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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策 宋 · 范宗尹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五一、《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五一
朕稽法前王,遹求先志,顾德弗类。
永惟神器之大,不可为不可执,故以道莅之,夙兴夜寐,惟道之从。
无为之益,以驰骋天下万世无弊者也。
为道在于日损,物或损之而益,益之而损,损之又损至于无为则是无弊之道,损益随之。
子大夫以谓如之何无损无益乎?
朕粤自初载,念乘百王之绪,作于百世之下。
继志述事,罔敢怠忽立政造法,细大不遗庶几克笃前人之烈。
推而行之,间非其人,挟奸罔上营私背公
庠序之教虽广,而士风彫丧,理财之术益多,而国用匮乏
务农重谷,而饥馑荐臻
禁奸戢暴,而盗贼多有。
比诏有司,稍抑浮伪,事有弗利于时,弗便于民者,一切更张之,悉遵熙、丰之旧矣。
可则因,否则革,权时宜也
揆之于道,固无损益,然当务之为急,则因革损益正在于今日乎!
子大夫详延于廷,为朕言之,毋隐
臣对:臣闻天无事苦言难入。
臣观比年以来日月薄蚀,雨阳失序
都城水潦,则居民备粮筏;
淮甸旱荒,则死者道路
四方郡县盗贼群起,尤盛于东南
顷者钱塘之破,血流通衢,相庐小邦一夕煨烬
陛下重兵,授神算,轸渊衷者,今数月矣。
当此之时,谓天下无事可乎?
天下有事之时,天子下求言之策,虽懦夫孺子,犹当激昂振厉,以忠言谠论仰承明诏
天资愚直如水湿热不可少变。
忠臣义士之风,则愿为执鞭
谄谀之人,不忍正视其面。
今乃得与海内多士清光九陛之下,其可饰固陋之辞,以歌讼圣德而已乎?
然臣二亲垂白生理萧然禄养之心,莫此为急。
今乃以难入之言,冒雷霆之威。
蝼蚁之微,自顶至踵,不足以斧钺岂不危哉!
独念忠孝者,天下大本,而二者常不能以兼全。
禄及其亲,私门之福;
直言中病天下之愿。
捐私门之小福,合天下之公愿,就令上冒天威必罚无赦,身残家破,取笑士类,亦臣所不恤也。
杀身成仁古人有之,臣何惮而不为乎!
故敢展尽底蕴极言不讳,惟陛下矜其愚焉。
臣伏圣策曰:「朕稽法前王,遹求先志,顾德弗类。
永惟神器之重,不可为不可执,故以道莅之,夙兴夜寐,惟道之从。
无为之益,以驰骋天下万世无弊者也」。
臣谓陛下既明乎此,实天下幸甚
何以言之?
三代所以得天下者,得其民也。
得其民者,得其心也。
天下之大,岂一人能有天下共有也。
天下共有,而四方万里退听一人者,以圣人有道于此足以得天下之心。
天下虽欲舍是而他适,有不可得者。
天下归往谓之王,而孟子亦曰:「天下心服王者,未之有也」。
臣谓陛下神器之大,则宜以仁恩德泽深结人心,无使奸雄之人得以伺其隙,则卜世卜年,将有隆而无替矣。
天下不可为不可执者,非谓纲纪可弛,法度可废,而一付之自尔也。
纲纪不弛,而圣人所以维持天下出乎纪纲之外
法度不废,而圣人所以宰制天下出乎法度之外
但见其内朝廷,远及天下,无一事不理,无一物不遂人民阴受其泽,而不见其为之、执之之迹焉。
古之以道莅天下者,意其如而已
若曰纪纲可弛,法度可废,善者吾善之,不善者吾亦善之,信者吾信之,不信者吾亦信之,以是为莅天下之道,其致大乱也必矣。
臣谓陛下神器之大不可为不可执,将以道莅之,则宜立纪纲,修法度,无使君子小人混淆并进
是非已明,赏罚次之,以合乎庄周九变之序,则太平之治不难致矣。
昔盖公治黄老术,谓:「治道清静,而民自定」。
曹参师其言,用之齐而齐治,用之汉而汉兴
则惟道之从,无为之益,诚治天下之要道
区区曹参尚能用之一时,声垂万世,况陛下天纵之圣,光明之学,其于道有神受而心得者,岂臣愚所能测识
陛下以是策臣,臣得无言乎?
陛下清静为本,以无为为常,声色之美,观游之奉,勿复留意,则渊虚之宗,将默与道会治乱之本,安危之机,不思而得矣。
以是驰骋天下,乌往而不可哉?
若乃楼殿之美以奉上真,兴土木之功以蠹邦用,以是钦崇之道,非臣所敢知也。
臣伏圣策曰:「然为道日损,物或损之而益,益之而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则是无弊之道,损益随之。
子大夫如之何可以无损无益乎」?
臣尝诵书,粗明损益之理,愿试言之。
典谟之于皋陶,皆称其「若稽古」。
若之为言顺之不违也,稽之为言之而不泥也。
道者,亘万世而无弊,故若之以尽其常;
事者,相时损益,故稽之以尽其变。
制治于未乱,保邦于未危」,此古今之所同,虽有至智,莫能易也,故言「若昔大猷」。
全于帝王建官,其多寡之数不能尽合前代者,亦惟其而已,故言「唐虞稽古」。
由是言之,则无损益者道也,有损益者事也。
然古之为道者,必贵乎日损,岂道有损益哉?
犹之沙砾精金见焉,舍事法形名道真存焉。
所谓损者,如是而已
臣愿陛下求道坦然易行之地,无烦圣虑恍惚不可为蒙之中。
傥以「制治」、「保邦」之要道朝念而夕思之,必无误矣。
政事有当相时损益者,断自宸衷,决而行之,无恤邪论纷纷也。
臣伏圣策曰:「朕粤自初载,念乘百王之绪,作于百世之下。
继志述事,罔敢怠忽立政造化,细大不遗庶几克笃前人之烈」。
陛下先王之法以有为也。
夫「乘百王之绪」,则规摹为有传;
「作于百世之下」,则治乱为可考。
百王规摹而由其中,考前世治乱而为之鉴,此神考之志也,陛下继此可也,此神考之事也,陛下之此可也
继志述事,既尽其善,则立政造事岂不绰绰然有馀裕哉!
其细大不遗,盖无足道
恭惟国家抚有海内垂二百年,祖功宗德积累深厚皇天眷佑笃生神考,乃大有为天下
累圣丕图一日大备犹之五帝法始乎伏羲而成乎尧也,犹之有周十六王而武始定也。
巍巍成功振古鲜俪
陛下绍大统,诚数千载一时也。
臣愿陛下百王规模,鉴前世治乱,思祖宗积累艰难神考致治光美居安虑危守成若缺,盘固基本爱育生灵,为宗社长久之计,则所以前人之烈者,诚不可以有加矣。
臣伏圣策曰:「推而行之,间非其人,挟奸罔上营私背公
庠序之教虽广,而士风彫丧;
理财之术益多,而国用匮乏
务农重谷,而饥馑荐臻
禁奸戢暴,而盗贼多有。
比诏有司,稍抑浮伪,事有弗利于时,弗便于民者,一切更张之,悉遵熙、丰之旧矣」。
陛下积年之弊以便民也。
古者党有庠,遂有序,则庠序之教,古有之也。
周官》之书,理财居其半,则理财之术,古有之也。
文、景下农之诏,而年谷屡登;
太叔萑苻之泽,而郑盗以息。
务农重谷,宜无饥馑之灾;
禁奸戢暴,宜无盗贼之患。
而今日之弊,乃如圣策所谓者,岂无自而然耶?
臣请为陛下言之。
神宗皇帝造士经术养士学校,然三舍之法止行于太学科举之制不废天下
故当时之士,隆师亲友,则竞游于学校
仰事俯育,则求进科举
游学校者有讲习渐磨之乐,处田亩者有刚劲不屈之气,卓荦之才,比比相望
行法之过也,则科举扫荡而无馀,三舍推行远裔
凡为士者,必游学校,斯有寸进
四方贡于辟廱者,岁千馀人拘縻牵制,动踰数年。
子弟者,不得从其养亲之心,为父兄者,不得从其营生之便。
求去之计功,则得失心重得失心重,则豪杰之气消,此所以庠序之教虽广,而士风彫丧也。
国家开疆拓地远过三代,其水土所生不为不广耕凿之力,不为不众,则财用之乏,诚非所患。
祖宗以来,取之有道,用之有节,官无冗员,朝无滥赏,故都内有贯朽之钱,太仓红腐
十馀年来学校养士,其费不赀
增官置局,日以冗滥
臣僚赐第,十常二三。
赏典之行,动以万计
内外帑藏之积,为之一空
乃始方田以增常税,均籴以充军储
茶盐之法,朝行暮改。
纵有厚获,随即不继
是犹实危江淮之流岂不谬哉!
所以理财之术益多,而国用匮乏也。
饥馑荐臻以气之不和盗贼有以民之失业
盖天地之所以生育庶物者以气,气之所以和者以人。
人受天地之中、禀阴阳之和以有生者也,其精神心术与天相为流通,故古之论人和者,必终之以天地和应
元元愁苦吁号弗闻盖有年矣,如是而欲人和岁丰岂不难哉!
常人之情,仓廪实然后知礼节衣食然后知荣辱
使其仓廪不实衣食不足,因之以饥馑,迫之以重歛,其势不为盗贼无以自全
使天下怯懦孺子,则气息奄奄,坐以待尽
使其间一奸猾之人,智术足以笼愚语言足以鼓众,则啸聚林麓,动踰千百,无足怪者,今东南之寇可以龟鉴矣。
然此四事不当归咎于法。
既不归咎于法,则朝廷之间,必有任其咎者矣。
圣策谓:「推而行之,间非其人,挟奸罔上营私背公」。
陛下固已知其人矣。
知其罪而罚不加焉,臣愚所以不识也。
臣尝谓君之于臣,患不知其奸,知其奸而不能罚,则不若不知之为愈,何以言之?
不知其奸,则彼犹惧其知也;
知其奸而不能罚,复何惧哉!
汉、唐君所以长跋扈之风,启僭逆之衅者,常以此也。
臣愿陛下明指其人,正名定罪,上以安宗,下以谢生灵,为万世臣子之戒,岂不韪哉!
伏读圣策曰:「可则因,否则革,权时宜也
揆之于道,固无损益,然当务之为急,因革损益正在于今日乎!
大夫详延于庭,其为朕言之无隐」。
陛下谦冲退托,智不自虑,而策臣等以因革所宜也。
夫权时之宜,古有定论
道无损益,臣亦略陈于前矣。
敢以可否因革之说而献焉。
事孰为可?
民心以为可者,因之可也
事孰为否?
民心以为否者,革之可也
陛下试历考古先哲王之所为,必无出于此矣。
臣观去岁冬秋之交,陛下屡发德音无非所以浮伪当时仰而读之者欢呼鼓舞咸冀其复见太平
比者学校之法一遵熙、丰之旧,多士之论,无不称快
今日之事,可因可革,宜不论而知矣。
恭惟皇帝陛下出神天之本宗,应帝王兴起,知神器之大,不可为不可执,故以道莅之,因时损益无必无我,上遵先王之法,下除积年之弊,而又谦冲退托,访臣等以今日所宜,虽用心不是过也。
臣欲称述盛美,尽归报之诚,而才艺荒薄无以伸其喙。
区区之忠,可以贯日月而动金石故所以仰酬大问者,特此而已
呜呼
极言讳者人臣尽忠
包容荒直者,圣人盛德
臣之所以自处者,可谓忠矣;
陛下所以处臣者,宜如何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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