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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论语上之一 (自动笺注)
 欽定四庫全書
日講四書解義卷四
 論語(上之一)
論語一書孔子與及門弟子當時君臣論學
政之辭門人記之凡二十篇其言不外乎人倫日用
之常而其義則該乎天徳王道大學反復尋繹
乎此而聖人氣象可得而見矣
學而第一
 子曰學而時習不亦說乎有朋自逺方不亦樂乎不知不慍不亦君子
一章書是孔子敎人勤學之意孔子窮理盡性
期臻聖賢其功在學己所未知聖賢所已知己
所未能效聖賢所已能學之事也而或以此事為
苦者不克時習之故耳若既學矣又能時時之無
有間斷則所知益精能益中心亹亹然不厭不
亦説乎學既有得人自信從同類之朋自逺方而来
 以求敎一人之學廣為衆人之學一人之説廣為衆人説中油油然不不亦樂乎朋知我者也朋之外豈無不知我者苟以人不知我而稍有不樂焉學猶未純也惟人不知而無一毫含怒意中曠曠無累不亦君子乎夫學由説而樂至不慍而為君子則臻乎聖賢之域矣總而論之學之正習之熟説之深而不已成徳難事
有子曰其為人孝弟而好犯上者鮮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亂者未之有也君子務夲本立道生孝弟也者其為仁之本與
 此一章是有子重夲之意有子名若孔子弟子有子曰孝弟之心良心也乃失其良心有父母而不能孝有兄長不能由是犯上作亂必至矣苟其為人善事父母兄長而為孝弟之人則其和順之心必無乖敢於干犯上人之事斷然少矣犯上乖戾之小者且不敢悖禮亂常乖戾大者反敢為之豈有是理孝弟當務如此所以君子凡事用力根本根本既立事事物物各當其理而道自生因思孝弟也者愛其親因而及人之親敬其長因而及人之長至撫民育物皆從此而推之其行仁之本與為人上者務此則親親仁民仁民愛物徳敎加於百姓刑於四海人人親其親長其長而天下平矣
子曰巧言令色鮮矣仁
 此一章書是孔子論觀人之法孔子養徳惟在存心務學莫重為己即言色之間而理欲辨焉言貴乎誠也法與㢲未常不善乃有巧其言者逢人之意以為順欲人喜其順訐人之私以為直欲人誇其直色貴乎正也儼與溫未常不善有令其色者曲為柔色以媚人欲人悦其可親故為厲色以欺人欲人悦其可敬此等人純是私意私意則天理亡鮮矣仁此孔子言其自壊心如此此等人交人而人近之即足以損人心徳損友也事君而君悦之即足以累君之心徳邪臣書云知人則哲何畏乎巧言令色用人不可不知人
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為人謀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
 此一章曽子自欺之學也曾子名參孔子弟子曾子曰吾毎日間常以三事省察吾身三者維何凡人謀己之事必盡其心若他人便不與謀己之事一般不忠也吾毎日自省為人謀事倘有不盡其心者乎與朋友交當於理無違於情無偽所謂信也吾每日自省朋友倘有面交不以心交者乎師之所傳當細細理㑹實實力行所謂習也吾每日自省受之於師者倘有苟明焉而即止苟能焉而即怠者乎此三者如其有之是欺人也欺友也欺師也自欺而已不可不如其無之一念無欺當求念念無欺一事無欺當求事事無欺不可不是以不敢一日少懈曽子自欺之學如此書云兢兢業業又云無怠無荒又云君子所其無逸省身也皆此意也夫
子曰道千乗之國敬事信節用而愛人使民以時
 此一章書是孔子論治國之要實千古治天下之夲務也孔子千乗之國繁人衆治要有五凡事無論大小動於一念便思及治亂所關則不敢忽施於一時便慮及安危所係則不敢輕兢兢業業無有不敬而信者又上下感通之要也政令一使人有所遵守賞罰使人有所激勸一綸誥使四方亮不欺定一制度百年守而不變一言一動無有不信國家理財量入為出先王之世三年一年之蓄九年三年之蓄雖或興軍旅繁費水旱蠲租不憂用詘者只是平日用所當用而不敢用故常有餘也烏可不節人者國之夲古之王者一夫失所引為己辜愛之至也故當百姓有無食者猶己饑之視百姓有無衣者猶己寒之必使之得所後己國家有事不免使民不妨農務時方可使耳此五者治國之要也治天下之道亦不外此然孔子首言敬五者又以敬為主堯舜以来治道兢兢業業之心為之也
子曰弟子則孝出則弟謹而信汎愛衆而親仁行有餘力則以學文
 此一章書是孔子弟子之法孔子曰凡為弟子者入處家庭之内須善事父母以盡其孝出在宗族鄉黨之間須善事兄長以盡其弟凡遇一事愼始愼終而行之惟謹凡出一言由中達外而發之惟信其與人接也於衆人一體愛之而不憎不忌仁人則益加親厚而是則是效此皆倫常日用要務須一一力行隨在自勉不可少懈而燕閒之頃又不可使之暇逸則以其餘力學詩書六藝之文葢詩書所載皆敎人為人之道而禮樂射御書數日用不可缺者必博求廣覽以為修徳之助如此徳行文藝内外交養愛敬日生醇厚日積聰明日廣小學功實大學之基矣
子夏賢賢易色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與朋友言而有信雖曰未學吾必謂之學矣
 此一章書是子夏勉人以躬行實踐學子夏姓卜名商孔子弟子子夏曰人之為學經常倫理見得明白是根切要工夫如見人之賢真知篤信嗜好不足以移之直以易其好色之心而好善極其誠矣如事父母委曲承順凡分所當為情所當盡者俱竭其力而無遺事親極其誠矣如事君實心任事無虞必儆艱大不辭直以己身委置於君而事君極其誠矣如與朋友交言語之間極其誠信不欺己外不欺人雖久要而不忘而交友極其誠矣此四事經常日用大者而行之各盡其誠此即見道分明踐履篤實所在雖或言其未嘗為學躬行之外有何講究綱常之外有何名理我必謂之己學矣子夏言以敦行為實自是探夲之論但學者人倫日用事事求造其極則不可徳性不加學問之功故聖人敎人文行偏廢
子曰君子不重則不學則不固忠信無友不如己者過則勿憚改
 此一章書是孔子勉人以進徳修業之功也孔子君子為學氣質必須厚重若使輕浮淺露見於外者無威可畏所知行之學不堅固故立身厚重為貴而存心又以忠信為主以不貳信以不欺止而思動而為無往不在是焉則徳立至於友以輔徳必勝巳者方為有益若友不如已者雖非便佞善柔學業深切磋難藉愼勿與之為友人有過苦於不及覺既覺矣猶因循改則徳日損矣故或聞人諌諍或自己省悟須持之以剛斷隨覺隨改不可稍存畏難之念如此治氣以荘治心以實取友以明克己以勇内外人已交相存養而後固而徳成學者可不勉哉
曾子愼終追逺民徳歸厚
 此一章書是曽子為人上者敦夲以起化之意曾子人倫莫重於事親事親者每能盡孝生前易忽畧於身後故於親之終也凡䘮葬之事不能盡禮者多矣居䘮之初或能思念其親至於嵗時既逺而祭祀之頃不能竭誠思慕者多矣此皆民徳之薄由上之人無以倡導之耳若能致謹於親終之時非徒哭泣之哀而已凡事詳密盡禮不遺後日之悔又能於祭之時追思既逺愾乎如聞僾乎如見極其孝敬愛慕之情則己之徳厚凡此皆上之人自致其情以厚其徳初以此作則於民也而民油然觀感生仁孝之心以至居䘮皆能盡禮致祭皆能盡誠各念所生咸敦天性而其徳亦歸於厚矣可見為人之所同而表率自上為人君者豈可不知敎化之本哉
子禽問於子貢夫子至於是邦也必聞其政求之與抑與之與子貢夫子温良恭儉讓得之夫子之求之也其諸異乎人之求之與
 此一章書是明孔子盛徳感人自然聞政之驗子禽姓陳名亢子貢姓端木孔子弟子子禽問於子貢夫子至一必然與聞國政此是夫子訪求而聞之與抑是列國之君自以其政事告於夫子而聞之與為求為與俱未可以測夫子子禽所以疑而問也子貢答曰夫子聞政豈是有心然亦非無故平日盛化積中形外故與列國君相接或著於儀容發於辭氣見其藹然和厚為溫坦然易直者為良肅然荘敬者為恭斂抑而不自縱謙退而不自髙者為儉與讓備此徳容人人感動敬信兼至疑忌之皆忘凡國中政事因應革者咸来訪問於夫子其得聞也葢有故矣即就子之所謂求者而論之而夫子之求豈不異乎他人之求之與此子貢㴱知孔子其能得之子禽子貢一問一答聖人過化存神之徳萬世而下想見
子曰父在觀志父沒觀其行三年無改於父之道可謂孝矣
 此一章書是孔子為人子者不可須臾有忘親之心也孔子事親終身之事而觀人子者亦不在旦夕之間是故父在之時子不得自專僅可觀其志向何如父沒之後子之行事昭然乃觀其實行何如至於三年之久猶不忍有亡其親之心而無改於父之道則終始不渝存沒無間可謂之孝矣可見父子之間原屬一體其父已善之規當恪遵未竟之業當纘承即使偶有缺陷勢須葢愆止可變化之方不可一改革之迹如此善繼善述丕顯丕承而後可傳美於無窮為人子者不可不知也
有子曰禮之用和先王之道斯為美小大由之所不知和而和不以禮節之亦不可
 此一章是有子言用禮者當探其原而不可直任其情也有子曰所以範圍天下使人不敢不敢不及何其嚴也然正於秩然不紊之中尊卑上下各盡其道則心安理得自有藹然浃洽之意所謂也是其用葢以焉此先王治天下之道以斯為美而小事大事莫不由之所以行之久而無弊也可貴如此無不可行矣乃又有所不行者何哉葢徒知和之為一意任情恣意不以節制之則心如何安理如何得是求和而反不和不可也葢當時周末文勝流於虚偽於是一等任真之人脱畧簡易以為可以當世之弊而不知蕩檢踰閑愈失先王制禮之原矣有子所以深警之也
有子曰信近於義言可復也恭近於恥辱也因不失其親亦可宗
 此一章是有敎人謹始之學也有子曰天下之事必謹之於始而後可善其後即如與人言語相約謂之信後日踐之於行謂之復倘約信不合義理之正則雖欲踐行而有所不能矣惟是約信之初即不以非道相期近於義則今日言者他日可行不待既復而己知其言固可復也敬以待人謂之恭内慚於己則為恥招尤於人則為辱倘恭敬不合當然之節則雖欲自立而有所不能矣惟是致恭於人之時即不以足恭取悦近於禮則不失己外不失人自不至於卑賤知恥辱之已逺也與人相倚謂之因終身依歸謂之宗倘相因不擇有徳之人則雖欲不乖離而有所不能矣惟是偶然因依之頃即愼審賢否不失可親一時定交生平可託不待既宗而已知其可宗也可見人言行交際惟能善始者自能善終與其悔之於後不若慮之於前不然因循苟且之間将有不勝其失者矣
子曰君子食無求飽居無求安敏於事而愼於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謂好學也已
 此一章書是孔子君子篤學之心也孔子凡人學之不能有成嗜慾勝之也即如食與居二者人所不能免但有妄求之心則其害於義理妨於學業不小君子非不食而無求非不居而無求安其不為俗情揺惑如此至於行之事人所易忽也君子汲汲皇皇敏以圖之有餘之言人所易發也君子訥訥收斂慎以持之其審於緩急之宜者又如此然則君子其遂可以自足乎猶未也又必就有道之人或考証其所已得或借資其所未至而取正焉其虚心廣益者復如此此其自治之功每進而不止正其篤好之心愈精而愈㴱也信可謂好學也己葢不學不可以為君子而不好不可以為真學人好學人欲自浄天理自純聰明聞見有日進而不自覺者雖希聖希天何難之有哉
子貢貧而無諂富而無驕何如子曰可也未若貧而樂富而好禮者也子貢曰詩云如切如磋琢如磨其斯之謂與子曰也始可與言詩已矣告諸往而知來者
 此一章書見聖賢敎學相長之益也子貢夫人所遇之境皆學力見端之地即如貧人之常也毎有自歉於貧者於是諂心生焉富亦人之常也每有自恃其富者於是驕心生焉若處貧能無諂處富而能無驕此其得力為何孔子曰此其人固能制勝於貧富之際者殆亦可也然猶有進焉未若貧矣而欣然自樂富矣而秩然好禮者又超於貧富之外子貢有悟而言曰無諂無驕葢自以為至矣而不知又有所謂樂與好禮者可見道理無窮不可自足淇澳之詩言君子好學如治骨角者切矣而又磋精而益求其精如治玉石者琢矣而又磨密而益求其密其斯不可自足之謂與於是孔子稱許之曰切磋琢磨之詩非為富言也而忽見及此非深於詩而若是如此穎悟始可與言詩已矣吾方告之以往已知我所来者葢詩雖三百理無不以此言詩安往而不得全詩哉此可見賢者得力之處聖人不欲其自足賢者頴悟之處聖人更欲其推廣敎學相長益寜有限量哉
子曰不患人之不己知不知人也
 此一章書是孔子敎人貴於知人之意孔子曰學求在己不求人知但人多好名不肎務實或我有品行我有學問不見知於人便以為患其於人之賢否不能分辨正是憂患之事而每貿貿然處之君子以為立身惟貴内脩不在浮譽不已知此其責在人何患有若不知人或其人而賢者不能與之相親其人而不賢者偏自以為可信心體不明邪正莫辨是則可患也已知人之明古帝王以為有正直之人有邪曲之人又有似非賢似忠非忠之人倘不審勢必是非顛倒舉措乖宜然則所以清心明理以為鑑别之地者又何可已哉
爲政第二
子曰爲政以徳譬如北辰其所衆星共之
 此一章書是孔子人君尚徳之化也孔子國家科條禁令無非驅率萬民歸於正但天下之夲在身正然可以正人誠能端夲澄源自正其身去嗜欲天理凡其立綱陳紀皆根諸躬行心得是以為政由是至徳所重被至誠感動不待賞而民自勸不待怒而民自威遐邇率俾傾心向化譬諸北極之辰為天之樞在天之中居於其所凝然不動而衆星分布四靣環繞盡皆拱向人君徳脩於己而化及於天下應之神擬諸其象固有如此所以古帝王天縱聰明不敢自恃常懐兢業之心守精一之傳務脩其徳以為天下先為君者可不脩徳要務
子曰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思無邪
 此一章書是孔子敎人讀詩之要孔子曰凡學者誦讀必務知要即如詩之風雅頌篇數有三百之多或托物比興隨事成賦體則不同類則不一然就其大㫖而約論之實一言可括全義一言就是詩經魯頌駉篇有曰思無邪凡人念慮一動便不能無邪正詩之立敎善者美之惡者刺之無非欲人去其邪而歸於正學者誠知詩之敎在使人無邪而於念慮之間省察謹愼自慊自欺體貼躬行開卷有益
子曰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道之以徳齊以禮有恥且格
 此一章書是孔子論治效之淺㴱見任不如任道之為得也孔子人君治天下有法術道術不同法術致治之具而道術致治之夲若不知夲原所在用法禁令開導之如事親則禁民不孝事長則禁民不弟違犯者便加以刑罰俾盡歸約束以此治民雖能使民不敢為惡然只是畏刑懼法苟且倖免而其中全無愧恥之心政刑之效如此若君之導民不徒以其法而必躬行實踐以為天下先如欲民興孝先自盡孝道欲民興弟先自弟道如此既有觀感矣而其間或有厚薄淺㴱不同則又有品秩節文以齊一之以此治民自然感發興起不但恥為不善亦且至於善矣徳禮之效如此總而論之刑徳禮四者相為表裏豈可偏廢措注有夲末設施先後人主不可不致審也
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學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不踰矩
 此一章書是孔子自叙生平心學以漸而進之功也孔子凡人為學當先定志向繼加體騐終歸純熟不可躐等而進亦不可半途而廢吾自十有五時志於學學者所以學乎所當由之道也如何致知如何力行念念在此必求其成然此時僅向乎道猶未得乎道也由十五而進至於三十覺道得諸己有以自立私意不能外物不能奪守之固矣然知未至於融通而守猶假於勉强由三十而進至於四十覺於道之所當然者皆無所即事之粗而見其精即物之顯而得其微知之明矣然猶但知其所當然而未能知其所以然由四十而進至於五十凡天命之賦於物而為事所以當然之故者皆無不知契二氣大原㑹萬殊於一夲知極其精矣然知之雖精而猶假於思也由五十而進至於六十覺心與理融理與心㑹人之言方入於耳而言之理即契於心知之之至不思而得矣然所知雖出於自然而所行或猶未出於自然由六十而進至於七十覺涵養純熟矜持渾化隨心之所欲於大中至正確然不易之矩自無踰越夫豈待於勉而後中哉吾自十五至十所進之次第大約如此孔子生知安行之聖而其工夫絶無間斷效驗亦以漸臻然則人欲希聖賢可不先立其以漸期於有成
孟懿子孝子無違樊遲御子告之曰孟孫問孝於我我對曰無違樊遲何謂也子曰生事以禮死葬之以禮祭之以禮
 此一章見人事親有當然之理即有一定之分也孟懿子魯大夫樊遲孔子弟子孟懿子問孝孔子人子事親至當不易理所遵守不失不可一毫違背孝親之道惟在無違而已彼時孔子尚未説明懿子不能再問孔子恐其誤以無違為從親之命故樊遲御車之時復孟孫問答之語告之樊遲問曰何謂之無孔子所謂無違止是不違乎禮禮即天理節文尊卑上下各有一定之禮如父母在生時定奉養依於禮及其沒也殯葬祭享誠必信亦俱依於自始至終禮之當為不敢不為不至苟且簡陋不敬親禮所不當為者即不敢為亦不至僭越非分而陷親於有過此之謂無違此之謂孝可見人道以孝行為孝行禮法為重在一人維持行之端在天下即為紀綱萬世之法孔子此言所以僭越者深矣
孟武伯問孝子父母惟其疾之憂
 此一章見人子當以守身為孝也孟武伯是孟懿子之子孟武伯問孝孔子凡人欲盡事親之心必先父母之心以為心何也天下無不愛子父母愛之也切故憂之也㴱如服食起居寒暑燥濕類舉足以疾病無不切切以為不但憂於有疾之時即無疾之日亦常憂其愛䕶不謹若為子者體此心以敬守其身時時謹飭處處隄防不敢一毫縱肆自然明強保身無失可不謂之孝乎凡處富貴逸樂之地紛華靡麗一有不愼最易致疾尤當屏卻䕶持培養身心
子游孝子曰今之孝者是謂能養至於犬馬能有不敬何以别乎
 此一章見人子當以敬親為孝也子游姓言名偃孔子弟子子游問孝孔子人子於親飲食供養不可缺然必内有尊敬之心外有敬之禮可謂孝古之仁人事親事天豈非敬之道若今世俗之人謂能以飲食供養父母即謂之孝不知徒以飲食供養而已豈特父母為然至微賤如犬馬之類待食於人人亦有以養之事親者狎恩恃愛少有敬之心而徒以供養為事其後驕慢成習無所忌憚窮極其不敬之罪便與那養犬馬者何所分别乎此孔子㴱究人情之失而甚言流弊至此以警天下之人也
子夏孝子曰色難有事子服其勞有酒先生饌曾是以為孝乎
 此一章見人子以㴱愛為孝也子夏問孝孔子人子事親之際凡事可以勉強獨是和婉愉悦之色發於中心不可以偽為故為最難葢真有此深愛篤孝之心方能見此和婉愉悦色誠中形於外全要内求之心不在容色做工夫若夫父兄有事子弟者代任其勞子弟有酒進奉父兄以供飲饌此則力之所可勉而事之無難為者曾是可以為孝乎此言孝之末節不足重輕正見愛之當重愉色之難至為人子不可不深長思也
子曰吾與回言終日不違如愚退而省其私亦足以發回也不愚
 此一章書是孔子深贊顔回悟道之妙也顔回孔子弟子孔門髙弟顔子已具聖人體段孔子稱贊之曰我與顔回講論道理至於終日之久所言不止一端他人必有所疑而有待問難默黙聽受絶無一語問難有類於愚人者然及既退我省察其閒居獨處時見動靜語黙之間以我所言之理躬行實踐一一有以發明乃知不違正其深潛純粹黙識融之功力既到一經指㸃便觸處洞然無不心領神㑹可見無所疑而不必問非有可疑不知問也也豈真愚者哉孔子知之切信之深矣顔子氣禀清粹畢竟博約克復上来故能盡發聖人之藴此見有天縱之資者尤不可希聖之學也
子曰視其所以觀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廋哉人焉廋哉
 此一章書是孔子言觀人之法也孔子曰觀人之法據迹考心由顯極微方是徹底窮源學問凡人行事善惡昭然處謂之以意所從来謂之由心安意絶無勉强謂之安觀人者當先其所為之事為善則為君子為惡則為小人若為善之人又須觀其意所從来果毫無假飾方是為善誠意所從来既善又須察其平日心之所存果能毫無矯强方是為善純夫自以而由而安在人者既從外而探其内自視而觀而察在我者又因畧而致其詳考至此何得藏匿之哉人何得藏匿之哉重言之者以見其必不能隱也人主以此衡鑒天下行事淑慝心術邪正不爽一若觀察之夲則程子所謂知言窮理不可不加之意也
子曰溫故而知新可以為師矣
 此一章書是孔子君子之學貴乎理明心得不徒聞見為事孔子天下義理無窮吾人見聞有限若専在記問做工夫日積月累非心得如能将舊日所聞反覆玩味久而心領神㑹日知無不但已知者義理融洽未知無不觸類㫄通於常聞習見之中自有油然獨得之益如此智慮日新學問日益充足如有相質問者便能應答不竭剖晰無遺豈不可以為人之師乎孔子學者馳騖於口耳文字之末故示之以心得之妙溫故即時習之意人可不自勉乎哉
子曰君子不器
 此一章書是孔子有成徳者自有全才欲人以徳備才之意孔子曰人之可以言者必拘於才之有限譬如器皿一般雖各有用處終不能相通成徳君子心虚能具衆理心靈能應萬事大之經綸匡濟之業小之理兵錢榖事件周到無往不宜不可以一材一藝擬之所以君子不器此以君子學問而言若論用人則全才不可多得即一材一藝必因器使無求備於一人則天下之寸長足錄者皆得効用聖世
子貢君子子曰先行其言而後從之
 此一章書是孔子敎人躬行踐履之實也子貢君子孔子聖賢垂世立敎言之功居多六經皆言也須躬行心得上出来方可以傳世如子臣弟友之道仁義禮智之徳一身體力行凡欲言之理無不行之然後議論所發皆實有諸己而不徒託諸空言是行常在先而言常在後此乃為篤實君子易曰脩辭立誠所以居業即是此意學者脩身固當敏行愼言人主用人宜聽言而觀行
子曰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
 此一章書是孔子君子小人待人公私大小之别也孔子君子小人迥然不同而迹實相近以待人言之君子從天起見其心常公公則自有民胞物與之度凡理所愛恩所當施不必人来附和自然親疎遐邇均令得所所以周徧廣濶不為偏黨之私小人從一身起見其心常私私因勢附利伐異黨同任情以為好或交結以為所以偏黨私暱而無普徧公周則不比比則不天理人欲不並立也人臣以身許國若無一念營私自可告天地質鬼神有偏不能見諒天下後世存心可不慎哉
子曰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
 此一章書是孔子言學思不可偏廢孔子曰學之為言效也取聖賢言行效法之一一習之於事謂之學就聖賢言行之中所以然之理細細體㑹於心謂之思二者闕一不可若但學其事而不思其義則所學者不過在外粗迹道理精微處未能理㑹心心體上不得洞達分曉常昏而無所得是謂罔若但在心上空空思索而不身體力行實踐其事則所思不過意中之虚見終無安穩著實處是謂殆惟學而思則知益精思而學則守益固知之精守之固作聖之功不外乎商書曰念終始典於學周書曰思曰睿睿作聖思學兼進帝王不可不加意
子曰攻乎異端斯害也已
 此一章書是孔子人正學術維持世道人心之意孔子自古聖人繼往開来止是一平正通達之理其倫則君臣父子夫婦昆弟朋友其徳則仁義禮智信其事則禮樂刑政可以脩己可以治人世道所以蕩平人心所以正直由於此舍此以外有聖人之道相悖而别為一端便是異端邪説誣民左道惑衆為害不小若使惑於其説専治而欲精之如工人之攻金玉然則以之治己則汨沒一己性情以之治人敗壊天下風俗道不得太平人心不能歸正莫大異端楊氏墨氏及仙家佛家一切妖妄術數之類後世邪敎横行左道日盛奸詭邪僻之徒方為之標榜附㑹其説以蠱惑天下棄人倫而滅天理放肆猖狂斯文掃地為害不可勝言正道昌明邪道自熄叙人倫敎化漸仁摩義使綱常名敎昭然世則堯舜之治無難
子曰由誨女知之乎知之為知之不知不知是知也
 此一章書是孔子子路本體之知也子路姓仲名由孔子弟子孔子敎之曰人之入道在乎真知之夲體須從自自覺體驗不必無所不知方謂之知我敎汝以知之之道汝於義理事物間有所知有所不知虚心體認義理事物體之於心果真知確見已知之者以為知之若未能真知確見尚有所不知以為不知如此則雖不能盡知天下之理而夲心之靈毫無自欺之蔽即是真知之夲體是知也若以此自知之明從事學問思辨格致誠正之功可以次第漸進而知之為用亦無窮矣
張學干禄子曰多聞闕疑愼言其餘則寡尤多見闕殆愼行其餘則寡悔寡尤寡悔禄在其中
 此一章書是孔子子張脩身用世實學子張顓孫名師孔子弟子子張為學求人知有繫戀利禄之意孔子敎之曰凡人處己接物莫大言行出言非是容易多聞古今人之善言以為所言之資多聞之中有疑而未信者必闕而不敢言其餘已信者又愼言不敢輕忽則所言當理自不取咎於人豈不寡尤行事非是容易必多見古今人之善行以為行之資多見之中有殆而未安者必闕而不敢行其餘已安者又愼行之不敢怠肆則所行當理自無内疚於心豈不寡悔言既寡尤行既寡悔則為有道有徳之士朝廷言揚行舉必用此等未嘗求祿得祿之理自在其中可見學者不襲虚聲國家崇實庶㡬真儒出而奔競之風亦息耳
哀公問曰何為民服孔子對曰舉直錯諸枉則民服枉錯諸直則民不服
 此一章書是言人君服民之道也哀公魯國之君問於孔子人君一身居羣臣百姓之上不知何所作為方能使衆人悦服孔子對曰民服者服其心也人心之公惟好賢惡不肖為生之正情人主之權惟進賢退不肖治國大夲凡臣下有心術明行事端愼者即是正直君子必然人人敬愛有心地奸昧行乖方即是邪枉小人必然人人憎惡好惡公心人所同有也人君誠能将直者舉而授之以位枉者舍置之而不用用舍當合人心公民自悦服若将枉者舉而使之在位直者舍置之而不用用舎顛倒拂乎人心之公雖欲服民而民不服民之服與不服只在用舍之公與不公可不愼哉推而言之舉錯道貴其能公又貴其能明能斷惟明則能知邪正之辨惟斷則能伸黜陟之權而其夲全在讀書窮理理明則是非賢不至混淆人主加意於此天下之福也
季康子使民敬忠以勸如之何子曰臨之以荘則敬孝慈則忠舉善而敎不能則勸
 此一章書是孔子言以化民之意季康子魯大夫問於孔子謂使百姓於我而不敢慢忠於我而不敢欺相勸為善不敢何道可以致此孔子曰民原無不敬其上者但上示以可慢則民慢心生焉誠能臨民之時容貌端荘衣冠瞻視不敢少忽安有不敢忽而民反敢忽其上者則不而自矣民原無不忠於上者但上示以可欺則民欺心生焉誠能盡其心以事親而孝盡其心以愛衆而慈安有上盡其心而民反不盡其心於上者則不期忠而自忠矣民原無不可勸者但上示以可怠則民怠心生焉誠能善者舉用之使知善之當為不能敎誨之使知善之可為安有知善而不相於善則不期勸而自勸使民敬忠以勸其道如此季康子之意專在責民孔子之言專在責己責民者民未必應責己者不求應而民自應之是故身者化民之本也
或謂孔子曰子奚不為政子曰書云孝乎惟孝友兄弟施於有政是亦為政奚其為政
 此一章書是孔子為政之理定公初年孔子不仕葢為季氏擅權陽貨作亂非可有為之時也或人不知孔子夫子懐才抱道正宜致君澤民何故不肎出仕理國政乎孔子古来言政莫備於書豈不聞書之言孝乎周書君陳篇言君陳能孝於親因而友愛兄弟推此孝友之心施為一家之政使一家之人有恩有禮無有不正書之所言如此由此觀之政之事不同政之理則一家庭之間帥人以正是為政何必居官任職方謂之為政乎葢孔子不仕之意難以明言託辭以答之但大學脩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之道即不外是則孔子託辭為政不易至理
子曰人而無信不知可也大車無輗小車無軏何以行之
 此一章書是孔子人立誠實之意孔子曰信者人之根本人而無信則所言欺妄所行虚偽且自以為機詐過人何所不可不知可也譬之車然平地任載之車大車也必有轅端之乃可以駕牛而行田車兵車乗小車也必有轅端之乃可以駕馬而行若大車無輗小車無軏雖具輪轅不能運動何以行之哉盖無信人言不顧人皆賤惡之聞其言即以為欺妄見其行即以為虚偽居家不可行於父母妻子而况於疎焉者乎處世不可行於宗族鄉黨而况於逺焉者乎甚矣人之立心不可不誠實
子張十世可知也子曰殷因於夏禮損益可知周因殷禮損益可知也其或繼周者雖百世可知
 此一章書是孔子百世不易之經也子張孔子自今以後易姓受命至於十世之逺其間一世必有一世之事可得而前知孔子曰欲識将来當觀已往之世者殷也殷所行之止是因襲行之若夫制度文為或以太過而損或以不及而益其所損益亦止扶植其事可考而知也繼殷之世者周也周所行之只是因襲殷所行之若夫制度文為或以太過而損或以不及而益其所損益亦止扶植其事可考而知也由此觀之三綱五常立國之夲三代不易是誠不可易也損益隨時通正善於因襲之處後之視今亦猶今之視昔其或繼周而興者雖百世之逺可以前知豈但十世而已哉然孔子所謂前知據理而論雖聖人弗易非若後世讖緯占候術家射覆之言求之杳㝠不可知之域為荒誕而難信也
子曰非其鬼而祭之諂也見義不為無勇也
 此一章書是孔子欲人専心務義之意孔子凡人有當為之事不可不為有不當為之事必不可為夫不當為之事非一端即以祭言之非其所當祭之鬼而祭之非致敬也乃媚神以邀福諂也當為之事不一端總以義名之苟見義所當為不為非不明也乃畏難偷安無勇也葢此二者一則不當為而為一則當為不為然而未有不相因者諂者其中甚餒其態甚柔安得有浩然勇氣勇於義者内直而外方至剛而至大安有無恥之諂心孔子並舉言之欲人去諂心養義勇也
八佾第三
孔子季氏八佾於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
 此一章書是孔子權臣僭竊之心也季氏魯大夫佾是祭祀樂舞行列古者樂舞各有定數天子用八行毎行八人名為八佾諸侯六佾大夫四佾不可紊亂當時周成王以周公大勲特賜天子禮樂以祭周公其後魯之羣公因循僭用已是失禮季氏家廟中祭祀亦用八佾之舞於庭孔子因其事而罪其心曰凡人天理行不去之事未有惕然動心者此即所謂不忍之心也今季氏大夫也於家廟中祭祀時僭用天子八佾之舞儼然行之毫無顧忌是忍為人所不忍為者則其蔑理亂常自無所不至矣又何事不忍為乎此孔子罪之㴱故言之切如此可見人臣越禮犯分起於一念之敢忍而其後肆行無忌遂至横决不可制而為之君者又不能防微杜漸始於一事容忍其後優柔不斷遂至威福下移不悟所當取孔子季氏之言而㴱思之也
三家者以雍徹子曰相維辟公天子穆穆奚取於三家之堂
 此一章書是孔子權臣自取僭妄之罪也三家魯大夫孫叔季孫之家天子祭畢則歌雍詩以徹俎告成禮也魯三家者亦歌雍以徹是大夫僭用天子樂章矣故孔子譏之曰彼三家不顧禮義忍心僭越者葢由率意妄為絶無顧名思義之念耳抑知義一定無可即如雍詩中所云相維辟公天子穆穆是言祭文王廟中於時駿奔走豆籩肅雝相者諸侯也秉瓚鬯儼對越穆穆誠敬以将者天子也今三家之堂助祭不過陪臣主祭不過大夫亦何於此義而歌之哉不惟僭越抑且無謂孔子言詞婉而意嚴不特當時僭竊者之心即以立萬世人臣大防
子曰人而不仁如禮何人不仁如樂何
 此一章書是孔子禮樂夲乎人心孔子曰天所賦之徳而具於人之心者所謂仁也仁存於心敬而将之以儀文謂之禮和而達之於聲容謂之樂故人必先有恭敬之心存於中而後玉帛升降不為虚文和平之心藴於内而後鐘皷干戚不為虚器若人不仁則其心放佚已失禮之夲矣縱使三揖百拜心與禮相背而馳禮其為我用乎人而不仁則其心乖戾已失樂之夲矣縱有五音六律心與不相聨貫樂其為我用乎可見仁者禮樂之本禮樂不可斯須或去人心不可頃刻不仁用禮樂者求之心焉可也
林放問禮之夲子曰大哉問禮與其奢也寜儉與其易也寜戚
 此一章書是孔子禮之失而為反夲之論也林放魯國人當春秋時人俱逐於禮之末節林放以禮之夲問於孔子孔子時方逐末而子獨有反夲復古之思大哉子之問也原夫制禮之始有樸素之質而後有周旋之文有慘怛之心而後衰麻之節不可過也不可不及也今行禮則専事繁縟失於奢矣居喪則專治儀文失於易矣是皆不知夲也然則今之為禮者與其不足而文有餘流而為奢寜使文不足而敬有餘失之於儉居喪者與其不足而文有餘流而為易寜使文不足而哀有餘不失為夫儉與雖未得乎禮之中然樸素萬物之質惻怛天性之誠以是求之可識禮之夲矣此孔子復古之論為補偏救弊之方移風易俗之意㴱已
子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亡也
 此一章書是孔子傷春秋之世臣僭亂而重嘆之也孔子曰分莫嚴於君臣有君則禮樂以定征伐一尊上下以辨自周衰微王綱不振或以諸侯而凌天子或以大夫而分公室或以陪臣而執國命君臣定分蕩然無存矣彼外國猶且上統其下下奉其上俱知有君長反不似諸夏之君弱臣强絶無上下之分也此孔子甚言之以見體統不可一日不正名分不可一日不嚴君臣上下各安其位自然四海永清萬方効順中外禔福君道萬世永存
季氏旅於泰山子謂冉有曰女弗能救與對曰不能子曰嗚呼曾謂泰山不如林放
 此一章書是孔子僭禮之無益也古者祭祀之禮天子祭天諸侯境内山川泰山者魯之鎭也惟魯侯得而祭之季氏不安大夫之分而欲行旅祭之禮於泰山僭妄已甚冉有名求孔子弟子時為季氏家臣於是孔子謂之曰爾季氏欲旅泰山甚為非禮汝為家臣自有盡言匡救之責乃竟坐視其失而不一正之冉求對曰季氏之意已定實非所能挽回孔子乃嘆曰嗚呼季氏越禮而諂者吾不知其何心彼林放魯人耳尚悼流俗之弊而問禮之夲何况泰山五嶽之尊其神必聰明不可欺必正直不可諂豈反不如林放知禮而享季氏非禮之祭乎葢神人一理干名犯分之事既不合於人自無當於神孔子此言其所維持道者至矣
子曰君子無所爭必也射乎揖讓而升下而飲其爭也君子
 此一章書是孔子君子天下之爭也孔子凡人不能無爭者正以徳器未成彼我之心未化耳惟成徳君子心氣和平儀容恭遜未常有所爭競無已其必行射禮時乎葢射勝負相形正爭之所也然觀将射之初則三揖三讓而後升堂既射之後同射者俱下堂勝者乃揖不勝者使之升堂取觶立飲罰酒射禮之行如此是雖有勝負相形而終不失雍容之雅其爭也仍然君子之爭而非小人血氣之爭矣夫惟射之必爭而究竟不見其爭則君子真無所爭哉是知天下君子自能使太和滿宇宙天下和平鄉曲遵禮讓之化風俗人日進淳古豈獨一人美哉
子夏問曰巧笑倩兮美目盻兮素以為絢兮何謂也子曰繪事後素曰禮後乎子曰起予者商也始可與言詩已矣
 此一章書見經義無窮善悟可以相通子夏問曰逸詩有云人皆有笑而笑之巧者則倩兮而口輔好人皆有目而目之美者則盼兮而黑白分明此商之所知也乃又云素以為絢兮夫素則無文絢乃華飾未有無文而謂之為華飾者此非商之所知何謂孔子曰詩言素以為絢非即以素為絢是言因素而為絢耳譬如繪畫之事必先有其質地而後加以文彩則是素常在先常在後人美好華飾無不然素與絢正相須而不可少也子夏遂有而言曰觀夫子之言可見不得不先繪不得不然後先王制禮人情而為之節文葢必有處其先者而大經小曲因事制宜殆亦繪事之後矣乎不然何以文質相扶歴世而無弊也孔子急稱之曰吾以繪明而商即繪以通禮起發予者商也夫詩之意無盡素絢可知詩之所包者廣即於禮而無不可推也商之頴悟豈易得哉始可與言已矣一問荅間而聖人之敎賢人之學俱有㑹意言之表者令人㴱長思也
子曰夏禮能言之杞不足徴也殷禮能言之宋不足徴也文獻不足故也足則吾能徴之矣
 此一章書是孔子考古而嘆其無徴也孔子莫備於我周而周取法二代者也昔禹有天下制度文章為有一代吾尚能言之乃之後為杞杞國雖存然不足取以為證矣湯有天下制度文章為有殷一代吾尚能言之乃殷之後宋國雖存然亦不足取以為證矣所以然書籍不能記載非賢不能誦習今杞宋二國世祚衰微簡編既已殘缺老成亦復凋謝文獻不足故也使文獻果足則吾能取之以為證以可據典型合吾一人聞見斟酌進退定為世法将周文武監視二代郁郁彬彬之盛不亦萬世昭然也哉惜乎其未之逮也聖人以禮維世之意如此
子曰禘自既灌而往者吾不欲觀之矣
公元1345年
 此一章書是孔子僭禮之非也古者天子既祭其始祖又推始祖自出之帝祭於太廟而以始祖配之五年一行此禮謂之曰禘魯諸侯也乃以周公大勲勞遂得用天子禘祭雖係報功之典然而非周公之意也故孔子諷之曰古先王制自始至終足以起敬起慕無有不可觀者我魯之行禘祭也我亦嘗入太廟而觀之矣乃自灌地降神而往未嘗九獻也樂未嘗八佾然而虚文徒具誠意未孚吾殆不欲觀之矣葢禮莫大於禘而禘非徒貴乎其名孔子所不欲觀又豈周公之所樂享哉何魯人不悟
或問禘之説子不知也知其説者之於天下也其知示諸斯乎指其掌
 此一章書是孔子為魯諱禘之意或人以禘為祭禮大者問其説於孔子孔子不欲顯言魯禘之非因答曰祭禮可知者有不易知者若禘之禮儀重大意義㴱逺所不知有能於禘之説而知其所以然之故則通之於天下何以正典何以定名何以天下人懽心以祀其祖宗治天下之理俱昭示禘禮之中其如示諸斯乎門人孔子及此而即自指其掌葢禘為天子大祭魯以諸侯僭用孔子有人臣之誼不欲顯言其非而禘之義則通諸天下實明白易曉既對或人以不知而復指掌以示之孔子寓意㴱矣
如在祭神如神在子曰吾不與祭如不祭
 此一章書是門人孔子祭祀之誠也門人曰祭以誠為主吾夫子之於祭有獨極其誠者其祭先祖則孝純篤儼如先靈在上焉其祭外神則敬心專儼如神明在上焉夫鬼神無形無聲非真有在但其誠敬所至則愾聞僾見固有若此故夫子平日亦嘗有言謂祭必盡其誠惟親行享獻乃慊於心倘或有故不得與祭至使他人代之雖行享獻之文而誠意終不能伸即與不曾致祭無異孔子所言則知身在即在心在即神在總不外一誠所以古来帝王每於祭祀必親致䖍恭以致天神地祇百靈効順豈非夲諸一誠以致之哉
王孫賈問曰與其媚於奥寜媚於竈何謂也子曰不然獲罪於天無所禱也
 此一章書是孔子稱天以折權臣之心也王孫賈衛國大夫之有權者時孔子在衛王孫賈疑其有求仕之心欲其附己又不便直言因借俗言以諷曰俗語云祭有竈有奥竈竈神位雖卑而有專祀奥是室西南隅之神位雖尊而非專祀凡人祀神祈福與其媚於奥以仰其徒尊之位不如媚於竈以希其黙助之力時俗所言自有㴱意何謂乎此王孫賈眀以竈自喻以奥比君謂自結於君不如阿附於己孔子知其意亦不明斥其非但答曰媚奥媚竈吾皆以為不然奥竈上至無對莫過於天順理而行則天降之祥逆理而行則天降之災倘所行不能安分不能循理即為得罪天天之所罪将何所禱以求免哉從来國家權臣每欲借天子威福使人予奪盡出私門光明正大人方能以道自持即如王孫賈孔子附己諷以媚竈孔子則對以獲罪於天他日彌子瑕欲其附己告以主我衛卿可得孔子則辭以有命誠以行止非人能為進退俱各有數倘一失權門則天譴有歸清議難逃為君子者可不以禮退以效法聖人自愛其身哉
子曰周監二代郁郁乎文哉吾從周
 此一章書是孔子追思周初之禮以挽當時文勝之弊也孔子天下尚忠商之天下尚質二代法度俱有可觀至我周初以武王為君周公為相監視二代之禮因革損益以成一代典章品式儀文本忠質之遺意所以文郁郁然特盛吾生周之世為周之民舎周其何從孔子當日周末文勝華鮮實因追思周初制禮意見其非專事浮靡徒尚繁華然則國家制禮不可不取法往古斟酌時宜以定世守之規模
子入大廟每事問或曰孰謂鄹人之子知禮乎入大廟每事問子聞之曰是禮也
 此一章書是孔子禮意於魯之廟也魯有大廟以祀周公孔子時入助祭廟中陳設禮器獻之禮儀一一詳問葢其敬愼獨至故其詢問必詳或人不知從而議曰鄹人之子人俱稱為知禮由今以觀孰謂其知禮知者不待問問者必不知觀其每事必問其為不知禮明孔子聞之乃曰禮有不可不考究者不考究無以明吾大廟每事必問是乃所以為禮也或人顧謂我不知禮抑獨何哉孔子之學致知格物無表精粗俱必詳究而况祭祀之大乎審問心正敬事之心非或人之所能識也
子曰射不主皮力不同科古之道也
 此一章書是孔子思古道以救當時之失也孔子先王之敎射也貴其容比於禮節比於樂原以觀人之徳故但主於中的不必穿貫皮革方見勝負所以鄉射禮文有云射不主皮所以然之故葢為人氣力强有弱科等不同但主乎中則彊弱俱可以習學而能若必貫革則氣不可以勉强至此所以主皮也然此乃古者盛王偃武修文尚徳不尚力其道如此代至春秋禮衰化息列國兵爭尚徳之風不可見矣故孔子嘆之葢帝王創制立敎莫不以尚修禮潛消强悍之氣興起協和之風由是推之凡事皆然天下治所日進古也
子貢欲去告朔餼羊子曰也爾愛其羊我愛其禮
 此一章書見聖賢維禮之心也古者天子季冬来嵗十二月之朔於諸諸侯受而藏之祖廟每遇月朔以特羊告廟請而行之自文不行告朔之禮有司猶供此羊故子貢欲去之亦有激而為此言也孔子也爾之欲去餼羊豈非告朔之禮不行餼羊之供無益愛惜此羊而拜欲去之乎若我之所愛則更有重於此者葢正朔頒於天子所以天下尊君之禮告朔行於祖廟所以天下尊祖之禮今此禮雖廢而餼羊尚存則因羊求猶可兾其復行若并去此羊則禮隨羊亡是禮終不可復見矣豈不可惜可見持世之權在乎禮而維禮之實寓乎名存名正所以存實孔子正名意大如此
子曰事君盡禮以為諂也
 此一章見人臣事有當然之禮也孔子曰臣之於君既有一定之分即有一定之禮尊卑上下維繫綱常大法恪恭敬愼為臣畏罪小心萬世通行而無敝者也今我之事君一事不敢苟且無時不存敬畏不過分之當然心之本然止求盡乎禮之中初未嘗有加於禮之外也乃時人不知以為事君之禮不必如是以為求媚悦可見禮法之不明天下甚矣孔子挽回世道故其言如此若夫君子之事君責難以為陳善以為以禮自持心跡不容一毫諂媚小人之事君阿順求容逢迎以求悦一意諂媚其外貌卻似乎盡禮此又為人臣者心術邪正不同所當熟察明辨之也
定公問君使臣臣事如之何孔子對曰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
 此一章書見君臣各有當盡之道也定公魯國之君問於孔子曰為君上使令臣下為臣下者奉事君上各有當盡之道不知如何孔子對曰君之於臣以尊臨卑易至於簡慢道在以禮如大而股肱心膂之寄待以優崇之體小而奔走禦侮之人加以周恤之情外則隆以體貌内則以至情文備而不失所謂禮也使臣之道如是臣之於君以下奉上至於欺罔道在以忠如近而贊襄補衮之職必不敢沽名干譽自欺逺而屏藩保障之司亦不敢罔上行私自利上之可以帝天下之可以寤寐心力交盡而無遺所謂忠也事君之道如是君臣各盡其道易所謂上下交而其志同豈非明良之極盛哉
子曰關雎樂而不淫哀而不傷
 此一章書是孔子詩人性情之正風世孔子曰哀與樂二者皆人之性情所發也然樂過於淫則流於邪僻過於傷則病在憂思俱失其性情之正矣惟關雎之詩宫人周文王后妃太姒而作也當其求之既得則有琴瑟鐘皷樂樂雖盛而不失其正故不至於淫放當其求之未得不無寤寐轉側憂憂雖深而不害其和故不至於悲傷至今聽其聲音中正和平足使慾心躁心釋此豈無所夲而能然乎葢詩夲性情樂以觀徳文王刑于之化后妃貞静之徳故能感格宫人使各得其性情之正發為音節之和可見王化始於閨門周家八百年之基業皆起於此孔子關雎三百篇之首讀者所當玩其辭審其音以為養徳助也
哀公問社於宰我宰我對曰夏后氏殷人以周人以栗使民戰栗子聞之曰成事不説遂事不諫既往不咎
 此一章見告君當愼言不可以妄發也宰我孔子弟子魯哀公宰我國家立社祭地其義何居宰我對曰古者立社種樹木使神依夏人則用松樹殷人則用栢樹周人則用栗樹之義已不可攷惟用則取於戰栗之義若曰使民望恐懼戰栗也夫先王立社原以祭地報功所樹之木不過因方所宜非有取義宰我此論既非立社本意又将啓時君嚴猛之心可謂失言所以孔子聞之曰如予之言夲當救正但天下事已成者不須辨説己遂者不須諫諍已往不須追咎使民戰栗之言已出諸口是事之已成已遂已往者也吾又何責哉孔子不責宰我㴱責也可立言不可妄發况人臣告君尤當引經斷義豈可穿鑿附㑹一偏之説進哉
子曰管仲器小或曰管仲儉乎曰管氏有三歸官事不攝焉得儉然管仲知禮乎曰邦君樹塞門管氏亦樹塞門邦君兩君之好有反坫管氏亦有反坫管氏而知禮孰不知禮
 此一章是以器之大小定王霸之分也管仲齊國大夫夷吾孔子管仲相桓一匡九合功亦大矣但出於權謀功利之私不夲於聖賢大學之道局量褊淺規模狭隘其器不亦小哉或人問曰管仲器小得非過於儉約孔子儉約之人必遵制管仲三歸之臺為遊觀地其興作煩費可知又設官屬治一不使兼攝廩祿冗濫可知焉得為儉或人又問曰建臺備官因禮不可意者管仲知禮孔子知禮之人必守名邦君樹屛塞門障蔽内外管氏以大夫而亦樹塞門邦君兩君好㑹獻酬反爵之坫管氏以大夫而亦反坫二者皆屬僭越若謂管氏知禮天下孰為不知禮者孔子管仲一生止用私意小智功利富强之計即其奢僭所形正見器量狭小若能擴而充之自可致君王道不徒覇業終此孔子所以㴱惜之也
子語魯大師樂曰樂其可知也始作翕如也從之純如皦如繹如也以成
 此一章見正必先審音大師魯國掌樂之官孔子語之曰先王人心太和以傳之於樂就聲音節奏之中始終條理之妙可得而知也葢樂有六律五聲八音一有不備不可言樂故始作時衆音齊舉而翕然以合及其從之清濁髙下調適中節純然和就之中又宫自為宫商自為商一一分曉皦然明白皦則易於間斷卻又宫商相續終始相生絡繹不絶自始至終曲盡條理節奏此乃樂之一成也葢聲音之道與政相通可養性情又可移風王者昭徳象功一代樂和上下而格神人關係重故聖人諄諄告戒
儀封請見君子至於斯也吾未嘗不得見也從者見之出曰二三子何患於喪乎天下之無道也久矣天将夫子木鐸
 此一章書是封人孔子先知先覺垂敎萬世之任也儀衛邑封人封疆之官孔子周流列國偶至衛邑封人請見曰凡君子至止必蒙接納未有拒而不見夫子或亦不我拒乎從者因其求見之誠為之引見既見而出對門人曰夫子失位去國一時不遇二三子何必以此為患今天下風陵替人心不古亦已久矣然亂極當治剝後有復以夫子之徳盛化神自有以斯道覺斯民實用天生非常之人不終困殆将使之得位施敎以開生民耳目天下愚蒙木鐸之徇於道路警衆從来聖人一身關乎氣運封人獨見孔子憂世覺民意可謂知聖且知天矣奈列國諸君不能推心委任竟以轍環終老惜哉
子謂韶盡美矣又盡善也謂武盡美未盡善也
 此一章書是孔子評論聖樂不同記者帝王昭象功必宣之於樂觀樂之情文可以功徳不同夫子嘗謂舜樂名韶取繼堯致治之義其聲音節度極盛美而可觀美之中更雍容大徳意悠長盡善武樂名武以象武功之成其聲容節度盛美可觀美之中猶覺發揚蹈厲比於韶樂未盡善也盖舜以生知安行之聖際雍熈揖讓之時自然心氣和平神人應武反身脩徳之聖値取殘伐暴之時未免舉動猛厲聲音激亢孔子神遊兩朝就樂而贊論之以見帝王之分皆時與徳為之也
子曰居上不寛為禮不敬臨喪不哀吾何以觀之哉
一章書見凡事當得其夲也孔子凡有一事
有一夲如居上有政號令之施要之以寛為夲
為禮者有進退旋之節要以敬為夲臨喪者有
哭泣擗踊之文要之以哀為夲有其夲則所行之
可見如寛有過不及敬有至不至哀有淺深皆可
從其夲而觀之若使居上苛細而不寛為禮慢忽而
不敬臨喪虚飾而不哀是其夲既已無矣雖有政敎
號令之施進退旋之節哭擗踊之文而大夲
失其餘皆無從置論何所依據以觀之哉可見
當得其夲之所在居上用寛尤帝王之要道書
曰敬敷五敎在寛又曰克寛克仁孔子又云則得
千古不弊之道縱弛之謂也綱舉目張
大之行之居上大體
日講四書解義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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