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论 南宋 · 韩元吉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九五、《南涧甲乙稿》卷一七
天下之数,其出无穷,而天下之理,皆本于一。夫一者,所以为天下之数也。自一而至于十、百,十、百而至于千、万,有是理然后有是数焉。盖理者存乎内,而数者见乎外也。存乎内者,微妙而有所难言;见乎外者,纤细而可以毕举。是二者,其所由来皆始于一矣。《易》者,圣人所以穷天下之理,而非止论乎数也。然而天下之理,非数亦无以明,是故画之不足而定以为爻,爻之不足而变以为卦,卦之不足而系以为辞,辞之不足而衍以为策。后世以之窥天地,历日月,占星辰,验风雨,筮人事,知鬼神,而推万物之变。自数而言,盖有不可穷尽。自理而言,六十四实本于一卦,三百八十四实本于一爻,万有一千五百二十实本于一策也。何也?夫乾之初九即卦之震也,震之初九即卦之复也,坤之初六即卦之巽也,巽之初六即卦之姤也,夫岂非一卦耶?自阴阳而画二卦,自二卦而生六子,自六子之交而为六十有四,夫岂非一爻耶?六十四卦之爻,皆归于乾坤二篇之策,皆始于太极,夫岂非一策耶?圣人以谓天下之理,一卦之画不足以尽,而一爻之辞不足以载,一策之少不足以推也,是故自一画而分以为二,自二而变以为八,自八而生以为六十有四,自六十有四而散以为三百八十有奇,自三百八十有奇而总以为万有一千五百二十,以明其时,以寓其象,以定其体,以作其用。使天下之人由是以探焉,则亦庶乎其可喻矣。世之言《易》者,类不能喻乎此。焦赣、京房之徒,则曰吾知为数而已,理则吾不知也。王弼、韩康伯之徒,则曰吾知为理而已,数则吾不知也。其言数则蔽于卜筮福祸而入于瞽史之淫僻,其言理则溺于虚无汗漫而流于佛老之迂妄。使圣人开物成务,冒天下之道,千载而不传,谓之不达乎理可也,谓之不明乎数亦可也,盖达乎理则知所谓数矣,明乎数则知所谓理矣。嗟夫!天下安有理之外别有数,数之外别有理也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