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真高君与可尉安成之二年，予自京师还，始以桑梓之礼见谒。又与可揖予于庑下，卑体怡声，阔视而趋，委蛇折旋，中则踌躇，若将援予使进而未能已也。置予于座隅，问劳狎至，去苟简而就诚实，若将引予以中道，而使不得殆且止也。夫安成吾所从出，而与可则治我者也。以所从出，则闾墓在焉者，皆隶于民之籍，故宾主之礼，宜有所不行。以治我，则升有等降有差，俯仰有隆杀之殊，謦欬有从违之间，故宾主之情，宜有所不通。至于屈其所以信，损其所甚益，相与倾如故之盖于斯须之顷，挽不前而又推之，则独何以得此于与可哉？与可德望人也，佐吾邑虽甚勤倦，未尝有慊慊之意，其所作为，无冒昧轻脱之嫌，而得公清廉平之实。将代且去，以为肆而通矣，辄复一轶以罢任，闻者皆以为惜。而吾独谓，荣谢之去来，犹四时之运，虽一息不留，而彼有揽目前之小快，而不知冥中有日徂之变，一不得志，遂谓造物者之不予畀，其不知命乃如是。今与可之去，气不怫郁而舒，色不憔悴而愉，翩然一舟，如逝鸟躩兔，东下而不可羁。且有菱芡、葭蒲、鱼鳅、凫雁水产之饶，而又览鲸鲵之出没，而穷其变化，睇狂澜之奔放，而寓其感慨，觞有酒，轴有诗，则吾固知与可中有以自得，为在乎此也。然方今仁圣在上，用人如不及，虽寸长片善，在所必录，以与可之智能识虑，独何能久幽以处也？勉矣！他日华衣高轩，擅要权，任一方之寄，则其势当万倍今日之安成；言行如转丸，事遂如发机，上所拣拔，惟恐后时，则其遇当万倍今日之罢去，是在与可也。吾于斯时，万一以故人礼见与可，于睽离旷隔之中诧吾言之验，一以为喜，一以为贺，则不识与可尚能追念安成时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