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西河集卷一百十
　　　　　　　　　　翰林院检讨毛奇龄撰
　　塔志铭
　　　越州西山重开古真济禅寺传曹洞正宗第三
　　　　十世以揆道禅师塔志铭
师讳智道字悟通又字以揆杭州仁和胡氏子也母阮
生师而孤会崇祯之季东南尚文事士子能通一经把

笔为文辞母论仕与不仕即睥睨一切师已习举义为
人所称自念处浊世中跼蹐若负鞿靮者每欠申不自
安且骤丁丧乱杭故繁华地灯火笙瑟彻昼夜外户不
阖忽兵革饥馑市里多流亡四顾萧条当娶不肯娶适
避难得痛心疾乃奉母居南高峰下尝过古洪法寺谒
诸佛有省因发愿诵药师经一万卷自忏时道林离愚
者洞宗师也住静与寺邻师往参之无所得尝与禅客
语不契闷绝几欲剖其心乃危坐一室越三日夜分风

大作门扇忽自阖声如轰雷师大惊汗下似有省往见
道林师呈偈曰倏闻门响若雷声打破当前一座城蓦
地归来重顾盼此声依旧是门声道林师不许但笑曰
子从此悟入可通矣即于是曰令薙染字曰悟通顺治
辛卯三宜和尚讲首楞严经于铁佛寺师往听讲并具
戒喜之请侍和尚和尚更字曰以揆既而离愚还道林
道林者萧山河上店山顶寺也离愚初居之名道林寺
又名兜率寺至是住静久萧山檀越重请道林师还山

乃招师并还遂署师理监院事师乃变俗产为常住用
且开辟道场增设一切佛藏并种种法仗如是三年会
道林师从弁山埽祖塔还示寂于北关之紫云庵师迎
龛至道林建塔是时道林继席者为镜愚和尚镜愚即
离愚弟也同父亦同法仍命师监院如旧职至乙未和
尚赴显圣扫湛祖塔问师云一路以来还有奇特事也
无师曰祗是黄泥伴石块耳和尚云也只寻常师曰已
多矣时显圣主席者百愚和尚也百愚见师而奇之云

此何人耶镜和尚云此吾离兄之嗣也曰曾有嘱否曰
不幸兄已故而未遂也曰吾代为离兄嘱之因以衣拂
并源流授师越数年镜和尚亦示寂付师以道林师不
受避之皋亭狮子窟迎母侍养兼禁足三年康熙丁未
萧山诸暨诸檀越渡江迎师师辞之暨戊申迎者日踵
至师不得已始进院开法说戒时萧山东山有接引精
舍师过而乐之乃复退院居其中既而闻西山有真济
禅寺旧刹也相传唐武德七年所建而中毁于火师过

动心夜梦伽蓝神来前醒而见之遂矢志恢复预建团
标于殿前逮癸丑冬造方丈五楹甲寅殿成杂设讲堂
僧舍斋钟诵板而刻木墁金并养护法圣贤于其傍每
安禅说戒四远宗之者如归市卒酉两县诸檀越仍请
师还道林乞长住法席师不得已复住道林且增修道
林所未备者甲子道目和尚偕湖州当事缙绅各以启
至请师住弁山祖堂不赴乙丑退院至西山升座一时
问佛法因缘相踵于道未几过东山慨然留之七月十

七日晨起谕诸禅德以法门郑重授一应院事作书别
檀越并以示众午刻居士倪君设斋食携至飨师师坐
食作别如常时既而曰予行矣拱手合目少顷鼻垂双
箸长尺馀已而收入于是弟子迎龛至西山归塔越五
年而属予以铭每怪儒者诵读循咿唔遇有讲解如讴
师宾白未尝于当身有所干也师尝见居士沈君诵首
楞严经而示之以意以为楞严法界一切众生心身之
本也夫心身本是广大无边际而含万有昭昭于心目

之间非大彻之目离识之智未能此灵通矣世之迷者
若大海之一沤有广大而不能用伥伥然自投于笼槛
鞿绁而不以为苦故世尊初成道时叹曰奇哉众生皆
具佛智慧而不能證以是法界性说楞严神妙于以见
诸法性相理事儒者所谓由穷理而至尽性职是故耳
向非自證何能披其文见其法哉又与居士田君论宗
镜录谓圆宗所示皆是未了文字自必性离始名解脱
倘徒以识心求之则圆觉经云以思维测度圆觉境界

如取萤火烧须弥欲求其燃也难矣故从来思维径路
不可入道不如少林云惟墙壁乃可入道果能于径路
绝处竭力追究若丧考妣则迸开光明如红垆烈焰涣
然冰消又如斫树去根再生枝叶此时此际作何捉摸
况向上一路极尽玄微去粗存细末后工夫正多也其
言论亲切如此师卒于康熙乙丑七月十七日距生明
崇祯己巳七月十日得年五十有七僧腊三十九开法
二十馀年为西山真济禅寺第四代重兴大师次为道

林兜率禅寺开山第二世第一位住持位下传法者二
十馀人西山继席者翊南其馀各化一方凡剃度受戒
者所在多有乃为铭曰
师本清净妙法身无三毒无五浊业以此蝉脱污淖中
独得勤向息慈地佛言救溺当出水尝入漆室把火苣
忽然风作霹雳响何人夺门使门闭一声吼落天龙惊
顿使瓮裂桶底下非风非门亦非心此声宛转无觅处
乃知不二众妙门因声得度几有是遂于此日取尊胜

立受五戒离壤浊从来舍俗非易事生龟脱甲牛解角
果能离性见德智何难就證无上道乃传佛义得真印
受取如来正法眼千江明月万户春指示世间诸色妙
虽迁慈室种种地东山西山非有二皆与道林两相对
同时埋影入鸡足将收此入法轮藏以此文为妙解义
若以此作文字观因声得度岂有是
　　　少林传正衣优婆夷香林涅禅师塔志铭
师香林名无涅京师人俗姓鲍氏夫俞为镘工早亡临

诀时谓妇曰吾赁工尚不给每减其口以养母今何能
矣汝年小有貌请召婿于此而赘养之何如妇不许曰
吾以指力养不足取之吾家之稍剩者诺而瞑邻有恶
少艳妇色强娶不得讼于官又不得谋坏其操妇所居
者为西便门外之八里庄值燕九节俗聚男女于城西
白云观设祠陈百戏相传是日丘真人来降当邀之妇
骑驴从母家归径观前恶少望见遥指曰此仙姑也迣
尾之人不之疑至月坛恶少挟下驴使群少健者力持

之蜿蜒草间将脱衣值慈寿寺老宫从西山运石炭来
车径坛西救妇而诃之群少散走老宫乃询妇所由弹
指曰此终非久长事也去此保明寺为天顺皇帝爷御
妹薰修之所盍姑妇舍发而匿身焉妇从之遂为尼初
尼不识字不习礼拜第挑菜释米任杂作既而发愿讼
之佛前曰吾向食指力自昼迄暝今旷手度日滋罪孽
且居此何为矣自今后请日习经课礼拜一过持佛号
万声夜即趺坐勿令寐如是五年风穴僧有知识者以

朝台来京企脚于万寿之番经楼保明主尼央老宫延
之设斋风穴骤见尼呼尼与语顿有省既而少林国师
请部印候旨天宁老宫介尼见国师乃付衣焉天启七
年信国继大统例番宫人出有年大无家愿为尼者送
保明于是云还师以宫人落染拜尼为师居无何云还
谓保明嘈嘈自出所畜金搆园于寺北数里而迎师其
中虔事之以师号香林而香山又适在前名见香园既
而云还亦刻苦有省师即以少林所付衣付之师遂卒

时法腊十八合之世年二十一共三十有九康熙己未
云还建师塔于园介天宁僧普照者乞予以铭予尝谒
方丈见师悬象朱衣而杖锡垂两目趺坐面如莹雪其
眉膴间犹不失闺阁中色而云还年六十馀白发种种
指师象谓曰此曹某画盖武英殿中书而中贵私请之
绘面者也傍一塔则瘗其姑者乃为铭曰
师本无涅涅亦不缁譬彼莲脱浊淖污泥初用指力继
绝心想欲观心印仍在指掌特怜保明安乐堂侧就宫

人斜建诸佛塔须知妙香不在鼻观有闻无闻赖此见
者
　　　传曹洞正宗寿昌下第六代慧通浚禅师塔志
　　　　铭
康熙三十年予送慈圣贤禅师入高丽寺上堂说法尔
时宰官士民若干人罗拜堂下皆言师得法高丽其本
师授法者尚在方丈思并作瞻礼而求之无有既而饭
讫随喜至浴堂见老衲垂白拥垆被坏絮翕目偻坐从

者指之曰此老禅师也时观者十馀辈皆敬而伫立不
之警移时皆叹息解去尝考高丽本禅宗天成二年吴
越忠武王实倡兹刹敕名慧因至宋神宗朝有晋水法
师者传马鸣大士之教疏释华严诸经义流传人间致
高丽国王世子航海来朝乞留侍沙门以受师法而于
是高丽称焉至于今其所存法派自高丽世子而后已
十七传矣其在神宗朝左丞蒲宗孟抚杭有以慧因易
高丽以禅易教之疏奏请勒石而其后宗教间出传灯

录所称怀祥义宁者则禅宗也师以乌伤旧族丁明亡
之际辞家舍饰即以参宗为能事曾学制于越州云峰
山真香禅院无所得去顺治十六年得戒于杭州祗堂
院会灵隐具公阐三峰之教弘开觉场劝缘数百万大
兴工作于北高峰下其时监院者妙铨言禅师也妙铨
曾与师司钱会出入典筹握策而既而辞去退居高丽
接祥宁之统因以曹洞参宗兼历观教与马鸣龙树诸
法相为表里乃复辞三峰而就寿昌所谓三缘既空则

宗教不二是也乃师久习观与客论太极五运往复再
四客拍案大叫师忽仆地康熙六年妙铨遂以曹洞正
宗寿昌下第五代高丽堂上五色僧伽黎衣举授之师
师乃于十六年高丽堂上开垆传戒一时禅德多归之
越十七年甲戌六月十九日晨起僧众声钟告观音成
道日请师礼佛师合手曰道果成矣翕目而逝阅世六
十九越三年丙子十月廿日嗣法慈圣禅师等六人塔
师于南山之十八涧而谒予以铭师名法浚字慧通乃

为铭曰
自昔五觉由声闻通及列三乘分眼耳宗既不蹠有何
庸填空第借言说以警聩聋是以高丽马鸣从风范金
立塔抟沙铸钟荡荡大海比之鸿濛虽分江汉同归海
东惟是观音见道未终以声辨色虽聪亦盲因兹炎夏
宛然隆冬我今视响如观丰隆观音何在十八涧中
　　　重建天童开山义兴禅师塔志铭
今天下禅宗之宗太白比之梁大同中之宗少室唐永

隆前后之宗宝林较为尤盛第溯所由来则但以宏智
元音两禅师为开山之宗而传至密祖始大辟门庭为
天下宗师而前此反无闻焉甬东三佛国旧原有诸佛
化身应现其地相传太白得名在吴赤乌年有义兴禅
师者实住此山侻其身而居历晋永康间忽有童子侍
其侧拾薪担水执桑门之役凡三年暨辞去询之曰我
非他即金天太白星也帝慕师勤息使执爨焉当是时
事闻于朝因改名其山曰太白山而别名天童是天童

太白并以师名而岁久而未之考也康熙八年寿昌璿
公结茅于寺南之右坞掘涧得石幢八棱如牍洗而视
之则俨然有开山兴禅师塔六字琢乎其间且去山数
百步旧有塔基岂兴禅师者既开天童而复息慈于此
山道固无所不在与特旧传师所阇维在四明山中谓
师曾杖锡其地而既而西归至今杖锡寺傍有太白塔
名因亦疑师塔之在杖锡而既考郡志则寺建于唐昭
宗年龙纪之元其时有纪禅师者从天童杖锡于此因

名杖锡而以其从天童来故亦名太白是太白者纪师
之塔此真师塔也独是师在当时初祖未入凡东南名
僧率以高坐讲论相矜高而师独孤居山僻倚徙于岭
峦蓊荟之乡不见不闻一似初祖之面墙而东禅之坐
碓者则是天童阃奥师实开之宜乎鸡足之藏历数世
而弥显也然而璿公翳剔之功则何可泯已岁在庚辰
因重建塔院且筑塔其中而请为之志遂作颂曰
维是清净身化作千百亿枉名为三身究之不得一如

何紫金藏留此不坏迹发相等墨云骨象变金色得非
太白光结是大慧力藏室无几延甃石不盈尺仰视六
幕间鸿濛总开辟
　　　湖南净慈寺舜瞿禅师塔志铭
师讳方孝字舜瞿江都王氏子也父槐卿母洪当师生
时夜梦大士乘船来抱一儿并两兰付之因名双兰读
书一过便成诵年十四见娄东僧说法而慕之私念曰
予何不为僧乎遂不食肉十七作赘婿云间越三年国

变其明年
王师下江南江都溃师归寻父母兄嫂不可得将殉之
道逢一僧慰之曰以身殉君亲固然然不云佛能报四
恩乎且安见君家之非散亡并见俘者刀槊之下惟僧
可免第髡首而入营伍以求之未晚也师曰然乃尽发
盖藏以千金赎难民于旂而兄在其中既知父母死有
兄在可以为后且世事已如此乃顿发前念投白云院
从雪石薙染次年圆具于天宁礼和尚师不骛虚名求

力行即以本分事进请天宁曰子慧性非常然而未受
金圈与栗棘命根犹未断也是夏到古南参牧云一见
即器之使之看物不迁义未省去而参焦山又参能仁
参箬庵俱器之及冬诣皋亭参豁堂先和尚而顿有省
然未快也忽闻僧有举物不迁义者而快然已呈偈矣
明年元旦侍和尚升座聆法语一若府藏俱脱者和尚
遂付之自顺治四年春圆具至五年元旦不一年而遽
受莂闻道之速无如师者乃发长随愿随和尚赴海虞

三峰及此祖庭自侍司客司以至分座接纳长随者一
十八年当是时和尚以他事搆难几瘐死而师越犴狴
救之其事秘不得而知也然而四方闻师名争削牍延
请师初不答既而闻婺源宝林席久阙叹曰释氏以扩
大门庭为能事未有把茅不盖而可以谈白云讲家风
者乃应去之万山中刀耕火种以本色住山其来者以
本色接之钳锤之下不假辞句不轻作肯诺以故归者
如市座下尝三千指置田亩修殿堂恢寮舍庋如是

八年乃于康熙十一年继席祖庭是年次壬子干穷而
枝始占者谓有中兴兆焉先是两湖巨刹南净慈而北
灵隐俱燬于兵灵隐再兴当
国家初开之际东南最富饶凡官斯地者多拥金银瑰
宝而具公启募即输刀辇泉堆赀累万万以故灵隐觉
场为之一新净慈积圮久虽先老和尚以天龙撑拄此
山然未能复也师继席晚连年征瓯海民间空虚半不
能施米盂加之丁癸相仍斋厨咽沸水旋度六时而师

不设募簿不更立化梆劝版不令沙门持沿途钵长官
至止者晋接谈道义口不言布施事自壬子开法越一
年而兴大工首建天王殿嵬然插云既而筑随山和尚
塔院比鹿苑焉至二十六年而毗卢阁成兼启药师王
殿于其傍明年开浴堂越七年修大雄宝殿焕然还故
观是为康熙三十三年越三年而建钟楼造来翠阁又
明年复古宗镜堂堂在山后由殿而阁而堂凡三层以
次拾级一望山半无阙焉越三年为三十九年建准提

阁以前一年
车驾幸方丈赐以
宸翰建
宸藻楼又建延寿堂凡三十年中度材而鸠工烧甓转
石覆之以布漆而丹黄之计所费不下数十万缗而司
库枵然无神运无鬼输何以至此予尝入道场观师所
为功住僧有言当师建毗卢阁时四殿之夯石而官以
南山邻省治禁不得采会上方伐松者发其根得万石

蟠互若莲座然适足甃夯石无阙而阁无架梁临安山
村有连理木已度及之而村民不许中元夜合村梦僧
百为净慈乞施梁且云脱不许将自伐之矣逮晓而风
拔其木村民因感而施之故上梁法语有云树生连理
之梁地涌积劫之石盖实录云是年秋九月师忽曰期
至矣十七日升座辞院十九日召嗣法护国溥溢至使
之继席二十五日以书辞部使行省诸当事二十六日
说偈毕乃曰老僧三十年兴建此山衣钵萧然矣一切

封龛入塔诸事皆老僧自为之各留一法语至于开吊
送龛等所行无钱不必也师示寂以前不辍工筑且有
黝垩待施者及示寂而无一钱或曰独不记师生时梦
乎大士乘船来普济也付两兰者以两兰若相付托也
然则师凡两出席而弥天普济必两兴道场以托芬香
天定之矣师生于前朝天启五年正月十日距今康熙
三十九年九月二十六日世寿七十六僧腊五十四坐
三十七夏得法弟子灵于鉴化雨溢楚恒莲等凡二十

四人薙度弟子四百馀人受戒者无算焉前此己卯春
上南巡至浙以闻师名
幸其堂赐
御书中极并书柱联且即召师入
行在复赐寺额暨送
驾而
上留之使联舟以行然后别师于前途慰送还山一时
观者皆荣之第知识习气多梓语录以行世且以此徼

贵官之知而师并无有时嗣法溥溢尝以辑语录为请
师曰学道在见地行道在机用未闻在语言也且今时
语录不止白马解文殊狮象皆不足以驮之矣亦思于
此事有稍当否昔云门出语如九转丹尚曰吾不存一
字矧下此乎暨溥溢继席始从败纸苦搜之辑宝林与
净慈语录合二卷铭曰
伊昔刹利开梵埏中有老觉名瞿昙三幡消入汉显年
始载语说来中原维时迦叶已再传尚馀八百阿难仙

从兹高坐据法筵卑者流入晋代言初祖顿示直指禅
宗教自此分两端无何埋口谜呓间有句无句翻谝谝
吾宗兆画羲与轩孔孟相继无间然其后多以讲论偏
异同彼我成拘牵高山在望身未先谁读鲁论躬行篇
今闻师语真不刋力学何必藉口便况师得法锐且专
智珠皦皦当胸圆然且忠孝出肺肝破产救世兄得全
从师廿载志愿坚患难不弃相周旋比之献地纳橐饘
于大节无豪犛愆因而福集饶众缘祗洹法界龙蜿蜒

云雨四布江河旋珠宫宝藏盖大千赤地陡涌黄金莲
普门大士曾乘船亲手抱子付两兰婺源之北南湖南
中兴两地岂偶焉今当慈息鸡足边九有六幕张空弮
惟剩侍者磨塔𦉊居然一塔标重玄塔影高出天中天
　　　传临济正宗三十四世松居开山古山音禅师
　　　　塔志铭
师讳上音字古山彭姓湖之邵阳人幼习儒业会流寇
陷两湖国随破师念世事迁变不可定乃于顺治二年

隐南岳之中山寺已而祝发父敬吾母林迹至寺邀师
还家师再拜辞曰能报亲耶则佛祖报四恩其一即父
母也不能比之寇至时亡此儿矣父母执不可乃踟蹰
曰请迩之因随之归郡有高挂山山多嵓壑觅石屋居
之出则省父母入则危坐如是三年叹曰此身如木石
不刻不斲非遇良工不可也往参西山邃谷和尚已领
戒矣忽思此事未易竟吾父母垂白安可待请奉养毕
生而后决志了此事未晚也乃复还家承欢膝前者若

干年至服丧毕始行脚遍参诸方历两湖及江介诸尊
宿多器之最后参万杉剖玉璞和尚和尚曰僧何号曰
号鼓山曰何以不鸣曰鸣则惊人和尚复进师复答遂
命入室使之典藏每以临济纲宗痛加锥札即古今公
案无不一一勘验之因付衣拂而师犹业业走吴越觇
所未足平阳宏觉师奉
召还山见师问何来曰南岳来见让祖么曰见让祖何
面目师喝而平阳奇之属留师师辞平阳赠以偈曰送

尔返南岳径上祝融峰让祖久相待炎日刚正中时灵
隐具老和尚师师翁也与师语怪之询其所由翁笑曰
外寇易禦家贼难防前门出虎后门进狼乃命师掌书
记越一年师过钱塘长寿山见其山秀丽层峦复巘松
风飗飗然迥出尘外加之清溪甘泉潆带左右遂以杖
拄地曰吾菟裘矣遽辞灵隐剪茅住其间康熙四年檀
越杨君显吾王君麟长偕里中诸善信登山造谒初担
水运米给以资粮既而扩其居搆殿庭门垣寮舍廊庑

以及厨库籓溷无所不具乃驮经镂像于其中鲸钟鱼
板四山相闻俨然一宝坊焉于是应众请开垆设法在
居士多有省者岁戊辰正月十二日师谓王君麟长曰
老僧世缘已尽矣欲化君下褚中衣一件以留记念何
如王曰诺然不喻其何意也至十三日索笔作书别檀
越及诸山旧友十四日麟长送衣至师甚喜是晚召众
入室衣其衣说法次日元夕至晚复召众入室说法如
常时既毕复垂问云虚空扑落成三片且道几时得完

全去众迟疑间惟书记培以坐具打圆相师云毕竟如
何培云正当十五解制师云却是十六众莫解至十六
日早起师曰老僧时已至矣乃说偈并自说封龛举火
诸偈且书遗语并嘱两序及护法檀越各数百言书讫
复说偈曰生也湖广武冈死也浙江钱塘且道一生一
死何如地久天长合掌而逝时康熙二十七年正月十
六日距生万历四十八年五月廿六日寿六十九僧腊
四十四时王君麟长已省法受付预建塔后山奉龛归

藏而谒予以铭嗣法四人惟真衷彻茎培雪印仁其一
即麟长秀也松居语录二卷铭曰
师本儒者留心简编乍丁百六国运以迁南岳是止北
顾怆然祗念二老中途来还苾供庋下莲跏膝前燃灯
受记等目犍连及弃一切在天监年暂栖江介独步汉
南一瓶一钵到处满圆竿头更进逼兜率天乃登祝融
炎火正燃藉以开锻弥天生烟且营菟裘漫坐祗洹水
迸嵓际松移岭间穴虎受戒山魈安禅一旦时至拈花

翩翩不生不死相忘无言特是三身化百亿千何身可
藏于彼岸边
　
　
　
　
　
　

　
　
　
　
　
　
　
　西河集卷一百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