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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百二十四 (自动笺注)
欽定四庫全書
 册府元龜卷五百二十四宋王欽若等撰
  諌諍部
   規諌
古者為書瞽為詩工誦箴諌大夫規誨傳信庻人商旅于市以至在御有旅賁之規位宁官師之典居寝有贄御之箴皆所以救過而懲慾弼違而縫闕周旋顧省夙夜祗慄然後安處民上而臻乎叡聖者也然臣之事君守死無貳進有盡忠之訓退有後言之戒至於獻可替否有犯無隠批逆鱗而靡憚納苦言而罔懈勤勤懇懇以規其失者蓋其分焉三代而下方牘所記忠賢餘烈可得而徵也乃有揚㩁治道敷引徃昔形於論述言之有味以至切問近對援理以悟上心因類取譬指事以箴時病内發於悃幅外著話言純誠篤至嘉猷灼叙其或有感動申其規益濟世成務納君於善傳曰仁人之言其利溥哉斯之謂矣
殷祖已髙宗成湯飛雉升鼎耳而雊(耳不聰之謂雊鳴)
祖已訓諸王(賢臣也以訓道諌王)作髙宗肜日(祭之明日又祭殷曰肜周曰繹)曰髙宗肜日越有雊雉(於肜日有異雉)祖已曰惟先格王正厥事(言至道之王遭變異正其事而異自消)乃訓於王曰惟天監下民典厥義(祖已既言遂以道訓王言天視下民以義為常)降年有永有不永天夭民民中絶命(言天之下年民有義者長無義者不長非天欲夭民民自不修義以致絶命)民有不若不聽罪天既孚命正厥德(不順德言無義不服罪言不改脩天已信命正其徳謂有永有不永)乃曰其如台(祖已恐王未受其言故乃復曰天道其如我所言)嗚呼王司敬民罔非天胤典祀無豊于昵
周家父大夫誦節南山之詩以諌幽王
富辰大夫襄王使伯服游孫伯如請滑不聽王命而執二子王怒将以狄伐富辰諌曰不可臣聞之大上以德撫民(無親疎也)其次親親相及也(先親以及推㤙行義)昔周公二叔不咸故封親戚蕃屏周(弔傷咸同周公夏殷叔世疏其親戚以至㓕亡故廣封其兄弟也)管蔡郕霍魯衞毛𣆀郜雍曹滕畢原鄷郇文之昭也(十六國文王子也管國榮陽京縣北雍河内山陽縣西畢國在長安縣西北鄷國在始平鄠縣東)邘晉應韓武之穆也(四國武王子應國在襄陽城父縣西韓國在河東郡河内野王西北有邘城)凡蔣邢胙祭周公之胤也(胤嗣也蔣在弋陽縣期思縣西南平昌縣西有茅鄉東郡燕縣西南有胙亭)召穆公思德不類糾合宗族成周作詩(類善也糾收也召穆公卿士采地扶風雍東南有召亭周厲王之時徳衰兄弟道缺召穆公東都㑹宗族特作此周公樂歌常棣詩屬小雅)曰常棣華鄂韡韡(常棣棣也鄂鄂然華外發韡韡光明貌以喻兄弟和睦強盛而有光輝韡韡然)凡今之人莫如兄弟(言致韡韡之盛莫如親兄弟)其四章兄弟䦧于墻外禦其侮(閲訟爭貌言内雖不和猶宜外捍異族侵侮)如是兄弟雖有小忿不廢懿親(懿美也)今天不忍小忿以棄親其如之何庸勲親親暱近尊賢徳之大者也(庸用也暱親也)即聾從昧與頑用嚚姦之大者也棄德崇姦禍之大者也(崇聚也)平惠之勲(平王東遷是依惠王出奔納之是其勲也)又有厲宣之親(始封之祖桓公友周厲王宣王母弟)棄嬖寵而用三良(七年嬖臣申侯十六年殺師寵子子華也三良叔詹叔叔所謂尊賢)於諸姬為近(道近當暱之)四德具矣耳不聼五聲
之和為聾目不别五色之章為昧心不則德義之經
為頑口不道忠信之言為嚚狄皆則之四姦具矣周之有懿德也猶曰莫如兄弟故封建之(當周公時故言周之有懿德)其懷柔天下也猶懼有外捍禦者莫親親故以親屏周召穆公亦云(周公作詩召公歌之故言亦云)今周德既衰於是乎又渝周召以從諸姦無乃不可乎(變周召親兄弟之道)民未忘禍王又興之(前有子頽之亂中有叔帶召狄故曰民未忘禍)其若文武何(言将廢文武功業)王弗聽又王子帶奔齊富辰言於王曰請召大叔(富辰周大夫叔王子帶)詩曰協比其鄰昏姻孔云(王者為政和協近親昏姻甚相歸附也鄰猶近也孔甚也云旋也)吾兄弟之不協焉能諸侯不睦王悦王子帶自齊復歸京師王召之也
漢張釋之謁者僕射從登虎圏文帝上林禽獸簿十餘問尉左右視盡不能虎圏嗇夫從旁代尉對帝所禽獸簿甚悉欲以觀其能口對嚮應無窮者帝曰吏不當如此耶尉亡頼釋之嗇夫上林釋之前曰陛下絳侯周勃何如人也帝曰長者又復東陽侯張相如何如人也帝曰長者釋之曰夫絳侯東陽侯稱為長者兩人言事不出口豈效此嗇夫喋喋利口捷給哉且秦以任刀筆之吏爭以亟疾苛察相髙其敝徒文具惻隐之實以故不聞其過陵夷至於二世天下土崩陛下嗇夫口辯超遷之臣恐天下隨風爭口亡其實且下之化上疾於影響舉錯不可不察也帝曰善乃止不拜嗇夫又為中郎将從行霸陵居外臨厠(厠岸之邊側也)時愼夫人從帝指愼夫人新豐道曰此北走邯鄲道也使愼夫人鼓瑟帝自倚瑟而歌(倚瑟即今之以歌曲合也)意悽愴悲懷謂羣臣曰嗟乎北山石為椁用紵絮斮陳漆其間豈可動哉左右皆曰善釋之前曰使其中可欲錮南山猶有隙使其中無可欲雖亡石椁又何戚焉文帝稱善
賈誼文帝時梁王太傅數年梁王死亡上疏陛下不定如今之勢不過一傳再傳(二傳世也)諸侯猶且人恣而不制豪植(立也)而大強漢法不得行矣陛下所以蕃扞皇太子所恃者唯淮陽二國耳(蕃翰得宜嗣王安固故云皇太子所恃也)代北匈奴強敵為鄰能自完足矣淮陽之北大諸侯僅如黑子之著靣適足以餌大國耳(餌謂為其所吞食)不足以有所禁禦方今制在陛下制國令子適足以為豈可謂工哉人主之行異布衣布衣者飾小行小亷自託鄉黨人主天下社稷固不耳高皇帝瓜分天下王功臣反者如蝟毛而起(蝟蟲名也其毛為刺)以為不可故蔪去不義諸侯而虛其國(不義諸侯彭越黥布等蔪謂芟刈也)擇良日諸子雒陽東門之外(諸侯國皆在闗東故於東門外立之也東靣北出日上東門)畢以為王(畢猶盡也)而天下安故大人者不牽小行以成大功淮南地逺者或數千里諸侯(越過也兩諸侯梁及淮陽)而縣属於漢(為縣而属於漢)其吏民繇役徃來長安者自悉而補中道衣敝(自悉其家資補縫作衣悉盡也)錢用諸費稱此其苦屬漢而欲得王至甚逋逃而歸諸侯已不少矣其勢不可乆臣之愚計願舉淮南地以益淮陽而為梁王立後割淮陽北邊二三列城(列城縣)與東郡以益梁不可者可徙代王而都睢陽梁起新郪以北著之河(新郪潁川縣也)淮陽包陳以南之江(包取也揵謂封界或曰捷接也)則大諸侯之有異心破膽不敢謀梁足以扞齊趙淮陽足以吳楚陛下髙枕終亡山東之憂矣此二世之利也(從言可二世耳言身及子嗣位之時也)當今恬然適遇諸侯之皆少(恬安也少謂少年)數嵗之後陛下且見之矣夫秦日夜苦心勞力以除六國之禍今陛下力制天下頥指如意(但動頥指麾則所欲皆如意)高拱以成六國禍難言智身亡事畜宿禍孰視不定萬年之後傳之老母子將使不寜不可謂仁臣聞聖主言問其臣而不自造事(欲發言則問其臣)故使人臣得畢其愚忠陛下財幸(財與裁同裁擇幸從其言)文帝於是計乃徙淮陽王武梁王北界泰山西至高陽大縣四十餘城徙城陽王喜為淮南王撫其民時又封淮南厲王四子皆為列侯必将復王之也上疏諌曰竊恐陛下接王淮南諸子(謂接今時當即王之言不乆也接猶續也猶今人續後爾)曽不與如臣者熟計之也淮南王悖逆亡道天下不知其辠(悖惑也)陛下幸而赦遷之自疾而死天下孰以王死之不當奉尊人之子適足負謗天下耳(言若尊王其子則是厲王無罪枉殺之)此人少壯豈能忘其父哉(少壮猶言長大)白公勝所為報仇大父伯父叔父也(白公楚平王孫太子之子大父即祖謂平王伯父叔父平王諸子也事見春秋傳)白公為亂非欲取國代發忿快志剡(利也)手以衝仇人之匈固為俱靡而已(言與仇人俱㓕斃也靡碎也)淮南雖小黥布嘗用之矣漢存特幸耳(言漢之黥布得存此直天幸耳)夫擅仇人足以危漢之資於䇿不便(言假四子以資權則當危漢)雖割而為四四子一心也予之衆積之財此非有子胥白公報於廣都之中即疑有剸諸荆軻兩柱之間(剸諸吳王荆軻秦皇事見春秋燕丹子也)所謂賊兵虎翼者也(周書云為虎傅翼将飛入邑擇人而食)願陛下少留計
公元前1110年
賈山潁陰侯騎(謂騎馬而從也)孝文時治亂之道借秦為諭名曰至言曰臣聞為人臣者盡忠竭愚以直諌主不避死亡之誅者臣是也不敢乆逺諭願借秦以為諭唯陛下加意焉夫布衣韋帶之士修身於内成名於外而使後世不絶息至秦則不然貴為天子富有天下賦斂重數百姓任罷赭衣半道羣盗滿山使天下之人戴目而視傾耳而聽(戴目者言常逺視有異志傾耳而聽樂禍亂也)一夫大謼天下嚮應是也非徒如此咸陽西至雍離宮三百(離宮非常所居也)鐘鼓帷帳不移而具又為阿房之殿高數十仞(阿房者言殿之四阿皆為房也)東西五里南北千歩從車羅騎四馬騖馳旌旗不橈宮室之麗至於此使其後曽不得聚廬而託處焉為馳道天下東窮燕齊南極楚江湖之上瀕海之觀畢至道廣五十歩三丈而樹厚築其外隠以金椎樹以青松馳道之麗至於此使其後曽不邪徑託足焉死葬乎驪山吏徒數十萬人曠日十年下徹三泉采金冶銅其内漆塗其外被以珠玉飾以翡翠中成觀游上成山林塟薶之侈至於此使其後曽不蓬顆蔽冢而託塟焉(顆謂土塊蓬顆言塊上蓬者耳)秦以熊羆之力虎狼之心蠶食諸侯并吞海内而不篤義故天殃已加矣臣昧死以聞陛下少畱意而詳擇其中臣聞忠臣之事君也言切直則不用而身危不切直則不可以明道切直言明主所欲急聞忠臣所以蒙死以竭知也地之磽者雖有善種不能江臯河瀕雖有惡種無不猥大昔者商之季世闗龍逢箕子比干之賢身死亡而道不用文王之時豪俊之士皆得竭其知芻蕘採薪之人皆得盡其力此周之所以興也故地美者養禾君之仁者養士雷霆之所擊無不摧折萬鈞之所壓無不糜㓕今人主之威非特雷霆勢重非特萬鈞開道而求諌和顏色而受之用其言而顯其身士猶恐懼而不敢自盡又迺况於縱欲恣行暴虐惡聞其過乎震之威壓之以重則雖有堯舜之智孟賁之勇豈有摧折者哉如此人主不能聞其過失矣弗聞則社稷危矣古者王之制在前過失工誦箴諌瞽誦詩公卿比諌(比方事類以諌也)士傳言諌過庻人謗於道商旅議於市然後君得聞其過失也聞其過失而改之見義而從之所以永有天下天子之尊四海之内其義莫不為臣然而三老大學親執醤而餽執爵而酳(進食餽酳少少飲酒食已蕩口也)祝䭇在前祝鯁在後(䭇謂食不下也以老人好饐鯁故為備祝以視之)公卿奉杖大夫進履舉賢以自輔弼修正之士使直諌故以天子之尊尊養三老視孝也輔弼之臣者恐驕也置直諌之士者恐不得聞其過也學問至於芻蕘者求善無饜也商人庻誹謗已而改之從善無不聽也昔者力并萬國富有天下六國以為郡縣長城以為關塞秦地之固大小之勢輕重之權其與一家之富一夫之彊胡可勝計也然而兵破於陳渉地奪於劉氏者何也秦王貪狠暴虐殘賊天下窮困萬民以適其欲也昔者周蓋千八百國以九州之民養千八百國之君用民之力不過嵗三日什一而籍(什一十分之中公取一也籍借也謂借人力一日簿籍而税之)君有餘財民有餘力而頌聲秦皇帝以千八百國之民自養力罷不能其役財盡不能求一君之身耳所以自養馳騁弋獵之娛天下無能供也勞罷不得休息饑寒不得衣食亡罪而死刑無所告訴人與之為怨家與之為讐故天下壊也秦皇帝身在之時天下已壊矣而弗自知秦皇帝東廵狩至㑹稽琅琊刻石著其功自以為堯舜縣石鍾虡篩土築阿房之宫自以為萬世天下古者聖王作謚三四十世耳堯舜禹湯文武累世廣德以為子孫基業無過三二十世者也秦皇帝曰死而以謚法是父名號有時相襲也以一至萬則世世不相復也故死而號曰始皇帝其次二世皇帝欲以一至萬也秦皇帝計其功德其後嗣世無窮然身死纔數月天四面而攻之宗廟㓕絶秦皇帝㓕絶之中而不自知者何也天下莫敢告也其所莫敢告者何也亡養老之義亡輔弼之臣亡進諌之士縱恣行誅退誹謗之人殺直諌之士是以道諛媮合苟容比其德則賢於堯舜課其功則賢於湯武天下已潰而莫之告也詩曰匪言不能胡斯畏忌聽言則對誦言如醉此之謂也又曰濟濟多士文王以寜天下未嘗亡士也然而文王獨言以寜者何也文王好仁則仁興得士敬之則士用用之有禮義故不致愛敬則不能盡其心不能盡其心則不能盡其力不能盡其力則不能成其功故古之賢君於其臣也尊其爵禄而親之疾則臨視之亡數死則徃弔哭之臨其小斂大斂已棺塗而後為之服錫衰麻絰三臨其喪未斂不飲酒食肉未塟不舉樂當宗廟之祭而死為之廢樂故古之君人者於其臣也可盡禮服法端容正顔色然後見之故臣莫敢不竭力盡死以報其上功德立後世令聞不亡也今陛下念思祖考術追厥功圖所以昭光洪業休德使天下賢良方正之士天下訢訢焉曰將興堯舜道三王之功矣天下之士莫不精白承休德今方正之士皆在朝廷矣又選其賢者使為常侍諸吏與之馳敺射獵一日再三出臣恐朝廷解弛百官之墮於事也諸侯聞之又必怠於陛下即位親自勉以厚天下食膳不聽樂减外徭衛卒嵗貢廏馬以賦縣傳去諸苑以賦農夫出帛十萬餘疋以賑貧民髙年九十者一子不事八十者二算不事(一子不事蠲其賦役二算不事二口算賦也)賜天下子爵大臣至公卿發御府金賜大臣宗族亡不被澤者赦罪人憐其亡髪賜之巾憐其衣赭書其背父子兄弟相見而賜之衣平獄緩刑天下莫不悦喜是以元年膏雨五糓登此天下所以陛下也刑輕於它時犯法者寡衣食多於前年盜賊少此天下所以陛下也臣聞山東吏詔令民雖老羸癃疾扶杖而徃聽之願少須臾母死思見德化之成也今功業方就名方昭四方鄉風今從豪俊之臣方正士直與之日日獵射擊兔伐狐以傷大業天下望臣竊悼之詩曰靡不有初鮮克有終不勝大願願少衰射獵二月(時以十月嵗首則為夏正二日五日今欲定制度循其古法特云用二月也)定明堂大學修先王之道風行俗成萬世之基定然後唯陛下所幸古者大臣不媟故君不常見有齊嚴之色肅敬之容大臣不得宴游方正修㓗之士不得射獵使皆務其以髙其節則羣臣莫敢不正修行盡心以稱大禮如此陛下道尊功業施於四海垂於萬世子孫矣誠不如此則行日壞而榮日㓕矣夫士修之於家而壞之於天子廷臣竊愍之陛下衆臣宴游大臣正朝廷論議夫游不失樂朝不失不失軌事大者主父偃人上闕下諌伐匈奴曰臣聞明主不惡切諌以博觀忠臣不避重誅以直諌是故無遺䇿而功流萬世今臣不敢隠忠避死以效愚計願陛下幸赦而少察之司馬法曰國雖大好戰必亡天下雖平忘戰必危(司馬穰苴善用著書言兵法謂之司馬法一説司馬主兵之官軍陳用兵之法)天下平天大愷(大愷還師振旅之樂也)秋獮諸侯振旅秋治所以不忘戰也(陽中行木陰中行金金木兵噐所資故於此蒐獮治兵也蒐蒐索也取不孕者獮應殺氣也振整旅衆也)且怒者逆德也兵者凶噐也爭者末節也古之人君一怒伏尸流血故聖王重(貴也)行之夫務戰勝窮武未有不悔者也昔秦皇帝任戰勝之威蠶食天下并吞戰國海内一功三代不休欲攻匈奴李斯諌曰不可匈奴城郭之居委積之守遷徙鳥舉難得而制輕兵深入糧食必絶運糧以行不及事得其地不足以為利得其民不可調而守之(不可和調也)必棄之非民父母靡敝中國甘心匈奴完計秦皇帝不聽遂使蒙恬将兵而攻胡郤地千里以河為境地澤鹵不生五糓(地多沮澤鹹鹵)然後天下丁男以守北河暴兵露師十有餘年死者不可勝數終不能踰河而北是豈人衆不足兵革不備哉其勢不可也又使天下飛芻輓粟(運載芻藁令其疾至故曰飛芻也輓謂引車船也)於黄腄琅邪負海之郡轉輸河北(黄腄二縣名也竝在東萊言自東萊琅邪緣海諸郡皆令轉輸河北也)率三十鍾而致一石(六斛四斗為鍾計其道路所費凡用百九十二斛乃得一石至)男子疾耕不足糧餉女子紡績不足帷幕百姓靡敝孤寡老弱不能養道死者相望(道死謂死於路也)蓋天下始叛也及至髙皇帝定天下畧地於邊聞匈奴代谷之外而欲擊之御史成諌曰不可匈奴獸聚而鳥散從之如搏景(搏擊摶人隂景不可得也)今以陛下盛徳匈奴臣竊危之髙帝不聽遂至代谷果有平城之圍髙帝悔之廼使劉敬往結和親然後天下干戈事故兵法興師十萬日費千金積衆數十萬人雖有覆軍殺將係虜單于適足以繼怨深讐不足以天下之費夫匈奴行盜侵敺所以為業天性固然(來侵邊境而毆掠人畜也)上自虞夏殷周固程督(程課督視責也)覊縻待之不比為人夫不上觀虞夏殷周之統而下近世之失此臣之所以大恐百姓所以疾苦且夫兵乆則變生事苦則慮易(言思慮變易失其常也)使邊境之民靡敝愁苦將吏相疑而外市(與外國交市己利若章邯之比也)故尉佗章邯得成其私而秦不行權分二子得失之效也故周書安危出令存亡在所用(此周書者本尚書之餘)願陛下熟計之而加察焉
徐樂燕郡無終人也上書曰臣聞天下之患在於土分不在瓦解古今一也何謂土分秦之末世然也陳渉千乘之尊疆土之地身非王公大人名族之後鄉曲之譽非有孔曽墨子之賢陶朱猗頓之富也然窮巷棘矜(矜者㦸之把也時秦銷兵器故但有㦸之把也)偏袒大呼天下從風此其故何也繇民困而主不恤下怨而上不知俗已亂而不修此三者陳渉所以為資也此之謂土分故曰天下之患在乎土分何謂瓦解吳楚齊趙之兵是也七國謀為大逆號皆稱萬乘之君帶甲數十萬威足以嚴其境内足以勸其士民然不西攘尺寸之地(攘謂侵取漢地)而身為禽於中原者此其故何也非權輕匹夫而兵弱於陳渉當是之時先帝之徳未衰而安土樂俗民衆諸侯無境外之助此之謂瓦解故曰天下之患不在瓦解繇此觀之天下有土分之勢雖布衣窮處之士或首難而危海内(首難首唱作難也)陳渉是也三晉之君或存乎(韓魏三國共分故稱三晉)天下雖未治也誠能無土分之勢雖有彊國勁兵不得還踵而身為禽吳楚是也况羣臣百姓能為亂乎二體安危明要賢主之所留意深察間者關東五糓不登年嵗未復民多窮困重之以邊境之事推數循理而觀之民宜有不安其處者矣不安故易動易動者土分之勢也故賢主獨觀萬化之原明於安危機修廟堂之上而銷未形之患也其要期使天下無土分之勢而已矣故雖有彊國勁兵陛下逐走獸射飛鳥逰燕之囿淫縱恣之觀極馳騁自若(自若者言如其無所廢損也)金石絲竹之聲不絶於耳帷幄之私俳優朱儒之笑不乏於前而天下無宿(乆也)憂名何必夏子何必成康(夏禹也子湯也湯子姓)雖然臣竊以陛下天然之質寛仁之資而誠以天下為務則湯文不難侔而成康之俗未必不復興也(侔等也)此二體然後尊安之實揚廣譽當世天下而服四夷餘恩遺德為數世隆南靣背依攝袂而揖王公陛下之所服(事也)也臣聞圖王不成其敝足以安(言其敝未之法猶足自安也)安則陛下何求而不得何威而不成奚(何也)征而不服
嚴安臨淄人以故丞相上書曰臣聞鄒子曰(鄒衍之書也)政教文質所以云救也(以救敝)當時則用過則舍之(非其時廢置也)可易則易之(可變易者則易也)故守一不變者未睹治之至也今天下人民用侈靡車馬衣裘宮室皆競修飾調五聲使有節奏(節飾也奏進也)雜五色使有文章重五方丈於前以觀欲天下(觀猶顯也顯示之使其慕欲也)彼民之情見美則願之是教民以侈也侈而無節則不可贍(贍足也)民離本而徼末矣(徼要求也)末不可徒得(徒空也)故搢紳不憚為詐帶劍者夸殺人矯奪(夸大也競也矯偽也)而世不知媿故姦軌浸長(浸漸也)夫佳麗珍怪固順於耳目故養失而泰失而淫禮失而采(采者文過其實也)教失而偽偽采淫泰非所範民之道也(範謂為立法也)是以天下人逐利無已犯法衆臣願為制度以防其淫使貧富不相懼以和其心心和平其性恬安恬安不營盜賊盜賊銷則刑罰刑罰少則陰陽和四時正風雨順草木暢茂五穀蕃熟六畜遂字(蕃多遂成也字生也)民不夭和之至也(厲病也)臣聞周有天下治三百餘嵗成康刑錯四十餘年而不用及其衰亦三百餘年故五伯伯者常佐天子興利除害誅暴禁邪輔正海内以尊天子五伯既沒賢聖莫續天子孤弱號令不行諸侯恣行陵弱衆暴寡田常齊六卿分晉竝為戰國此民之始苦也於是強國弱國修守合從連衡馳車轂擊(車轂相擊言其衆多也)介胄生蟣虱民無所告愬及至秦王蠶食天下并吞戰國稱號皇帝一海内之諸侯之城銷其兵鑄以為鐘虡(虡懸鐘者也)示不復元元黎民得免於戰國明天子人人自以為更生(言天下戰國之苦逢聖明主則可以更生秦皇反為虐政殘害也)鄉使緩刑罰薄賦斂徭役貴仁義賤權利篤厚佞巧變風易俗化於内則世世矣秦不行是風循其故俗知巧權利者進篤厚忠正者退法嚴令苛讇諛者衆日聞美意廣心逸欲威海外使蒙恬將兵北攻強胡辟地進境戍於河北飛芻輓粟以隨其後又使尉屠雎將樓船之士攻越使監禄鑿渠運糧深入越地越人遁逃曠日持乆糧食乏絶越人擊之秦兵大敗秦乃使尉佗將卒以戍越當是秦禍北搆於胡南於越(挂縣也)宿(留也)兵於無用地進不能退行十餘年丁男被甲丁女轉輸苦不聊生自經道路死者相望秦皇帝天下大畔陳勝吳廣蜂舉(舉謂起兵也)武臣張耳舉趙項梁舉吳田儋舉齊景駒周市舉魏韓廣舉燕窮山通谷豪士竝起不可載也然本皆非公之後長官之吏(長官謂官之長也)無尺寸之勢閭巷棘矜應時而動不謀俱起不約而同㑹壌長地進至乎伯王(長進益也言其稍稍攻伐進益土境以至大也)時教使然也秦貴為天子富有天下㓕世絶祀窮兵之禍也故周失之弱秦失之強不變之患也今徇南夷朝夜降羌僰畧薉州建城邑深入匈奴燔其龍城(燔燒龍城匈奴祭天處)議者美之人臣之利非天下長䇿也今中國狗吠之警而外累於逺方之備靡敝國家非所子民也(子謂養之如子)行無窮之欲甘心快意結怨匈奴非所邊境也禍拏而不解兵休而復起(拏相連引也)近者愁苦逺者驚駭非所持乆今天下鍛甲摩劔矯箭控弦(矯正曲使直也控引也)轉輸軍糧未見休時天下所共憂也夫兵乆而變起事煩而慮生今外郡之地或幾千里列數十形束壤制(言其土地形勢足以束制其民)帶脇諸侯(帶者言諸侯郡守譬若佩帶輕小也脇者謂其力足以脇人也一曰帶在脇房附著之義)非宗室之利也上觀齊晉所以公室卑削六卿太盛也下覽秦之所以㓕刑嚴文刻欲大無窮也今郡守之權非特六卿之重也地畿千里非特閭巷之資也甲兵噐械非特棘矜之用也以逢萬世變則不可諱也(言不可盡諱者言必㓕亡也)後以為騎馬令(主天子之騎馬也)
公元前110年
賈捐之君房賈誼曽孫元帝初即位上疏得失待詔金馬門武帝征南元封元年耳珠厓郡皆在南方中洲居(居海中之洲也水中可居者曰洲)廣袤千里(袤長也)合十六縣户二萬三千餘其民暴惡自以阻絶數犯吏禁吏亦酷之率數一反殺吏漢輙發兵定之自初為郡至昭帝始元元年二十餘年間凡六叛至其五年儋耳郡并屬珠厓宣帝神爵二年珠厓三縣復反後七年甘露九年九縣反輙發兵定之元帝初元元年珠崖又反發兵擊之諸縣更叛連年不定與有司議大發捐之建議以為不當擊上使王商詰之曰珠厓内屬為郡久矣今皆叛而云不當擊長蠻夷之亂虧先帝功徳經義何以處之(於六經内當何者科條也)捐之對曰臣得遭明盛之朝蒙危言之䇿無忌諱之患(危言直言也言出而身危故云危言論語孔子曰邦有道危言危行)敢昧死卷卷臣聞堯舜聖之盛也禹入聖域而不優(禹之功德入聖人區域但不能優㤗耳)故孔子稱堯曰大哉韶曰盡善禹曰無間三聖之德地方不過千里西被流沙東漸朔南聲教迄于四海欲與聲教則治之不欲與不強治也故君歌德(言皆有德可歌頌)含氣之物各得其宜武丁王殷周之大仁也(武丁高宗)然地東不過江黄西不過氐羌不過蠻荆不過朔方是以頌聲竝作視聽之類咸越裳氏重九譯而獻(逺國使來因九譯言乃通也越裳國名王充論衡越甞)此非兵革之所能致及其衰也南征不還(謂昭王也為楚所溺也)齊桓捄其難(謂襄王也初為太子惠王欲立王子帶齊桓公為首止之盟以定太子之位事在左傳僖公五年)孔子定其文(孔子春秋夷狄之國雖大自稱王者皆貶為子)以至乎秦興兵逺攻貪外虛内務地不慮其害然地不過閩越不過太原天下潰畔禍卒在於二世之末也(卒終也)長城之歌至今未絶頼聖漢初興為百姓請命定天下孝文皇帝中國偃武行文㫁獄數百民賦四十丁男三年一事(常賦嵗百二十嵗一事天下多故出賦四十三嵗而一事)時有獻千里馬者詔曰鸞旗在前屬車在後(鸞旗編以羽毛列繫橦旁載於車上大駕出則陳於道而先行屬車相連屬而陳於後也)吉行日五十里師行日三十里朕乗千里之馬獨先安之(安之言何所徃適)於是還馬與道里而下詔曰朕不受獻也其令四方母求來獻當此之時逸游絶竒麗之賂塞鄭衛之倡微矣夫後宮盛色賢者隠處佞人用事諍臣杜口文帝不行故謚為孝文太宗孝武皇帝元狩六年太倉紅腐不可食(腐壞則色紅赤也)都内錢貫朽而不可校(校謂數計也)迺探平城之事(追計事故言探)録冐頓以來數為邊害厲兵馬因富民攘服之(攘却也)西連諸國至于安息東過碣石以玄莬樂浪為郡詔曰辱哉今關東大困倉庫空虚無以相贍又以動兵非特勞民凶年隨之其罷珠厓民有慕義内屬便處之(欲有來入内郡者所至之處即安置也)不欲勿強珠厓繇是
東方朔郎中武帝時天下侈靡趨末(末謂工之業)百姓多離農畝從容吾欲化民豈有道乎對曰堯舜禹湯文武成康上古事經歴數千載難言也臣不敢陳願近述孝文皇帝之時當世耆老聞見之貴為天子富有四海内身弋綈(弋黒色也綈厚繒)足履革舄(革生皮不用柔韋言儉率也)以韋帶劔(但空用韋不加飾)莞蒲為席(莞夫離也今謂之蒲以莞及蒲為席亦尚質也)兵木無刃(兵器如木而無刃言不大治兵噐也)衣緼無文(緼亂絮也言内有亂絮上無文綵也)集上書囊以為殿帷(集謂合聚也)以道德為麗以仁義為凖(麗美凖平法也)於是天下望風成俗昭然化之今陛下城中為小圖起建章左鳳闕神明(鳳闕闕名神明臺名也)號稱千門萬户木土綺繡狗馬繢罽(繢五綵也罽織也即繢之屬)宮人瑇瑁垂珠設戲車教馳逐飾文采叢珍怪萬石之鐘擊雷霆之皷作俳優鄭女上為淫侈如此而欲使民獨不奢侈農事之難者也陛下誠能臣朔之計推甲乙之帳燔之於四通之衢却走馬示不復用則堯舜之隆宜可與比治矣易曰正其本萬事理失之毫釐差以千里陛下留意察之
路温舒廷尉宣帝即位上書言宜尚德緩刑其辭曰臣聞齊有無知之禍而桓公興晉驪姬之難而文公用伯近世趙王不終諸呂作亂孝文太宗繇是觀之禍亂作将以開聖人也故桓文扶微興壞文武之業澤加百姓功潤諸侯不及王天下歸仁文帝永思至德承天崇仁省刑通闗一逺敬賢大賓愛民赤子内恕情之所安而施之於海内是以囹圄空虛天下太平夫繼變化之後必有異舊之恩此聖賢所以天命徃者昭帝即世無嗣大臣憂戚焦心合謀皆以昌邑尊親而立之(援引也)然天不授命淫亂其心遂以自亡深察禍變之故乃皇天所以至聖也故大將軍受命武帝肱股漢國(謂霍光)披肝膽大計黜亡義立有德輔天而行然後宗廟安天咸寧臣聞春秋即位大一統愼始陛下初登至尊與天合符改前世之失正受命之統滌煩文除民疾存亡繼絶應天意臣聞秦有十失其一尚存治獄之吏是也秦之時羞文學武勇仁義之士貴治獄之吏正言者謂之誹謗遏過者謂之妖言(遏止也)故盛服先生不用於世忠良切言皆欝於胸(欝積也)譽諛之聲日滿於耳虛美熏心實禍蔽塞(熏氣烝也)此乃秦之所以天下今天下頼陛下恩厚金革之危饑寒之患父子夫妻戮力安家太平未洽者獄亂之也夫獄者天下大命死者不可復生斷者不可屬書與其不辜寕失不經(虞書大禹謨載咎繇之言辜罪經常也言人命重治獄宜愼寕失不常之過不濫無罪之人所以寛恕也)今治獄則不上下相敺以刻為明深者獲公名平者多後患治獄之吏皆欲人死非憎人自安之道在人之死是以死人血流離於市被刑之徒比肩而立大辟計嵗萬數聖人所以傷也太平未洽以此也夫人情安則樂生痛則思死捶楚之下何求而不得囚人不勝痛則飾辭視之吏治利其然指導以明之上奏畏郤則鍛練而周内之(精熟周悉致之法中也郤退也畏為上所郤退)盖奏當之成(當謂處其罪也)雖咎繇聼之猶以為死有餘辜(咎繇作士善聽獄訟故以為喻也)何則成練者衆文致之罪明也是獄吏專為深刻殘賊亡極媮為一切(媮苟且一切權時也)不顧國患此世之大賊也故俗語曰畫地為獄不入刻木為吏不對(畫獄木吏不入對况眞實乎期猶必也議必不入對)此皆疾吏風悲痛之辭也故天下之患莫深於獄敗法亂正離親塞道莫甚乎治獄之吏此所謂尚存者也臣聞烏鳶之卵不毁而後鳳凰集(烏鴟也)誹謗之罪不誅而後良言進故古人有言山藪藏疾川澤納汙瑾瑜匿惡國君含詬(詬耻也言山藪之有草木毒害者居之川澤之形廣大則能受於汙濁人君之善御下亦當忍耻病也)唯陛下誹謗以招切言開天下之口廣箴諌之路掃亡秦之失尊文武之德省法制寛刑罰以廢治獄太平之風可興於世永履和與天亡極天下幸甚(與天長乆無窮極也)善其言遷廣陽私府
 
 
 
 
 
 
 
 
 
 
 册府元龜卷五百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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