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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卷三 第 208b 页

御制拣魔辨异录卷三


魔忍曰。济用处。如巨灵擘华岳。女娲鍊石补天。无坚
不破。无迹不绝。而后世惊骇以为荒僻怪诞不稽之
语。即信然者。又谓神妙莫可测识。非己智所窥。安知
不欺之力。本自具足。但学者望崖不前耳。妙喜偈曰
龟毛拈得笑咍咍。一击万重关锁开。庆快平生在今
日。孰云千里赚吾来。语曰。不入虎穴。难得虎子。夫临
济一后生也。三年不知问话。使其进道之不笃。师友
挟持之不力。与庸众何异哉。后来建大法幢。如十日
并照。辉映古昔。当是时。出其门者。皆狮子王哮吼一
声。精邪辟易。真可以典型百代。冠冕五宗。然而法运
久湮。弘护之人借缘而起。是故三峰唱于前。而天童
辟于后。辟者唱之机。唱者辟之响。如钟之受杵。愈扣
愈鸣。愈击愈莫能掩。吾又从而和焉。使临济眼光于
是乎在。倘出格高流。向佛法无多子处。万户俱洞。是
旦暮遇之也。然则天童三峰二老子者。果可以世法
论哉。

古德云。临济大似白拈贼。此等言句。岂是呵辱临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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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此地位。岂同世谛流布。乃以巨灵擘岳。女娲补天
颂之。临济闻之。当必掩耳而走。这个没缝塔子。容谁
擘耶。如何补耶。又曰。后世惊骇。以为荒僻怪诞不稽
之谈。即信然者。又谓神妙莫可测识。非己智所窥。此
二种不了汉。何足挂齿。从上诸禅德。虽复同中有异
异中同。然以此二种不了汉视之。凡其言句。无不可
惊可骇。无不神妙莫测。岂伹临济为然耶。济之施设
处。不是临济。若以此为临济。钝置煞临济。乃云安知
不欺之力。本自具足。伹学者望崖不前。学者若从施
设处学临济。正是夸父逐日矣。又如典型百代冠冕
五宗等语。皆属谬论。世尊七处九会。岂不典型百代。
末后道吾未尝说一字。然则世尊不欲以七处九会
为百代典型明矣。凡属门庭施设。即非典型。儒门事
事是实法。所以有典型之说。典者可载于书册者也。
型者以合土范金之模格为喻。言其可用为定式者
也。禅宗无语句。亦无一法与人。然则何所为典型百
代耶。若论五宗。俱是门庭边事。若论本分。则是达摩
西来。光发千灯。尽未来际无尽之灯。并是一般照天
照地。尚不得谓达摩为典型百代冠冕五宗。何况临
济。若有冠冕。即有裳衣。既有冠裳。即有阶级。此事可
有如许差别相耶。又魔忍于此篇复作解纷之语。回
护天童。将魔藏之倒戈。与天童之攻击。谓俱非世法。
正是巧于回护魔藏。正是世法。岂能逃明眼人之觑
破。又谓两人彼唱此辟。己又从而和之。然后临济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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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不坠。而出格高流。向佛法无多子处。万户俱洞。是
旦暮遇之。尤可嗤笑。夫嘉禾恶莠。没阴阳地上。总不
能生。而清净大海中。活物死物。俱不能住。此唱彼辟。
若皆世谛流布。则此没阴阳地上。两皆不著。若是较
论宗乘。则无论藏忍固属魔论。天童亦巳全身落草。
带水拖泥。虽有死活之别。要之俱不得住清净大海
中矣。安得于此有佛法无多子可證耶。且未论门庭。
先泯人法。人空法空。则何是何非。离非于百非。非所
不能非也。超是于万是。是所不能是也。非所不能非。
则无非矣。是所不能是。则无是矣。即到无是无非境
界。尚未踏百尺竿头一步在。今乃于是非堆里索取
佛法无多子。何异向大火聚中求一滴水耶。

魔藏黄檗三顿棒颂曰。层叠楼高一步登。未梢撩著
迅骞腾。角尖迸出元中要。万古真师贵所承。

若喻程途。则百尺之楼。离地虽远。究亦因地而起。初
级顶级。平等无二。步步踏实。即是步步登空。步步登
空。何非步步踏实。如欲骞腾。即是脚跟不点地汉。若
喻了悟。则一心法界。法界一心。函盖十方。不露丝发。
今既有个楼在。又有个登楼之人在。又说个重叠之
高。一步之捷。撩著之末梢。骞腾之绝顶在。岂非人法
并执。能所两粘。捏目生华。迷头认影。无怪其宝死鼠
为美玉。指山鸡为凤凰。将临济纳败阙处。奉为无上
真宗。而有角尖迸出元中要万古真师贵所承之颂
也。永明云。人闻佛传心法。将谓心上别有一法可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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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取。遂将心觅法。不知心即是法。法即是心。不可将
心更求于心。历千劫终无得日。今以三元三要为极
则。是心上别有一法可證可取矣。若以此为悟。则所
悟者。与九流百家之所学所悟。何殊何别。岂有不用
识神分别而能入者乎。纵使推到大含无际。摄到细
入无间。总是入海算沙。与吾灵觉有何交涉。世尊四
十九年说法。末后示人曰。我未尝说一字。可知三藏
十二分。无一字可为真师。无一字可取以授受。临济
何人。说得个一句中具三元门一元中具三要。便可
称万古真师。便可将此二语。子子孙孙。继继承承。奉
以不坠。便可将无量无边广大佛门。收拾在里许耶。
学人若未能真参实悟。自信得及。且将世尊与临济。
三藏十二分与三元三要。相较看。自当不惑于魔说
矣。

魔忍曰。临济当时在黄檗处吃棒。只得尽大地草木
一时放大光明。帝释梵王赞叹不及。可惜许被大愚
老婆蓦面印破。未免平地上吃交。而今诸方老宿道
临济悟得棒头拂著底道理。且道临济还肯么。诸仁
者。只如腊月三十日到来。眼光落地了。锯解斧削又
不知痛。金抹香涂又不知喜。正当与么时。这棒头拂
著底。向甚么处著。还会么。我恁么道且作死马医。

临济云。我二十年前。在黄檗处三度吃棒。如蒿枝拂
著相似。此语有二义。一。自述当年漆桶不快。受三顿
痛棒。如蒿枝拂著。不知痛痒。二。示学人果能为一大
事因缘。真参实悟。虽三度痛棒。如蒿枝拂著相似。则
能所忘。人我泯。是非绝。解惑寂。自然银山铁壁。一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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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杂碎。所以大愚一句。当下憬然。若不到此地位。终
不得少分相应也。今魔忍死在密云棒头拂著的道
理句下。乃谓而今诸方老宿道临济悟得棒头拂著
的道理。且道临济还肯么。诸仁者。只如腊月三十日
到来。眼光落地了。锯解斧削又不知痛。金抹香涂又
不知喜。正当与么时。这棒头拂著底向甚么处著。此
等言语。不过欲装诬密云。不知自已担枷过状。且如
腊月三十日未到来。眼光未落地。双眸炯炯。说著锯
解斧削便怕痛说著金抹香涂便生喜。正当与么时。
这棒头拂著底又向甚么处著耶。且临济在黄檗处
吃棒。不过是个不会。待得大愚印破。方才㘞地一声。
有甚奇特异人之处。魔子意欲抬高临济。以誇诩自
已是临济下儿孙。可怜临济千百世后。受此不肖魔
孙涂污钝置。

魔忍曰。陆州三劝问话。而黄檗三打。既不悟。又指参
大愚。正见三老钳锤妙密处。临济立宗旨。尽在此也。
今人但知黄檗三问三打。遂倚一棒为极则。若无郢
匠之手。虽万打安能活人。

曹溪传衣之后。黄梅送至九江驿边。曹溪云。只合自
性自度。黄梅云。如是如是。自性自度者。此十方薄伽
梵一路涅槃门也。虽有世尊大威神力。能他性他度
否。夫归元性无二。方便有多门。从上古德。种种施设。
有时行棒行喝。有时瞬目剔眉。或时架箭张弓。或时
吹毛竖指。虽时节因缘不同。偏圆顿渐各异。折合归
来。究是学人自了自心。何尝举起一丝毫与人。何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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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自性自度外。有甚奇特秘密。能强不了自性不肯
自度者。如果蠃之化螟蛉。全不由已。直赖伊力之事。
如其有之。即是邪魔外道。如曰有之。即是谤大法轮。
今魔忍谓睦州黄檗大愚三老钳锤妙密。乃能陶铸
出个临济来。又谓临济因此而立宗旨。又谓若非郢
匠之手。虽万打安能活人。恰似睦州黄檗大愚临济。
实实有个奇特秘密之法。可以度人者。牵累四老不
少。夫密云亦未尝以一棒为极则。但千问千打万问
万打。又如何便不能活人。如俱胝一指。石巩一箭。与
密云一棒。是同是别。若谓是别。岂不从指上箭上换
却眼睛。若谓是同。岂得许俱胝石巩而不许密云。且
不许密云。犹是馀事。强立宗旨。使漆桶未破汉。妄认
宗门实有奇特秘密之法。不关己躬真参实悟。只要
高手阿师口传面授。如此沿流不止。岂不断传灯之
慧命。

魔忍曰。赵简子欲验诸子之贤。一日谓曰。吾藏宝符
于常山上。先得者赏。诸子驰之常山上。求无所得。少
子母恤曰。巳得符矣。简子曰。奏之。母恤曰。常山上临
代。代可取也。简子贤之。乃废太子伯鲁而立母恤为
太子。嗟乎。黄檗临济所示者。深于简子之言百倍。近
世之学者。机器不妙。去母恤又百倍。遂认直打到底
为后人标榜。其错谬岂特求符于常山而已耶。

代者。赵简子女所嫁国也。代夫人。母恤之亲姊也。赵
简子贪其土地。不顾代之人民。不顾代之祖宗血食
并不顾已之婿与女。处心积虑成乎杀。乃以宝符密
试诸子孰为同心。惟母恤能济其恶。不恤其姊。一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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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山。便识取代之形势。又无一毫回互。即决取代之
志愿。虎子应须虎怜。简子遂以为贤而立之。厥后果
灭代之宗而取其地。杀人盈城。其亲姊摩笄自杀。如
此恶行。世人颠倒。转以为贤。此释迦之所不忍闻也。
阎浮提界。乃五浊恶世。信巳。此无论性宗。在六度万
行中。可著此等污秽否。今若有人。取佛经典。为屠坊
拭刀。为酒肆覆瓮。则无论缁流俗子。莫不恻然曰。罪
过。今赵简子母恤之事。其秽污过于屠坊酒肆万倍。
而魔忍引喻佛祖向上边事。岂不堕无间地狱乎。又
谓密云机器不妙。去母恤百倍。一何颠倒至此。纵一
市井愚人。苟祝发出家。虽懵懂一生。一无所知。但能
不肯萌诸恶念。少少有所顾忌。无显然杀盗淫之迹。
则此人巳过母恤百倍矣。况密云耶。又谓黄檗临济
所示者。深于简子之言百倍。若然。则黄檗临济之机
械变诈。深于赵简子又百倍。不特佛法之所不容。在
世法论。亦所为不待教而诛者也。何至涂污黄檗临
济至于此极。总之魔忍父子。未识禅宗为何物。全以
心意识推测佛祖向上边事。遂成佛界大魔。况复关
人心世道不浅。不但宗门修学事。其乌可巳于辨论
哉。

魔藏曰。原来临济不曾自立宗旨。亦不但是黄檗宗
旨。逆而推之。迦叶释迦七佛威音一派宗旨。幸从这
里建立。不被断贯索禅坏却。只今还有抹得杀者么
个个缚来好与三十棒。贵图天下太平。复颂云。三日
前。三日后。普化克符俱漏逗。如今临济到三峰。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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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镞三关透。

临济谓克符普化二人曰。我欲于此建立宗旨。汝且
成褫我。二人珍重下去。三日后。普化却上来。问和尚
三日前说甚么。济便打。三日后克符上来。问和尚前
日打普化。作甚么。师亦打。然则临济果曾建立宗旨
否也。如云。打普化打克符。即是建立宗旨。则密云一
棒不作一棒用。亦即便是宗旨。又有何种种区别。种
种辨论。若谓别有。则临济打克符普化落处何在。克
符普化一番啐啄。落处又何在。三古锥何尝丝毫挂
碍。何得矫诬之耶。魔藏乃云。自临济推至迦叶释迦
七佛威音一派宗旨。幸从这里建立。不被断贯索禅
坏却。意欲推尊临济。不道钝置不少。个事。盖天盖地。
古之今之。横该十方一切处。竖彻三际一切时。如海
无自性而全体是水。如水无自性而全体是海。以针
锋沾一滴水。而全海不欠。以大海倾入大海。而本水
无馀。无起无灭。无作无止。无前无后。而安得有成有
坏。无论一黄檗一临济。即使千释迦千迦叶。亦成不
得。而又岂可坏哉。必有成时而后有坏时。必有所坏
者而后有能坏者。本无成则安有坏。本无所坏则谁
其能坏。至云不被断贯索禅坏却。足知伊死在古人
句下。全未会在。妄建宗旨。只因未悟断贯索禅。若会
得断贯索禅。自然不妄建宗旨。肯于断贯索直下承
当。一生参学事毕。𨚗得起能贯之妄。成所贯之幻。从
此千差万别。奇名异相。直至于涂污黄檗临济。以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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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释迦迦叶七佛威音一派。造大妄语耶。于此少分
相应。自必瓦解冰消珠回玉转。即临济克符普化一
番漏逗。尚属门庭之绕。又况建立宗旨种种谬说耶。

魔忍曰。风穴和尚对南院曰。凡语不滞凡情。即堕圣
见。学者大病。先圣哀之。为施方便。如楔出楔。曹山有
四禁曰。莫行心处路。不挂本来衣。何须正恁么。切忌
未生时。四病皆圣见。古人为设种种法药。因其病而
禁治之。待病去而后除药可也。夫药可除也。医不可
除也。医者。圣人预设。以待天下后世之病者也。必欲
灭宗旨。是除医矣。况今乱统之病。方炽然于丛林。师
家头破额裂而不能禁。对打还拳而不能辨。裨贩满
途而不能制止。反汲汲焉以抹杀宗旨为务。是犹疾
患满门而叱医却药。岂佛祖付嘱之意乎。且德山鉴
禅师。呵实法之甚者也。而有第一句。其他云门沩仰
曹洞法眼。固不待言。若宗旨便是实法。则诸老自立
而自呵之病狂丧心。不至如是。古德曰。但须明取纲
宗。本无实法。然则纲宗者。锻鍊实法之垆鞴也。又何
疑焉。

有身则有病。身等处空。病于何著。有识则有病。识即
真如。病于何住。肉身之病。还从身起。以大地所生之
药医之。药者非身。非身者大身。故谓之身医身可也。
法身之病。为有识在。以本分所具之药医之。药者唯
识。唯识者即识。故谓之识医识可也。从上古德。为人
解粘去缚。令彼当处解脱。得大安隐者。即将本人自
有不粘不缚唯识真心。撤其粘缚。故曰化毒药为醍
醐。若于本分外。别有神方妙七。预设以待天下之病。
纵使出自药师琉璃光如来亲手炮制。总为毒药耳。
然则药固不离学人本所自有。如何可强立宗旨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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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医乎。乱统固是丛林陋习。然其毙由于最初发心。
并非必要真参实悟。了明此一大事。徒思滥竽法席。
挂名衲僧而起。此种谬妄之徒。何足比数。五戒不持。
遑问一乘。若到明眼人前。犹如五金入冶。毫发不淆。
岂有混铜锡为金银之理。若己眼不明。欲藉口传手
授之作为实法。以辨验之。则自已先属应行拣出者
矣。何得拣别他人。以此拣别。正是野干拣别野狐。若
遇真狮子儿。又何从识得。乃云。乱统之病。方炽然于
丛林。师家头破额裂而不能禁对打还拳而不能辨。
裨贩满途而不能制止。反汲汲焉以抹煞宗旨为务。
是犹疾患满门而叱医却药。岂佛祖付嘱之意。说得
宗门扫地。此种岂得算入学人数内。若此类亦须斤
斤研辨。则推而广之。阎浮提界五浊恶行。罄竹难尽。
岂亦说立个宗旨。便能令行而禁止乎。又云。德山鉴
禅师。呵实法之甚者也。而有第一句。其他云门沩仰
曹洞法眼。固不待言。若宗旨便是实法。则诸老自立
而自呵之。丧心病狂。不至如是。此一段议论。魔忍直
以病狂丧心。谤佛谤祖。堕无间狱矣。众生颠倒。是则
名为可怜悯者。即如德山鉴云。骑虎头。收虎尾。第一
句下明宗旨。此第一句。究是何句耶。有句则早落第
二了也。云门沩仰曹洞法眼。种种落草之谈。全为慈
悲之故。岂得钉桩摇橹。诬为曾立宗旨。且世尊四十
九年说法。末后却云不曾说一字。每道。尔谓吾曾转
法轮耶。明明说得三藏十二分。而作如是言。岂非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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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而自呵之乎。魔忍病根。全在一个自字。盖过去未
来现在有一个自。便不见十方三界无非心。于是转
以不狂者为狂。转以明心者为丧心。种种颠倒。总为
不识从上古德自立而自呵落处。总为执著一个自。
既巳执著一个自。则从初参学。未曾大死大活来。直
是无处说起。譬如朝堂中礼乐刑政。可向屠肆鼓刀
人商确耶。又引古德。但须明取纲宗。本无实法。而谓
纲宗者锻鍊实法之垆鞴。夫古德之意。谓纲宗本非
实法。而魔忍乃欲将纲宗为锻鍊实法之垆鞴。一何
剌谬。实法犹如毒草。虽加炮制。岂能活人。实法犹如
沙砾。虽加镕铸。岂能成器。五宗语脉。若不作实法会。
则皆可利益学人。若作实法会。则已失五宗本旨。全
成毒草沙砾。岂是另有一种实法。而欲以纲宗锻鍊
之耶。然则什么是实法。什么是纲宗。空本无华。眼翳
而有。入大海而觅泥牛。有甚了日。

魔藏曰。打趁横流一掌行。先师禅板最分明。当时若
与亲相见。不致如今叹不平。

此魔藏作黄檗付临济禅板几案颂也。盖自言深达
临济宗旨。堪受百丈付嘱。若使身在其时。亲受临济
付嘱。便不至有密云广通辈。种种不平之说也。大我
慢。增上慢。毕具。世谛流布。有何禅宗耶。且临济明明
说个侍者将火来。来巳早知千百世后。有如魔藏辈
者出。而豫遮豫简于黄檗语声才绝之际。何犹漫不
訾省。仍复死在禅板几案上。炫转荧惑。生出许多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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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在耶。如此。则与盗名窃利。贪位慕禄之流。有何分
别。最初发心出家究何为者。佛鉴语默涉离微。如何
通不犯。颂曰。彩云影里神仙现。手把红罗扇遮面。急
须著眼看仙人。莫看仙人手中扇。若魔藏者。所为看
扇人欤。

天童辟书曰。慈明颂曰。一喝分宾主。照用一时行。一
喝既分宾主。则一棒岂非三要印开朱点窄。未容拟
识主宾分者乎 魔忍曰。此语似是而非。七辟三辟
诸引證。往往类此。夫百骸九窍。五藏六府。只在一身
儿童可晓也。问其子母生尅之义。经络运行之状。虽
卢扁犹富伫思。况临济宗旨。千牢百固。诚如辟书所
训又何必参而求悟。悟而求大悟哉。深心于此道者
思之。

学人固忌囫囵吞枣。颟顸佛性。然若藏忍辈。齐文定
旨。逐语分宗。将一片常寂光土。画界分疆。向毗卢遮
那顶上。舍非取是。以此为不颟顸。则又争得。岐黄之
术。如何可喻宗乘。方底圆盖。曷能强合。夫百骸九窍。
五藏六府。子母生剋之义。经络运行之状。其中五运
六气之周流。气血阴阳之衰旺。南北东西之异质。老
少男女之殊情。千差万别。细密难分。十方薄伽梵一
路涅槃门中。那得如许络索。宗旨之细密难分。果与
相似。则其所为宗旨。宁得不谓之邪魔外道乎。临济
宗旨。直是百杂碎。说个百杂碎。犹属蛇足。今乃谓之
千牢百固。不知如何密织细缝。乃得如此千牢百固。
岂非全是造作。何曾梦见绝学无为之藩篱耶。师家
既全以智力制造得个宗旨千牢百固。则学人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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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以心意识用事。然后能推求测度。正如岐黄之术。
若不口传手授。而欲自證自求。何路可入。个事。若可
以岐黄喻。必全不由参悟而后可。岂不与从上佛祖
之语。大相背违耶。既谓临济宗旨千牢百固。又曰参
而求悟。悟而求大悟。不知此全凭造作成之千牢百
固之宗旨。如何参。如何悟。又如何悟而求大悟耶。种
种谬说。实为学人未了者之大害。较之囫囵吞枣颟
顸佛性者。其害之轻重悬殊。盖颟顸者。果能奋起根
本无明。真参实悟。自有不颟顸之一日。若此谬说。入
人八识田中。参学愈勤。去道愈远。所为首越之燕。抱
薪救火也。天童以一棒为三要印开朱点窄未容拟
议主宾分。魔忍嫌其颟顸。故曰似是而非。不知天童
此论。无有是处。尚安得非。天童一棒。颟顸一半。不颟
顸一半。临济一句。亦颟顸一半。不颟顸一半。颟顸者
自颟顸。不颟顸者自不颟顸。与天童之棒临济之句
何交涉。今以一棒为似是而非。一句为千牢百固。所
为朝三而暮四则众狙皆怒。改为朝四而暮三则众
狙皆喜也。岂非众生颠倒相乎。

魔忍曰。辟书谓三元三要。不过临济一时上堂语。临
济灭后。谆谆拈提者。尽是狂狗逐块。鸣呼。不觉其言
之过欤。且临济因僧问真佛真法真道而示三句。因
三句而曰一句中具三元云云。则三元三要。非一时
偶然语矣。辟书既以三元三要为偶然。而又扯三要
印开朱点窄。未容拟议主宾分。以配一棒为全宾全
主。去取何尝定耶。自无定见。专以私意。斥逐先圣从
上法式。殆扫地矣。觉范洪禅师曰。予昔庵于高安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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峰之下。有僧问余曰。临济会中两僧一日相见。同时
下喝。临济闻之。升座曰。大众要会临济宾主句。问取
堂中二禅客。僧便问那个是宾。那个是主。临济曰。宾
主历然。予方欲酬之。顿见三元三要之旨。于是再拜
曰。大哉无为寂灭之光明幢也。虽百千世。有闻之者。
偷心死尽。况余去大师馀二百年哉。作偈曰。一句中
具三元门。一元中具三要路。细看即是陷虎机。忽轰
一声涂毒鼓。偷心死尽眼麻迷。石女梦中毛卓竖。辟
书遂引陷虎二字。證三元三要是权。谓权设此语以
陷学家耳。觉范之意。果如是乎。汾阳曰。只须明取古
人意旨。然后自心明去。更得通变自在。受用无穷。唤
作自受用身。夫谓之自受用身。定非权设明甚。盖虎
不陷。则偷心不死。心不死。则女毛不竖。惟證乃知。若
因陷虎二字。遂谓权设。则毒鼓女毛。又当云何。古德
曰。依文解义。三世佛冤。教乘且不可义解。况教外别
传之旨乎。

天童辟书。谓三元三要。不过临济一时上堂语。此是
天童报临济恩。不啻巴陵三语。而魔忍谓为言之过。
不但不识者个。且亦不识三元三要也。临济因僧问
真佛真法真道。而云佛者心清净是。法者心光明是。
道者处处无碍净光是。夫岐佛法道而三之。巳是不
可救药。乃又于其中分别真假。而欲求其真者。此僧
尚可与语否。临济随缘布施。作此三语。随自遮曰。三
即一。皆是空名而无实有。已是明明道破。又曰。如真
正道人。念念心不间断。自达摩西来。祗是觅个不受
惑的人。后遇二祖。一言便了。始知从前虚用工夫。山
僧今日见处。与佛祖不别。如此说得罄尽。正如将照
乘夜光。倾出一栲栳。而这僧眼目定动。梦中入梦。于
是更与一杓恶水。道若第一句中荐得。堪与佛祖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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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若第二句中荐得。堪与人天为师。若第三句中荐
得。自救不了。拨著这僧无明。欲待荐得第一句。与佛
祖为师。便问如何是第一句。济曰。三要印开朱点窄。
未容拟议主宾分。这僧不荐。乃问第二句。济曰。妙解
岂容无著问。沤和争负截流机。如此说明。而不了者
仍不了。又问第三句。则真是傀儡一般。全被心意识
抽牵者矣。故曰但看棚头弄傀儡。抽牵全藉里头人。
如此问去。有甚了期。乃自下注脚曰。大凡演唱宗乘。
一句中须具三元门。一元中须具三要。有权有实。有
照有用。汝等诸人作么生会。然则三元三要。诚所为
偶然者耳。而历代拈提不休。认为向上。尚为识得临
济否。天童判作偶然语。许具只眼。而魔忍以为非一
时偶然。真乃薰莸不同器也。且偶然二字。亦一句中
具三元门。一元中具三要。有权有实。有照有用。魔忍
辈究作么生会。既是偶然。即非偶然。既非偶然。便是
偶然。何偶然。何不偶然。道是偶然。巳不偶然。即不偶
然。斯真偶然。偶是其然。何然非偶。偶乎偶。不偶乎不
偶。然乎然。不然乎不然。即今辨别偶然二字。是偶然
耶。非偶然耶。于此荐得。未容拟议主宾分。此犹未明。
直是棚头弄傀儡矣。天童以一棒为全宾全主。以配
三要印开朱点窄。未容拟议主宾分。魔忍乃谓既以
三元三要为偶然。又何得牵合其说。于是斥其去取
不定。谓其扫灭祖宗之法式。夫无取无舍。谓之圆宗。
说甚去取定不定耶。三元三要。不得谓为临济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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式。而密云一棒。亦不得谓为密云之法式。若作法式
会。两家俱是傀儡。若于无一定之法式处荐得。则说
一句中具三元门一元中具三要也可。一棒不作一
棒用也可。究竟一句与一棒相去多少。一句许具三
元三要。一棒又岂得不具三元三要。又岂得执句为
非棒。执棒为非句耶。然则所为从上法式扫地者。是
何言欤。总之佛法不是这个道理。即如只今判这僧
问临济处。道是哑羊。是据临济以简点这僧耳。然这
僧别未措一语。又安知不是过量大人。若据这僧以
简点临济。临济通身败阙。向这僧露布。尚何法式之
有。僧问如何是真佛真法真道。知他是何心行。临济
曰。佛者心清净是。法者心光明是。道者处处无碍净
光是。岂不是向毗卢遮那顶上著楔。多见其不知量。
乃自知惭愧。即道个三即一。皆是空名而无实有。三
且不问。这一又如何举。还说个皆是空名而无实有。
者个尚可说空说有否。自己通身泥水。却说达摩祇
觅个不受惑的人。又道山僧今日见处与佛祖不别。
若本分事。则这僧又与佛祖何别。奚得向龙王斗富。
若道见处。则未开口以前。早白云千里万里也。又复
分别三句。谓第一第二。堪与佛祖人天为师。若落第
三。即自救不了。所谓转见不堪。这僧旋听旋问。观其
作剧。乃道个三要印开朱点窄未容拟议主宾分。谓
之第一句。妙解岂容无著问沤和争负截流机。谓之
第二句。但看棚头弄傀儡抽牵全藉里头人。谓之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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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句。自以为这僧鼻孔。在自己手里。不知自己鼻孔。
却在这僧手里。且第一句荐得。真乃自救不了。一句
才立。便是就他人而求自法。取彼眼而作圆通矣。岂
不自救不了。若第三句荐得。正堪与佛祖为师。佛祖
何师。佛祖之所师者。即众生耳。这僧闻此三语。亦如
莺啼过耳。又安知其非真到不疑之地。一任他人门
外历乱者。临济末后道出三元三要。把个圆伊三点。
太一含三。一般闲家具。尽情搬演出来。这僧终无一
语。不见不闻无尽。临济方才线断一时休。岂不是平
生第一场败阙哉。如此判断。不知魔忍辈闻之。当取
前论为法式乎。抑当取后论为法式乎。是则俱是。非
则俱非。亦是俱是俱非。亦非俱非俱是。定当得出。方
许看古人言句。亦方许看临济言句。正临济所云尔
等诸人作么生会也。三元三要。本是不了之谈。觉范
之颂。又何足取。但觉范意。亦正非魔忍辈之所能晓
者。观其为细看即是陷虎机。忽轰一声涂毒鼓。偷心
死尽眼迷麻。石女梦中毛卓竖。下注脚曰。虎不陷则
偷心不死。心不死则女毛不竖。真为可笑。此等语句。
犹自作实法会。不但宗风扫地。即语言文字又如何
可通。女毛不竖。是何等言语耶。乃以斥天童权设三
元三要以陷学人之说为非。天童此说固有渗漏。而
魔忍之谬。则更为谬中之谬矣。

魔忍曰。宗旨之设。本为胡喝乱棒者禁。如曰。汝等诸
人总学我喝。又曰。巳后不得学老僧喝。可谓彰明较
著矣。今辟书倒持此说以禁纲宗。无乃不可乎。予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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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评之曰。譬夫多男之人。病且死。以其劵付诸子曰。
吾少子多在外。惟此可以验之。与劵合者。即吾真子
也。诸子受命。于是展转相验而误托舍于邻人。彼邻
人者。据其舍。焚其劵。凡诸子之远还者。皆拒而绝之。
乡党不为怪。朋友不为异。何则。久假不归。其所来济
矣。夫济上之纲宗。劵也。祖宗之源流。舍也。自兴化至
雪岩高峰二十馀世。即展转相验之真子也。三峰先
师即真子之远游而后还者也。呜呼。彼邻人者。吾不
忍言之矣。

以券合识真子之喻。魔忍供状具。铁案定。盖圆宗之
不可以实法传。即同父子之不凭文券合也。夫法嗣
之义。诚以慧命绝续所关。故曰从佛口生为佛真子。
虽然。尽十方三界觅个不是佛不可得。则欲觅个不
是真子亦不可得矣。从上相承。即用世法父子之道。
以报本返始。不忘其所由生。而有法嗣之说。盖世谛
即是第一义谛。无不可者。若乃同于晋唐间人。以门
第之甲乙相誇尚。而起争端。以已之得法为荣。以人
之得法为憾。说已是真。斥人是伪。则宗风扫地。与佛
法料掉没交涉矣。既与佛法料掉没交涉。则何所逃
于世法之外。那许伊不父其父而父他人。说真说假。
诳惑闾阎。妄自尊大。称佛祖儿孙。岂非世法之所不
容者耶。从上佛祖。展转嘱累以至于今。代不乏人。真
参实悟。大死大活。与佛祖同一鼻孔。只为自已本命
元辰。本来如是。不过佛祖如是。我亦如是。岂得别有
一法。可宣可秘。可受可传。魔忍只欲斥天童不得为
临济儿孙。谓如邻人之据舍焚券。明已得魔藏之真
传。如远游真子之后人。俾拍盲哑羊。吠声士夫。相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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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崇礼敬之。而不顾人天慧命之涂污。所为大妄语
成。堕无间狱者。

魔忍曰。临济有四宾主。有宾主句。同中有别。而别中
自同。不可混也。故先师云。两堂同喝。为四宾主之母。
至于临机劝辨之际。魔宫佛国。一时现前。譬夫观音
大士。百千手眼。或慈或威。或定或慧。随学家立地处。
与之夺之。如珠之走盘。圆转横斜。千态万状。所言四
者。珠不出盘之候而巳。昔善财童子遍参五十三人
大善知识。于知识所。各得恒河沙等无量法门。及见
无厌足王之惨虐。胜热婆罗门之炽然。婆须密女之
淫艳。诸外道种之差别。未免望崖自屈。何故。垢净未
忘。而三昧之量未销也。故云。但可入佛。不能入魔。直
至大楼阁中。从三昧起。忽然打失布袋。便将从前所
得元妙。尽底扬却。十方坐断。一法不留。方契善财本
来面目。然非五十三老驱耕夺食。擒纵变化。不能至
此耳。辟书往年禁先师曰。宾主者。尔我之谓也。近又
解曰。你喝我喝。喝牛喝马。亦是宾主历然。盖始则安
于不知。近则强不知以为知。首尾支牾。不顾后世。呜
呼痛哉。不谓临济之道至如此也。

临济四宾主。与本分没交涉。所以当时说四宾主竟。
即呼大德而为注破曰。山僧所举。皆是辨魔拣异。知
其邪正。盖谓不可于此认作已躬下事也。夫曹溪以
前。圆顿心宗。尚未普传于震旦。故或一句半句直截
透彻。便相印可。迨临济之时。虽光发千灯。而末流亦
滥觞矣。念言语汉。处处有之。若不更换面目接人。止
凭一句半句。知他是何心行。故种种门庭施设。不过
欲拣魔辨异。知其邪正。何尝将此作自已脚跟下工
夫。又何尝谓人能学得恁般施设。便可了得生死也。
魔藏父子。于此等处。未具顶𩕳只眼。一向认奴作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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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来诳吓闾阎。岂免无益自已。有损他人。此是伊本
心不正。到底皆邪处。夫两堂同喝。宾主历然。宾则全
宾。主则全主。一主一宾。一宾一主。岂不历然。天童曰。
宾主者。尔我之谓也。又曰。你喝我喝。喝牛喝马。亦是
宾主历然。二说并无同异。而魔忍斥其首尾牴牾。乃
奉其师魔藏。两堂同喝为四宾主之母之说。为指南。
真所为宝鱼目为明珠者。四宾主与两堂同喝。都卢
是个没交涉。何直得再三拈弄。且谓其中有子母相
生之义。岂非梦中呓语。又云。善财未入弥勒楼阁以
前。但可入佛。不可入魔。益属谬论。魔与佛虽如火与
水之不相入。却如面与背之相比附。佛界如众生界。
众生界亦如魔界。魔界亦如佛界。了则无魔无佛。不
了则但有魔而无佛。无魔无佛则真佛矣。但有魔而
无佛。佛亦未尝欠少分毫。只是见为有佛。即已入魔
耳。安得有但可入佛不可入魔之程途宿旅耶。果其
但可入佛不可入魔。则其人。已證佛位。又何有更上
一层境界。若更上一层。别有境界。则所为但可入佛
者。正是入魔耳。魔佛尚未分明。智眼未开。遑问脚跟
点地与否。以此推测善财弥勒。岂非豆棚麦陇间人。
谈中书堂内事。魔忍既说得打失布袋。将从前所得
元妙。尽底扬却。十方坐断。一法不留。等语。又何有无
文密印。双头独结。四法交加。种种奇名异相。可知伊
将古德一片婆心。全身落草。吃紧为人之谈。都作文
字念读了也。无论魔忍。即较伊高出百倍者。若不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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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摸著鼻孔。翻转面皮。断却命根。于这里少分相应。
纵使说也说得。解也解得。判断公案也例断得。总谓
之业识茫茫。无本可据。何况魔忍辈。一腔子全是元
妙。却学古人说话。道个所得元妙尽底剔却。真乃数
他人宝。不济已贫。守著饭萝边饿死汉。只因伊不曾
真要饭吃。所以不知萝内是饭也。学人参须真参。悟
须实悟。若不如是。即使多闻如阿难。济得甚事。不过
多记得若干贝叶龙藏之文。与书厨有何差别。转不
如书厨没些心意识。却是一尊古佛。纵使说得依稀
似曲。亦只是个说禅匠。与世间博学士夫。有何分别。
且与能言鹦鹉。又有何分别。举足下足。日日在道场
中。却未踏得道场一步。要知禅不是口舌纸笔间事。
学者慎勿将此一大事。作口舌纸笔上生活。此乃谤
大般若。罪业无穷。魔忍即是前车之鉴。

御制拣魔辨异录卷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