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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製揀魔辨異錄卷二
魔忍曰。祖有信心銘近千言。其略曰。至道無難。惟嫌
揀擇。但莫憎愛。洞然明白。毫釐有差。天地懸隔。欲得
現前。莫存順逆。要知臨濟德山千奇百怪處。不過驅
學者喪盡心智。與此數語符合耳。彼義學之徒解曰。
至道本無難易。但不揀擇即是。譬夫畫龍。頭角牙眼
一一相似。惟不能行雨。所謂毫釐有差。天地懸隔。非
宗旨何以辨之。
魔忍謂臨濟德山千奇百怪處。不過驅學者喪盡心
智。與此教語符合。夫喪盡心智。尚未知曾得箇大死
大活否。曷由即與此數語符合。然雖大死大活。慧命
既續之後。洞山云。相續也大難。涌泉云。我四十九年
在這裏。尚自有時走作。汝等諸人莫開大口。見解人
多。行解人。萬中無一箇。古德言語切實如此。親甞甘
露味人。出口自是不同。豈若魔忍輩輕談般若。雖曰
此中豈有階級漸次。然而無漸次中。大有漸次。沒階
級處。大有階級。唯證乃知。談何容易。魔忍之論。譬如
書生紙上談兵。數行之間。便身經大小百餘戰。闢土
開疆十萬里矣。還當得實事否。且臨濟德山。門庭施
設。原不過接引初機。所以欲令學人喪盡心智者。欲
令學人自悟自性也。即其入門便棒。兩堂同喝等。覿
面相呈。當陽指示處。尚屬光影邊事。較璨大師銘語
落處。猶是望長安而西笑。何況三元三要等一串絡
索。且古德豈喋喋利口勝人者。特欲人於言思絕處。
一念迴光。即同本得耳。若魔忍輩所說三元三要等。
不過欲天下後世。推伊為明宗旨人。欲人向伊邊討
箇宗旨的關節。顯得伊是善知識。如此心行。縱使說
得天雨曼陀羅華。亦是子不語怪。何況不過烏焉成
馬。有甚了期。一羣盲驢。聚頭打謎而巳。且陳爛葛藤
中。尋出什麼宗旨來。又將這箇宗旨去辨別那陳爛
葛藤中打之遶者。此為揀擇耶。不揀擇耶。此不過斥
密雲一棒到底。為貌似璨大師之不揀擇而非真龍。
其頭角牙鬣雖似。不能行雨。不如他得了宗旨。是箇
真龍。分得出青黃皂白。人有向伊開口者。與他宗旨
合。則是善知識。與他宗旨不合。便是學人。將此誑惑
閭閻耳。如此。先未曾發箇淨信。又說甚信心銘。璨大
師明明說箇唯嫌揀擇。而伊則專事揀擇。明明說箇
但莫憎愛。伊則全是憎愛。只就語言文字邊會取。其
為魔外。巳是自已供招確鑿。
魔忍曰。五祖觀六祖偈畢。乃云亦未見性在。及其三
鼓入室。徵至應無所住。言下大徹。則亦未見性之語。
皎然明白。後世裝點云。故意不許以息其爭。而謂袈
裟遮圍。不欲人見。非以世俗流布。誣謗祖師耶。夫既
曰入室。閉門足矣。何至遮遮掩掩。欲隱彌露乎。此無
他。只欲於本來無一物上作解會。而袈裟遮圍處。注
脚不行。強作此語耳。可發千古一笑。
密雲悟。據大藏中壇經所載。謂五祖一日忽見六祖。
曰。吾思汝之見可用。恐有惡人害汝。遂不與言。汝知
之否。六祖曰。弟子亦知此意。不敢行至堂前。令人知
覺。後五祖見法眾總驚。無不嗟訝。遂將鞵擦了偈。曰
亦未見性在。眾人疑息等語。闢魔忍。後世裝點云。故
意不許以息其爭之語。亦是釘樁搖櫓。古今傳記。不
可信者甚多。雖史家載筆。尚多譌傳。況空山衲子。得
諸往昔之傳聞者乎。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亦未
見性在。自屬鐵案。但魔忍稟伊師魔藏之說。謂落空
亡外道。必待袈裟遮圍。五五二十五。細宗密旨。入室
傳示之後。然後盧行者於黃梅邊得箇宗旨。如此塗
污。不但未了黃梅亦未見性之旨。實於曹溪本來無
一物。未曾夢見。則雖說得袈裟遮圍處。與多子塔前
因緣。毫釐無差。亦是學語之流。何況伊所謂袈裟自
一條至二十五條。每條各五。各各四長一短。顛倒參
錯。開闔變化。默印吾人本具之廣大心體。種種魔說。
駕虗鑿空。作為實法乎。伊師魔藏。既斥本來無一物
為空亡外道。伊又斥為著在淨邊。殊不思曹溪初見
黃梅時。黃梅令隨眾作務。曹溪曰。弟子自性常生智
慧。不離自性即是福田。未審和尚教作何務。黃梅曰。
這獦獠根性太利。著槽廠去。經八月。乃有各述心偈
之事。八月以前。曹溪之言具在。何得又有落空著淨。
種種狐疑耶。總為欲證其三鼓入室。別有細宗密旨
之魔說。遂不顧謗祖之罪。肆無忌憚耳。
魔忍曰。夫拈花一宗之始入震且也。不契於君。不甚
信於緇素。不著聞於朝野。是故達摩以之而受毒。二
祖斃於刑。璨大師混跡於潛山。兢兢業業。與道自匿。
故曰慎勿言自我所得法來也。
拈花一宗四字。即是魔說。釋迦以四十九年所說。誠
恐恒河沙世界。盡未來際。一切諸眾生。迷頭認影。以
心意識測其所說。各封已見。自立為宗。於是拈出一
花。於百萬人天中。直捷提持。迦葉尊者。亦是忍俊不
禁。破顏微笑。豈曰這便是箇宗。相與誑嚇閭閻。只為
多此一舉。留下許多絡索。直至於今。如魔忍輩不了
漢。又在花邊拈邊。成箇不快漆桶。韓大伯有云。一兔
橫身當古路。蒼鷹纔見便生擒。後來獵犬無靈性。空
向枯樁舊處尋。然則提箇宗字。釋迦早為皺眉。何況
說一說二。豈捨此別有。故曰拈花一宗耶。柳自有此
拈花一宗後。子孫蕃衍。別子為祖。繼別為宗。遂有二
宗三宗。以至五宗耶。其去達摩所破之六宗。得毋更
不堪也。又謂始來震旦。不契於君。不信於緇素。不著
聞於朝野。是故達摩以之受毒。二祖斃於刑。璨大師
混跡於潛山。兢兢業業。與道自匿。此等語句。真成世
諦流布矣。魔忍好以世典附會禪宗。然即以儒門論
之。如史記孔子世家。載顏子曰。夫子之道大。故天下
莫能容。其語即不可信。不似顏子之言。其問答亦不
似孔顏心行。論語中。便不得有此種議論。道者。人之
所共由。千萬世之所同具。豈得在一人為獨大。而天
下莫容哉。況乎宗門。益為可發一大笑。達摩未來震
旦。震旦遂無佛法耶。若然。則達摩實實將得箇佛法
來也。且如世尊所拈之花。達摩未來震旦以前。為有
花耶。為無花耶。震旦之花。不因達磨來而始有。則佛
法豈是達摩來而始有耶。若於世尊所拈之花。生殊
特想。不信即是震旦所有種種諸花。不見人問青原。
如何是禪。曰碌磚。又問如何是道。曰木頭。青原之碌
磚木頭。又是達摩從西天帶來。一種禪碌磚道木頭
耶。若謂碌磚非禪。木頭非道。青原不應造大妄語。如
謂青原是實語者。則震旦之人。與碌磚木頭相安久
矣。碌磚木頭。伊亦無欠無餘。不見碌磚木頭。有甚兢
兢業業。與道自匿之處。何得無端謗毀達摩。及可璨
兩大師。得了箇什麼拈花一宗。寢食不安。坐立不穩。
自禍不了。貽累後人。
魔忍曰。六祖誕生之際。祥光燭天。感異僧與之安名。
應跋陀三藏戒壇之識。聞金剛而發悟。聞涅槃而能
講。至於示現。則目不識丁。使其稍涉學地。雖萬卷何
難。顧時當如此耳。後之看不識丁者。遂借口於盧公。
吾將請試之。聞誦而能講。如盧公乎。聞音而發悟。如
盧公乎。說法如雲雨。如盧公乎。偈頌之圓妙昭徹。如
盧公乎。楞嚴曰。想明斯聰。情幽斯鈍。夫真不識丁者。
良以情塵固蔽。與之語世諦淺小。且瞶瞶焉。瞪目直
視。况無上妙道乎。
有情來下種。因地果還生。於此閻浮提界。有大果者。
必有先兆。如小草落實於土中。一樣勾萌甲拆。而人
不見。若大竹生笋。則雖猶在土中。而數日前。地面早
巳大坼。慣掘笋者。一望而知。子產所謂用物精多則
魂魄強。是以有精爽。至於神明。其死如此。其生何獨
不然。然此皆是生滅邊事。譬如作夢。錦帳香重重。固
是一夢。席地幕天。亦是一夢。其夢中作麼生處。錦帳
圍香。與幕天席地。都沒交涉。若以曹溪始生之際。祥
光燭天。異僧安名。䟦陀留讖。聞金剛而發悟。聞涅槃
而能講。種種靈異邊求曹溪。謂曹溪傳佛心印。實由
再來。不可勉強。即是向繡幃金鴨邊尋好夢。謂好夢
不由合眼而得矣。豈知人人具足。箇箇不遺。只愁不
肯合眼。不愁不會作夢。使曹溪無此許多靈異。渠實
實到得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田地。亦能米白一
節。即成香飯。若無曹溪自性自度之力。雖有種種靈
異。管取又過一生在。世間如曹溪種種靈異。而不如
曹溪自性自度者。曆劫以來。決定不知凡幾。特既不
曾成箇曹溪。則亦不傳於後世耳。何得以傳佛心印。
詡為再來。揑天下人之目。使之生花乎。至謂曹溪目
不識丁。為時當如此。益屬怪僻。夫蒼頡造字。以代結
繩。其功用之大。雖非一切器具所可比。然與製耒以
耕。製室以居。製裘葛以衣。製炰燔以食。究是同途同
類。未有字以先。豈無賢聖。既有字以後。賢聖豈在字
中。賢聖用字。非字用賢聖。即以儒門論。亦在知得行
得盡周孔所垂字中之意。不在識得盡周孔所用以
托意之字。何況宗門。識字不識字。有何交涉。不見永
嘉云。損法財。滅功德。莫不由斯心意識。請問識字之
識。離得這心意識之識麼。若離不得。則損法財。滅功
德。正謂這箇識。何得自棄龍宮寶藏。伸手向貧子乞
一文耶。人即果如曹溪聞誦而能講。果如曹溪聞音
而發悟。果如曹溪說法如雲雨。果如曹溪偈頌圓妙
昭徹。而不如曹溪自性自度。亦祇是萬劫繫驢橛。天
地縣隔在。又何得向此等處覔曹溪。無你尋摸處。且
情塵固蔽。又與識字不識字何干。識字則愈易滋其
情塵固蔽。或有之矣。若以情塵固蔽。為不識字之罪。
則真所謂張公喫酒李公醉也。且如曹溪不識字。亦
情塵固蔽耶。不識字而瞶瞶於世諦。則或有之。若無
上妙道。不在字中。不可以識識。豈與識字不識字有
交涉哉。魔忍不過斥密雲不識字。又謂識字人方能
悟道。取悅當時士大夫之無識者。使之疑天童而親
已。乃一俗物耳。謂之曰魔。尚屬儌倖雲門說法。如
雲雨絕。葢記雲門不肯以語言繫綴人。故一說之後。
都不存省。不許偖者紀錄。故謂之如雲雨絕。言如雨
既離雲。便不再到雲上。即李白詩雨落不上天之意
也。何得云說法如雲雨。又按南史。謝靈運譏孟顗曰。
學道當須慧業。丈人生天在靈運前。成佛當在靈運
後。刻本傳譌。丈字譌為文字。遂成學道當須慧業文
人。魔忍涉獵世典。而又不深曉。乃竊取謝靈運之謬
論。又屬謬論中之譌傳。發此一段魔說。良可噴飯。即
以識字論。伊又何甞識字。
魔忍曰。淮陰侯破趙。出背水陣。令[禾*((白-日+田)廾)]將傳飱。曰。今日
破趙會食。諸將皆莫信。徉應曰諾。既而果以克趙。諸
將問曰。兵法右背山陵。前左水澤。今者將軍令臣等
反背水陣。臣等不服。然竟以勝。此何術也。信曰。此在
兵法。顧諸君不察耳。兵法不曰陷之死地而後生。置
之亡地而後存。且信非得素拊偱士大夫也。此所謂
驅市人而戰之。其勢非置之死地。使人人自為戰。今
與之生地。皆走。寧尚可得而用之乎。諸將皆服。曰善
非臣所及也。夫五家宗旨。備在四七二三諸祖臨機
與奪之中。盲師無眼。自不能見。而謂曹溪以後。厥旁
岐。厥奇名異相。不惟不知臨濟諸宗。且未識曹溪。巳
上為何等語也。嗚呼。
引淮陰背水陣事。不過謂五宗語脉。皆陷之死地而
後生。置之亡地而後存耳。夫不向銀山鐵壁。死盡偷
心。固不得㘞地一聲。五花八裂。然謂此四七二三。臨
機與奪。即是宗旨。則何異寶鼠璞為玉璞。轉譏密雲
為盲師無眼。自不能見。而謂曹溪以後。厥旁岐。厥奇
名異相。不唯不知臨濟諸宗。且未識曹溪以上為何
等語。如此妄說。真所謂以不狂為狂者矣。夫厥旁岐。
厥奇名異相。即陷之死地而後生。置之亡地而後存。
種種善權方便是。魔忍死在厥旁岐。厥奇名異相等
字下。不知厥旁岐。厥奇名異相。即是自已口中所說。
陷之死地而後生。置之亡地而後存之注脚也。然則
不特不識曹溪。并亦不識臨濟在。則所謂陷之死地
而後生。置之亡地而後存。亦是念言語漢。何甞向從
上古德處。得半杓來。譬如不識淮陰用兵。應時及節
處。專一背水陣。將見盡驅入水。成王尋王邑昆陽故
事耳。且此事說箇宗。早巳不本分。無可奈何。強名為
宗。乃又生出臨濟諸宗。謂之一宗。巳鈍置煞人。那堪
說箇諸宗。十方薄伽梵。一路涅槃門。可以諸宗塗污
之耶。五官百骸。八萬四千毛孔。祇得一箇身。厥旁岐
厥奇名異相。只得一箇善權方便。謂此八萬四千毛
孔之身為實相。不可也。謂此厥旁岐厥奇名異相之
善權方便為實法。其又可乎。
魔忍曰。達摩東來六世而有曹溪。自曹溪而後分為
兩支。其一曰青原思。思出石頭。為曹洞宗之祖。其一
曰南嶽讓。讓出馬祖。為臨濟溈仰雲門法眼四宗之
祖。禮曰。別子為祖。繼別子為宗。百世不遷者。別子之
後也。今達摩之道。以南嶽為別子。臨濟又南嶽後之
別子也。五宗既定。當各宗其始別之祖。故源流始於
臨濟。於義為安。不知廣通何所據依。而曰挽祖回風。
直接大鑒。若謂泝流窮源。則西天始於迦葉。東土始
於達摩。通乃上棄迦葉達摩之元祖。下忘臨濟始別
之本宗。而中繼六祖。將何為者耶。况其言曰。馬祖以
下。縱橫肆出。厥奇名異相。羅籠天下學者。則抹殺宗
旨之罪明甚。三峰力辨之。觸其忌諱。遂致相責。連篇
累牘。至今日而不巳。葢不察三峰之用心也。傳曰。人
之有技。若已有之。人之彥聖。其心好之。近世傳佛心
宗者。誠能好三峰之道以自輔。俾其考定乃祖乃宗
法與名位。則曹洞溈仰可以並美。噫。亦晚矣。
宗門法嗣。稱為父子。蓋父子之義。生身所自。法嗣之
義。無生身所自。固非但有假名而無實義。要知實義
即是假名。然必悉如世法高曾祖考子孫曾元。斤斤
論之。所為癡人前不可說夢。至若禮記所稱別子為
祖。繼別為宗等說。蓋因古之中華。與今之塞外部落。
相去不遠。不得不各君其國各子其民。既各君其國
各子其民。則不得不有宗法。以為大宗小宗之別。使
大宗世其爵土。以育小宗。小宗守其名義。以奉大宗。
故曰。宗。尊也。後世封建變為郡縣。而儒門猶以古之
宗法。理今之族人。亦是癡人前不可說夢。今魔忍謂
南嶽為別子。臨濟又南嶽後之別子。五宗既定。當各
宗其始別之祖。更是癡夢說癡夢矣。夫別子也者。支
子也。庶子也。支庶之名。以有嫡子而起。別於嫡子。故
曰別子。今曹溪法嗣四十三人。究竟四十三人中。何
人是其嫡子。何人非其嫡子。乃以青原南嶽俱作別
子論可乎。又詆廣通直接曹溪之說。為抹殺宗旨。又
斥其上棄迦葉達摩之元祖。下忘臨濟始別之本宗。
夫論自性自度。則非從人得。并不得謂已得。且釋迦
與已。等是無得。亦不可云從釋迦得。亦不可云非從
釋迦得。然而得無所得。莫不歡喜讚歎感激。無可名
言。則曰釋迦牟尼佛大慈悲父。若如魔忍之論。則稱
釋迦牟尼為大慈悲父者。便是滅煞從上古德。而昌
認西天第三祖以下為兒孫耶。若論宗旨。不得舉一。
若云門庭施設。則厥奇名異相。無所不可。況所云宗
旨。亦是奇名異相。亦是門庭施設。若作實法會。并門
庭施設亦非。乃欲天下後世宗徒。並好伊師之說。考
定乃祖乃宗法與名位。牽連一坑埋却。不識伊乃祖
乃宗法與名位。是何等邪魔外道。古人云。臨濟小廝
兒。亦具一隻眼。伊雖欲牽之入火坑。臨濟固是如水
不可入。如火不可近。如地不可捨。如風不可捉也。
宗門不涉文字。固不得以文字辨論。但魔藏父子。動
即援引世典。差排牽合。又不得不即以世典明其舛
謬。以解無學者之惑也。夫宗法之宗。與宗門之宗。不
過宗字偶同。其實方底圓蓋。宗法之宗。宗者尊也。如
周天子則為大宗。為天下之所尊。若魯若衛。則為別
子。為小宗。為一國之所尊。其在異姓。如太公望開國
於齊。則為大宗。為一國之所尊。若丁若桓。則為別子。
為小宗。為一家之所尊。至於禪宗宗字。與宗法有何。
交涉。宗者。總持之謂也。到此言語道斷。心行處滅。為
一總持。涅槃不二。不知其名。強名曰宗。是故教曰說
通。宗曰宗通。宗之為言。如是如是。達摩破六宗而為
教外別傳之一宗。大鑒大通分為南宗北宗。其後南
宗又分為曹洞臨濟溈仰雲門法眼五宗。蓋皆唱導
一時。為人所欽仰。而推崇之為某宗而已。與嗣續之
義何涉。如何牽合傅會。歷代無識啞羊。輙欲攀古名
宿為之祖父。以為世榮。誤認禪門宗字。與宗法宗字
同義。於是議論蜂起。聚訟不休。遂成五家各有宗旨。
各傳其子孫。齊文定旨。逐語分宗。口傳耳授。意想識
知。將曹溪一味醍醐。化為五般毒藥。吁可歎也。殊不
思宗法必合考妣而論之。以分宗子別子。禪門何由
強同。即景德傳燈錄。有旁出法嗣之名。亦屬謬見。佛
說十方薄伽梵。一路涅槃門。又曰。唯此一事實。餘二
即非真。稍涉旁岐。即屬外道。安得有旁出而又可謂
之法嗣之理。此事無邊而不中。可曰旁乎。不出而不
入。可曰出乎。密雲悟付法藏留為旁出一枝。即屬智
眼不明。魔藏父子乃欲考定宗法。自立為臨濟正宗。
種種貪嗔癡相。不過欲諱却旁出二字。而不自知其
說之謬戾至於此極也。魔藏輩每斥密雲目不識丁。
不知伊識丁之害。大至絕人慧命。小亦累人笑而齒
冷。
魔忍曰。六人共證一體。如初祖皮肉骨髓。以揀道之
偏全。其意固不在是。闢書未免隨語生解耳。昔者雪
竇顯公典客太陽。客與論趙州宗旨。曰法眼禪師昔
邂逅覺鐵嘴於金陵。問曰。趙州栢子因緣還記得否
覺曰。先師無此語。莫謗先師好。法眼拊手曰。真自師
子窟中來。覺公言無此語而法眼肯之。其旨安在。顯
對曰。宗門抑揚。那有規轍乎。有苦行名韓大伯者。貌
寒寢。侍其旁。輙匿笑而去。顯怒曰。我對客語。爾敢慢
笑。何耶。對曰。笑知客智眼未正。擇法不明。顯曰。豈有
說乎。對以偈曰。一兔橫身當古路。蒼鷹纔見便生擒
後來獵犬無靈性。猶向枯樁舊處尋。顯陰異之。結以
為友。嗟夫。韓大伯者。固奇矣。而顯公受善遷過。更不
可得。真古今傑士哉。
無善也。無過也。并無善無過之無亦無也。無無既無。
纔名初發心住。三藏十二分千七百則公案。道是善
則皆善。不待成卷成則。成句成字而後善。舉筆沁墨。
落紙成點而巳善。開口轉喉。出氣發聲而巳善。道是
過。則皆過。亦不待成卷成則。成句成字而後有過。舉
筆沁墨。落紙成點巳成大過開口轉喉。出氣發聲巳
成大過。於此尚未薦取。便欲談宗說旨。盡成世諦流
布矣。何有吾宗。所以法眼益覺鐵嘴論趙州栢樹子
公案。覺謂先師。無此語莫謗先師好。法眼拊手嘖嘖。
歎為真自師子窟中來。而韓大伯并不肯雪竇宗門
抑掦無軌轍之語。爰有蒼鷹擒兔頑犬尋樁之喻。魔
忍乃謂雪竇遷善改過。夫韓大伯何善而雪竇何過
耶。其意不過暗剌天童闢書之為飾非拒諫。不知其
為埋沒雪竇。埋沒韓大伯。埋沒覺鐵嘴。埋沒法眼。埋
沒趙州。埋沒達摩。埋沒栢樹子。鷹兔犬。埋沒魔忍自
己本命元辰。特教密雲悟一橛頭硬禪。逞智作威。一
棒直打到底耳。夫一棒亦可為躲跟窠臼。然一棒又
豈非直透三關。若因一棒打著色身。而色身中是見
非見。善見過見。熾然發露。於是疑之謗之。誣之陷之。
不知柱杖子早巳勃跳上三十三天。恁爾向舊處捉
搦。真韓大伯所為獵犬無靈性也巳。
魔忍曰。馬大師闡化於江西。南嶽問眾曰。道一為眾
說法否。眾曰。已為眾說法。師曰。總未見人持箇消息
來。眾無對。因遣一僧去。囑曰。待伊上堂時。但問作麼
生。伊道底言語記將來。僧去。一如師旨。回。謂師曰。馬
師云。自從胡亂後。三十年不曾少鹽醬。師然之。此一
語。是塞心性義路之錮鏴。摧生死魔軍之利劍。而直
指人心見性成佛之指南車也。金剛𣗥蓬。穿人鼻孔
者。自此而始。但不可向癡人說夢耳。
心性義路。即是唯識真詮。生死魔軍。即是涅槃佛果。
古德云。若取一法。不成法身。若捨一法。不成法身。若
欠一法。不成法身。若剩一法。不成法身。安得厭離心
性義路。而為錮鏴以塞之。自塞。則為怖頭。塞他。則為
狂藥。況諸佛在眾生生死海裏。眾生在諸佛無生死
門中。佛見若起。即為是魔。魔罥若空。即為是佛。欲斷
生死。即不了生死。既了生死。乃本無生死。又何得有
所為摧生死魔軍之利劍乎。況義路乃識神生死本。
唯了達心性。則義路即是涅槃。今混心性義路而一
之。不知既曰心性。何云義路。既曰義路。何云心性耶。
生死者。眾生見耳。不了生死而欲斷生死。期為魔見。
今以生死為魔軍。可見其未了生死。夫天地萬物。並
在生死海內。豈得斥之曰魔。足知伊之為魔眷屬。直
指人心見性成佛者。橫該十万一切處。竪徹三際一
切時。皆是心。皆是佛。故曰。如牟尼珠。體非一色。如寶
絲網。層映相連。是為圓宗。不出而不入。安得有指南
車之可喻。如以指南車喻。則此圓宗。是有一定之所。
而馬祖此句。實有直指之能。能所雙黏。圓宗頓泯矣。
夫唯這箇。唯證乃知。不可以語言文字傳。雖有無礙
辨才。不能使未證者。因吾語言文字而證。若其因之
而證。還是伊自心自證。否則說者徹底說破。聽者依
然囫圇。轉礙伊正見。所以古人有父母所生口。終不
為汝說之語。令人自心自證。善權方便。則以無義味
語。置伊八識田中。如金剛圈。如栗棘蓬。吞不得。吐不
得。到得真參實悟。報恩有分。此正古德無緣之大慈。
同體之大悲。豈欲將此穿人鼻孔。操縱自由。是何心
行耶。且此數句。與馬祖上堂。自從胡亂後。三十年不
曾少鹽醬。有何交涉。馬祖闡化江西。南嶽以無人持
箇消息來。遣一僧往。驀問作麼生。馬祖乃作是語。蓋
其境智融通。理事無礙。絲毫不離本分。即便以本分
事接人。隨緣應機。答此驀問作麼生之僧耳。何甞謂
此一語。可以蔽塞義路。斫斷生死。有指人成佛之能。
可為穿人鼻孔之具。流傳數千百年。宗旨自此始立
耶。如魔忍者。正是癡人說夢。乃轉謂癡人前不可說
夢。何其謬也。圓悟云。若向下委曲提持。則敲牀竪拂。
瞬目掦眉。或語或默。說有說無。若向上提掇。如擊石
火。似閃電光。有時行棒。有時行喝。有時箭鋒相拄。有
時佛眼覷不見。雖然如是。猶有向上向下。忽遇其中
人。却沒許多般事。只是現成。所以道。山是山。水是水。
天是天。地是地。不移易一絲毫。正當恁麼時。還委悉
麼。萬邦有道歸皇化。偃息干戈樂太平。圓悟此則語
句。學人薦得。自知馬大師落處。直是現成。魔忍說妙
談元。皆為實法。
魔忍曰。大師應般若多羅之識。為震旦第一法王。觀
其施設。如石季倫讌客。雖廚廁𢍉穢之地。羅列雜寶。
客隨手而得之。徃徃揖婢為夫人。錯愕遷避。自謂入
崇之室。及其登廣筵。罰巨觥。照以明月之珠。使綠珠
歌於前。十丈珊瑚。一擊粉碎又不覺爽然自失。此大
智之得於扭鼻而失於最後之一喝。臨濟所謂吹毛
用了急須磨是也。夫虎豹之威。信乎其猛矣。或不免
於戈戟。吞舟之魚。信乎其大矣。或難逃於巨浸。騏驥
之駒。瞬目而馳千里。人得而縻之。以其跡在耳。惟龍
則不然。大而溟渤。小而盃盎間。莫不卷舒自得。排山
嶽。興雲雨。過而不留。變化而莫窮。得此道者。謂之龍
奮迅三昧。馬大師其是乎。變三十四祖之法式。融其
弊。掃其轍。若疾雷之破山。使心性解路之偷心。聞之
立死。如金翅鳥王。直取龍吞。然後翱翔九天。不住虛
空。不離於空。不為空性之所留滯。我為法王。於法自
在。不特龍變而巳。後來臨濟雲門溈仰法眼各建寶
幢。不過一為拈出。豈於三日耳聾外。別有宗旨哉。然
則今之不透重關。認悟中迷為實法者。與客之登廁
得寶時節等耳。
無論馬祖未甞變三十四祖之法式。莫謗馬祖。且三
十四祖。何甞有甚法式。莫謗三十四祖。無論謂三十
四祖有轍可掃。有獘可融。是謗三十四祖。即謂三十
四祖無轍可掃。無獘可融。尚是謗三十四祖。何也。尚
落箇無字在。乃謂馬祖融三十四祖之獘。掃三十四
祖之轍。為震旦第一法王。不啻斥馬祖是震旦第一
大魔矣。從上古德。俱登一際解脫之門。盡受平等菩
提之記。至於任性卷舒。隨緣接物。各各時節因緣不
相同。是以各各語默作止不相襲。譬如東西南北。不
得謂此方勝於彼方。地水火風。不得謂此大高於彼
大。盡是門庭邊事。不關涅槃妙心。若馬祖門下八十
四員善知識。箇箇堪作十方導師。固是馬祖鉗鎚不
同。要亦是一時法會因繇。德星會聚。是諸人等各各
自性自度。得無所得。豈是馬祖曾經箇箇教以無文
密印。雙頭獨結。種種作為實法耶。夫唯這箇。向之即
背。近之即離。取之即失。急之即遲。千聖拱手而無計
較。一門深入而忘覺知。中心自證。不從人得。有何法
式之可言。又有何獘何轍。可融可掃哉。夫垢淨雖曰
不二。然舉屠坊酒肆中語。唐突佛祖。譬如不齅芬陀
利而齅伊蘭。不成鼻功德。晉書石崇傳。何堪引喻馬
祖施設。伹以施設言。却正可以豪富喻。多財之人。自
必百事易遂。却與身心性命有何交涉。門庭施設。亦
復如是。要之與這箇。料掉沒交涉。魔忍乃舖張揚厲
見得伊師所建宗旨。源遠流長。直從馬祖得來。以此
為壓倒密雲之具。實為邪說。又斥密雲為不透重關
認悟中迷為實法。夫不踏末後一關。雖菩提涅槃真
如佛性。趙州謂之貼體衣服。猶為實法。葢有一絲頭。
即是一絲頭。一絲不圓。一絲是實法。一微塵處未了。
一微塵是實法。以此檢點他人。誰能避其舌鋒者。雖
然。自眼未開。莫問他目。如魔忍者。六根尚未斷。五戒
尚未持。身居迷中之迷。而責人悟後之悟。亦可嗤也。
以迷人空故。起我見之愚。隨情生執。以迷法空故。違
現量之境。逐塊弄丸。縱使檢點得毫𨤲無差。正所謂
如蟲食木。猶奴數錢。與自己何益耶。
百丈野鴨子公案。魔藏頌曰。野鴨子。飛過去。捩轉鼻
頭哭笑處。是伊會也又深明。劈破囫圇未相許。却把
住。道道魔忍曰。劈破囫圇未相許。若人悟得。不勞
再參。
自他俄立。逆順隨興。一念墮常。即為物轉。故謂之劈
破囫圇而馬祖不許。亦為依稀似曲。然若如是。不合
於囫圇中妄建宗旨。妄起分別。妄謂千問千打為一
橛頭硬禪。妄立一○為千佛萬佛之祖。妄作雙頭獨
結四法交加細宗密旨等誑惑閭閻。若如是。方且不
肯滅却野鴨子。以伸自己。豈肯滅却瓣香來處。以伸
自己。道人行處。如火消水。箭既離弦。無返回勢。金既
出鑛。永無入鑛之期。木若作灰。再無成木之理。然則
伊所為劈破囫圇未相許者。祇道百丈鼻頭不痛後。
尚自囫圇。未曾劈破。直待振威一喝。三日耳聾。然後
一時百雜碎。大機大用現前。能作龍奮迅三昧也。豈
不是全離本分。一向認奴作郎。脚跟不點地。於此一
蹉失。豪釐有差。天地懸隔。直至於欲憑口頭滑利。滅
却目不識丁老禪和。使天下後世。無復稱為愈巳。如
此作為。不道伊魔力不能橫絕四海。只是業識茫茫。
無本可據。自悞悞他。塗污慧命。夫唯這箇。不在內不
在外不在中間。是以皆在也。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
是以皆是也。一毫端建寶王剎。是以碎入微塵。盡大
地是一隻眼。是以圓融無際。抽刀斷水水復流。劈之
不破。一月普現一切水。破處皆圓。然則劈破囫圇之
說。果何處安著耶。即謂指百丈飛過去也一句說。亦
屬不了之談。何得謂若人悟得不勞再參。至於古德
機用。雖復千變萬化。不過建化門庭。一時老婆心切。
亦或逢場作戲。本非如實極談。若非一切遣。即是一
切立。與本分沒交涉。本分風光。無有可遣。以一切法
悉皆真故。亦無可立。以一切法皆同如故。若將門庭
邊事。認為本分。以貪痴愛水。違順想風。於垢淨識地。
發恚嗔愚火。迷人空則起我見。迷法空則障圓聞。機
用愈深。去道愈遠。盡屬凡因。豈成聖果。夫聖凡情盡。
始許問津。若離聖逐凡。巳違起信初地。向後尚何可
言哉。極其所至。如魔藏父子竟成小人之無忌憚。學
者安可不猛省。故曰參須真參。悟須實悟。從初徹一
切空有。切須脚頭穩實。
魔忍曰。馬祖以三甕醬寄百丈。可疑也。百丈上堂一
時打碎。又可疑也。不疑馬祖百丈。而疑先師以三數
表法。可謂不善疑矣。不善疑而求善悟。譬若首燕而
之越也。
凡所有相。皆是虗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瞥有
一豪起處。悉落見聞。從分別生。俱非真實。若不達無
相即相。則是取相凡夫。若了相即無相。則成唯心大
覺。既不可取相求悟。亦不可離相思空。不即不離。覺
性自現。韓簡曰。物生而後有象。象而後有滋。滋而後
有數。象既虗妄。何況從象滋生之數。這箇若可以數
表。則不當云不二法門矣。夫不可有二。故曰唯此一
事實。不可有一。故曰不二法門。百萬億那由他算數
譬喻之所不能及之多。即此一是。不可有一之一。百
萬億那由他算數譬喻之所不能及之多是。多無自
性。即一為多。一無自性。即多為一。一亦不立。多尚何
存。多既森羅。一自顯現。為一為多。莫非幻住。於多於
一。皆達真源。是故非多非非多。非一非非一。今魔藏
以三數表法。將以表何法耶。夫法者。百萬億那由他
算數譬喻之所不能及。三數何其少。不可有一。三數
何其多。如上種種言多言一。皆是虗妄。從分別生。非
為真實。於百丈打破醬甕公案。尚屬不快漆桶。多嘴
阿師。況於三甕醬上從三起義。謂從黃梅三擊碓出。
因而黃蘗三頓棒。興化三拈香。如此拈弄。直是痴狂。
未知百丈打碎醬甕。可是三棒否。百丈耳聾。固是三
日。馬祖之喝。何以不三。黃蘗聞舉。應當三吐其舌。野
鴨子當是三隻。捩鼻大痛。當是三捩。歸寮哀哀痛哭。
當是三聲。適纔哭而今笑。當是三笑。所以後來開堂
說法曰。三十年不少鹽醬。想馬祖知其悟得三數。遂
以三甕醬遺之。可惜兩堂無一人能如藏忍父子得
知三數表法者。於是百丈一齊打碎。醬不得喫。馬祖
於是不復再遣人遺以鹽三斤耶。藏忍兩盲驢。聞此
不知亦發一笑否。
魔忍曰。三問三打。古今惟黃蘗一人。又止於接臨濟
一用。若再問。則效顰者蠭然而起矣。況千問千棒。萬
問萬打。可至今日而無弊乎。昔者昭覺勤禪師常曰。
近來諸方盡成窠臼。五祖下我與佛鑑佛眼三人結
社參禪。如今早見漏逗出來。佛鑑下。有一種作狗子
叫。鵓鳩鳴。取笑人。佛眼下。有一種覰燈籠露柱。指東
畫西。如眼見鬼。我這裏且無這兩般病。妙喜曰。擊石
火。閃電光。引得無限人弄業識。舉了便會了。豈不是
佛法大窠臼。勤不覺吐舌。乃曰休管他。我以契證為
期。若不契證。斷不放過。妙喜曰。契證即得。若只恁麼
傳將去。舉了便會了。硬作主張。擊石火。閃電光。業識
茫茫。未有了日。勤深肯之。噫。證之一字。惟宗旨可以
辨驗。否則金鍮混雜。孰敢誰何。
己眼不明。終無為人之分。若使頂𩕳上具眼衲師。任
爾如何蓋覆。如銅鐵金銀。入罏便曉。罏無分別之意。
火無辨驗之心。罏火何甞預立箇法門。以待銅鐵金
銀之就勘。若別有勘銅鐵金銀法門。便不成罏火了
也。大慧杲遠遜其師圓悟勤處。即此便見。明明向伊
道以契證為期。若不契證。斷不放過。猶道。若只恁麼
傳將去。舉了便會了。硬作主張。擊石火。閃電光。業識
茫茫。未有了日。此語圓悟勤何由深肯。即當曰深肯
其語。知他圓悟勤是何心行。從上古德。接引學人。皆
是應時及節。隨病發藥。至於契證。離却六祖只合自
性自度一語。有何奇妙秘密之旨。可以自我度他。若
有。即是魔說。即是實法。自救不了。如何為人。魔忍乃
以密雲千問千打萬問萬打為有獘。而謂證之一字。
必宗旨可以辨驗。否則金鍮混雜。孰敢誰何。夫密雲
千問千打。萬問萬打。固是金鍮混雜。然猶是金則從
他金。鍮則從他鍮。若魔忍以作為實法為宗旨。則自
己通體是鍮。却欲辨他孰為金孰為鍮。化他鍮令成
金。豈非業識茫茫。未有了日。譬如身在岸上。則能拯
人以出於水。若自己沒頂入水。而自誇有辟水珠。呼
在岸在水之人。隨伊所向。則其為非拯人出水之人。
而為引人入水之魔。必矣。三問三打。何所見古今只
黃蘗一人。黃蘗平生。何所是只接臨濟一用。箇事。豈
在冊子上考究得者。三問三打。如使黃蘗負墮。那許
他偶然一用。若果接得臨濟。何妨千問千打。萬問萬
打。此事從冊子上得來者。古人皆斥為念言語漢。何
況從冊子上查考故事。威音那畔。今世門頭。種種事
相。百萬億那由他算數譬喻之所不能及。其載在冊
子上者。乃恒河裏一沙耳。即載在冊子。而目光未到。
不會裝入茫茫業識中者。當不知凡幾。乃欲據兩眼
如豆之光。查看所得者。以評論箇事。豈非輕談般若
乎。古德云。諸祖共傳諸佛清淨自覺聖智。真如妙心。
不同世間文字所得。若有悟斯真實法性。此人則能
了知三世諸佛。及一切眾生。同一法界。本來平等常
恒不變。是知吾宗本無有旨。言旨即已非宗。無可名
言。強名宗旨。以離却心意識故。今乃以心意識所造
之雙頭獨結等。辨驗一切眾生心意識。如打謎。如射
覆。中者。則謂之契證。宗風掃地矣。此事豈可意解情
求。若以意解情求。如將兔角之弓。架龜毛之箭。以無
手之者。擬射碎須彌之山。似傾壓沙之油。點無煙之
火。貯漏巵之內。欲照破鐵圍之闇。徒役狂心。無有是
處。今以狂心所造之狂華。飲人狂藥。令人同狂。以為
宗旨。以為契證。將使末學受其無窮之遺毒。如欲仰
報佛恩。安得不思迴狂瀾於既倒。反覆辨論。其能巳
乎。
魔忍曰。余救五宗。禍患死生。不暇措意。但恐百千世
後。不復知有揚子雲。為可歎耳。
常寂光中。毗盧頂上。有甚禍患死生。說甚措意不措
意。魔忍自誇其因救五宗之故。不措意於禍患死生。
又以後世人之不知為可惜。復自託於揚子雲。以見
後世之必知。請問此等語言。在常寂光中。毗盧頂上。
有可著處否。不污濁否。雖然。伊恐百千世後。不復知
有揚子雲。豈知百千世後。必知有揚子雲。猶夫百千
世後。必知有魔忍。此則自因生自果。理合遺臭萬年。
無可如何者也。揚子雲者。王莽之大夫也。其急欲貌
為孔子。正與魔藏父子急欲貌為臨濟同。其作法言
仿論語。作太元經仿周易。正與魔藏父子妄立雙頭
獨結等。為達摩西來宗旨同。其作劇秦美新。正與魔
藏父子作五宗原五宗救同。魔藏父子。特不及揚子
雲博學多聞耳。然掦子雲陷身亂賊。為忠臣孝子所
羞稱。魔藏父子倒戈乃祖乃父。為宗徒中之敗類。其
罪正同。伊欲自比揚子雲。供招巳定。可為千秋鐵案
華嚴經云。汝承事一切善知識。應發如大地心。荷
負重任無疲倦故。應發如金剛心。志願堅固不可壞
故。應發如鐵圍山心。一切諸苦無能動故。應發如給
侍心。所有教令皆隨順故。應發如弟子心。所有訓誨
無違逆故。應發如僮僕心。不厭一切諸作務故。應發
如養母心。受諸勤苦不告勞故。應發如傭作心。隨所
受教。無違逆故。應發如除糞人心。離憍慢故。應發如
巳熟稼心。能低下故。應發如良馬心。離惡性故。應發
如大車心。能運量故。應發如調順象心。恒伏從故。應
發如須彌山心。不傾動故。應發如良犬心。不害主故。
應發如旃陀羅心。離憍慢故。應發如牸牛心。無威怒
故。應發如舟船心。往來不倦故。應發如橋梁心。濟渡
志疲故。應發如孝子心。承順顏色故。應發如王子心。
遵行教命故。夫佛之誠言。承事善知識當如是。今五
宗救中。呵罵譏誚乃祖密雲悟之語。不一而足。顯悖
佛教。尚何論宗旨。實屬法國土背道之臣。大乘家邪
見之子。
御製揀魔辨異錄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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