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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八 孟子上之六 (自动笺注)
 欽定四庫全書
日講四書觧義巻十八
 孟子(上之六)
滕文公章句
 陳代不見諸侯宜若小然今一見之大則以王小則以霸且志曰枉尺而直尋宜若可為也孟子曰昔齊景公田招虞人以旌不至將殺之志士不忘在溝壑勇士不忘喪其元孔子奚取焉取非其招不徃也不待其招而徃何哉且夫枉尺而直尋者以利言也如以利則枉尋直尺而利亦可為與
一章書是言君子無枉已見諸侯之義也昔戰國
游説士多干謁諸侯孟子抱道自重落落不偶
弟子陳代疑而問曰士君子進禮退義固守身
法然行道濟時乃其素志今夫不見諸侯守身
則得矣然似小節可無拘也今若一徃而見之得行
其道大則撥亂反正王道可興小則講信脩睦霸業
 可繼功建名立祗在一貶節之間夫子不能稍為抑損乎且志有之曰枉尺而直尋蓋言所失者小而所得大然則往見諸侯成王霸之業舍小就宜若可為也孟子答之曰我非不行道濟時但揆之於義不當徃耳昔者齊景公田獵虞人當有職事使人持旌以招之當時人君召見臣下各有其物以為信若招虞人當以皮冠虞人因招之以旌非其職守不肎見景公怒將殺之孔子贊美虞人志士固窮不忘死於溝壑之中以完其節勇士徇義不忘捐軀死喪首領以全其氣正此虞人之謂也孔子何取虞人贊美之取招之不以其物而守死徃也不待諸侯之招而徃是義不及虞人矣謂之何哉是故君子出處進退斷然不可苟者豈以霸王之業動其心哉且夫志所云枉尺而直尋者謂所失少所得多以利而言也如其以利則紛營苟得無所不至敗名喪節至於枉尋直尺以為利之所在不顧而為之與是大不可也信乎君子出處較義之屈伸未嘗較利之多寡
昔者趙簡子使王良與嬖奚乘終日不獲一禽嬖奚反命天下賤工也或以告王良曰請復之彊而後一朝而獲十禽嬖奚反命天下良工簡子曰我使掌與女乘謂王良不可曰吾為之範我馳驅終日不獲一為之詭遇一朝而獲十詩不失其馳舍矢如破我不貫小人請辭御者且羞與射者比比得禽獸雖若丘陵弗為也如枉道而從彼何也且子過矣枉己者未有直人者也
 此二節書借射御之事以明道之必不可枉也孟子又曉陳代曰計利忘義不獨士君子之道即一藝之士亦有所不屑者昔大夫趙簡子使其幸臣嬖奚出獵王良為之御車至終日之久不獲一禽嬖奚復命簡子王良不善御車所以不獲天下賤工也或以此言告王良乃請復為乘以試其能嬖奚不可之而後徃一朝而遂獲十禽嬖奚又復命於簡子王良善御所以多獲乃天下良工簡子曰吾使王良掌與汝乘遂命王良不可御者法度與射者之巧力原不相前日吾為之範我馳驅之法嬖奚不能左右迎射至於終日不獲一禽今我不由正法所從来則詭道而遇之遂一朝而獲十禽是必御者不由法度而後射者始得用其技也車攻之詩有之曰不失其馳舍矢破言御者範其馳驅之法而射者發矢必中也今必為之詭遇而後獲禽乃小人所為耳我不慣小人請辭王良不過御車末技即使與射者私相比詭遇禽似無不然且之而不肯為其心謂屈意廢法阿比得禽獸雖積之若丘陵之多決不為也御者尚能如此士君子懐仁抱義乃欲枉己之道不待招而徃以從彼何也不獨不及虞人御者不若矣且子之言枉尺直尋亦已過矣夫君所以天下者止此守道之已耳苟枉己從人則先失其所正人之具更以何者正人哉故枉己者未有直人者也由此觀之不見諸侯士君子立身大節不可以為小也夫天下無委逢時君子亦無敝屣祿位小人進退難易之際人之賢不肖從此而分孟子言此其所垂訓後世者深矣
景春公孫衍張儀豈不大丈夫一怒諸侯安居天下孟子曰是焉得大丈夫乎子未學禮丈夫之冠也父命之女子之嫁也母命之徃送之門戒之曰徃之女家必敬必戒無違夫子以順為正者妾婦之道也
 此一章是以正道縱横之術也戰國游説之士徃徃縱横之術竊取權勢公孫衍張儀尤其著稱者故景春有慕而問曰公孫衍張儀豈不大丈夫方今列國兵爭天下多故操縱之權大抵出於二子之手彼若一怒連兵結援使相攻伐諸侯弱小無不恐懼若其安居無事則兵休禍觧天下寜息一人喜怒一世安危大丈夫如此孟子所為如此安得謂之大丈夫乎子豈未嘗學禮禮經有云丈夫冠禮父訓戒而命之女子出嫁其母亦訓戒而命之嫁時徃而送之於門其命戒之詞曰此去徃之女家敬慎戒謹無違夫子之命禮言如此可見順從為正者乃妾婦之道所當然也今權勢赫奕其實得地廣利之説隂中諸侯之欲彼其喜怒未嘗自主不過阿合君意乃妾婦順從之道耳未得謂之大丈夫也蓋二子揣摩情事假竊諸侯權力震耀一時豈若聖賢懐道秉徳主持自我不與時為俯仰者乎此聖賢取舍所由䇿士異也
天下廣居天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與民由之不得志獨行其道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謂大丈夫
 此一節書是明大丈夫之實以曉時人孟子又謂景春曰衍儀碌碌不足道矣若所謂大丈夫者當何如仁者吾性之元善統貫四端天下廣居也彼則以存心廓然大公而無一毫狭隘是居天下廣居矣禮者吾性之節文小大必由乃天下正位也彼則以禮持身守正不回而無一毫偏黨是立天下正位矣義者吾性之裁制知宜知權天下大道也彼則以義制事正誼明道而無一毫邪曲行天下之大道由是得志而用世則出而推此仁禮義於民而與之共由不得志而隐居則守此仁禮義於己而獨行其道時而富貴雖載髙食厚不以紛華靡麗淫蕩其心時而處貧賤雖簞瓢蔬水不以窮守約而移易節時而遇威武刀鋸鼎鑊不以死生存亡挫屈其志此其人學正大不屑一切權謀功利舉動光明視彼伏軾結靷曵長裾市㤙寵者相去不可以數計所謂大丈夫如此衍儀何人以此名歸之哉盖孟子所謂大丈夫在乎道徳返之已而自有餘景春所謂大丈夫在乎權力取之人而不可恃此義利之别君子小人之辨也
周霄問曰古之君子仕乎孟子仕傳孔子三月無君則皇皇如也出疆載質公明儀曰古之人三月無君則弔三月無君則弔不以急乎曰士之失位也猶諸侯失國家也禮曰諸侯耕助以供粢盛夫人蠶繅以為衣服犧牲不成粢盛不潔衣服不備不敢以祭惟士無田則不祭牲殺器皿衣服不備不敢以祭則不敢以宴亦不足弔乎
公元前517年
 此一章書見君子仕以行道不可枉道求仕也昔孟子抱道自重不見諸侯魏人周霄意欲諷使出仕設問古之君子仕乎孟子君子在行豈不欲得君而仕傳有之曰孔子當時三月失位無君即皇皇然如有求而弗得及出疆而之他國載贄以徃以為見君之禮又魯賢人公明儀有言曰古之人但三月無君則人皆来弔而慰安即此以觀而君子之仕可見矣周霄又問曰三月無君歴時未久乃遂至於相弔不已急乎孟子曰士之有位諸侯之有國家士之有位失位諸侯之有國家失國其所係甚重豈獨急於功名哉盖古人重祭祀而祭祀必有田祿之入方能盡禮禮有之曰諸侯親耕耤田庶人助之終畆以奉其黍稷粢盛諸侯夫人親蠶受繭繅絲使世婦黼黻文章供祭祀之衣服禮言如此假使諸侯失國則不得行耕助親蠶之禮而犧牲不成肥腯粢盛無以致潔衣服無以致備則不敢以祭矣禮又曰惟士無田則不祭盖士既失位則無祭田田則不能特殺與夫器皿之用祭祀之服皆不能全備則亦不敢以祭夫不敢以祭則無以遂其孝親之心為人子者必不能一息自安三月無君一年四時之饗已廢其一於奉先之孝大有虧矣失位可無弔失祭亦可無弔乎由孟子言觀可見得君行道士君子素志孟子不見諸侯有甚不得已者矣
出疆載質何也曰士之仕也猶農夫之耕也農夫豈為出疆舍其耒耜哉曰晋國亦仕國也未嘗聞仕如此其急仕如此其急也君子之難仕何也曰丈夫生而願為有室女子生而願為有家父母之心人皆有之不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鑽穴相窺踰牆相從父母國人皆賤之古之人未嘗不欲仕也又惡不由其道不由其道而徃者與鑽穴隙之類也
 此三節書見君子之急仕與難仕各有道也周霄又問曰三月無君是誠可弔矣若出疆載質則又何也孟子曰仕以行道猶夫耕以謀食農夫離本土亦不能不耕豈為出疆故舍耒耜哉士至他國進退之際亦必有禮豈有載贄以為見君之地者乎周霄設辭探問已得君子欲仕之情乃隐諷孟子曰吾晉國游宦徃来士君子出仕之國未嘗聞無君則弔出疆載贄如此之急仕既如此其急君子易於仕矣乃又不見諸侯甘心髙蹈何也孟子君子豈不欲得位而仕但出處進退不可苟且即如男女居室人之大倫丈夫生而願為娶妻使之有室女子生而願為擇配使之有家是父母之心人所皆有也然婚姻之禮又為最重必待父母有命媒妁徃来六禮既備而後成室若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至於鑽穴隙以相窺踰牆垣以相從寡亷鮮恥無賴苟合則内而父母外而國人莫不賤而惡之是以古之人未嘗不欲仕猶之有室有家父母之心也又惡去就無義進退無禮不由其道彼不由其道而徃者是與鑽穴相窺同類也盖君臣大義無所逃於天地之間而出處大節君子立品邪正所係苟以致君澤民之心而蒙鑽穴踰牆之誚君子所不所不忍也故君子之急仕與君子之難仕其迹似相悖要之同歸於道而已孟子以此曉周霄知懐寳迷邦枉道求合皆有所不可也
彭更問曰後車數十乘從數百人傳食於諸侯不以泰乎孟子曰非其道則一簞不可受於人如其道則舜受堯之天下不以為㤗子以為泰乎
 此一章書是言辭受皆凖於道也孟子當時歴聘諸邦車徒甚衆所至之國廪餼極豐弟子彭更者疑其太過問曰今以一介之士而後車多至數十乘從者多至數百人乘傳徃来游食諸侯豈不過於侈泰孟子君子天下辭受取予皆有道焉如非其道之所當得一簞之食似無關生平大節然為物雖至微而揆之於道則斷然所不可受者况輿從襍遝傳食諸侯而敢以為安乎如其道之所當得則雖虞舜匹夫登庸受堯之禪而有天下當時四岳百揆九官十二牧以及光天下至海隅蒼生帖然從之亦處之若所固有不以為泰子豈以為泰乎夫堯舜禪讓事出非常士君子辭受取與未可同日而論然以言乎事之大者莫過乎此矣道之所在即與之以天下不可郤况傳食諸侯特其小小者乎故君子亦觀乎道之當否而已若其固非所計也
曰否士無事而食不可也曰子不通功易事以羡補不足則農有餘女有餘布子如通之則梓匠輪輿得食於子於此有人焉入則孝出則悌守先王之道以待後之學者不得食於子子何梓匠輪輿而輕為仁義者哉曰梓匠輪輿其志將以求食也君子為道也其志亦將以求食與曰子何以其志為哉其有功於子可食而食之矣且子食志乎食功乎曰食志曰有人於此毁瓦畫墁其志將以求食也則子食之乎曰否曰然則子非食志也食功也
 此四節書見士有任道之功非無事而食也彭更孟子之言因而對曰舜代堯之天下原是天與人歸乃所當受吾非以舜為泰也但以一介之士未仕諸侯於人之國一無所事晏然食其食似非道所宜不可孟子曉之曰子以士為無功未知士之功為何如耳試以農工之事觀之如農人種粟女子織布各有其事亦各有其功不能相兼使子不有無通彼此交易以有餘者補夫不足則農有餘不能有布女有餘布而不能必皆積於無用矣子如通之使不能相兼者皆有以相濟豈但農得衣女得食哉凡造室之梓人匠人造車之輪人輿人得以一藝之能而易食於子况士之功為何功而事為何事乎今有士人於此先王仁義之道而以孝悌為仁義之實入則盡孝於親出則盡弟於長遵守先王仁義之道使邪説不得作而異端不得以此後世學者而為所師其有功世道人心誠為不淺洵非曲藝可比也乃反謂無功不得食於子子何梓匠輪輿之人而輕為仁為義之士哉彭更復變其說以應曰梓匠輪輿未嘗仁義之士亦未敢輕也但梓匠輪輿之人不過技藝求食其志則然耳若夫君子為道自重居仁由義自負不輕而自命不苟豈其志亦將以求食於人哉孟子於是折之君子之志固不同凡流然以食與人何必以志為言哉但當計其功之多寡理所當食則食之而已且子平日之食人也果因人之志而食之乎抑因人之功而食之乎彭更强為之言曰食志而功非所論也孟子復詰之曰子固食志非食功矣設使有人於此覆屋之瓦彼則毁而敗之飾壁之墁彼又畫而壊之是無功而且有害也然其志亦將以此求食則子亦因其志而食之乎曰否無功有害不可食也孟子折之曰子既食志又不食無功之志然則子所云食志非食志也食功也既為食功則有功世道人心正所當食乃反以為無事食子非尊梓匠輪輿而輕為仁義者乎盖孟子抱道自處致君澤民之志有繼徃開来之功宜當時之君尊禮而任用之矣乃道終不行而猶以傳食泰甚聖賢之窮也而世道從可知矣
萬章問曰宋小國也今將行王政齊楚惡而伐之則如之何孟子曰湯居亳與為隣葛伯放而不祀使人問之曰何為不祀無以犧牲也湯使遺之牛羊葛伯食之又不以祀湯又使人問之曰何為不祀無以粢盛也湯使亳衆徃為之耕老弱饋食葛伯率其民要其有酒者奪之不授者殺之有童子肉餉殺而奪之書曰葛伯仇餉此之謂也為其殺是童子而征之四海之内皆曰非富天下也為匹夫匹婦復讐
 此三節見王政本實心也昔宋王偃有圖霸之志嘗㓕滕伐薛敗齊楚魏之兵是以諸侯惡而欲伐之萬章因問孟子曰宋小國也今將興師問罪伐暴安民欲行王政天下此其志誠善矣奈齊楚之君惡其行王政不利於己而欲伐之是以王政致伐也但衆寡强弱之間實不得不為宋慮必如之何而後可以免人之伐乎孟子曰子以宋為小國王政難行不知王政不在國之大小也試以成湯之事觀之昔居於亳邑地僅七十里可謂小矣與葛國為隣葛伯放縱無道不祀先祖使人問之曰國之大事惟祀爾何為不祀也彼乃託辭以對曰祭必外備其物所以不祀無以犧牲使人遺之牛羊葛伯食之又不以使人問之曰犧牲既備何為不祀託辭以對曰祭以黍稷為馨所以不祀者為無以粢盛又使亳邑之衆徃為之耕以備粢盛又使其老弱者徃為耕者饋食可謂存心仁而交隣厚矣乃葛伯復率其民要於道路有饋酒食者則攘而奪之不與者則從而殺之惟時衆有一童子以饋餉耕者葛伯殺而奪之此不仁甚矣故商書仲虺之誥曰葛伯仇餉即此殺是童子之謂也夫葛伯如此其厚乃反殺童子暴虐已極此弔伐之師所不能已於是為此舉兵而征之時四海之内皆諒之心曰舉兵非以天下為利而欲富也惟因童子無辜見殺父母含寃莫伸其徃征也乃為匹夫匹婦復仇耳夫以不忍之心而行弔伐之舉非得已也故天下信之有如此
始征自載十一征而無敵於天下東面而征西夷南面而征北狄怨曰奚為後我民之望之若大旱之望雨歸市者弗止芸者不變誅其君弔其民如時雨降民大悅書曰徯我后后来其無罰有攸不為東征綏厥士女匪厥玄黄紹周王見休惟臣附大邑周其君子實玄黄於匪以迎其君子小人簞食壺漿以迎其小人救民於水火之中取其殘而已矣太誓曰我武惟掦侵于之疆則取于殘殺伐用張于有光不行王政云爾苟行王政四海之内皆舉首而望之欲以為君齊楚大何畏焉
 此四節言行王政無敵於天下孟子惟非富天下故初征無道則自葛伯從此伐暴救民凡十一征而皆無敵於天下但見東面而征則西夷怨之南面而征則北狄怨之皆曰我與彼同苦虐政奚獨以我為後乎盖民之望湯大旱望雨惟恐不即至也及其既至則商安於市而歸市不止農安於野而芸者不變民之所以慶幸其来而相安無事者盖由止誅其有罪之君而於無辜民則之如時雨降於大旱之後皆樂其復蘇大悅也故商書仲虺之誥有曰吾儕小人徯待我之君后久矣我后既来其庶無虐政之罰乎是之行王政民心之如此再以武王之事觀之武王殘暴之後三分有二八百來歸王業盛矣然其中猶有助為惡而不為周臣武王因其害及士女於是東征綏安之但見士女皆以筐篚盛玄黄之幣以迎武王之師曰吾等向事紂王苦其虐政久矣今得繼事我周王庶蒙恩澤而見休乎遂皆心悦誠服而盡歸附大邑周焉於是有位之君子實玄黄於篚以迎王師君子無位小人簞食壺漿以迎王師小人從来軍旅所至未有不避而逺之者今商之臣庶皆以類相迎盖因武王惟救民於水火之中取其殘民者以誅之而已於除殘之外一無所利故民之感恩懐徳一如所以周書太誓之詞曰我之威武奮揚侵於暴之疆則取於殘民者而誅之雖罪止一人威加四海殺伐之功因以張大比於之伐桀救民其心同其事一也豈不有光乎此武王以不忍之心而行弔伐之舉人心悦之又如此湯武之君皆行王政遂皆天下無敵未聞當時有惡而伐之者今宋惟不行王政欲以霸術人故見忌於大國云爾苟能誠心為民以行王政是即成湯弔民大旱之後武王救民於水火之中也將四海之内皆舉首而望之願奉為君彼齊楚大何足畏乎則宋之致伐不可歸咎於王政也明矣總之王政貴於力行不在國之大小苟以除殘去暴之心為應天順人之舉自然徯后迎師而無敵於天下何至受制於人之事乎故曰王道得民心為本
孟子謂戴不勝曰子欲子之王之善與我明告子楚大夫於此欲其子之齊語也則使齊人諸使楚人傅諸曰使齊人傅之曰一齊人傅之衆楚人咻之雖日撻而求其齊也不可得矣引而置之莊嶽之間數年雖日撻而求其楚亦不可得矣子謂薛居州善士也使之居於王所在於王所長㓜卑尊皆薛居州也王誰與為不善王所長㓜卑尊皆非薛居州也王誰與為善薛居州獨如宋王何
 此一章書見為人臣者當廣進善類以成正君之功也昔宋臣有戴不勝者有志正君而不能進善類故孟子謂之曰人臣引君當道乃分所宜然然為之非旦夕之功而輔之亦非一人之力也今子之心亦欲子之王之進於善與我明告子以致君之道有可罕譬而喻焉有楚大夫於此欲其子變楚之方言而學齊國正音則使齊人傅之乎使楚人傅之乎不勝對曰齊人乃能齊語必使齊人傅之孟子曰欲學齊語使齊人傅之誠是設使一齊人傅之而衆楚人於旁咻之則聼聞不耑積習難變雖日鞭撻求其子為齊語也不可得矣若引其子置於齊地莊嶽之間其既耑且加以數年之久所見所聞莫非齊人齊語則熏陶漸染久而自化日加鞭撻求其子為楚語也亦不可得矣夫學為言尚在精耑况正君之功豈不在於多助乎今子謂薛居州宋之善士也薦舉王使之居於左右可謂心乎愛君得事君之誼矣然使在王所者長而老成而後進卑而執事尊而秉鈞者皆如居州之賢則善言行日接於前王雖欲為不善其與之乎若在王所長幼卑尊皆不能居州之賢則耳無善言可聼目無行可覩王雖欲為又誰其與之乎今子所舉者止一薛居州耳其餘左右之人皆非居州匹儔一君子終不勝衆小人將見羣邪害孤忠無與雖欲進君於善其如王何是以大臣之欲正其君者集思廣益使端人正士布在班聨然後忠佞不致同朝賢姦不得共柄而君徳日進髙明此以人事君人第一義
公孫丑問曰不見諸侯何義孟子古者不為不見段干木踰垣而辟之泄栁閉門而不内是皆已甚廹斯可以見矣陽貨欲見孔子而惡無禮大夫有賜於士不得受於其家則徃拜其門陽貨孔子之亡也而饋孔子蒸豚孔子亦矙其亡也而徃拜之當是陽貨豈得不見曽子脅肩諂笑病于夏畦子路曰未同而言觀其色赧赧然由之所知由是觀之則君子所養可知已矣
 此一章書是明不見以見君子所養也昔孟子抱道自重不肯徃見諸侯公孫丑問曰君子一身出處必凖乎義然有抱濟世安民之畧而不先徃見諸侯敢問何義孟子古者君子處世已仕則以盡職為恭未仕則以守身為正若未委為臣君臣之分未定無先徃見之禮故自重其身而不輕見也然所謂不見者非過於矯激而終不見也如昔魏文侯之徃段干木也彼以未嘗為臣踰牆而避不與之見魯繆公之徃泄栁也亦以未嘗為臣遂閉門而不納不與之見此二子者雖守不見節然皆立已太峻而絶人過嚴未免已甚如君既有下賢之心誠意迫切可出而見之不為枉道何必踰垣閉門為哉出處去就合乎禮之中者必推孔子孔子道髙徳備陽貨亦嘗聞之然不折節下賢而欲召孔子来見又恐無下賢之禮惡人議已於是用術以致之禮大夫有賜於士士苟不得拜受於家則必徃拜謝大夫之門其時陽貨方以大夫自僣而孔子為士因令人孔子之出於外也而饋以蒸豚意欲使孔子徃拜其門可借此以相見也然孔子因物付物自不堕其術中遂亦窺陽貨之出於外也而徃拜以謝之既已答人之禮而又不屈己之節可謂情理兩全當是時也使陽貨不用以致孔子之見而以禮先之則雖非可見之人而亦有願見之意孔子於此豈得如干泄栁已甚終於不見耶盖孔子合乎中道如此而得孔子家法者莫曽子子路曽子嘗曰每見有求媚乎人者聳脅其肩而强為歡笑勞苦不可勝言比於夏月治畦人為更甚子路亦嘗曰未與人合而强與之言其心慚面赤赧赧然若無所容如此人品由之所知也由二子言觀之凡如是之人乃其所深鄙而痛惡也則平日所養者必光明正大不激不隨而不枉道以求合也可已矣所謂不為不見豈非守身之正要之儒者行道而必以枉道為恥絶人太甚不可强顔求合不可權衡禮之中亦惟以孔子為法而已
公元前516年
戴盈之曰什一關市之征今兹未能請輕之以待来年然後何如孟子曰今有人日攘其鄰之雞者或告之曰是非君子之道曰請損之月攘一雞以待来年然後已如知其非義已矣何待来年
 此一章書見革弊之貴斷也昔宋大夫戴盈之目撃時弊慨然復古然有其意而不能决乃問於孟子什一而賦關市不征古先王之仁政也今則不然賦則厚斂使農困於野關市則并征其貨使商困於途先王之良美意不存斯民困苦日甚今欲復什一之制去關市征使農有餘而商有餘財豈非吾之至願相沿已久而更張不可不漸請先去其重且甚者而輕之以待来年然後盡革其弊而復古之制夫子以為何如孟子設喻以告之曰為政之道成於斷而敗於需有意去弊亦在乎勇以決之而已試為罕譬而喻今有人於此日攘其鄰家之雞或告之曰攘雞之事非君子之道其意欲其立止也乃攘雞不能即改但曰請减損其日攘者而月攘之以待来年然後已而不攘以視子之革弊欲待来年何以異乎攘雞與攘民小大不同同歸不義未曽知之猶可恕也既已知之不可緩也子今既知弊政當除即當瞬息難安刻不容緩速已之即民蚤蒙休養之福可耳何必又為来年之待哉要之興利除弊為政要務明知其弊而猶苟且因循日復一日䆒之弊終不能除而害愈甚善治之道耶語云為政不在多言力行何如耳諒哉
公元前515年
公都子外人皆稱夫子好辯敢問何也孟子曰子豈好辯哉予不得已天下之生久矣一治一亂當堯之時水逆行氾濫中國蛇龍居之民無所定下者為巢上者為營窟書曰洚水警余洚水洪水使禹治之禹掘地而注之海蛇龍而放之菹水由地中江淮河漢是也險阻既逺鳥獸害人者消然後人得平土而居之堯舜既沒聖人之道衰暴君代作宫室以為汚池無所安息棄田以為園囿使民不得衣食邪説暴行又作園囿汚池沛澤多而禽獸至及之身天下大亂周公相武王伐奄三年討其君驅飛亷海隅而戮之㓕國者五十驅虎豹犀象而逺之天下大恱書曰丕顯哉文王謨丕承武王佑啓後人咸以正無缺
 此一章書見聖賢維世之心皆出於不得已也昔戰國時邪横行異端蠭起孟子世道人心慮恒以言闢之而人皆不知其故遂有疑其好辯者故公都子問曰辭以達意原非多言但今在外之人皆稱夫子好為辯論取勝於人敢問何也孟子處世之道豈可言論勝人但有關於世道人心者故不能嘿嘿而已外人謂我為辯亦不能辭但居今世度予之心豈好為辯論取勝哉盖有所不得已者耳而所為不得已者非自予始也自上古以至今日天下有生民業已久矣其間氣化固有盛衰人事不無得失一治一亂相為循環故有治而不能無亂者其勢然也吾人生當其時撥亂反正安可緘嘿而已從来治亂不一試以其大者言之當堯之時洪荒初闢水無常經皆倒流逆行以致汜濫於中國之内凡平陸之地皆蛇龍所居天下之民俱無定止於是地之卑下者則架木巢髙上者則掘地為窟生民之苦至此已極虞書有曰洚水余言不徳天降災異以警之所云洚水即此逆行氾濫洪水也是時氣乖沴生民罹害非一亂乎於是堯獨憂之舉舜敷治舜承堯命遂使禹治之禹順水之性掘地之壅塞者而注之海氾濫之水有所歸矣驅蛇龍而放於菹澤之地蛇龍之物有所居因而水循正道地中以行即今之江淮河是也夫水不為災則險阻既逺不特蛇龍之害而凡鳥獸之害人者咸已消除然後中國人始平土安居以遂其樂生之願焉豈非天下一治乎迨堯舜既没聖人仁民愛物之道寖以衰微及商暴虐君相繼而起彼皆奢侈無度不念民生民有宫室其所居之處也乃壊之以為已之池沼使無所安息民有田地養生之資也乃棄之以為己之園囿使不得衣食虐政既行而乘機以為亂者無所不至於是邪僻之説暴慢之行又因之而作是人日深矣且棄田土以為園囿宫室以為汙池沛澤愈以多而禽獸自至是物害愈甚矣夫自堯舜以降治亂不常浸淫而及之身愈為不道天下又復大亂若非周公武王孰能挽回氣運輯安天下於是武王受命而起周公輔隨奉行天討以誅獨夫又以奄國之外助因興師伐之至三年之久始討其君而誅之焉其倖臣飛亷内助也則驅於海隅之地而戮之其他助紂為虐者五十國悉皆殄㓕而人害以息又驅虎豹犀象使之逺遁而物害以消當時天下之民被新王之化而蒙安養之澤莫不大恱歡欣鼓舞共享太平之福焉故周書君牙之篇有曰丕顯文王創業丕承武王致治烈所佑助啓廸后人者無一事光明正大美善兼盡而無缺以周公相能制禮作樂以光文武之道也此又非世一治
世衰道微邪暴行有作臣弑其君者有之子弑其父者有之孔子懼作春秋春秋天子之事也是孔子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聖王不作諸侯放恣處士横議楊朱墨翟之言盈天下天下之言不歸楊則歸墨楊氏為我是無君也墨氏兼愛無父無父無君禽獸公明儀曰庖有肥肉廐有肥馬民有饑色野有餓莩此率獸而食人楊墨之道不息孔子之道不著是邪説誣民充塞仁義仁義充塞率獸食人人將食吾為此懼閑先聖之道距楊墨放淫邪説不得作作於其心害於其事作於其事害於其政聖人復起不易吾言矣
 此四節書是明聖賢維世深心皆以衞道自任孟子曰周自文武周公以来天下固已大治歴世既久至平東遷之後國運漸衰而文武經世遂微而不明於是三綱五倫邪説暴行又乘之而作其大逆無道者則以臣而弑君者有之以子而弑父者有之忍心害理倫常攸斁一至於此此又一亂也孔子其時觀風俗之凌夷惡人心之僭亂不得君相之位以施撥亂之權然深以為懼遂因魯史而作春秋春秋所載褒貶賞罰天子之事也所以孔子嘗曰世有知我者謂以片言而伸一王大法使後世所勸懲其惟此春秋或有罪我者謂以匹夫假天子之大權空言以行彰癉其惟此春秋孔子之言如此然或知或罪雖有不同而在孔子之心不過人為善戒人為惡以警當世而示来兹豈得已哉孔子之作春秋亦世一治也由孔子至於賢聖之君久不作矣列國諸侯争戰相尋放恣法紀之外不顧無徳無位而名為處士者復揺唇鼓舌横議其間至如楊朱墨翟異端之尤也各以邪辟之説布滿天下天下之言學術不歸楊則歸墨而聖人不明矣在彼信而從之者雖未之詳察不知楊氏之言但知為我一身之外漠不相闗不復知有致身之義是無君也墨氏之言惟知兼愛天下之人更無差等不復知有親親之仁是無父也夫人之一身此君父之倫為不可泯耳今無父無君人道既已㓕絶其與禽獸何異横議之害一至於此公明儀有言曰庖之中有肥肉廐之中有肥馬乃使民饑色野有餓莩所謂率獸而食人也今彼楊墨之害實有甚於此者盖事親仁事君以義由堯舜以来傳之孔子者也彼為我兼愛道流不息孔子仁義蔽而不明邪説誣惑民心仁義遂為邪説蔽塞仁義既已蔽塞則人皆無君父之倫而與禽獸無異楊墨教使人皆為禽獸所謂率獸食人也其勢一倡不能止遏則人將食而亂臣賊子不可勝誅其為亂又甚孔子時矣吾生當斯際盖為此而懼焉豈能坐視異端昌熾使聖道不傳嘿嘿已乎故欲防閑先聖仁義使之昭明不為所塞則於楊墨之學必深加距絶淫蕩之辭必力放斥務使無父無君之邪説不得復起而惑民焉凡此者皆以衞道也盖彼邪説之作雖屬論説實本於人心既作於其心則必日用舉止俱悖乎理而害及於事既害於其事則必紀綱法度盡失其常而害及於政此理之必然也雖有聖人復起豈能易吾害事害政之言耶此吾所以距之嚴放之切以衞先聖不墜不然横議日滋浸淫不已異端之害將何所底止乎此吾之所以不得已
昔者禹抑洪水天下周公兼夷狄猛獸百姓孔子春秋亂臣賊子懼詩云戎狄是膺荆舒是懲則莫我敢承無父無君是周公所膺也我亦欲正人心息邪説詖行放淫以承三聖者豈好辯哉予不得已能言楊墨聖人之徒
 此四節書是孟子總論諸聖之功以見已闢邪衞正非得已也孟子古今治亂雖有氣化人事不同主持維挽則存乎人者有不得辭也昔者洪水為災惟禹排抑之而天下平治周公兼并夷狄驅逐猛獸除民之害而百姓乃得安寜孔子春秋大義天下後世亂臣賊子乃有所畏懼而不敢恣肆以行其惡是自古至今所以亂而復治皆諸聖維持之力也况今楊墨之害有甚於此者乎昔魯頌之詩有云戎狄是膺荆舒是懲則莫我敢承盖言周公戎狄之國則膺撃之而不稍寛於荆舒之人則懲創之而不稍恕斯無弗畏服莫敢違拒者焉是中外防固如是之嚴也今楊墨無父無君戎狄無異周公之所必膺也而豈得漫然視之故我今日亦欲明仁義道正人心陷溺之後楊墨之罪息邪説於方熾之時其偏僻之行則距絶之而無使猖狂淫蕩之辭則放斥之而不令鼓惑正以仰承三聖之功欲由亂而返於治也然則予之諄諄反覆者豈好辯哉誠以繼三聖之後畏天命憫人窮憂之深遂不覺其言之切乃有所不得已耳况此楊墨之當距非獨予一人之責也使人能發為言論以斥其為我愛之非是其學雖未及三聖然已得其道法而紹心傳即禹周孔子之徒也是闢邪衛正人人皆有其責何疑於予之好辯哉甚矣外人不諒也盖異端之害聖道者楊墨為甚以其無父無君害人心術所關最大也使非孟子深惡而痛絶之則為禍於後世尚可言耶自有此辯而邪正之分遂不可以此主持世教致治無難可以嫓美三聖
匡章陳仲子豈不亷士哉居於陵三日不食無聞目無見也井上李螬食實者過半匍匐將食三咽然後耳有聞目有見孟子曰於齊國之士吾必以仲子巨擘雖然仲子惡能㢘充仲子之操則蚓而後可者也夫上食槁壤下飲黄泉仲子所居之室伯夷之所築與抑亦盗跖之所築與所食之伯夷之所樹與抑亦盗跖之所樹與是未可知也
 此一章書見矯俗不可以為亷也齊人匡章者問於孟子論人之品以亷為貴然今世之人或飾其名而無其實勉强一時不能持久此皆不可謂之㢘也如我齊國之有陳仲子豈不真為亷潔之士哉夫仲子生於富貴之家乃能以淡薄自守其所居者則於陵鄉僻之地也嘗至於三日不食而耳不能聞目不能見焉其窮困如此未嘗求食於人也適井上李螬其實業已過半他人視之亦惟遺棄之耳而仲子匍匐而徃取而食之彼當饑疲之後三咽而後耳復有聞目復有見其所居所食乃人之所不能堪也而其心不為稍易非真亷其孰能之哉孟子因而曉之曰當今齊國之士大約富貴功利中人仲子汙濁之世而竟不為流俗所染如手小指中有大指吾必以仲子齊國巨擘雖然仲子所處固人所難然亦不必為此不近人情之事以失聖賢中正之道也我思仲子亦惡能遂其亷哉若充仲子之操其矯情絶俗亦必窒礙難行必如蚯蚓之無求於而後可然仲子亦人耳豈能蚯蚓耶夫蚓之上而食者非猶夫人之食也惟槁壤土下而飲者非猶夫人之飲也惟黄泉之水今仲子居必以室而食必以不能不有資於人也可知矣此其所自来安能計其義與否從来最亷者莫伯夷最貪者莫盗跖仲子所居之室果亷如伯夷之所築與抑貪如盗跖之所築與所食之粟果亷如伯夷之所種與抑貪如盗跖之所種與是義與不義不可知也今仲子不能無居無室所居所食者又不能其所自来仲子者亦惡能自成其亷哉如欲成仲子之亷殆必如蚓而後可也
曰是何傷哉彼身織屨妻辟纑以易之也曰仲子齊之世家也兄戴蓋祿萬鍾以兄之祿為不義之祿而不食也以兄之室為不義之室而不居也辟兄離母處於於陵他日歸則有饋其兄生鵝者已頻顣曰惡用是鶃鶃者為哉他日其母殺是鵝也與之食之其兄自外至曰是鶃鶃之肉也出而哇之以母則不食以妻則食之以兄之室則弗居以於陵則居之是尚為能充其類也乎若仲子者蚓而後充其操者也
 此三節書是言人不可以小節大倫匡章仲子之居與食雖不必盡出於伯夷亦何傷其為亷哉今仲子之居食乃親身織屨其妻辟纑以易之者豈不義而取諸人者耶孟子因曉之曰吾謂仲子之惡能亷正仲子不必如此耳盖仲子素貧賤乃齊國簮纓世家也其兄名戴者食采地於盖邑祿萬鐘與其同居而食非不義也乃仲子以兄之祿為不義之祿而不食以兄之室為不義之室而不居因逺避其兄以致離失其母居於於陵彼亦謂以義自處不知母子兄弟大倫已失矣嘗聞其他日歸也偶有饋其兄生鵝者亦不過交際常禮仲子頻顣不悅曰惡用是鶃鶃不義之物為哉及他日又歸其母以愛子之心殺是鵝以食之適其兄自外至因與之言曰爾之所食者即向所謂鶃鶃之肉也仲子聞兄之言竟出而哇之其矯情如此較之聖賢之道不違親不絶俗者為何如乎且就其居與食而言之以母食為不義不食天下
復可食者乃於妻辟纑以易者則食之以兄之居為
不義不居天下無復可居者乃於於陵則居之
一身清濁叅一家而棄取靡定是尚為能充其不
不食類乎不能充其類又焉能充其操殆必如
之無自足而後充滿不居不食之操也彼
仲子亦人耳豈能遂如蚓也哉吾之所謂惡能亷者
以此也可君子處世自有中道惟義所在而己
若欲成一己小節棄天下大倫則凡㓕理害
欺世盗名者將無所不至主持風教不可不
辨也
日講四書觧義卷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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