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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古今图书集成明伦汇编皇极典
第二百四十五卷目录
治道部艺文一
贤良策一 汉董仲舒
贤良策二 前人
贤良策三 前人
应诏陈言疏 晋傅咸
申饬政刑令 梁武帝
垂衣治天下赋 唐白行简
决壅蔽策 白居易
不劳而理策 前人
致平和复雍熙策 前人
政必成化必至策 前人
论保天下之志 李德裕
金镜赋 韦模当
握金镜赋 王棨
人镜赋 阙名
贤良策一 汉董仲舒
贤良策二 前人
贤良策三 前人
应诏陈言疏 晋傅咸
申饬政刑令 梁武帝
垂衣治天下赋 唐白行简
决壅蔽策 白居易
不劳而理策 前人
致平和复雍熙策 前人
政必成化必至策 前人
论保天下之志 李德裕
金镜赋 韦模当
握金镜赋 王棨
人镜赋 阙名
皇极典第二百四十五卷
治道部艺文一
《贤良策一》汉·董仲舒
制曰:朕获承至尊休德,传之亡穷,而施之罔极,任大而守重,是以夙夜不皇康宁,永惟万事之统,犹惧有阙。故广延四方之豪㒞,郡国诸侯公选贤良修絜博习之士,欲闻大道之要,至论之极。今子大夫褒然为举首,朕甚嘉之。子大夫其精心致思,朕垂听而问焉。盖闻五帝三王之道,改制作乐而天下洽和,百王同之。当虞氏之乐莫盛于韶,于周莫盛于勺。圣王已没,钟鼓筦弦之声未衰,而大道微缺,陵夷至虖桀纣之行,王道大坏矣。夫五百年之间,守文之君,当途之士,欲则先王之法以戴翼其世者甚众,然犹不能反,日以仆灭,至后王而后止,岂其所持操或悖缪而失其统与。固天降命不可复反,必推之于大衰而后息与。乌虖。凡所为屑屑,夙兴夜寐,务法上古者,又将无补与。三代受命,其符安在。灾异之变,何缘而起。性命之情,或夭或寿,或仁或鄙,习闻其号,未烛厥理。伊欲风流而令行,刑轻而奸改,百姓和乐,政事宣昭,何修何饰而膏露降,百谷登,德润四海,泽臻草木,三光全,寒暑平,受天之祜,享鬼神之灵,德泽洋溢,施虖方外,延及群生。子大夫明先圣之业,习俗化之变,终始之序,讲闻高谊之日久矣,其明以谕朕。科别其条,勿猥勿并,取之于术,慎其所出。乃其不正不直,不忠不极,枉于执事,书之不泄,兴于朕躬,毋悼后害。子大夫其尽心,靡有所隐,朕将亲览焉。对曰:陛下发德音,下明诏,求天命与情性,皆非愚臣之所能及也。臣谨案春秋之中,视前世已行之事,以观天人相与之际,甚可畏也。国家将有失道之败,而天乃先出灾害以谴告之,不知自省,又出怪异以警惧之,尚不知变,而伤败乃至。以此见天心之仁爱人君而欲止其乱也。自非大亡道之世者,天尽欲扶持而全安之,事在彊勉而已矣。彊勉学问,赐闻见博而知益明;彊勉行道,则德日起而大有功:此皆可使还至而立有效者也。诗曰夙夜匪解,书云茂哉茂哉。皆彊勉之谓也。道者,所繇适于治之路也,仁义礼乐皆其具也。故圣王已没,而子孙长久安宁数百岁,此皆礼乐教化之功也。王者未作乐之时,乃用先王之乐宜于世者,而以深入教化于民。教化之情不得,雅颂之乐不成,故王者功成作乐,乐其德也。乐者,所以变民风,化民俗也;其变民也易,其化民也著。故声发于和而本于情,接于肌肤,藏于骨髓。故王道虽微缺,而筦弦之声未衰也。夫虞氏之不为政久矣,然而乐颂遗风犹有存者,是以孔子在齐而闻韶也。夫人君莫不欲安存而恶危亡,然而政乱国危者甚众,所任者非其人,而所繇者非其道,是以政日以仆灭也。夫周道衰于幽厉,非道亡也,幽厉不繇也。至于宣王,思昔先王之德,兴滞补弊,明文武之功业,周道粲然复兴,诗人美之而作,上天祐之,为生贤佐,后世称颂,至今不绝。此夙夜不解行善之所致也。孔子曰人能弘道,非道弘人也。故治乱废兴在于己,非天降命不可得反,其所操持悖谬失其统也。臣闻天之所大奉使之王者,必有非人力所能致而自至者,此受命之符也。天下之人同心归之,若归父母,故天瑞应诚而至。书曰白鱼入于王舟,有火复于王屋,流为乌,此盖受命之符也。周公曰复哉复哉,孔子曰德不孤,必有邻,皆积善累德之效也。及至后世,淫佚衰微,不能统理群生,诸侯背畔,残贼良民以争壤土,废德教而任刑罚。刑罚不中,则生邪气;邪气积于下,怨恶畜于上。上下不和,则阴阳缪盭而妖孽生矣。此灾异所缘而起也。臣闻命者天之令也,性者生之质也,情者人之欲也。或夭或寿,或仁或鄙,陶冶而成之,不能粹美,有治乱之所生,故不齐也。孔子曰:君子之德风也,小人之德草也,草上之风必偃。故尧舜行德则民仁寿,桀纣行暴则民鄙夭。夫上之化下,下之从上,犹泥之在钧,唯甄者之所为;犹金之在镕,唯冶者之所铸。绥之斯徕,动之斯和,此之谓也。臣谨案春秋之文,求王道之端,得之于正。正次王,王次春。春者,天之所为也;正者,王之所为也。其意曰,上承天之所为,而下以正其所为,正王道之端云尔。然则王者欲有所为,宜求其端于天。天道之大者在阴阳。阳为德,阴为刑;刑主杀而德主生。是故阳常居大夏,而以生育养长为事;阴常居大冬,而积于空虚不用之处。以此见天之任德不任刑也。天使阳出布施于上而主岁功,使阴入伏于下而时出佐阳;阳不得阴之助,亦不能独成岁。终阳以成岁为名,此天意也。王者承天意以从事,故任德教而不任刑。刑者不可任以治世,犹阴之不可任以成岁也。为政而任刑,不顺于天,故先王莫之肯为也。今废先王德教之官,而独任执法之吏治民,毋乃任刑之意与。孔子曰:不教而诛谓之虐。虐政用于下,而欲德教之被四海,故难成也。臣谨案春秋谓一元之意,一者万物之所从始也,元者辞之所谓大也。谓一元者,视大始而欲正本也。春秋深探其本,而反自贵者始。故为人君者,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万民,正万民以正四方。四方正,远近莫敢不一于正,而亡有邪气奸其间者。是以阴阳调而风雨时,群生和而万民殖,五谷熟而草木茂,天地之间被润泽而大丰美,四海之内闻盛德而皆徕臣,诸福之物,可致之祥,莫不毕至,而王道终矣。孔子曰: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自悲可致此物,而身卑贱不得致也。今陛下贵为天子,富有四海,居得致之位,操可致之势,又有能致之资,行高而恩厚,知明而意美,爱民而好士,可谓谊主矣。然而天地未应而美祥莫至者,何也。凡以教化不立而万民不正也。夫万民之从利也,如水之走下,不以教化堤防之,不能止也。是故教化立而奸邪皆止者,其堤防完也;教化废而奸邪并出,刑罚不能胜者,其堤防坏也。古之王者明于此,是故南面而治天下,莫不以教化为大务。立大学以教于国,设庠序以化于邑,渐民以仁,摩民以谊,节民以礼,故其刑罚甚轻而禁不犯者,教化行而习俗美也。圣王之继乱世也,埽除其迹而悉去之,复修教化而崇起之。教化已明,习俗已成,子孙循之,行五六百岁尚未败也。至周之末世,大为亡道,以失天下。秦继其后,独不能改,又益甚之,重禁文学,不得挟书,弃捐礼谊而恶闻之,其心欲尽灭先圣之道,而颛为自恣苟简之治,故立为天子十四岁而国破亡矣。自古以来,未尝有以乱济乱,大败天下之民如秦者也。其遗毒馀烈,至今未灭,使习俗薄恶,人民嚚顽,抵冒殊捍,孰烂如此之甚者也。孔子曰:腐朽之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今汉继秦之后,如朽木粪墙矣,虽欲善治之,亡可奈何。法出而奸生,令下而诈起,如以汤止沸,抱薪救火,愈甚亡益也。窃譬之琴瑟不调,甚者必解而更张之,乃可鼓也;为政而不行,甚者必变而更化之,乃可理也。当更张而不更张,虽有良工不能善调也;当更化而不更化,虽有大贤不能善治也。故汉得天下以来,常欲善治而至今不可善治者,失之于当更化而不更化也。古人有言曰: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今临政而愿治七十馀岁矣,不如退而更化;更化则可善治,善治则灾害日去,福禄日来。诗云:宜民宜人,受禄于天。为政而宜于民者,固当受禄于天。夫仁谊礼知信五常之道,王者所当修饬也;五者修饬,故受天之祜,而享鬼神之灵,德施于方外,延及群生也。
《贤良策二》前人
制曰:盖闻虞舜之时,游于岩廊之上,垂拱无为,而天下太平。周文王至于日昃不暇食,而宇内亦治。夫帝王之道,岂不同条共贯与。何逸劳之殊也。盖俭者不造元黄旌旗之饰。及至周室,设两观,乘大路,朱干玉戚,八佾陈于庭,而颂声兴。夫帝王之道岂异指哉。或曰良玉不瑑,又云非文亡以辅德,二端异焉。殷人执五刑以督奸,伤肌肤以惩恶。成康不式,四十馀年天下不犯,囹圄空虚。秦国用之,死者甚众,刑者相望,耗矣哀哉。呜呼。朕夙寤晨兴,惟前帝王之宪,永思所以奉至尊,章洪业,皆在力本任贤。今朕亲耕藉田以为农先,劝孝弟,崇有德,使者冠盖相望,问勤劳,恤孤独,尽思极神,功烈休德未始云获也。今阴阳错缪,氛气充塞,群生寡遂,黎民未济,廉耻贸乱,贤不肖浑淆,未得其真,故详延特起之士,意庶几乎。今子大夫待诏百有馀人,或道世务而未济,稽诸上古而不同,考之于今而难行,毋乃牵于文系而不得骋与。将所由异术,所闻殊方与。各悉对,著于篇,毋讳有司。明其指略,切磋究之,以称朕意。对曰:臣闻尧受命,以天下为忧,而未以位为乐也,故
诛逐乱臣,务求贤圣,是以得舜、禹、稷、卨、咎繇。众圣辅德,贤能佐职,教化大行,天下和洽,万民皆安仁乐谊,各得其宜,动作应礼,从容中道。故孔子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此之谓也。尧在位七十载,乃逊于位以禅虞舜。尧崩,天下不归尧子丹朱而归舜。舜知不可辟,乃即天子之位,以禹为相,因尧之辅佐,继其统业,是以垂拱无为而天下治。孔子曰韶尽美矣,又尽善也,此之谓也。至于殷纣,逆天暴物,杀戮贤知,残贼百姓。伯夷、太公皆当世贤者,隐处而不为臣。守职之人皆奔走逃亡,入于河海。天下耗乱,万民不安,故天下去殷而从周。文王顺天理物,师用贤圣,是以闳夭、太颠、散宜生等亦聚于朝廷。爱施兆民,天下归之,故太公起海滨而即三公也。当此之时,纣尚在上,尊卑昏乱,百姓散亡,故文王悼痛而欲安之,是以日昃而不暇食也。孔子作春秋,先正王而系万事,见素王之文焉。由此观之,帝王之条贯同,然而劳逸异者,所遇之时异也。孔子曰武尽美矣,未尽善也,此之谓也。臣闻制度文采元黄之饰,所以明尊卑,异贵贱,而劝有德也。故春秋受命所先制者,改正朔,易服色,所以应天也。然则宫室旌旗之制,有法而然者也。故孔子曰:奢则不逊,俭则固。俭非圣人之中制也。臣闻良玉不瑑,资质润美,不待刻瑑,此亡异于达巷党人不学而自知也。然则常玉不瑑,不成文章;君子不学,不成其德。臣闻圣王之治天下也,少则习之学,长则材诸位,爵禄以养其德,刑罚以威其恶,故民晓于礼谊而耻犯其上。成王行大谊,平残贼,周公作礼乐以文之,至于成康之隆,囹圄空虚四十馀年,此亦教化之渐而仁谊之流,非独伤肌肤之效也。至秦则不然。师申商之法,行韩非之说,憎帝王之道,以贪狼为俗,非有文德以教训于下也。诛名而不察实,为善者不必免,而犯恶者未必刑也。是以百官皆饰虚辞而不顾实,外有事君之礼,内有背上之心,造伪饰诈,趣利无耻;又好用憯酷之吏,赋敛亡度,竭民财力,百姓散亡,不得从耕织之业,群盗并起。是以刑者甚众,死者相望,而奸不息,俗化使然也。故孔子曰导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此之谓也。今陛下并有天下,海内莫不率服,广览兼听,极群下之知,尽天下之美,至德昭然,施于方外。夜郎、康居,殊方万里,说德归谊,此太平之致也。然而功不加于百姓者,殆王心未加焉。曾子曰:尊其所闻,则高明矣;行其所知,则光大矣。高明光大,不在于他,在乎加之意而已。愿陛下因用所闻,设诚于内而致行之,则三王何异哉。陛下亲耕藉田以为农先,夙寤晨兴,忧劳万民,思惟往古,而务以求贤,此亦尧舜之用心也,然而未云获者,士素不厉也。夫不素养士而欲求贤,譬犹不瑑玉而求文采也。故养士之大者,莫大虖太学;太学者,贤士之所关也,教化之本原也。今以一郡一国之众,对亡应书者,是王道往往而绝也。臣愿陛下兴太学,置明师,以养天下之士,数考问以尽其材,则英俊宜有得矣。今之郡守、县令,民之师帅,所使承流而宣化也;故师帅不贤,则主德不宣,恩泽不流。今吏既亡教训于下,或不承用主上之法,暴虐百姓,与奸为市,贫穷孤弱,冤苦失职,甚不称陛下之意。是以阴阳错缪,氛气充塞,群生寡遂,黎民未济,皆长吏不明,使至于此也。夫长吏多出于郎中、中郎,吏二十石子弟选郎吏,又以富訾,未必贤也。且古所谓功者,以任官称职为差,非所谓积日累久也。故小材虽累日,不离于小官;贤材虽未久,不害为辅佐。是以有司竭力尽知,务治其业而以赴功。今则不然。累日以取贵,积久以致官,是以廉耻贸乱,贤不肖浑殽,未得其真。臣愚以为使诸列侯、郡守、二千石各择其吏民之贤者,岁贡各二人以给宿卫,且以观大臣之能;所贡贤者有赏,所贡不肖者有罚。夫如是,诸侯、吏二十石皆尽心于求贤,天下之士可得而官使也。遍得天下之贤人,则三王之盛易为,而尧舜之名可及也。毋以日月为功,实试贤能为上,量材而授官,录德而定位,则廉耻殊路,贤不肖异处矣。陛下加惠,宽臣之罪,令勿牵制于文,使得切磋究之,臣敢不尽愚。
《贤良策三》前人
制曰:盖闻善言天者必有徵于人,善言古者必有验于今。故朕垂问虖天人之应,上嘉唐虞,下悼桀纣,寖微寖灭寖明寖昌之道,虚心以改。今子大夫明于阴阳所以造化,习于先圣之道业,然而文采未极,岂惑虖当世之务哉。条贯靡竟,统纪未终,意朕之不明与。听若眩与。夫三王之教所祖不同,而皆有失,或谓久而不易者道也,意岂异哉。今子大夫既已著大道之极,陈治乱之端矣,其悉之究之,孰之复之。诗不云虖。嗟尔君子,毋常安息,神之听之,介尔景福。朕将亲览焉,子大夫其茂明之。对曰:臣闻论语曰:有始有卒者,其惟圣人虖。今陛下幸加惠,留听于承学之臣,复下明册,以切其意,而究尽圣德,非愚臣之所能具也。前所上对,条贯靡竟,统纪不终,辞不别白,指不分明,此臣浅陋之罪也。册曰:善言天者必有徵于人,善言古者必有验于今。臣闻天者群物之祖也,故遍覆包函而无所殊,建日月风雨以和之,经阴阳寒暑以成之。故圣人法天而立道,亦溥爱而亡私,布德施仁以厚之,设谊立礼以导之。春者天之所以生也,仁者君之所以爱也;夏者天之所以长也,德者君之所以养也;霜者天之所以杀也,刑者君之所以罚也。繇此言之,天人之徵,古今之道也。孔子作春秋,上揆之天道,下质诸人情,参之于古,考之于今。故春秋之所讥,灾害之所加也;春秋之所恶,怪异之所施也。书邦家之过,兼灾异之变,以此见人之所为,其美恶之极,乃与天地流通而往来相应,此亦言天之一端也。古者修教训之官,务以德善化民,民已大化之后,天下常亡一人之狱矣。今世废而不修,亡以化民,民以故弃行谊而死财利,是以犯法而罪多,一岁之狱以万千数。以此见古之不可不用也,故春秋变古则讥之。天令之谓命,命非圣人不行;质朴之谓性,性非教化不成;人欲之谓情,情非制度不节。是故王者上谨于承天意,以顺命也;下务明教化民,以成性也;正法度之宜,别上下之序,以防欲也:修此三者,而大本举矣。人受命于天,固超然异于群生,入有父子兄弟之亲,出有君臣上下之谊,会聚相遇,则有耆老长幼之施;粲然有文以相接,驩然有恩以相爱,此人之所以贵也。生五谷以食之,桑麻以衣之,六畜以养之,服牛乘马,圈豹槛虎,是其得天之灵,贵于物也。故孔子曰:天地之性人为贵。明于天性,知自贵于物;知自贵于物,然后知仁谊;知仁谊,然后重礼节;重礼节,然后安处善;安处善,然后乐循理;乐循理,然后谓之君子。故孔子曰不知命,亡以为君子,此之谓也。册曰:上嘉唐虞,下悼桀纣,寖微寖灭寖明寖昌之道,虚心以改。臣闻聚少成多,积小致钜,故圣人莫不以晻致明,以微致显。是以尧发于诸侯,舜兴虖深山,非一日而显也,盖有渐以致之矣。言出于己,不可塞也;行发于身,不可掩也。言行,治之大者,君子之所以动天地也。故尽小者大,慎微者著。诗曰:惟此文王,小心翼翼。故尧兢兢日行其道,而舜业业日致其孝,善积而名显,德章而身尊,此其寖明寖昌之道也。积善在身,犹长日加益,而人不知也;积恶在身,犹火销膏,而人不见也。非明虖情性察虖流俗者,孰能知之。此唐虞之所以得令名,而桀纣之可为悼惧者也。夫善恶之相从,如景响之应形声也。故桀纣暴谩,谗贼并进,贤知隐伏,恶日显,国日乱,晏然自以如日在天,终陵夷而大坏。夫暴逆不仁者,非一日而亡也,亦以渐至,故桀、纣虽亡道,然犹享国十馀年,此其寖微寖灭之道也。册曰:三王之教所祖不同,而皆有失,或谓久而不易者道也,意岂异哉。臣闻夫乐而不乱复而不厌者谓之道;道者万世亡弊,弊者道之失也。先王之道必有偏而不起之处,故政有眊而不行,举其偏者以补其弊而已矣。三王之道所祖不同,非其相反,将以救溢扶衰,所遭之变然也。故孔子曰:无为而治者,其舜虖。改正朔,易服色,以顺天命而已;其馀尽循尧道,何更为哉。故王者有改制之名,亡变道之实。然夏上忠,殷上敬,周上文者,所继之救,当用此也。孔子曰:殷因于夏礼,所损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也;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此言百王之用,以此三者矣。夏因于虞,而独不言所损益者,其道如一而所上同也。道之大原出于天,天不变,道亦不变,是以禹继舜,舜继尧,三圣相受而守一道,亡救弊之政也,故不言其所损益也。繇是观之,继治世者其道同,继乱世者其道变。今汉继大乱之后,若宜少损周之文致,用夏之忠者。陛下有明德嘉道,悯世俗之靡薄,悼王道之不昭,故举贤良方正之士,论议考问,将欲兴仁谊之休德,明帝王之法制,建太平之道也。臣愚不肖,述所闻,诵所学,道师之言,廑能勿失耳。若乃论政事之得失,察天下之息耗,此大臣辅佐之职,三公九卿之任,非臣仲舒所能及也。然而臣窃有怪者。夫古之天下亦今之天下,今之天下亦古之天下,共是天下,古亦大治,上下和睦,习俗美盛,不令而行,不禁而止,吏亡奸邪,民亡贼盗,囹圄空虚,德润草木,泽被四海,凤皇来集,麒麟来游,以古准今,一何不相逮之远也。安所缪盭而陵夷若是。意者有所失于古之道与。有所诡于天之理与。试迹之古,返之于天,党可得见乎。夫天亦有所分予,予之齿者去其角,傅之翼者两其足,是以受大者不得取小也。古之所予禄者,不食于力,不动于末,是亦受大者不得取小,与天同意者也。夫已受大,又取小,天不能足,而况人乎。此民之所以嚣嚣苦不足也。身宠而载高位,家温而食厚禄,因乘富贵之资力,以与民争利于下,民安能如之哉。是故众其奴婢,多其牛羊,广其田宅,博其产业,畜其积委,务此而亡已,以迫蹴民,民日削月朘,寖以大穷。富者奢侈羡溢,贫者穷急愁苦;穷急愁苦而上不救,则民不乐生;民不乐生,尚不避死,安能避罪。此刑罚之所以蕃而奸邪不可胜者也。故受禄之家,食禄而已,不与民争业,然后利可均布,而民可家足。此上天之理,而亦太古之道,天子之所宜法以为制,大夫之所当循以为行也。故公仪子相鲁,之其家见织帛,怒而出其妻,食于舍而茹葵,愠而拔其葵,曰:吾已食禄,又夺园夫红女利乎。古之贤人君子在列位者皆如是,是故下高其行而从其教,民化其廉而不贪鄙。及至周室之衰,其卿大夫缓于谊而急于利,亡推让之风而有争田之讼。故诗人疾而刺之,曰:节彼南山,维石岩岩,赫赫师尹,民具尔瞻。尔好谊,则民乡仁而俗善;尔好利,则民好邪而俗败。由是观之,天子大夫者,下民之所视效,远方之所四面而内望也。近者视而放之,远者望而效之,岂可以居贤人之位而为庶人行哉。夫皇皇求财利常恐乏匮者,庶人之意也;皇皇求仁义常恐不能化民者,大夫之意也。易曰:负且乘,致寇至。乘车者君子之位也,负担者小人之事也,此言居君子之位而为庶人之行者,其祸患必至也。若居君子之位,当君子之行,则舍公仪休之相鲁,亡可为者矣。春秋大一统者,天地之常经,古今之通谊也。今师异道,人异论,百家殊方,指意不同,是以上亡以持一统;法制数变,下不知所守。臣愚以为诸不在六艺之科孔子之术者,皆绝其道,勿使并进。邪辟之说灭息,然后统纪可一而法度可明,民知所从矣。
《应诏陈言疏》晋·傅咸
陛下处至尊之位,而修布衣之事,亲览万机,劳心日昃。在昔帝王,躬自菲薄,以利天下,未有踰陛下也。然泰始开元以暨于今,十有五年矣。而军国未丰,百姓不赡,一岁不登便有菜色者,诚由官众事殷,复除猥滥,蚕食者多而亲农者少也。臣以顽疏,谬沗近职,每见圣诏以百姓饥馑为虑,无能云补,伏用惭恧,敢不自竭,以对天问。旧都督有四,今并监军,乃盈于十。夏禹敷土,分为九州,今之刺史,几向一倍。户口比汉十分之一,而置郡县更多。空校才门,无益宿卫,而虚立军府,动有百数。五等诸侯,复坐置官属。诸所宠给,皆生于百姓。一夫不农,有受其饥,今之不农,不可胜计。纵使五稼普收,仅足相接;暂有灾患,便不继赡。以为当今之急,先并官省事,静事息役,上下用心,惟农是务也。《申饬刑政令》梁武帝
永元之季,乾维落纽。政实多门,有殊卫文之代;权移于下,事等曹恭之时。遂使阉尹有翁媪之称,高安有法尧之旨。鬻狱贩官,锢山护泽,开塞之机,奏成小丑。直道正义,拥抑弥年,怀冤抱理,莫知谁诉。奸吏因之,笔削自已。岂直贾生流涕,许伯哭时而已哉。今理运惟新,政刑得所,矫革流弊,实在兹日。可通检尚书众曹,东昏时诸诤讼失理及主者淹停不时施行者,精加讯辨,依事议奏。
《垂衣治天下赋》〈以圣理无为道光前古为韵〉唐·白行简
天眷唐帝,恭承永命。守无事为至德,彰不言为大令。当宁而百蛮自宾,垂衣而八极居正。当书轨以混合,系祖宗而作圣。治契无外,人羞有为。戴北极以定位,比南山而不移。皇皇焉,俨六服以御宇。烛烛焉,虚四聪而听卑。备其文,火龙回带以如动。藏乎用,天地成功而不知。与区夏再造,俾古今同道。静以虚襟,固其大宝。储精而云郁冠盖,恭已而耀生黼藻。故能追轩皇,蹑陶唐,文物周卫,邦家有光。飒祥云乎五彩,蟠瑞气于六章。岂徒具饰乎领袖,亦以权量乎圆方。是知垂拱者,古之难。委裘者,圣之旨。盖与神合,宁将智使。不然,何以酌天心,安地纪。一家之大,无烦车马以巡游。九重虽深,尽见山川之疆。理所尚者,形神不拘,清静为徒。体安以一袭,道洽于三无。俟时不在于颠倒,致美何伤乎曳娄。于时天净泰阶,城开外户,应星精以列将,动岳神而生辅。楚制者分阃而守封,缝掖者坐帷而论古。纩未周而如挟,衮有阙而咸补。德既昌焉,不亦宜然。蔩出岂劳于问历,山呼无待于卜年。凝旒而惠泽潜,布敛衽而皇风靡前。与三五争步骤,微臣亦迷其后先。《决壅蔽策》白居易
臣闻,国家之患,患在于臣之壅蔽也。壅蔽之由,由生于君之好欲也。盖欲见于此,则壅生于彼。壅生于彼,则乱作其间。历代有之,可略言耳。昔秦二世好佞,赵高饰謟谀之言以壅之。周厉好利,荣夷公陈聚敛之计以壅之。殷辛好音,师涓作靡靡之乐以壅之。周幽好色,褒人纳艳妻以壅之。齐桓好味,易牙蒸首子以壅之。虽所好不同,同归于壅也。所壅不同,同归于乱也。故曰:人君无见其意,将为下饵,盖谓此矣。然则明王非无欲也,非无壅也,盖有欲则节之,有壅则决之,节之又节之,以至于无欲也。决之又决之,以至于无壅也。其所然者,将在乎静思其故,动防其微。故闻甘言,则虑赵高之谀进于侧矣。见厚利,则虑荣夷公之计陈于前矣。听新声,则虑师涓之音诱于耳矣。顾艳色,则虑褒氏之女感于目矣。尝异味,则虑易牙之子入于口矣。夫如是,安得不昼夜虑之,寤寐思之,立则见其参于前,行则想其随于后,自然兢兢业业,日慎一日,使左不知其所欲,右不知其所好。虽欲壅蔽,其可得乎。此明王节欲决壅之要道也。《不劳而理策》前人
问:方今勤恤忧劳,夙夜不怠,而政教犹缺,惩劝未行。何则上古之君,无为而理,令不严而肃,教不劳而成。何施何为,得至于此。臣闻,三王之为君也,无常心,以天下之心为心。五帝之为君也,无常欲,以百姓之欲为欲。顺其心,以出令,则不严而理。因其欲,以设教,则不劳而成。故风号无闻而人从,刑赏不施而人服。三五所以无为,而天下理者,由此道也。后代反是,故不及者,远焉。臣请以三代已后之事言之。臣闻,后代之天下,三五之天下也。后代之人,三五之人也。后代之位,三五之位也。居其位,得其人,有其天下,而不三五者,何哉。臣窃惊怪之,然亦粗知其由矣。岂不以己心为心,抑天下以奉一人之心也。以己欲为欲,咈百姓以从一人之欲也。苟或心与道未合,政与欲并行,得失交争,利害相半。如此,则虽宵衣旰食,劳体厉精,才可以致小康,不足以弘大道。故出令而吏或犯,设教而人敢违,刑虽明而寡惩,赏虽厚而鲜劝。此由舍人而从己劝,何畏乎。是以勤多而功少也。伏惟陛下,去彼而取此,执古御今,以三五之心为心,则政教何忧乎不洽。以亿兆之欲为欲,则惩劝何畏乎不行。政教洽则不殷忧,而四海宁。惩劝行,则不勤劳,而万人化。此由舍己而从众,是以事半而功倍也。臣又闻,太宗文皇帝尝曰:朕虽不及古,然以百姓心为心。臣以为致贞观之理者,由斯一言始也。伏愿陛下,从而鉴之,嗣而行之,则天下幸甚。
《致平和复雍熙策》前人
问:今欲感人心于和平,致王化于朴厚。何思何念,得至于斯。臣闻,政不念今,则人心不能交感。道不思古,则王化不能流行。将欲感人心于和平,则在乎念今而已。伏惟陛下,知人安之至难也,则念去烦扰之吏。爱人命之至重也,则念黜苛酷之官。恤人力之易罢也,则念省修葺之劳。忧人财之易匮也,则念减服御之费。惧人之有馁也,则念薄麦禾之税。畏人之有寒也,则念轻布帛之征。虑人之有愁苦也,则念节声乐之娱。恐人之有怨旷也,则念损嫔嫱之数。故念之,又念之,则人心交感矣。感之,又感之,则天下和平矣。将欲致王化于雍熙,则在乎思古而已。伏惟陛下,仰羲轩之道也,则思兴利而除害。侔唐虞之圣也,则思明目而达聪。师夏禹之德也,则思泣罪而恤人。法殷汤之仁也,则思祝网而爱物。鉴汉之盛也,则思罢露台而海内流化。观周之兴也,则思葬枯骨而天下归心。弘贞观之理,则思闻房魏之谠议,以致升平。嗣开元之政也,则思得姚宋之嘉谋,而臻富寿。故思之,又思之,则王化流行矣。行之,又行之,则天下雍熙矣。
《政必成化必至策》前人
问:先王之教,布在方册,事虽易举,政则难成。岂文之空垂,将行之未至思臻,其极伫质所疑。夫欲使政必成,化必至者,无他焉,在陛下敬始慎终之所致耳。臣闻,先王之训,不徒言也。先王之教,不虚行也。浅行之则小理,深行之则大和。浅深大小之应,其犹影响矣。然则天下至广,王化至大,增减损益,难见其形。是以政之损者,虽不见其日损,必有时而乱也。教之益者,虽不见其日益,必有时而理也。陛下但推其诚,勤其政,敬其始,慎其终,日用而不知,自臻其极。此先王终日所务者也。终日所存者也,不可月会其教化之浅深,岁计其风俗之厚薄焉。臣又闻《易》曰:圣人久于其道,而天下化成。《诗》曰:靡不有初,鲜克有终。此言王者之教,待久而成也。王者之化,待终而至也。陛下诚而久之,敬而终之,则何虑政不成,而化不至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