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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集传序嘉定二年三月 南宋 · 蔡沈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八五、九峰公集、《经义考》卷八二
庆元己未冬先生文公令沈作《书集传》。
明年先生殁,又十年始克成篇,总若干万言。
呜呼,《书》岂易言哉!
二帝三王治天下之大经大法,皆载此书,而浅见薄识,岂足以尽发蕴奥!
且生于数千载之下,而欲讲明于数千载之前,亦已难矣。
然二帝三王之治本于道,二帝三王之道本于心,得其心则道与治固可得而言矣。
何者?
「精一」、「执中」,禹相授之心法也。
建中」、「建极」,商汤周武相传之心法也。
曰「德」、曰「仁」、曰「敬」、曰「诚」,言虽殊而理则一,无非所以明此心之妙也。
至于言天则严其心之所自出,言民则谨其心之所由施。
礼乐教化,心之发也;
典章文物,心之著也;
齐国治而天下平,心之推也。
心之德其盛矣乎!
二帝三王存此心者也,夏桀、商受亡此心者也,太甲成王困而存此心者也。
存则治,亡则乱,治乱之分,顾其心之存不存如何耳。
后世人主有志于二帝三王之治,不可不求其道;
有志于二帝三王之道,不可不求其心。
求心之要,舍是书何以哉!
沈自受读以来,沈潜其义,参考众说,融会贯通,乃敢折衷微辞奥旨,多述旧闻。
二《典》、《禹谟》,先生盖尝是正,手泽尚新。
呜呼惜哉先生改本已附文集中。其中亦有承先生口授指画而未及尽改者,今悉更定,见本篇。)
《集传》本先生所命,故凡引用师说,不复识别。
四代之书,分为六卷,文以时异,治以道同,圣人之心见于书,犹化工之妙著于物,非精深不能识也。
是传也,于、文、武、周公之心,虽未必能造其微,于、文、武、周公之书,因是训诂,亦可得其指意之大略矣。
嘉定己巳三月既望武夷蔡沈序。
按:《朱文公订正门人蔡九峰书集传》卷首,宋淳祐刻本。
周易训解后序 南宋 · 蔡沈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八五、九峰公集、《经义考》卷三一、《古今图书集成》经籍典卷六二
圣人以体天地之撰,以类万物之情,而与造化并者,其功用固无论也。
及其至也,范围天地而不过,曲成万物而不遗,而反有以主乎造物者,其功用之博约,道体之精微,岂苟简拘泥者所能读哉!
汉唐传注者数百家,大抵泥于文辞,淫于术数,杂以荒唐之说,未真得圣人之心者。
迨至皇朝,邵子始明象数之源,程子断以义理之正,先师文公先生、先父西山先生又推衍以致其极。
伯氏节斋蚤受是书,沉潜反复,积之有年,精神之极,神明通之,著为《训解》,意、言、辞、象分为四卷,数有条目。
其言平易而精深,简洁而该贯。
夫深莫深于象数,而象数于是而益明;
微莫微于义理,而义理于是而益著。
钩深阐微,诚若极思而后得者,自然至于圣人无思之妙。
凡伏羲之画、文王之彖、周公之象、孔子之传,如星之陈,四面布列,旋绕居仰,如日之升,大明普照,周遍华夷,故即卦爻推其义,彖、象、传、辞皆可逆而知之也。
至于易有太极之说,知至知终之义,正直义方之语,皆义理之大原,为后学之至要,实发前贤之所未发者,其书之作也亦奇矣!
与学者授受于讲论之间,毫分缕析,众物之微,超然揭指晓谕,使人开心明目,获见羲、文、周公于数千载之上,忘其身世生于数千载之下,是以求其书者日众。
友人詹枢惧传写之差,讹舛之易,故谨录之,以广吾兄之传,以予习闻其说,俾为序引。
顾沈小子,何足以发挥而播扬之!
然书之成也不易,读其书者可以易而得之乎?
理愈精,言愈约,惟深味者能识之,不敢僭书诸首端,附著其说于此,以与四方学者共讲焉,庶乎有以得其中之旨趣矣。
洪范皇极内篇序 南宋 · 蔡沈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八五、九峰公集、《古今图书集成》经籍典卷六二、同治《永州府志》卷九
体天地之撰者《易》之象,纪天地之撰者范之数。
数者始于一,象者成于二。
一者奇,二者偶也。
奇者数之所以行,偶者象之所以立。
故二四而八,八者八卦之象也;
三三而九,九者九畴之数也。
由是重之,八八而六十四,六十四而四千九十六,而象备矣;
九九而八十一,八十一而六千五百六十一,而数周矣。
《易》更四圣而象已著,范锡神禹而数不传,后之作者昧象数之源,窒变通之妙,或积象以为数,或反数而拟象,《洞极》有书,《潜虚》有图,非无作也,而牵合傅会,自然之数益晦蚀焉。
嗟夫!
天地之所以肇,人物之所以生,万物之所以得失者亦数也。
数之体著于形,数之用妙于理,非穷神知化、独立物表者,曷足以与于此哉!
然数之与象若异用也,而本则一,若殊途也,而归则同。
不明乎数,不足以语象;
不明乎象,何足以知数!
二者可以相有而不可以相无也有如是乎!
先君子曰:「《洛书》与《大衍详说》者,数之原也」。
予读《洪范》而有感焉。
上稽天文,下察地理,中参人事古今之变,穷义理之精微,究兴亡之徵兆,微显阐幽,彝伦攸叙,秩然有天地万物各得其所之妙。
岁月侵久,粗述所见,辞虽未备,而义则著矣。
其果有益于世教否乎,皆所不敢知也。
然予所乐而玩者理也,所言而传者数也,若其所以数之妙,则在乎人之自得焉耳。
嘉定戊寅长至蔡沈仲默父序。
按:《洪范皇极内篇》卷首,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朱文公梦奠记 南宋 · 蔡沈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八五、九峰公集
庆元庚申三月初二日先生简附叶味道来约沈下考亭,当晚即与味道先生侍下。
是夜先生看沈《书集传》,说书数十条,及时事甚悉,精舍诸生皆在。
四更方退,止沈宿楼下书院。
且三日,先生在楼下改《书传》两章,又贴脩《稽古录》一段,是夜说书数十条。
四日先生在楼下商量起小亭于门前洲上。
先生自至溪岸相视,陈履道载酒食于新筑亭基。
时溪东山间有兽声甚异,里人在坐者云,前后如此,乡里辄有丧祸,然声未常有此雄也。
是夜说书至《太极图》。
五日先生在楼下,脏腑微利。
邑宰张揆来见,有馈,先生却之,谓知县若宽一分,百姓得一分之惠。
藉时相之势,凶焰可畏,百姓甚苦之
是夜说《西铭》,又言为学之要,惟事事审求其是,决去其非,积累日久,心与理一。
初六日,改《大学》「诚意」一章,令詹淳誊写,又改数字。
又修《楚辞》一段。
午后,大下,随入宅堂,自是不能复出楼下书院矣。
七日先生脏腑甚脱,文之(文之名野,文公仲子。)自五夫归。
八日,精舍诸生来问病,先生起坐曰:「误诸生远来,然道理只是恁地,但大家倡率做些坚苦工夫,须牢固着脚力,方有进步处」。
时在坐者林子武陈器之叶味道徐君甫方伯起刘成道、赵唯夫及沈与范益之。
先生顾沈曰:「某与先丈病势一般,决不能起」。
沈答曰:「先人病两月馀,先生方苦脏腑。
然老人体气易虚,不可不急治之」。
先生之病实与先人相似,上极热,挥扇不辍,下极冷,泄泻不止。
先人初亦因痞结服神功丸,致动脏腑。
舂陵病革时,常作先生书及此,故也。
诸生退,先生范丈伯崇书,托写《礼书》,且为冢孙择配。
又作直卿丈书,命收《礼书》底本补葺成之,又作敬之(敬之名在,文公季子。)书,又批与敬之早归,收拾文字。
且叹息言:「许多年父子乃不及相见也」!
夜分,命沈检《巢氏病源》。
刘择之云:「待制脉绝已三日矣,只是精神定把得如此分晓」。
九日五更,命沈至卧内。
先生坐床上,沈侍立,先生以手挽沈衣命坐,若有所欲言而不言者久之。
医士诸葛德裕来,命无语所用治,命移寝中堂
平明,精舍诸生复来问病,味道云:「先生万一不讳,礼数用《书仪》如何」?
先生摇首。
益之云:「用《仪书》如何」?
先生复摇首。
沈曰:「《仪礼》、《书礼》参用如何」?
先生首肯之,然不能言,意欲笔写,示左右以手板托纸进。
先生执笔如平时,然力不复能运。
少顷,置笔就枕,手误触巾,目沈正之
诸生退,沈坐首边,益之坐足边。
先生上下其视,瞳犹炯然,徐徐开合,气息渐微而逝,午初刻也。
是日,大风破屋,左右梧桐等大木皆拔;
未几洪水,山皆崩陷。
其所谓山颓木坏者欤,呜呼痛哉!
先生平年脚气,自入春尤甚,以足溺气痞,步履既艰,刺痛间作,服药不效。
先生谓沈曰:「脚气发作异于常年,精神顿衰,自觉不能长久」。
闰二月,俞倅闻中自邵武延平,过考亭,荐医士张修之
张至,云:「须略攻治,去其壅滞,方得气脉流通」。
先生初难之,以问刘择之,择之盖素主不可攻治者,叩其用药,择之曰:「治粗人病尔,此岂所宜」!
张执甚力,择之不能屈。
先生亦念此病恐前后医者止养得在,遂用其药。
初制黄芪、罂粟壳等服之,小效。
继用巴豆、三棱、莪术等药,觉气快足轻,向时遇食多不下膈之病皆去。
而大腑又秘结,先生再服温白丸数粒,脏腑通而泄泻不止矣。
黄芽、岁丹作一剂投之,皆不效,遂至大故。
呜呼痛哉!
先君殁舂陵时谓沈曰:「先生老矣,汝归终事之」。
才逾年而先生亦殁。
数奇命薄,学未有闻,而父师俱往,抱无涯之悲,饮终天之恨,几何不寤苦而遂死也,呜呼痛哉!
明分野地名郡邑同异别术 南宋 · 蔡沈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八五、《古今图书集成》经籍典卷四二九、《稗编》卷五五
百王制度,代有沿革,考究实难,况地名同异,古今混淆尤难辩。
诚以山川所留,时各有异名,而郡邑之名又复非古,或沿其地而异其名,或袭其名而迁其地,或地亦迁而名亦革,是必仰观推候,有失之弊。
且如河东一名也,有兖州河东,有并州河东
黄河北流,故河北东路在河之东;
秦汉以还,河决东下,故河东移在并州
河西一名也,有雍州河西,有凉州河西
河南一名也,有中土之河南,有沙塞之河南,银下诸州是也。
河北一名也,有中国之河北,有阴山河北
加之百王疆理,代有不同,有指一郡言者,有指一州言者,有指一道言者。
故周之河内异乎汉之河内,周之河内冀州,今河北路
汉之河内,今怀、卫二州是也。
汉之河东异乎唐之河东,汉之河东,今河中府
唐之河东,今河东路
古之淮南,即今淮北宿、亳之州是也。
今之河北,乃古之河东,河北东路是也。
以至淮西一名也,有在京西,有在京东
汉立楚王,今京东西路
裴度平淮西,今京北路。
江西一名也,有在江北,有在江南
魏武帝纪》称江西遂空,今淮南东路
江南一名也,有称江右。
江南,今金陵
江右,今中原也。
山东一名也,有指河南言,据华山言;
有指河北言,杜牧之言。
此山川所留,时各异名也。
尝考历代州郡之名,多异于古。
有履其地而不没其名者,如有称河,「亶甲居河」,今相州是也。
《春秋》卫侯燬灭邢,今邢州也。
楚子入陈,即今陈州
齐师灭莱,即今莱州
楚子围,即今新郑县
齐侯侵蔡,即今上蔡县
若此之类是也。
有非其地而空存其名者,如《春秋》吴入郢,近今之郢州而非也,古在今荆南府,去郢州三百里。
楚人灭舒,非今之舒州,古舒州庐州舒城,去舒州三百里。
楚人灭黄,非今之黄州,古黄州在今光州定城县,去黄州四百五十里。
有西亳、南亳、北亳,皆非古之亳州
西亳在洛阳偃师县,南亳在南京谷熟县,北亳在东京成县
东楚西楚皆非今之楚州东楚平江西楚徐州南楚荆州
若此之类也。
是州之名既异于古之县名,抑又乖戾,有名同于古而地非于古。
今之酒泉非《左传》王与虢公酒泉之邑,今之酒泉河西关夷地,为酒泉郡
古之丹阳荆南,《左传》楚子为子丹阳,今之丹阳江东润州丹阳郡
古之豫章在江北,《史记》楚败吴于豫章,今庐州也;
今之豫章江南,今江西隆兴是。
古之澶渊河南,会于澶渊春秋时濮州
今之澶渊河北东路
古之南阳河北,《左传》晋于是始启南阳,今怀州也;
今之南阳河南
京西南路邓州,皆晋地也。
古之东阳淮北,今之东阳在浙西,皆吴地也。
古之汉阳陕西,汉之汉阳郡,即今秦州
今之汉阳古湖汉阳军湖北路皆居汉水阳。
以至楚一地也,有两方城,《左传》楚方城唐州北阳县
又楚师侵州庸方城房州上庸县也。
汉一时也,有两广武汉高祖项王对语广武,在郑州,又代州亦为广武也。
当时皆英哲之辩,悠悠千载,其可考哉!
前史所载,山川地名皆本一时传记,而遂为信史,参历代志必混淆,验其名则初无异同,考其地则一彼一此,仰观推测,几何而不误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