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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 1029
一乘决疑论
知归学人 彭际清 述

予初习儒书。执泥文字。效昌黎韩氏语。妄著论排佛。
然实未知佛之为佛。果何如者也。巳而究生死之说。
瞿然有省。始知回向心地。从宋明诸先辈论学书。窥
寻端绪。稍稍识孔颜学脉。而于明道象山阳明梁溪
四先生。尤服膺弗失。以四先生深造之旨。證之佛氏。
往往而合。然四先生中。独阳明王氏无显然排佛语。
而明道象山梁溪所论著。入主出奴。时或不免。岂世
出世间。其为道固不可得而同与。抑法海无边。罕能
尽其原底与。予畜疑久之。累数年而后决。莲华经云。
十方佛土中。唯有一乘法。无二亦无三。除佛方便说。
但以假名字。引道于众生。予读孔氏书。得其密意。以
易系无方中庸无倚之旨。游于华严藏海。世出世间。
圆融无碍。始知此土圣人。多是大权菩萨。方便示现。
乃以名字不同。横生异见。斗争无巳。不亦大可悲乎。
既自信于中。又惧天下万世之疑。不能直决也。因疏
畅其说。以解诸儒之惑。以究竟一乘之旨。自四先生
外。有显然排佛者。并附论之。

程子曰。佛学只是以生死恐动人。圣贤以生死为本
分事。无可惧。故不论生死。知归子曰。朝闻道。夕死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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矣。然则未闻道而死。其可不谓之虚生乎。夫虚生者。
圣人之所甚惧也。是故。学易而假年。发愤而忘老。其
为性命之忧。岂不大哉。佛言生死事大。正欲策人闻
道耳。何尝怖死哉。故曰不生不灭。名一往来而实无
往来。只作寻常本分事说也。

程子曰。传灯录诸人如有达者。临死时决定当寻一
尺布裹头而死。必不肯削发胡服而终也。知归子曰。
法法不相知。法法不相到。法法空寂。法法平等。如以
一尺布为实法。则世间以尺布裹头而死者。其皆得
谓之闻道邪。古之人固有断发文身而称中权者。又
何说也。不知实际理地。不受一尘。四大本空。尺布何
有。若论佛事门中。竿木随身。逢场作戏。其为尺布也。
多矣。即安得以我之所馀。傲彼之不足也。

程子曰。佛氏之术。其为忠孝仁义。皆以为不得巳。直
欲和者些秉彝都消杀得尽。然后可以为道。然而毕
竟消杀不得。如人之有耳目口鼻。则须有此识。人之
有喜怒哀乐。亦其性之自然。今必尽绝为得天真。是
丧天真也。知归子曰。此殆非佛氏之言也。佛言以无
我无人无众生无寿者。修一切善法。即得阿耨多罗
三藐三菩提。清净海中。本无一法。而不舍一法。忠孝
仁义。感而遂通。如谷响应声。来无所从。去无所至。又
孰为不得巳哉。必以消杀秉汇为佛罪。则未知夫世
之能报亲恩者。固未有如佛者也。天佛者非他。觉圆
满而巳矣。觉圆满故。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胎生。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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卵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
若非有想。若非无想。我皆令入无馀涅槃而灭度之。
如是灭度无量无数无边众生。实无众生得灭度者。
是之谓穷尽生之流。穷尽生之流者。举十方世界之
为人子者而胥觉之矣。是之谓究竟生之原。究竟生
之原者。举十方世界之为人父为人母者而胥觉之
矣。孝莫大焉。慈莫加焉。姑以其迹言之。净饭王之生
也。得无生忍。其歾也。生净居天。而摩邪夫人亦且升
天宫。坐道场。为善财童子说菩萨大愿智幻解脱门。
使佛不离王宫。正位金轮。其荣施所生。亦不过受宗
庙之享。保子孙之祚而巳。其遂能断生死苦轮乎哉。
耳目口舌之欲。喜怒哀乐之情。苟逐于物。皆私意也。
绝之可也。不断淫怒痴。亦不与俱。绝无所绝。是名如
来。随顺觉性。其得为丧天真乎。是故。圣之为圣。在于
意必固我既亡之后。复于喜怒哀乐未发之先。亦若
是而巳矣。

程子曰。今语道。则须待要寂灭湛静。形如槁木。心如
死灰。所贵乎智周天地万物而不遗。又几时要如死
灰。所贵动容周旋中礼。又几时要如槁木。知归子曰。
吾读华严经。时识得此意。曹溪亦云。第一莫著空。

程子曰。佛以所贱轻施于人。自巳不为君臣父子夫
妇之道而容人为之。若以率人。是绝类也。知归子曰。
有漏国土。妄想所成。圣人因幻起幻。即幻归真。物各
付物。原自一[𮈔]不挂。一毫不著。尧舜事业。如太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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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浮云过目。程子亦言之矣。佛方欲普度四生入
无馀涅槃。又何尝以所贱施人。使人尽从佛教。同入
泥洹。不难转五浊。成净土。是则九品莲台。不离当处。
永辞胎狱。成就庄严。何忧绝类邪。如谓胎生是实化
生为妄。不知混沌初开。始生之人。何胎所出。虱生于
肌。萤生于草。浊者既尔。净亦宜然。微者既尔。巨亦宜
然。

程子曰。释氏只到止处。无用处。无礼义。又曰。释氏子
敬以直内则有之。义以方外则未之有也。故滞固者
入于枯槁。疏通者归于放肆。此佛之教所以为隘也。
又曰释氏说道。譬如以管窥天。只务直上去。唯见一
偏。不见四旁。故不能处事。又曰。释氏唯务上达而无
下学。然则其上达处岂有是也。孟子曰。尽其心者。知
其性也。彼所谓识心见性是也。若存心养性则无之
矣。知归子曰。程子此语。以讥定性声闻及豁达狂禅。
则诺。真见心者。体用一如。浑无内外。有内有外。则有
所住矣。无所住而生其心。故寂而常照。用而常寂。初
未尝专内而遗外也。严净毗尼。勤行六度。不尽有为。
不住无为。初未尝语上而遗下也。达磨西来。九年面
壁。赵州除二时粥饭外。无杂用心。长养护持。其勤若
此。谓一知而遂巳乎。佛为二乘弟子说沙弥戒比丘
戒。为在家二众说五戒八关斋戒。为大乘弟子说菩
萨戒。或宽或严。或详或略。大要使人因其所居之位。
曲为之防。止恶而进善。识心达本。解无为法。只务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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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岂不信然。然亦何偏之有。乃其示现入山。示行苦
行。既成道巳。偕诸梵侣。兰若安居。远离喧愦。诚以大
火宅中。五欲所缠。八风所鼓。种种退缘。无时暂息。一
入此门。绝无挂碍。闻法得果。直至泥洹。是为入道最
胜方便。故曰百工居肆以成其事。君子学以致其道。
其不以此哉。至教相所垂。又往往与儒言相表里。梵
网经言孝名为戒。修净业者。以孝养父母为第一福
田。而以臣欺君子欺父为大恶。其他概可推矣。或谓
由佛之说。一切法空。则忠孝皆为赘设。不知夫忠孝
者吾固有之心。非作而致之也。解一切法空。无以后
起者汩之。则忠孝亦行所无事而巳。而又何赘焉。如
不解一切法空。则忠孝翻成系缚。何则。殉于名。激于
气。牵于情。与清净心不相应故。然则由佛之道。师其
心。勿泥其迹。岂独不戾乎名教。抑深有助焉。异同之
论。不可巳乎。

程子论地狱曰。至诚贯天地。人尚有不化。焉有立伪
教而人可化乎。又曰。释氏之说。其归欺诈。始以世界
为幻妄。而谓有天宫。后亦以天为妄。卒归之无。知归
子曰。以地狱天宫为伪教者。将谓六经所弗道邪。夫
六经之严鬼神。炳如矣。有情焉。有状焉。有言语诏告
焉。皇矣上帝。临下有赫。其于人也。或命之。或顾之。或
憎且怒之。福极之数。有主之者矣。紫微帝庭。太乙所
部。悬象著明。昭昭在上矣。非天宫之證邪。文王陟降。
在帝左右。其生天之谓矣。周公请代武王曰。予仁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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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能多才多艺。能事鬼神。使死而无知。公之言其欺
诞矣乎。至如鲧之为熊。彭生之为豕。伯有浑良父之
为厉。缘业所感。因果无差。是决不可得而泯灭者也。
于地狱又何疑焉。夫三界罪福。都由心造。如镜取影。
妍丑在人。镜体本虚。影何可得。楞严经明七趣轮转
妄想受生。妄想随业。于妙圆明无作本心。都无所著。
是故。了心则即幻恒真。迷本则全真是幻。佛说是有。
有本不有。佛说是无。无即非无。坐断有无。方明中道。
岂边见之所能测乎。

伊川程子曰。释氏要屏事。不问者事合有邪。合无邪。
若是合有。又安可屏。若是合无。自然无了。更屏什么。
又曰。学佛者都要忘是非。是非安可忘得。自有许多
道理。何事忘为。人只为物所役。便苦事多。若物各付
物。便役物也。知归子曰。屏事之说。盖为初机学人。未
获本明。多诸障碍。故令暂息尘劳。回光自照。所谓制
心一处。无事不办。是为入道方便。而非究竟地也。程
子亦尝教人静坐矣。不有类于屏事者邪。若真见心
者不如此。舍利弗宴坐林中。维摩诘语之言。夫宴坐
者。不于三界现身意。是为宴坐。不起灭定而现诸威
仪。是为宴坐。不舍道法而现凡夫事。是为宴坐。心不
住内。亦不在外。是为宴坐。于诸见不动。而修行三十
七品。是为宴坐。不断烦恼而入涅槃。是为宴坐。若能
如是坐者。佛所印可。大鉴亦言。若欲成就种智。须达
一相三昧。一行三昧。于一切处而不住相。于彼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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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生憎爱。亦无取舍。不念利益成坏等事。安閒恬静。
虚融憺怕。此名一相三昧。若于一切处行住坐卧。纯
一直心。不动道场。真成净土。是名一行三昧。具二三
昧。复有何事而可屏邪。至如一切是非。当体空寂。忘
则成顽。执亦是病。唯一直心。圆融法界。不起分别。成
就庄严。物各付物。其在斯乎。诗云。不识不知。顺帝之
则。又曰。奏假无言。时靡有争。何是非之可执。亦安用
忘为哉。

程子曰。圣人本天。释氏本心。知归子曰。后天而奉天
时。是之谓本天。先天而天弗违。又将安本邪。乾知大
始。亦本心而巳矣。

程子曰。若谓既反之气。复将为方伸之气。则殊与天
地不相似。天地之化。自然生生不穷。如鼻息然。不必
假吸以为呼气。又曰游魂为变。既是变。则存者亡。坚
者腐。更无物也。知归子曰。盈天地间。一灵而巳矣。气
不足以尽之。灵乘气而有生。犹龙乘云而为雨。云有
起灭而龙自若也。气有聚散而灵自若也。是故。幽有
鬼神。明有圣人。宰制阴阳。役使群动。气为之邪。抑灵
为之邪。其必曰灵为之矣。灵为之。是决不可得而散
灭者也。如日月然。今日之日。即前日之日。今月之月。
即前月之月。如可得而散灭。则天地之化或几乎息
矣。且不独人尔。飞走之走。蠢动之族。莫不柄灵以生。
既柄灵以生。即皆不可得而散灭者也。然则善恶之
报。升沈之果。其理自然。又何疑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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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子论佛戒杀生之说曰。儒者有两说。一说天生禽
兽本为人食。此说不是。岂有人为虮虱而生邪。一说
禽兽待人而生。杀之则不仁。此说亦不然。大抵力能
胜之者皆可食。但君子有不忍之心尔。先兄尝见一
蠍。不忍杀。放去。颂中二句曰。杀之则伤仁。放之则害
义。知归子曰。诚知天生禽兽不为人食。则当体天之
心为心。与之并育而不害可矣。而曰力能胜之者皆
可食。推是说也。苟可充庖。物无遗类矣。不忍之心安
在邪。且伯子所谓仁义者。抑何其抵捂邪。仁人心也。
行而宜之之谓义。以生为仁。以杀为义。大不可也。蠍
无可杀之罪。放之宜矣。杀之岂独伤仁。又且害义。而
程子弗加察焉。呜呼。吾惧夫世之托于义以果其杀
者。皆自程子斯言为之鹄也。万物一体之学荒。而仁
义之涂塞。可不痛哉。

张子曰。知虚空即气。则有无隐显。神化性命。通一无
二。若谓万象为太虚中所见之物。则物与虚不相资。
形自形。性自性。形性天人不相待而有。陷于浮屠以
山河大地为见病之说。此道不明。正由懵者略知体
虚空为性。不知本天道为用。反以人见之小。因缘天
地。明有不尽。则诬世界乾坤为幻化。幽明不能举其
要。遂躐等妄意而然。知归子曰。佛在楞严会上。为诸
弟子说一切众生二种根本。一者无始生死根本。则
汝今者与诸众生用攀缘心为自性者。二者无始菩
提涅槃元清净体。则汝今者识精元明。能生诸缘。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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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遗者。由诸众生遗此本明。虽终日行而不自觉。枉
入诸趣不知色身外洎山河虚空大地。咸是妙明真
心中物。譬之澄清百千大海。弃之。唯认一浮沤体。目
为全潮。穷尽溟渤。汝等即是迷中倍人。后文所言山
河国土。皆是无始见病所成。正由迷失本心。为物所
转。攀缘前境。都成见眚。其与张子所讥。以万象为太
虚中所见之物。初无二指。故云若能转物。则同如来。
身心圆明。不动道场。于一毛端。遍能含受十方国土。
是则山河大地。即妄全真。形性天人。通一无二。恒沙
性德。当念周圆。幽明之故。神化之理。断可识矣。不应
割裂全文。乖违本意。

张子曰。释氏语大语小。流遁失中。其过于大也。尘芥
六合。其蔽于小也。梦幻人世。谓之穷理可乎。不知穷
理。而谓之尽性可乎。尘芥六合。谓天地为有穷也。梦
幻人世。明不能究所从也。知归子曰。形而上者谓之
道。形而下者为之器。天地一器耳。器有分际。即有成
坏。洛下之所营。大章之所步。邵尧夫之所推。具此矣。
夫孰为无穷者。其形而上者乎。性。形而上者也。知性
之无穷。即欲不尘芥六合。梦幻人世。得乎。故曰。登东
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张子所讥。亦昧于道器
之分矣。语其至。则道即器。器即道。本无大小。安有成
坏。是故。于一毫端。现宝王刹。坐微尘里。转大法轮。众
生见劫尽。大火所烧时。我此土安隐。天人常充满。非
尽性者其孰能与于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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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曰。宇宙之间。一理而巳。天得之而为天。地得之
而为地。张之为三纲。纪之为五常。此理无适而不在。
儒者于此。因其自然之理。而成自然之功。若夫释氏。
恶此理之充塞无间。而使巳不得一席无理之地以
自安。厌此理之流行不息。而使巳不得一息无理之
时以自快。是以畔君亲。弃妻子。入山林。捐躯命。求其
所谓空无寂灭之地而逃焉。知归子曰。吾于前文绝
类之讥。消杀秉彝之说。巳略剖其疑。而未尽也。华严
四法界。曰理法界。曰事法界。曰理事无碍法界。曰事
事无碍法界。此四法界。竖穷三际。横亘十虚。诚所谓
充塞无间。流行不息者矣。凡夫计有。深怖法空。不知
法本自空。无可怖故。声闻滞寂。乐离生死。不知遍界
为身。无可离故。皆缘不识本来自性。横生诸见。乖隔
真如。若入华严广大圆融无碍之门。顺一切法空。起
大智愿。润物利生。世出世间。重重涉入。隐现随缘。都
无作者。法尔如然。绝诸思议。是故。毗卢遮那遍一切
处。其现比丘身而说法者。特释迦应化之一隅耳。入
法界品。善财童子遍参知识。或现人王身而为说法。
或现长者居士身而为说法。是之谓无碍。然则谓义
皇尧舜周文。为千百亿化身中之一身可也。所谓现
人王身而说法也。谓孔子为千百亿化身中之一身
可也。所谓现长者居士身而说法也。张三纲。纪五常。
范围天地。曲成万物。胥大千而经纶之。曾不满普贤
一毛孔中亿万分之一。何则。理无尽。事亦无尽。事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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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行亦无尽。唯其无尽。是以无碍。何厌之有。何恶之
有。

朱子之论观心也。曰。心者。人之所以主乎身者也。以
之观物。则物之理得。今复有物以反观乎心。则此心
心外复有一心。而能管乎此心也。是以心求心。以心
使心。如口龁口。如目视目也。知归子曰。谓以心观物
者。是外心以求物也。谓以物观心者。是外物以求心
也。心无内外。故物无内外。物无内外。故观无内外。然
则以心求心可也。如空合空而巳矣。以心使心亦可
也。如身使臂而巳矣。古德不云乎。观是何人。心是何
物。

朱子答连嵩卿云。所谓天地之性即我之性。岂有死
而遽亡之理。不知为此说者。以天地为主邪。以我为
主邪。若以天地为主。则此性即是天地间一个公共
的道理。虽曰死而不亡。然非有我之得私矣。若以我
为主。则只是于自巳身上。认得一个精神魂魄有知
有觉之物。即便目为巳性。把持作弄。到死不肯放舍。
谓之死而不亡。是乃私意之尤者。尚何足与语死生
之说。性命之理哉。若果如此。则是一个天地性中。别
有若干人物之性。每性各有界限。不相交杂。自生自
死。更不由天地阴阳造化。而为天地阴阳者。亦无所
施其造化矣。岂有此理乎。知归子曰。以天地为主。不
由乎我。是谓断见。不知既巳无我。谁名天地。谁为不
亡。以我为主。不由天地。是谓常见。不知见有我者。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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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根。性真常中无彼我故。由前之见。世间圣人初
无是说。论语曰。未知生。焉知死。是谓生死无二理也。
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是谓人鬼无异情也。其不得
以断见测之明矣。由后之见。出世间圣人亦无是说。
圆觉经云。有我爱者。亦爱涅槃。伏我爱根。名涅槃相。
有憎我者。亦憎生死。不知爱者真生死故。别憎生死。
名不解脱。其不得以常见求之决矣。二见坐断。生灭
平等。去来一如。是则名为真解脱者。岂把持作弄不
肯放舍之谓哉。至人物之性。虽同出一原。而其流各
别。如月印千川。川各一月。清浊既隔。明暗迥殊。岂以
一月既同。遂谓千川无别。虽则川川有别。何碍一月
之同。其生既尔。死复何疑。阴阳造化。神感神应。亦物
各付物而巳。初何尝有意其间哉。

朱子云。佛氏磨擦得者心极精细。如一块物事。剥了
一重皮。又剥一重皮。至剥得极尽无可剥处。磨弄得
者心精光。他便认做性。殊不知此正圣人之所谓心。
佛氏原不曾识得者理。便认知觉运动为性。如视听
言貌。圣人则视有视之理。听有听之理。言有言之理。
动有动之理。思有思之理。所谓明聪从恭睿是也。佛
氏则只认那能视能听能言能思能动的便是性。横
来竖来。他都认做性。最怕人说者理字。都要除掉了。
此正告子生之谓性之说也。知归子曰。视听言貌。不
外一心。一心之精。斯之谓睿。诚如所谓剥了一重。又
剥一重。剥得尽时。天明斯复。天明既复。天则自呈。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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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貌言。从此流出。自然明聪恭从。不过其则。岂非作
圣之功乎。若离此一心。别有视听言貌之理。一以贯
之。其谓之何。祖师偈云。在眼曰见。在耳曰闻。在鼻嗅
香。在口谈论。在手执捉。在足运奔。遍现具该法界。收
摄在一微尘。识者知是佛性。不识唤作精魂。偈指正
谓但了一心。更无馀法。识字尽有工夫。正如儒家识
仁之指。用力既久。豁露本明。湛寂真常。遍周沙界。是
谓识心。亦名见性。一日克巳复礼。天下归仁焉。其斯
之谓矣。至心性二字。本无定指。儒家所说。巳自不同。
孟子曰。仁人心也。或言本心。或言良心。何尝专以知
觉运动为心邪。子曰。性相近也。孟子道性善。必徵之
于情。何尝离心以言性邪。佛氏言心。有真心。有妄心。
言性。有遍计自性。依他自性。圆成自性。又何尝但以
知觉运动为性邪。要之心性总是强名。为度群迷。曲
施方便。如其达本忘情。尚不见有能證之人。所證之
法。岂可横生意见。妄说是非。若夫佛事门中。须凭建
立。是故五戒之目。全体五常。十善之条。全包五事。安
有外此理以为教者哉。至宗门扫荡之谈。如大黄附
子。祇求去病。瞑眩何伤。过误杀人。初非药咎。安得以
末流之弊。罪立教之人乎。

朱子曰。释氏只四十二章是古书。馀皆中国文士润
色成之。维摩经亦南北时人作。又曰。达摩未来中国
时。如远肇法师之徒。只是说老庄。后来人亦多以老
庄助禅。西域岂有韵。诸祖相传偈。平仄协韵。皆是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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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为之。又曰。圆觉经。只有三段好。后面只是强添楞
严经本只是咒语。后来房融添入许多道理说话。咒
语想亦浅近。但其徒恐译出则人易之。故不译。又曰。
佛只是说大话谩人。法华经开口便说恒河沙几万
劫几千劫。更无近的年代。知归子曰。天竺只有梵书。
入此土时。必假法师翻译。其法师必华梵兼通。乃能
用此间文句。演畅佛指。偈语协韵。亦复何疑。维摩法
华是鸠摩罗什译。圆觉是佛陀多罗译。楞严是般刺
蜜帝译。当时文士不通梵书。安知佛指。而润色成之
邪。唯楞严为房融笔授。笔授云者。不过书写校雠之
谓。非能有所增益也。使经果出融手。何乃讳自译之
名。而必假梵僧以为重。至咒系密语。但取其音。不取
其义。诸经所同。谓以浅近故不翻。岂其然也。佛经之
指。与老庄自别。老子云。道法自然。佛则云。精觉妙明。
非因非缘。亦非自然。非不自然。无非不非。无是非是。
老子云。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佛
则云。纵灭一切见闻觉知。内守幽閒。犹为法尘分别
影事。朱子亦言。老氏尚理会自家一个身。释氏浑身
都不管。庄子绝灭不尽。佛绝灭尽。夫老氏谓外其身
而身存。后其身而身先。犹未能遗身也。佛则了阴非
我。即身无身。即身无身。是名大身。是名遍法界身。绝
灭尽者。非槁木死灰之谓。三界惑尽。万德周圆。常寂
光中。有何剩法。是尚非十地菩萨所能究竟。何况声
闻及诸外道。而谓南北时人。智反出老庄上邪。法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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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是法非思量分别之所能解。时劫长短。情量所生。
情量既尽。长短一如。故曰我观久远。犹若今日。称性
之谈。岂为谩语。圆觉楞严。初示自性真空。后显修行
轨则。顿渐并收。初中后善。是为如来决定境界。是为
十方诸佛一门超出妙庄严路。奈何挟轻慢心。妄加
诋毁乎哉。

陆子之判儒释。曰义利。曰公私。唯义唯公故经世。唯
利唯私故出世。儒者虽至于无声无臭无方无体。皆
主于经世。释氏虽尽未来际而普度之。皆主于出世。
知归子曰。否否。儒固未尝经世。佛又未尝出世也。夫
所谓世出世间者。特分别心所见耳。古之大人。所过
者化。所存者神。有天下而弗与。虽德被四海。功在万
世。初未尝见有天下也。如必斤斤焉以经世为心。则
是有天下而与焉也。是自私者也。是用智者也。其为
方体也大矣。其为声臭也章矣。不足以语于羲皇尧
舜周文之心也决矣。佛所谓出世间者。谓出三有世
间也。出五蕴世间也。切而言之。则世间云者。一生灭
心而巳矣。易所谓憧憧往来朋从尔思是也。生灭情
尽。则出世间矣。即生灭心。悟真常心。艮其背。不获其
身。行其庭。不见其人。此之谓也。即生灭心。悟平等心。
天下同归而殊涂。一致而百虑。天下何思何虑。此之
谓也。未至于此。则所谓经世者。特驩虞小补云耳。所
谓出世者。特声闻小乘云尔。其为私与利也。岂不大
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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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子曰。释氏虽出家。亦上报四恩。日用之间。此理之
根于心而不可泯灭者。彼固或存之也。然其为教。非
为存此而起也。故其存不存。不足为深造其道者轻
重。若吾儒则曰。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庶民去
之。君子存之。释氏之所怜悯者。为未出轮回。生死相
续。谓之生死海里浮沈。若吾儒中圣贤。岂皆只在他
生死海里浮沈也。彼之所怜悯者。吾之圣贤无有也。
然其教不为欲免此而起。故其说不主此也。知归子
曰。一切万法。莫不从自心中而建立。其要在知本。但
得本。莫愁末。故曰溥博渊泉而时出之。中庸一书。以
天命开宗。以无声无臭为归宿。其论学。有生知学知
困知之别。有安行利行勉行之差。而同归于一。一者
何。本之谓也。知也者。知此者也。行也者。达此者也。知
本则明。达本则诚。诚且明。一天道之不巳而巳矣。存
不足以言之。由是施之人伦。推之庶物。不疑其所行。
故不习无不利。笃恭而天下平。实无一法可得。故曰
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至矣。陆子曰。人而不尽人道。则
不足与天地并。吾亦曰。人而不达天道。则安能先天
而天弗违。安能范围天地。曲成万物。诚得其本矣。九
流杂家。百工众艺。莫不在吾范围曲成之内。何独至
于佛而外之。有外之心。不足以达天道。不达天道。而
能出生死。断轮回。无有是处。

敬斋胡子曰。佛学只守向一路去。更不去穷天下道
理。所以其学易成。只守一个念头。便要做成佛。非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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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者智周万物道济天下而心常存也。儒者心与理
一而存。佛学心与理离而存。知归子曰。理无在无不
在。觉之而巳矣。常觉则理无不尽。时措之而宜矣。若
以理为有在而以心守之。是二之也。儒者戒慎不睹。
恐惧不闻。莫不归根于独。圣人以此洗心。退藏于密。
亦未有不从一念为之地者。舍一念而求之万。如无
根本。如无原水。欲不枯与涸也得乎。是故。孔子默而
识之。颜子如有所立。孟子求放心。周之主静。程之主
敬。延平默坐澄心体认天理。皆此志也。于此有觉。是
谓知本。觉无所觉。是谓达本。离此求道。尽为外道。将
心存理。是谓失心。

胡子曰。不愧屋漏。虽无一事。然万理森然巳具于中。
此是体也。但未发耳。老佛以为空无。则本体巳绝矣。
今人只言老佛有体无用。吾谓正是其体先绝于内。
故无用于外也。知归子曰。方广外道立空无为宗。佛
教所斥。楞伽经云。宁取人见如须弥山。不起无所有
增上慢空见。曹溪云。世界虚空。能含万物色像。日月
星宿。山河大地。泉原溪涧。草木丛林。恶人善人。恶法
善法。天堂地狱。一切大海须弥诸山。总在空中。世人
性空。亦复如是。心量广大。遍周法界。用即了了分明。
应用便知一切。一切即一。一即一切。去来自由。心体
无住。名为般若。是故。普贤菩萨发十大愿王。而曰虚
空界尽。众生界尽。众生业尽。众生烦恼尽。我愿乃尽。
其有体无用邪。抑无体无用邪。且其所谓森然巳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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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谓即空而具。抑离空别有。若离空别有。则有在何
处。若即空而具。又何恶于空哉。但无取著空耳。

胡子曰。儒者敬以存心。其心体湛然在腔子里。如主
人公在家。便能整治家事。是个活主人。释氏默坐澄
心。屏去思虑。久而至于空豁。是无主人矣。又有只是
系制其心使之存者。便死杀了他。做主不得。此则禅
之下者。真空无心。是禅之上者。知归子曰。心其无方
者也。有腔子可求。有湛然者可指。则块然一物而巳。
非死杀而何。真空无心。亦未究竟。古德云。原来有心。
无心尽成谤。彼以意见为有无。何啻千里。

胡子曰。释氏见道。如汉武帝见李夫人。非真见者也。
释氏只想像个道理。故劳而无功。儒者便即事物上
去穷究。知归子曰。自格物之学不明。而人之以放其
心为学者多矣。大学之言格物也。前文云。物有本末。
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是谓本先而末后也。
后文明本末之辨。终之曰。此谓知本。此谓知之至也。
明以知本为知之至也。本者何。明德是也。知本则知
止。格物之功。莫要于此。何尝教人专求之事物邪。楞
严经云。精研妙明。观察不停。精研者。儒言格致是。观
察者。儒言顾諟是。宗门教人必先参究。用力之久。一
旦豁然。是名见性。何尝以想像为道邪。

胡子曰。佛氏言死而归真。殊不知生有生之理。不可
谓无。以死为归真。是以生为不真矣。知归子曰。佛言
因缘和合。虚妄有生。因缘别离。虚妄名灭。殊不能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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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灭去来。本如来藏常住妙明。不动周圆妙真如性。
性真常中。求于去来迷悟生死。了无所得。如是诚言。
拨云见日。何尝于生灭法中。强生取舍。生寄死归。世
俗恒语。载稽梵册。未之前闻。

或问。佛氏说真性不生不灭。其意如何。胡子曰。释氏
以知觉运动为心。是气之灵处。故又要把持此物以
免轮回。愚故曰释氏不识性。妄指气之灵者谓性。知
归子曰。不生不灭。本体如然。圆裹六虚。更无他物。知
觉运动。何莫非心。本无所住。安用把持。若认气为心。
便成系缚。是生死根。何名真性。

泾阳顾子曰。三藏十二部。一言以蔽之曰。无善无恶
试阅七佛偈便自可见。或曰。永嘉證道歌。谓弃有而
著无。如舍溺而投火。恐佛氏未必以无为宗也。曰。此
只就无善无恶四字翻弄到底。非有别义也。弃有。以
有为恶也。著无。以无为善也。是犹有善有恶也。无亦
不著。有亦不弃。则无善无恶矣。自此以往。节节推去。
扫之又扫。直扫得没些子剩。都是者个意头。知归子
曰。善恶者对待之名。感于物而形焉者也。净智妙圆。
体自空寂。不可以有无名。况善恶哉。孟子之言性也。
曰。乃若其情。则可以为善矣。是言性之可以为善也。
程子曰。人生而静以上不容说。才说性时。便巳不是
性也。以善恶名性。皆程子所谓不是性也。有弃有著。
逐物而巳。非性之本然也。是故。知性者不取一法而
非有弃也。不舍一法而非有著也。扫之又扫。扫得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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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二际坐断。圆满觉心。遍周沙界。譬诸云开则日现。
原𤀹则流长。直下洞然。更无馀法。斯则一乘之了义。
实列圣之元诠。若夫方便门中。不废对治。以法身随
缘。起诸染法。必藉止观熏修。成其净用。是故。行则要
于渐满。惑则期于渐断。六度齐修。万善具足。方能净
诸国土。成熟有情。经云。理则顿悟。乘悟并消。事非顿
除。因次第尽。识渠善恶本空。何碍止恶行善。不到至
善之地。谁證善恶本究。善恶本空。理则顿悟也。止恶
行善。事非顿除也。真消真尽。真尽真消。不住中涂。直
趋宝所。如其执理而遗事。或逐事而迷理。讵可议于
华严无碍之指哉。

顾子曰。无声无臭。吾儒之所谓空也。无善无恶。二氏
之所谓空也。名似而实远矣。是故。讳言空者。以似废
真。混言空者。以似乱真。予皆不敢知也。知归子曰。空
一而巳。谓无声无臭为有善有恶邪。则不得谓之无
声无臭矣。谓无善无恶为有声有臭邪。则不得谓之
无善无恶矣。盖声臭者善恶之萌。善恶者声臭之著。
将取善以别空。亦犹取有而讳空也。顾子之意。岂不
以有善无恶。是谓真空。无善无恶。终归莽荡。以此为
儒佛鸿沟之判。不知大易之文。曰虚曰寂。曰无方无
体。曰何思何虑。善可得而有邪。维摩经云。虽知诸佛
国。及与众生空。而常修净土。教化于众生。华严经云。
此菩萨修习一切诸善根时。作是念言。愿此善根功
德之力。至一切处。譬如实际无处不至。至一切物。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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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世间。行一切众生。至一切国土。至一切法。至一
切虚空至一切三世。至一切有为无为。至一切语言
音声。愿此善根亦复如是。善可得而无邪。直须坐断
有无。远离空色。一念未生。万善普会。繁兴大用。当处
寂然。斯为究竟真空。何至偏沦莽荡。若夫取善而窒
空。与取空而废善。执心未化。戏论滋多。不独乖释门
三观之宗。亦岂识孔氏无言之教哉。

顾子一日游观音寺。见男女载于道。过往来续。绳绳
不巳。谓弟季时曰。即此可以辨儒佛巳。凡所以为此。
一片祸福心耳。未见有为祸福而求之吾圣人者也。
佛氏何尝邀之使来。吾圣人何尝拒之使去。佛氏何
尝专言祸福。吾圣人何尝讳言祸福。就中体勘。其间
必有一段真精神回然不同处。季时曰。此特愚夫愚
妇之所为耳。有识者必不其然。曰。感至于愚夫愚妇。
而后其为感也真。应至于愚夫愚妇。而后其为应也
真。真之为言。纯乎天而人不与焉者也。知归子曰。嗟
乎。愚夫愚妇之心殆非徒祸福之所能动也。夫近于
人而能为祸福者。莫如城隍里社之神矣。然而城隍
里社之神。能动乡邑之人而止矣。其大者则江河海
岳之神。出云雨。见怪物。又其大者则日月星斗之神。
掌罪福。主生死。然而有司者报焉。有求者祷焉。能动
方域之人而止耳。若夫佛化之所及。盖寥廓而无终
极矣。岂祸福云尔哉。诚谓證法性身。尽无明本。神感
神应。非我非渠。故曰。佛身充满于法界。普现一切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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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前。随缘赴感靡不周。而恒处此菩提座。感应至愚
夫愚妇而其感应也始真。岂不信哉。且感应之理。儒
亦言之。子曰。一日克巳复礼。天下归仁焉。由周而来。
二千馀年。自天子王侯中国言六艺者。折中于夫子。
神感神应。亦若是而巳矣。

或问三世之说。顾子曰。域中有二。大道大法。大道者
何。纲常伦理是也。所谓天叙有典。天秩有礼。根乎人
心之自然而不容或巳者也。有如佛氏之说行。则凡
忠臣孝子。皆为报夙生之恩而来。凡乱臣贼子。皆为
报夙生之怨而来。反诸人心之自然而不容或巳处。
吾见了不相干也。于是纲常伦理。且茫焉无所系属。
而道穷矣。大法者何。黜陟予夺是也。所谓天命有德。
天讨有罪。发乎人心之当然而不容或爽者也。有如
佛氏之说行。则凡君子而被戮辱。皆其自作之孽。而
戮辱之者非为伤善。凡小人而被显荣。皆其自贻之
休。而显荣之者非为庇恶。揆诸人心之当然而不容
或爽处。吾见了不相蒙也。于是黜陟予夺。且贸焉无
所凭依。而法穷矣。知归子曰。因缘法中。果报各殊。然
佛之教人。唯一心法。三世本空。因缘非有。至如辟凶
趋吉。长善防非。可畏者因。难逃者果。忠臣孝子知恩
报恩。即此莫之为而为。便是不容巳之处。乱臣贼子
以怨报怨。即此不可解之结。便在无可赦之条。君子
而被戮辱。岂无戮辱之因。然其戮辱之者。自当获伤
善之报。小人而被显荣。合有显荣之福。然在显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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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巳难逃庇恶之诛。是故。君子之守。行其素位而巳。
王者之法。明其常道而巳。三世之指。不外一心。因缘
之理。不离当处。以为妨道妨法。吾不知也。

顾子曰。吾圣人以人伦为实际。其所谓心性。即在君
臣父子兄弟夫妇之中。佛氏以人伦为幻迹。其所谓
心性。乃在君臣父子兄弟夫妇之外。在君臣父子兄
弟夫妇之中。是谓体用一原。显微无间。在君臣父子
兄弟夫妇之外。体用显微打成两截矣。即口口说一
原无间。其能一原无间乎否也。知归子曰。性无内外。
道无内外。即君臣父子兄弟夫妇而道在焉。非有所
住也。顺应而巳矣。即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所不属而
道无不在焉。非有所遗也。默成而巳矣。是谓体用一
原。显微无间必君臣父子兄弟夫妇而后可以为道。
则当夫人生而静之初。将以何者为道。即今不睹不
闻之顷。将以何者为道。推之一息不属之时。又将以
何者为道。然则原其始。要其终。反求诸现在。而离道
之时固巳多矣。其能一原无间否邪。故曰道也者。不
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其亦识取不可离者而可
矣。

梁溪高子曰。圣人之学。所以异于释氏者。只一性字。
圣人言性。所以异于释氏言性者。只一理字。理者天
理也。天理者。天然自有之条理也。故曰天叙天秩。天
命天讨。此处差不得针芒。先圣后圣。其揆一也。此理
在拈华一脉之上。非穷理到至极处。不易言也。知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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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曰。宋明诸儒为心性之辨者多矣。大率岐性与心
而二之者也。为理气之辨者多矣。大率岐理与气而
二之者也。大学言心不言性。性即心也。中庸言性不
言心。心即性也。大易论理不论气。气即理也。孟子论
气即论道。气亦道也。合而言之。一心而巳矣。了心者
一且不立。二复何有。其见为有二者。皆不知心者也。
且高子所言穷理到极至处。其可以知知。可以识识
邪。可以知知。可以识识。则非天载之本然。何名极至。
不可以知知。不可以识识。吾不知与拈华一脉。有何
分别。却成高下邪。

高子曰。佛氏夷善恶是非而曰平等。彼固曰无分别
心。有分别性。我则谓有分别性。亦无分别用。使天下
善恶是非颠倒错乱。举一世糜烂之蛊坏之不顾。其
亦不仁而巳矣。知归子曰。日行于天。上者若冈若岨。
下者若洿池。若溷厕。无弗照也。水行于地。细者若沟
若渠。大者若江淮。若河海。无弗入也。日也水也。有是
非善恶于其间乎哉。有是非善恶于其间。则其明之
息也。久矣。其流之壅也。速矣。大哉平等。其天之所以
为心乎。天之于人也。祸福升沈。荣枯生死。非有区之
者。而适如其自取焉。亦平等而巳矣。不闻其举一世
而糜烂之蛊坏之也。且夫佛之于是非善恶也。严矣
五戒。十戒。十重。四十八轻戒。二百五十戒。五百戒。极
之三千威仪。八万细行。胥四众之人。纳之于清净之
域。是故。处世则为居士。为长者。为转轮圣王。出世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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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声闻。为缘觉。为菩萨。未闻其举一世而糜烂之蛊
坏之也。然则无分别心。有分别用。是则佛之所以为
佛。天之所以为天。亦圣之所以为圣也。其为仁也岂
不大哉。

高子曰。天地间对待之理。有阳便有阴。有吾儒便有
二氏。佛氏之教阴教也。观其生于西方。译自外国。所
言皆鬼神之事。概可见矣。自古阳分中极治之世。何
尝有佛氏来阳极盛则阴生。三代之时。世界巳属阴
分。至孔子之时。吾道大明。其盛巳极。而佛老遂并生
于其间。迨后世运益下。圣道益衰。佛老司教。各以其
类也。知归子曰。阴阳二义。或名大小。或喻善恶。佛法
非大小之可量。非善恶之可拟。何为阴教哉。请得而
究言之。儒者之教。以天命为宗。以至善为体。位之为
天地。育之为万物。一生生不巳而巳矣。一至诚无息
而巳矣。其机顺。故其用常主于经世。老氏之教。以无
极为宗。以希夷微为体。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无为
而无不为。其机逆而顺。故其用在世出世间。佛氏之
教。以一心为宗。以尽虚空遍法界为体。即色即空。非
空非色。离四相。出三有。其机逆。故其道常主于出世。
然而言天载者。以无声无臭为至。则太极反乎无极
矣。吾有知乎哉。无知也。则超乎色空矣。究竟本来。涅
槃生死。俱不可得。何顺何逆。非世间。非出世间。同一
毗卢遮那妙庄严海。呜呼。此非独观于昭旷之原者。
孰足以知其意哉。至以西方外国为嫌。则文王非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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夷之人邪。鬼神之说屡见于诗书。又何谓也。谓三代
以还。世界属阴。更非通论。治乱循环。阴阳迭运。汉明
帝唐太宗明太祖时。视春秋孰治。而佛教昌焉。其果
阴之所召邪。

或问知归子曰。子儒者也。服习诸先生书旧矣。今舍
而之佛。其不为背本乎。答曰。予所言者。天下之公言
也。非巳之所得私也。佛法行世久矣。是苦海之津梁
也。是众生之眼目也。是帝天之所呵护。神鬼之所钦
崇也。六师不能沮其化。三武不能遏其流。而诸先生
顾欲以方隅之见辞而辟之。亦劳而少功矣。辟之者。
一以为伪教。一以为异端。以为异端。是法执未忘也。
以为伪教。是天眼未通也。诸先生之在今日。决定法
执忘。天眼通矣。是予之所言。皆诸先生所欲言也。又
何间焉。且诸先生所造。诚未易测矣。高子之入道也。
阅程伯子语云。万变皆在人。其实无一事。当念斩然
曰。其实原无一事也。至末后与人书曰。心如太虚。本
无生死。抑何其言之似佛也。岂唯高子哉。陆子之言
曰。不识不知。顺帝之则。此理岂容识知哉。吾有知乎
哉。此理岂容有知哉。朱子曰。非全放下。终难凑泊。是
亦佛说也。明道云。与其非外而是内。不若内外之两
忘。两忘则澄然无事矣。伊川之将终也。曰。道著用便
不是。其果能自异于佛否邪。特其平生志事。唯在扶
皇极。叙人伦。故于佛氏之指。诚不暇深究。又以先入
者为之主。遂流于武断而不自知。然而此心理之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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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不容有二。故其深造自得处。亦不能自掩。岂唯诸
子哉。舜之无为。文之不显。孔子之无知。亦若是而巳
矣。同此之谓大道。异此之谓异端。不由乎此。而徇生
执有。妄希至道。譬之回旋于断港绝潢中。而蕲至于
海。不可得也。

此论作于重光赤奋若之冬。阅今十一年矣。初脱
稿时。汪子大绅评为决定说。又谓不独佛氏之圆
宗。亦儒门之了义。而删去戒杀生一节。及论老庄
一节。其意在和同三教。不欲有所轩轾于其间。又
删去末后两节。一则谓法法无根。才费分疏。巳成
死句。一则谓心言直故。无诸委曲。直收直放。一往
快然。其言亦各有指。然戒杀一事。乃儒佛共由之
路。岂得谓佛好生而儒好杀邪。诚好生。又岂得以
生为仁。以杀为义。以杀为义。则义乃仁之贼矣。而
岂然哉。老庄之书具在。与圆觉楞严子细较量。同
异自见。实际理也。一尚不立。何有于三。然建化门
头。不无差别。如四时之错行。如日月之代明。分剂
画然。要不碍大虚之体。最后论诸先生所證。真实
不虚。并无委曲。此论不明。则诸先生亦六师三武
之流耳。又何能模范人伦兴起百世哉。故仍依原
本。而附著其说如此。乾隆五十六年九月晦际清
题。

一乘决疑论(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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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o. 1029-A
题一乘决疑论后

大哉毗卢海。遍满一切处。于一毛端中。世界无量数。
一一世界中。分身而普度。日月何以明。寒暑何以互。
阴阳谁均调。经常谁布濩。善善与恶恶。感应何无误。
此皆毗卢海。不可思议故。起居粥饭间。庄严性海具。
愚者昧其原。画疆争负固。反执儒家言。与佛相触忤。
不知古圣贤。深达菩提路。或佛亲化身。或受佛属付。
随顺众生心。欣戚与好恶。四维张纲常。庶类别举措。
因宜而制法。方便为营护。去圣忽时遥。群言并抵捂。
如虱处裤中。妄测朝与莫。少读孟子书。疑情每迸露。
善信美大圣。神是谁人做。分明六种人。颇讶考亭注。
始知三界雄。别有大彻悟。法身證虚空。无去亦无住。
化城难久居。宝山须进步。叔父少年时。洙泗曾沿沂。
因流达其原。河汉在吞吐。巳觉复觉他。具见婆心苦。
悯兹执迷人。张目而一謼。小子复何知。屡次蒙开谕。
敢输涓滴流。为彼汪洋助。奉告读书人。莫复障云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