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四书集义精要卷一　　　　元　刘因　撰

　　大学一

　　章句序

　　问一有聪明睿智能尽其性者则天必命之以为亿兆
之君师曰既有许多气魄才德必不但已必统御亿兆
之众人亦自然归之如三代以前圣人皆然及孔子始
不得位盖气数之差至此极故不能反然亦闲他不得

亦做出许多事以教天下后世是亦天命也(僩)○问外
有以极其规模之大而内有以尽其节目之详曰此盖
要先识其外面规模如此之大而内用工夫以实之所
谓规模之大凡人为学便当以明明德新民止于至善
及明明德于天下为事不应只要独善其身便已须是
志于天下所谓志伊尹之所志学颜子之所学也(同上)○
以明德新民为节目则止于至善是规模之大(道夫)○问
异端之教何以其高过于大学而无实曰吾儒必读书

逐一就事物上穷理彼乃一切扫去而空空寂寂然乃
谓事已了若将些子事付之便都没奈何如古人礼乐
射御书数数尤为最末事若而今行经界则算法亦甚
有用若时文整篇整卷又要何用即徒然坏了许多士
子精神(贺孙)

　　经前章章句

　　明德乃直指全体之妙(铢)○问明德是心否曰便是心
中道理此道理光明鉴照毫发不差(宇)○天之赋于人

物者谓之命人与物受之者谓之性主于一身者谓之
心有得于天而光明正大者谓之明德(敬仲)○心属火乃
光明发动之物所以具得许多道理(义刚)○虚灵不昧便
是心此理具足于中无少欠阙便是性禅家则但以虚
灵不昧者为性而无具众理以下之事(夔孙)○问虚灵不
昧是说心乎说德乎曰心德皆在其中子细看(宇)○明
明德如人自云天之所以与我者未尝昏但知其不昏
便不昏矣(僩)○在明明德一句当常常提撕人只一心

为本存得此心于事物方知有脉络贯通处(方子)○悚然
一念自觉其非便是明之之端(夔孙)○明德未尝息时时
发见于日用之间如见非义而羞恶见孺子入井而恻
隐见尊贤而恭敬见善事而叹慕皆明德之𤼵见也但
当因其所𤼵而推广之(僩)○问学者当因其所𤼵而遂
明之是如何曰人固有理会得处如孝于亲友于兄弟
如水之必寒火之必热不可谓其不知但须因其已知
之理而益穷之以求至乎其极(广)○学者贵复其初至

于已到地位则不著个复字(可学)○读书须要为已先须
立志圣人教人只在大学第一句明明德上以此立志
(盖卿)○道之以德德是明德道之以此德是新民也(骧)○
至善犹今人言极巧(方子)○善字轻至字重(节)○明德统
言在已之德本无瑕垢至善指言理之极致随事而在
(答何叔京)○以人言则曰明德以理言则曰至善(同上)○问必
至于是而不迁曰未至其地则求其至既至其地则不
当迁动而之他也(德明)○不及于止则是未当

止而止当止而不止则是过其所止能止而不止则是失其所止
(僩)○止如火之必热如水之必深如食之必饱如饮之
必醉若知所止便见事事决定是如此决定著做到如
此地位欠阙些子便是住不得(贺孙)○问注谓知之则志
有定向或问谓能知所止则方寸之间事事物物皆有
定理语似不同曰亦同(木之)○问知止而后有定须是物
格知至以后方能如此若未能物格知至但当随所知
分量而守之乎曰物格知至也无顿(上声)断都知到尽处

方能知止有定只此一事上知得尽则此一事便知得
当止处便知止有定不应知未到尽头但然在此而
不知做工夫也(僩)○定以理言故曰有静以心言故曰
能(义刚)○静是就心上言安是就身上言(同上)○静安颇相
似安盖深于静也(去伪)○知止只是识得一个去处既已
识得即心中便定更不他求(如求之彼又求之此即是未定)定而后能
静静而后能安此亦相去不远但有浅深耳(德明)○定对
动而言初知所止是动者方定方不走作如水之初定

静则定之久物不能挠安则静之广无适而不安安然
后能虑虑者思之精审也人之处事于丛杂急遽之际
而不错乱者非安能之乎(僩)○问觉意思虚静时应物
少不中节不虚静时应物便错乱曰然然公亦但能守
得块然黑底虚静不曾守得那白底虚静所谓虚静须
将那黑底打成个白底中东西南北玲珑透彻虚明显
敞如此方是虚静若但守得黑底虚静何用(同上)○知是
閒时知得虑是到手后须要处置得是(答李敬子)○定静安

是未有事时胸次洒然虑是正与事接处对同勘合也
(答李孝继)○问知止已是思虑了何故静安下复下个虑字
既静安了复何所虑曰知止只是先知得事理如此便
有定能静能安及到事至物来乃能虑能字自有意思
谓知之审而后能虑虑之审而后能得(赐)○定静安虑
得五字是功效次第不是功夫节目定静安三字须分
节次其实知止后皆容易进能虑能得最是难进处多
是至安处住了能虑去能得地位虽甚近然只是难进

挽弓到临满时分外难开(答王子合)○工夫全在知止能字
盖滔滔而去自然如此者(履孙)○学者工夫却在明明德
新民止于至善上知止能得此处却未甚𦂳要圣人但
说一知止能得样子在此(宇)

　　经后章章句

　　治国明明德于国齐家明明德于家(原缺名)○问意听命
于心者也今曰欲正其心先诚其意则是意乃在心之
先矣曰心卒难摸索心譬如水水之体本澄以风涛不

停故水亦摇动必风涛既息然后水之体能静(僩)○诚
其意但作虚字看如正字之类上蔡云诚是实理苟谓
实理人即于理上说不于心上说矣未是(端蒙)○心言其
统体意就其中𤼵处言正心如戒惧不睹不闻诚意如
慎独(闳祖)○若论浅深诚意工夫较深正心工夫较浅若
论大小诚意较𦂳细而正心修身地位又较大又较施
展(贺孙)○知意皆出于心知则主于别识意则主于营为
知近性近体意近情近用(端蒙)○格物是梦觉关(格得是觉格不

得是梦)诚意是善恶关又曰人鬼关(诚得是人诚不得是鬼又曰过得此关方
是人不是鬼)过此二关以上工夫较省逐旋开去至于治国
平天下地步愈阔却须要照顾得到(人杰)○知至意诚是
凡圣关隘未过此关虽有少善犹是黑中之白已过此
关虽有小过亦是白中之黑(道夫)○意未诚时譬人之犯
私罪也意既诚而心犹动譬人之犯公罪也(盖卿)○程子
谓一心之中如有两人焉将为善有恶以间之为不善
又有愧耻之心此正交战之验程子此语正言意不诚

心不实处大凡意不诚分明是吾之贼我要上他牵下
我要前他牵后此最学者所宜察(同上)○人须是真知意
方能诚因指烛曰点烛在室中光明洞达无处不照虽
欲将不好物来亦没安顿处(僩)○致知非欲知人之所
不知者也只是人面前者如义利两事昨日虽见得义
当为而却又说未为也无害见得利不可为却又说为
也无害此是知未至也今日见得义当为而决为之利
不可为而决不为之心下自肯自信得及此是知至也

(植)○格物是零碎说致知是全体说(时举)○知与物至切
近物才格则知己至故云在更无次第也(闳祖)○人多以
理为悬空之物大学不言穷理而云格物亦欲人就事
物上求之方见实也(德明)○致是推致方为也至是已至
(致从人从至是人从旁推至○同上)○物格而后知至以下著而字则
是先为此而后能为彼也(端蒙)○问八条目一节毕进一
节耶随其所在而致力耶曰有国者不应曰我家未齐
待我齐家毕而后来治国有家者不应曰我身未修待

我修身毕而后来齐家无此理也但细推次序须当如
此若随所遇之当为者则一齐为之始得(僩)○致知格
物是穷此理正心诚意修身是体此理齐家治国平天
下是推此理(铢)○学者之读此而不得其要者如数遗
契之齿而求有获亦没世穷年而无所得矣(答朱子绎)○壹
是一切也汉书一切颜师古注犹如以刀切物取其整
齐(泳)○自则近道矣以上为前章自古之欲明明德于
天下以下为后章前章略提纲领后章细分条目钜细

相涵首尾相应极为详备盖夫子所诵古经之言而曾
子记之(经筵讲义)

　　传一章

　　古注云顾谓常目在之也此语最好只是照管得那本
明底物事在即孟子所谓求放心也(方子)○因说天之明
命曰这个物事即是气便有许多道理在里人物之生
都是先有这个物事便是天当初分付底既有这物事
方始具是形以生便有皮包裹在里若有这个无这皮

壳斯亦无包裹如草木之生亦是有个生意了便会生
出芽蘖出来便有皮包裹著而今儒者只是理会这个
要得顺性命之理佛老也只是理会这个物事老氏便
欲长把住这气不肯与他散便会长生久视佛氏也只
是见这物事便放得下所以生死祸福都不动只是他
去作弄了又云各正性命保合太和圣人于乾卦𤼵此
两句最好人之所以为人物之所以为物都是正个性
命保合得个和气性命便是当初合下分付底保合便

是有个皮壳包裹在里如人以刀破其腹此个物事便
散却便死(夔孙)

　　传二章

　　苟诚也要𦂳在此一字(贺孙)○鼓之舞之之谓作如击鼓
然自然使人跳舞踊跃然民之所以感动者由其本有
此理但上之人既自有以明其明德时时提撕警𤼵则
下之人观瞻感化各自有以兴起其同然之善心而自
不能已耳(僩)○无所不用其极观上文三引诗书而此

以无所二字总而结之则于自新新民皆欲用其极可
知矣自新固新民之本然天下无一物非吾度内者亦
无一事非吾之所当为者譬如百寻之木根本枝叶生
意无不在焉但知所先后则近道耳岂曰专用其本而
直弃其末哉(答江德功)

　　传三章

　　缉熙是工夫敬止是功效(宇)○君止于仁以体仁足以
长人居上不宽等语观之可见盖为人上者无此意思

即上下乖睽壅隔而无以相有矣(答滕德章)○明道曰与其
非外而是内不若内外之两忘也说得最好便是不获
其身行其庭不见其人不见有物不见有我只见其所
当止也如为人君止于仁不知下面道如何只是我当
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不知上面道如何只是我当止
于敬只认我所当止也以至父子兄弟夫妇朋友大事
小事莫不皆然(道夫)○世上固是无限事然大要也只是
几项大头项如为君止于仁等须看见定是著如此不

可不如此自家何故却不如此意思如何便是天理意
思如何便是私欲天理𤼵见处是如何如何却被私欲
障蔽了(贺孙)○究其精微之蕴是就三者里面穷究其蕴
推类以通其馀是外面推广如夫妇兄弟之类(淳)○至
善一章工夫都在切磋琢磨上(自修)○切而不磋琢而不
磨瑟僩而不赫喧民不能忘而不至没世虽善非至也
又曰瑟僩赫喧若有主于中而不能𤼵于外不是至善
务饰于外而无主于中亦不是至善(铢)○瑟僩赫喧不

是做工夫处是成就了气象如此穆穆文王亦是气象
也(宇)○僩旧训宽大每看经字所载或从心或从手之
不同然皆云有武毅之貌所以注中直以武毅言之恂
郑氏读为峻始谓只是恂恂如也之恂何必如此及读
庄子木处则惴慄恂惧然后知郑氏之音为当(道夫)

　　补传

　　格物以理言致知以心言(恪)○问何谓理曰理是有条
理有文路子文路子当从此去自家即从此去不从此

去自家即不从此去须寻文路子在何处循之而行(节)
○理如一把线相似有条理又指一竹篮曰一条竹篾
如此去一条又如此去直是一般理横是一般理有心
便存得许多理(同上)○张子谓物有未体则心有外体是
置心在物中究见其理亦格物致知之意也(木之)○心与
理一不见理在面前为一物理便在心之中心包蓄不
住随事而𤼵因笑曰说到此自好笑恰似那寺中藏相
似除了经函里面点灯四方八面皆如此光明灿烂但

今人亦少能看得如此(广)○理不是在面前别为一物
即在吾心人须是体察得此物诚实在我方可譬如修
养家所谓铅汞龙虎皆是我身内之物非在外也(同上)○
有是理方有是物事如草木有子方生出草木如人有
此心去作事方成此事若无此心如何成此事(夔孙)○问
物之无情者亦有理否曰如舟只可行之水车只可行
之于陆天不曾生个笔人把兔毫来做笔才有笔便有
理(恪)○人莫不有知如孩提之童知爱其亲及其长也

知敬其兄以至饥则知求食渴则知求饮是莫不有知
也但所知者止于大略而不能推致其知以至于极耳
(时举)○问表里曰表者人物之所共由里者吾心之所独
得表者如父慈子孝虽九夷八蛮也出这道理不得里
者乃是至隐至微至亲至切切要处因举语大天下莫
能载语小天下莫能破又说里字云莫见乎隐莫显乎
微此个道理不惟一日间离不得虽一时间亦离不得
以至终食之顷亦离不得(夔孙)○问表里之说曰所谓博

我以文约我以礼便是博我以文是要四面八方都见
得周匝无遗是之谓表至于约我以礼又要逼向身已
上来无一毫之不尽是之谓里(木之)○表便是那外面里
便是就自家身上至亲至切至隐至密贴骨贴肉处今
人处事多是自说道且恁地也不妨这便只是不曾知
到贴底处若是知到贴底处自是决然不肯恁地了(义刚)
○须是表里精粗无不到有一种人只就皮壳上做工
夫却于理之所以然者全无是处又有一种人思虑向

里去多然又嫌眼前道理粗于事物上都不理会此乃
谈玄说妙之病其流必入于异端(铢)○粗是那大纲精
是那里面曲折处(明作)○问全体大用处曰赤子匍匐将
入井皆有怵惕恻隐之心举此一节体用亦可见体与
用不相离如此身是体起来运行便是用(坐则此身全坐便是体行
则此身全行便是用○道夫)○将那道理来事物上与人看就那事
物上推出那里面有这道理微显阐幽(僩)○穷理之初
如攻坚物必寻其罅隙可入之处乃从而击之则用力

为不难矣孟子论四端便各自有个柄靶仁义礼智皆
有头绪可寻即其所𤼵之端而求其可见之体莫非可
穷之理也(谟)○道理极是细腻心粗者入那细底不得
(僩)○以圣贤之意观圣贤之书以天下之理观天下之
事人多以私见自去穷理只是你自家所见去圣贤之
心尚远在(祖道)○问补传何不效其文体曰亦曾效之竟
不能成刘原父却能效古人为文其集中有数篇论全
似礼记(必大)○程子所谓格至也格物而至于物则物理

尽者意句俱到不可移易某之谬说实本其意然亦非
苟同之也盖自十五六时知读是书而不晓格物之义
往来于心馀三十年近岁就实用工处求之而参以他
经传记内外本末反覆證验乃知此说之的当恐未易
以一朝卒然立说破也(答江德功)





　　四书集义精要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