意增删
修改。但对缺义未周及文字繁重者酌加注释,并在每一家之首
一、《禅藏》是否真实存在¶ 第 415a 页
撰写提要。应该说,宗密的方法还是很严密的。由此可知,敦煌
禅籍的若干注释及提要出自宗密之手,它是我们研究宗密思想
的宝贵资料,应在整理时予以注意。


* 八、结构体例

关于《禅藏》的结构体例,宗密是这样讲的:「然结集次第不
易排伦。据入道方便,即合先开本心;次通理事;次赞法胜妙,呵
世过患;次劝诫修习;后示以对治方便,渐次门户。今欲依此编
之,乃觉师资昭穆颠倒,文不稳便。且如六代之后,多述一
真;达摩大师,却教四行。不可孙为部首,祖为末篇。……欲将
达摩宗枝之外为首,又以彼诸家所教之禅、所述之理,非代代可
师,通方之常道。……以心传嗣,惟达摩宗。心是法源,何法不
备。所修禅行,似局一门;所传心宗,实通三学。况覆寻其始(始
者,迦叶、阿难。——方按:原文为小字割注。下同,不另注),亲
禀释伽。代代相承,一一面授。三十七世(有云西国已有二十八
祖者。下《祖传序》中,即具分析),至于吾师(缅思何幸,得为释
伽三十八代嫡孙也)。故今所集之次者,先录达摩一宗,次编诸
家杂述,后写印一宗圣教。圣教居后者,如世上官司文案,曹判
为先,尊官判后也(惟写文剋的者十馀卷也)。就当宗之中,以尊
卑昭穆展转纶绪而为次第。其中顿渐相间,理行相参。递相解
缚,自然心无所住。」

宗密在这一段话里对《禅藏》的结构作了非常清楚的交代,
它的主体分为三个部分:一、达摩一宗;二、诸家杂述;三、写印一
宗圣教。结合本文前面对《禅藏》的考察,可知,这部《禅藏》首先
一、《禅藏》是否真实存在¶ 第 416a 页
应该是宗密的《禅源诸诠集都序》,序中对全藏作总体的介绍。
然后是第一部分「达摩一宗」之诸多文献。在这一部分中,首先
应是上文提到的《祖传序》,亦即对禅宗西天、东土诸祖谱系及传
法因缘的记述。从上面引文的「即具分析」看,这篇《祖传序》
有对于各种传法谱系之分剖解说,因此,它应该是宗密写的。这
也符合前面提到的宗密于《禅藏》的每家之首撰著提要的总体风
格。《祖传序》之后,按照先后谱系及尊卑昭穆排列达摩一宗诸
家之典籍。在第二部分「诸家杂述」中,则罗列所有不属于达摩
系禅宗的其他禅学著作。其中有些著作,宗密已在《禅源诸诠集
都序》中提到:「或因以彼修炼,功至證得,即以之示人(求那、慧
稠、卧轮之类);或因听读圣教生解,即以之摄众(慧闻禅师之
类);或降其迹而适性,一时间警策群迷(志公、傅大士、王梵志之
类);或高其节而守法,一国中规范僧侣(庐山远公之类)。」我
们以前不了解敦煌遗书中何以会有《庐山远公话》,把它归入变
文;不了解何以会有《王梵志诗》,把它归入文学;现在明白原来
它们都是《禅藏》的一部分。最后在第三部分「写印一宗圣教」
中,主要是用西土翻译的经论来印證禅宗的理论与实践,从而达
到圆融禅教的目的。敦煌遗书中所存的若干《诸经要抄》应归入
此类。

这里有一个问题,《禅源诸诠集都序》中有这么一段话,经常
被人引用:「今集所述殆且百家,宗义别者犹将十室。谓江西、荷
泽、北秀、南诜、牛头、石头、保唐、宣什及稠、那、天台等。」冉
云华先生在其论文中引述了上述文字后写道:《禅源诸诠集》「先
《都序》,接著是《传序》,然后是诸家杂述,记有数近百家,分为
一、《禅藏》是否真实存在¶ 第 417a 页
十室的禅师记录,再后以钞述佛经,印定禅门教义,作为总结
论。」在同一篇文章中,冉先生又谓《禅源诸诠集》的编辑原则
和体例是「达摩所传第一;诸家杂述第二;圣教或佛经文字结
尾」。在这里,冉云华先生采用「达摩所传」一词来代替宗密原
文的「达摩一宗」,或者是经过一定考虑的。「达摩所传」者,所传
达摩之著作也。「达摩一宗」者,达摩一系诸弟子均有份也。也
就是说,冉云华先生认为,《禅藏》的第一部分祇收达摩的著作;
其门下弟子的著作应归入第二部分「诸家杂述」之中。所以,按
照冉先生的上述观点,《禅藏》的结构应为:首先是宗密的《都
序》;其次是《传序》,而所谓《传序》也就是「达摩所传」,即是达摩
的作品;再次,诸家杂述,即上述之十家;最后,钞述佛经,印定禅
门教义。我本来也是赞同这一观点的,所以在拙作《关于敦煌遗
书之分类》一文中采用了冉先生所说的分类法。但经过研
究,发现上述说法并不符合宗密《禅藏》的实际。特将我的想法
叙述如下,一方面求教于冉先生,另一方面对《关于敦煌遗书之
分类》一文的说法加以纠正。

首先,宗密说:「就当宗之中,以尊卑昭穆展转纶绪而为次
第。」这说明在达摩一宗部中,并非祇收达摩的著作,而是兼收达
摩系门裔诸派之各代表性作品,所以还是「达摩一宗」这个名词
较为恰切。其次,如前所述,《传序》,即《祖传序》,内容当是对禅
一、《禅藏》是否真实存在¶ 第 418a 页
宗谱系的叙述。我们都知道,达摩没有写过类似的东西,因此,
它不可能是达摩的著作。即使它是达摩的著作,《传序》也不等
于「达摩所传」,而祇是「达摩所传」的一部分。宗密把它放在「达
摩一宗」部之首,实际上起到「仍于每一家之首注评大意」的作
用,所以我认为它应该是宗密本人的作品。第三,按照宗密自己
《禅藏》的说明,他把「达摩一宗」与「达摩宗枝之外」分得非常
清楚。《禅藏》的「达摩一宗」仅收达摩及其门裔弟子的著作,而
「诸家杂述」则专收非达摩系的其他著作。用这个观点再来审察
所谓「十室」,则江西、荷泽、北秀等等,都是达摩门下,他们毫无
疑问应该归入「达摩一宗」。祇有稠、那、天台等,才属于「诸家杂
述」。那么,宗密在《禅源诸诠集都序》中提出上述「十室」到底是
什么意思呢?如果我们再仔细考察宗密论述「十室」这段文字的
上下文,可知宗密在此是依据各派理论的差异,而不是依据他们
的派别传承把他们分为十室(实际超过十家)的。这样做的目的
是为了进而把它们再分成「息妄修心」等三宗,便于在理论上进
行分析。这是撰写《禅源诸诠集都序》,论述当时之禅学现状,评
述优劣的需要,也是会融教、禅的需要,而不是为组织《禅藏》
设立的体例结构。《禅藏》的结构体例则要考虑派别的传承,以
体现祖孙次第、尊卑昭穆,特别要突出宗密会宗的主要对像——
当时势力满天下的达摩系禅宗,故而宗密将达摩一宗单立一部,
再将其他诸派合作一部。因此,所谓「十室」,实际上与《禅藏》
结构体例无关。


* 九、《禅藏》与敦煌禅籍

《禅藏》固然重要,可惜已经亡佚,以至有人怀疑百馀卷《禅
藏》的存在。值得欣喜的是,现在我们可以肯定,在敦煌遗书中,
保存著从这部《禅藏》残留的不少写卷,用这个观点来看待与整
一、《禅藏》是否真实存在¶ 第 419a 页
理敦煌禅籍,一则说明了为什么大批北宗禅的资料得以保留;二
则可以从整体上对它们进行整理,从而加深对它们的理解;三则
对不少敦煌遗书的性质可加以正确判定;四则可将早期禅宗及
宗密的研究提高到一个新的水平。因此,认真整理敦煌遗书中
的禅籍,尽可能地恢复《禅藏》,无疑是一件十分有意义的工作。

对于敦煌禅籍的整理,前此已有不少学者做了大量的工作,
尤其中国的胡适、日本的入矢义高、铃木大拙、柳田圣山、田中良
昭等先生的工作,更为人们注目。他们的工作,为我们今天恢复
敦煌《禅藏》提供了很好的基础。

当然,这里存在一个问题,即敦煌文献中的这些禅籍,是否
就是当年《禅藏》的残馀?或者说,敦煌禅籍中究竟有无《禅藏》
的残卷?

敦煌禅籍中有无《禅藏》残卷,是我们能否依据敦煌禅籍复
《禅藏》的基础。这个问题又可以分解为如下两个方面:

(一)敦煌禅籍中有无与《禅藏》内容相应的文献?

(二)这些与《禅藏》内容相应的文献是否即为《禅藏》的残
馀?在此所以采用「《禅藏》的残馀」这种提法,那是因为我持敦
煌文献「废弃说」,按照废弃说的观点,藏经洞中所存均为敦煌
各寺院清理后废弃的东西,所以不可能保存有完整无缺的《禅
藏》,正如其中没有保存完整无缺的《大藏经》一样。

先谈第一个方面。敦煌文献中的这一大批禅籍,究竟有无
《禅藏》内容相应、相符的文献呢?

现根据《禅源诸诠集都序》所述的《禅藏》的结构与内容考察
一、《禅藏》是否真实存在¶ 第 420a 页
如下:

1、都序:

有,台湾中央图书馆藏133号。虽然仅存下卷,但證明它的
确存在于敦煌文献中。

2、达摩一宗(收入《祖传序》、达摩著作及达摩门弟子的著
作):

至今还没有发现《祖传序》,不过类似的叙述禅宗谱系的著
作已经发现不少,其中是否就有《祖传序》,值得研究。

敦煌禅籍中挂名为达摩所撰的著作如下:《二入四行论》
《绝观论》《达摩禅师观门》《达摩禅师论》《无心论》《息诤论》
等。

属于达摩门弟子的禅法著作很多,如《蕲州忍和上道凡趣圣
悟解脱宗修心要论》、《南宗顿教最上大乘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六
祖慧能大师于韶州大梵寺施法坛经》
《南阳和上顿教解脱禅门
直了性坛语》
《南阳和上问答杂徵义》《惠达和上顿教大乘秘密
心契禅门法》
《观心论》《大乘安心入道法》《大乘开心显性顿
悟真宗论》
《顿悟真宗金刚般若修行达彼岸法门要诀》《师资七
祖方便五门》
《修行大乘最上法》《大乘五方便》《大乘北宗
论》、《大乘无生方便门》、《法性论》、《了性句》、《七祖法宝记》、
《禅策问答》等等。一些有关修道、礼赞的偈颂、诗歌、杂文也属
于这一部分,如《顿悟无生般若颂》、《荷泽和尚五更转》、《南宗定
邪正五更转》
《大乘五更转》《信心铭》《南宗赞》《秀禅师劝善
文》
《大通和尚七礼文》《第七祖大照和尚寂灭日斋赞文》《金
刚五礼文》、《终南山归寺大通道和上塔文》等等。此外,达摩系
僧人撰著的若干注疏也应归入此处,它们有:智诜的《般若波罗
蜜多心经注》
、净觉的《注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智融的《夹注般若
波罗蜜多心经》、佚名的《法句经注》等等。
一、《禅藏》是否真实存在¶ 第 421a 页

3、诸家杂述部(收入非达摩系的其他与禅学有关的著作):

对于这部分著作,《都序》有一段话专门介绍:「或因以彼修
炼,功至證得,即以之示人(求那、慧稠、卧轮之类——括弧内均
为小字割注,下同。方按);或因听读圣教生解,即以之摄众(慧
闻禅师之类);或降其迹而适性,一时间警策群迷(志公、傅大士、
王梵志之类);或高其节而守法,一国中规范僧侣(庐山远公之
类)。」由此我们知道敦煌文献中的《卧龙禅师看心法》、僧稠
的《大乘心行论》、《梁武帝问志公和尚修道》、《梁朝傅大士颂金
刚经》、《扬州青禅师与女人问答诗》《稠禅师药方疗有漏》《稠
禅师解虎赞》
《王梵志诗》《庐山远公话》等等,原来都属于《禅
藏》。就目前情况而言,人们对达摩系的禅宗资料的整理工作做
得较多,对非达摩系的这些资料则缺乏全面的整理。有的资料,
《王梵志诗》,虽然整理、研究的工作做得不少,但由于未能恢
复其《禅藏》之组成部分的本来面目,故研究工作未免受到某种
局限。我希望,随著人们对《禅藏》认识的加深,对敦煌文献中存
《禅藏》残卷这一问题的日益关注,更多的研究者将会来从事
《禅藏.诸家杂述部》资料的整理,从而将敦煌文献研究以及禅
宗、禅宗史的研究提高到一个新的阶段。

4、一宗圣教部(收入能够印可禅宗理论的印度佛教著作):

宗密对一宗圣教部有这么一个说明:「唯写文剋的者十馀卷
也。」文意不是很清楚。所谓「写文剋的」,大约是指这一部分
内容的体裁主要是有针对性地摘引语录,亦即抄集诸经而成。
总之,这一部分的内容不多,仅十馀卷。这一部分主要是用西土
翻译的经论来印證禅宗的理论与实践,从而达到圆融禅教的目
一、《禅藏》是否真实存在¶ 第 422a 页
的。由于禅宗主张「不立文字」、「教外别传」,所以,除了《楞伽
经》、《金刚经》等基本经典外,究竟还有那些经典也应属于这一
部分,这是一个应予研究的问题。不过,敦煌遗书中一些《诸经
要抄》之类的卷子,应该属于这一部分。如从伯3848号的形态
与内容来看,它似乎即属于《禅藏》之一宗圣教部。

上面的考察非常简单、粗略,排列也无次序,祇是罗列可以
归为《禅藏》的典籍名称,勾画一个大致的轮廓。但已经可以充
分说明,大部分敦煌禅籍与《禅藏》内容相符相应。《禅藏》的篇
幅在百卷左右,上面所列尚不足这个数字,也就是说,还有大量
钩沉索隐的工作要做。

当然,敦煌文献中的禅籍比较复杂,部分敦煌禅籍,如产生
于宗密逝世以后的《圣胄集》、论述内地禅宗与印度密教在西藏
进行斗争的《顿悟大乘正理决》等,显然不属于《禅藏》。这也是
我们必须注意的。

再谈谈第二个方面:敦煌文献中虽然有与《禅源诸诠集都
序》所述相应的禅籍,这些禅籍到底是断断续续地、分批地、单独
地、偶然地传入敦煌?还是作为一个《禅藏》整体传入敦煌?亦
即这些禅籍是否为《禅藏》的残馀?

关于这个问题,我想提出四条论据来论述:

第一、早期禅宗史籍早已亡佚无存,而在敦煌文献中却如此
集中地存在著。这本身就说明敦煌文献中的这些禅宗资料不是
个别地传入敦煌,而是作为一个整体进入敦煌。这个整体,祇能
《禅藏》

第二、在敦煌文献中,一个卷子抄写多个文献的情况是常见
的,有的卷子所抄的诸个文献相互没有关系;有的卷子所抄的文
献相互有密切关系。在敦煌文献中,不少禅文献往往抄写在同
一个卷子上,这也说明它们本来是一个整体。
一、《禅藏》是否真实存在¶ 第 423a 页

第三、敦煌禅籍的年代也大体相同,大多为九、十世纪的抄
本。这一年代与《禅藏》时代相符;而诸文献年代的一致性,也进
一步證明了它们的整体性。

第四、《禅藏》中「诸家杂述部」的不少典籍,以一般的眼光
看,与禅似乎没有什么关系,故《禅源诸诠集都序》特别加以说
明,并具体提到其名称。这些被提到名称的典籍,绝大部分都已
经在敦煌文献中发现了。这也證明《禅藏》的确存在于敦煌文献
中。

综上所述,我的结论是《禅藏》传到了敦煌,它的部分残馀,
其数量相当可观,被送进藏经洞,保留至今。

当然,上面的四条论据,都是推论。所谓「理或有之,惜无铁
證」。在没有真正取得铁證之前,敦煌文献中的禅籍到底是不是
《禅藏》的残馀,始终还有讨论的馀地。如何取得铁證以对这个
问题作出更加明确的结论呢?我想下一步就需要对现有的敦煌
禅籍作更加深入细致的研究。比如说,根据我的研究,《禅藏》
除了《都序》外,还有宗密所著的《祖传序》、冠于诸家首部之小序
与各种注释。如果我们能够在敦煌禅籍中发现《祖传序》、诸小
序及诸注释,则应该说找到了存在著《禅藏》的铁證。我希望中
日诸禅宗、禅宗史、宗密思想研究家对这个问题产生兴趣,深入
研究,使这个问题早日水落石出。


* 十、关于《禅藏》的复原

不言而喻,谈《禅藏》的复原,其基础是《禅藏》曾经存在过,
而且现在在敦煌文献中还存在其残卷。这样,下一步工作就是
把有关卷子汇集在一起,校勘、录文,作成整理本。进而按照《禅
源诸诠集都序》的提示,按其诸宗之尊卑昭穆排定次第。由于藏
经洞内诸写经均系被弃置之物,所以估计我们今天不可能恢复
一、《禅藏》是否真实存在¶ 第 424a 页
出一部完整无损的《禅藏》。纵然如此,对《禅藏》的恢复及研究,
仍是意义十分重大的。退一万步说,即使最后證明敦煌文献中
并没有《禅藏》的残卷,但由于其中确有部分与《禅源诸诠集都
序》所述《禅藏》相符的写卷,我们仍然可以按照《禅源诸诠集都
序》所述的《禅藏》体例结构来组织与复原敦煌禅籍。因此,无论
从哪个角度讲,这都是一件可以行得通的工作。

世界各地的敦煌文献绝大部分已经公布,或者已经为人们
所知道。人们不太清楚的为数不多,且大部分是残片或来历可
疑者。笔者用电脑进行敦煌文献检索的试验工作也在进行。所
以现在,利用敦煌文献最大限度地复原《禅藏》,机缘已经成熟。

当然,由于敦煌文献中所存的仅是《禅藏》的部分内容,由于
《禅藏》的第二层次、第三层次结构还存在若干含糊不清的地方,
也由于敦煌文献整理本身的种种困难,复原《禅藏》的工作将是
十分艰苦的。不过,既然历史上确实存在过《禅藏》,既然《禅藏》
如此重要,既然已经发现在敦煌文献中还保留有一大批《禅藏》
的残馀,那么,尽量地将《禅藏》复原出来,可以说是禅宗研究者
与佛教文献研究者的责任。我希望有关学者携起手来,共同合
作,把这一件有意义的事情做成功,做好。


* 后记

约在1991年,我应邀为《中韩学者禅学论文集》写一篇文
章。由于从1988年起,我一直对《禅藏》及其与敦煌禅籍的关系
十分注意,作过一点研究。所以以此为题,写了一篇名为《〈禅
藏〉与敦煌禅籍》的文章。文章送出之后,至今未能发表。1994
年初,赖永海先生为《禅学研究》第二辑向我索稿,当时手头事
杂,便以此稿付之。后发表在1994年11月出版的《禅学研究》
第二辑上。
一、《禅藏》是否真实存在¶ 第 425a 页

1994年10月,我应邀到日本京都龙谷大学从事半年共同
研究。其时,京都禅文化研究所与花园大学国际禅学研究所邀
请我作学术讲演。考虑到邀请单位是日本主要禅宗与禅学研究
机构之一,而《禅藏》与敦煌禅籍的问题还没有引起日本学者的
普遍注意,所以在1995年1月20日讲演时便以上述《〈禅藏〉与
敦煌禅籍》为纲进行之。讲演引起较大反响与热烈讨论,与会者
从不同角度提出不少问题。既有赞成者,也有反对者,或者部分
赞成、部分反对者。无论赞成与反对,都促使我更加深入地思考
这一问题。其后,田中良昭先生来信点题,要我仍以这个题目在
驹泽大学作一次讲演。所以1995年2月6日在日本东京驹泽
大学作学术讲演时,我便以《再论〈禅藏〉与敦煌禅籍》为题,进
一步释答日本一些先生的疑问与发挥自己的思想。演讲同样引
起与会者浓厚的兴趣。

按照原来的安排,两篇讲演稿的日文稿将分别发表在京都
禅文化研究所与驹泽大学的有关杂并上。但花园大学衣川贤次
先生提出,两篇文章一个主题,内容也有互相重复的地方,如果
能够合为一篇,更好一点。我认为他的意见是对的。所以在此
把两次的演讲合为一篇。

在此谨对入矢义高、柳田圣山、竺沙雅章、西口芳男、田中良
昭、石井修道、衣川贤次、小川隆、野泽佳美等诸位先生的指教,
表示衷心的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