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陈唐父绵州守遗爱事后 北宋 · 晁补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二三、《鸡肋集》卷三三、《苏门六君子文粹》卷七○、《八代四六文钞》第三一册、《四续古文奇赏》卷一九、《奇赏斋古文汇编》卷一八○、无咎题跋
孔子曰:「善人为邦百年,亦可以胜残去杀矣」。孔子之所谓「善人」者,盖尝叹息,以为吾不得而见之,夫若是其重且难遭也。然使其得位而为之,其功犹在于百年之后。今方百里如千里者,皆邦也。古皆诸侯世守,而今以守令治,远者二三岁,近者满岁,又其近者,数月而徙。幸而治且有闻者,则徙逾亟,曰一人去,有一人焉充之则已矣。昔子产为郑,一年而人歌之曰:「取我田畴而伍之,取我衣冠而褚之,孰杀子产,吾其与之」!三年而人又歌之曰:「我有子弟,子产教之;我有田畴,子产殖之。子产而死,谁其嗣之」!夫子产,古之遗爱,亦可谓善人者非耶?而用其民,一年不惟未信而已也,至相与讼怨而蕲杀之。三年而后,怨者化而怀,仇者慕而如父母。然使孔子论之,至于胜残去杀,犹未也,则责治之效,欲其缓而远者如此。故唐卢怀慎亦深言数易地之弊,以谓人知吏之不久,则不从其教;吏知迁之不远,则不尽其力。至于礼义之不兴,风俗之不一,户口之所以流散,仓库之所以空虚,患皆由此。而后世官日以冗,迁易旁午,民不得休。盖其初尝怪三代虽远,圣人之事不传,下汉而言,如龚、黄、卓、鲁,政事之才亦岂乏?遂不可得而见,吏治苟且滋甚如此。特责其古人百年之事于后人不暖席黔突之间,夫岂惟遂、霸、恭、茂之徒敛手而未得施,而贤如子产,方用以得杀,无足怪也。而况奉法循理之吏,类皆仁厚君子,不暴而裕者。如陈公之守绵,盖更六考,而后仅得施其髣髴,修庠校,损庸役,便转输,劝赒贷,绥背蛮,折留狱,兴圩堰,缮郛垒,皆有次序,而一时大人君子皆以循吏称之。虽陈公之所学而未施者不止于是,然使不得六年而为之,虽绵州之政事,亦未易志也。昔陈平有兴汉平难之功,而其自讼,以谓我多阴谋,子孙不昌。阴谋虽有功,神所不报;而循吏不欺君子,不贼民,其事显在阳德。夫显有施于物者,则物亦将显以报,故君子知臧孙达之必有后于鲁也。公之子唐从吾游,亦长者,似其先人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