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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包拯除三司使上书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八、《欧阳文忠公集》卷一一一、《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八九、《皇朝文鉴》卷四六、《国朝诸臣奏议》卷一四、《黄氏日钞》卷六一、《续文章正宗》卷一七、《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三三、《经济类编》卷三二、《经世八编》卷一五、《文编》卷一二、《右编》卷三○、《文章辨体汇选》卷七四、《古今图书集成》铨衡典卷一九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闻治天下者,在知用人之先后而已。用人之法,各有所宜,军旅之士先材能,朝廷之士先名节。军旅主成功,惟恐其不趋赏而争利,其先材能而后名节者,亦势使之然也。朝廷主教化,风俗之薄厚,治道之污隆,在乎用人。而教化之于下也,不能家至而谆谆谕之,故常务尊名节之士,以风动天下而耸励其媮薄。夫所谓名节之士者,知廉耻,修礼让,不利于茍得,不牵于茍随,而惟义之所处。白刃之威有所不避,折枝之易有所不为,而惟义之所守。其立于朝廷,进退举止皆可以为天下法也。其人至难得也,至可重也。故其为士者,常贵名节以自重其身;而君人者,亦常全名节以养成善士。伏见陛下近除前御史中丞包拯为三司使,命下之日,中外喧然,以谓朝廷贪拯之材,而不为拯惜名节。然犹冀拯能执节守义,坚让以避嫌疑,而为朝廷惜事体。数日之间,遽闻拯已受命,是可惜也,亦可嗟也。拯性好刚,天姿峭直,然素少学问,朝廷事体或有不思。至如逐其人而代其位,虽初无是心,然见得不能思义。此皆不足怪。若乃嫌疑之迹,常人皆知可避,而拯岂独不思哉!昨闻拯在台日,常自至中书,诟责宰相,指陈前三司使张方平过失,怒宰相不早罢之。既而台中寮属相继论列,方平由此罢去,而以宋祁代之。又闻拯亦曾弹奏宋祁过失,自其命出,台中寮属又交章力言,而祁亦因此而罢,而拯遂代其任。此所谓蹊田夺牛,岂得无过?而整冠纳履,当避可疑者也。如拯材能资望,虽别加进用,人岂为嫌?其不可为者,惟三司使尔。非惟自涉嫌疑,其于朝廷所损不细,臣请原其本末而言之。国家自数十年来,士君子务以恭谨静慎为贤。及其弊也,循默茍且,颓惰宽弛,习成风俗,不以为非,至于百职不修,纪纲废坏。时方无事,固未觉其害也。一旦黠虏犯边,兵出无功,而财用空虚,公私困弊,盗贼并起,天下骚然。陛下奋然感悟,思革其弊,进用三数大臣,锐意于更张矣。于此之时,始增置谏官之员,以宠用言事之臣,俾之举职。由是修纪纲而绳废坏,遂欲分别贤不肖,进退材不材。而久弊之俗,骤见而骇,因共指言事者而非之,或以谓好讦阴私,或以为公相倾陷,或谓沽激名誉,或谓自图进取,群言百端,几惑上听。上赖陛下至圣至明,察见诸臣本以忘身徇国,非为己利,谗间不入,遂荷保全。而中外人之,久而亦渐为信。自是以来,二十年间,台谏之选,屡得谠言之士。中间斥去奸邪,屏绝权倖,拾遗救失,不可胜数。是则纳谏之善,从古所难,自陛下临御以来,实为盛德,于朝廷补助之效,不为无功。今中外习安,上下已信,纤邪之人凡所举动,每畏言事之臣,时政无巨细,亦惟言事官是听。原其自始开发言路,至于今日之成效,岂易致哉!可不惜哉!夫言人之过似于激讦,逐人之位似于倾陷,而言事之臣得以自明者,惟无所利于其间尔;而天下之人所以为信者,亦以其无所利焉。今拯并逐二臣,自居其位,使将来奸佞者得以为说而惑乱主听,今后言事者不为人信而无以自明。是则圣明用谏之功,一旦由拯而坏。夫有所不取之谓廉,有所不为之谓耻。近臣举动,人所仪法,使拯于此时有所不取而不为,可以风天下以廉耻之节。而拯取其所不宜取,为其所不宜为,岂惟自薄其身,亦所以开诱他时言事之臣,倾人以觊得,相习而成风。此之为患,岂谓小哉!然拯所恃者,惟以本无心耳。夫心者,藏于中而人所不见;迹者,示于外而天下所瞻。今拯欲自信其不见之心,而外掩天下之迹,是犹手探其物,口云不欲,虽欲自信,人谁信之?此臣所谓嫌疑之不可不避也。况如拯者,少有孝行,闻于乡里;晚有直节,著在朝廷。但其学问不深,思虑不熟,而处之乖当,其人亦可惜也。伏望陛下别选材臣为三司使,而处拯他职,置之京师。使拯得避嫌疑之迹,以解天下之惑,而全拯之名节,不胜幸甚。臣叨尘侍从,职号论思,昔尝亲见朝廷致谏之初甚难,今又复见陛下用谏之效已著,实不欲因拯而坏之者,为朝廷惜也。臣言狂计愚,伏俟诛戮。
四代受命论 北宋 · 张方平
出处:全宋文卷八一六、《乐全集》卷一七
或曰:夫源远者流长,基厚者德深,而舜、禹之受命也以身,商、周之累功也以世,何耶?曰:舜、禹,天之所自立;商、周,人之所自成。昔舜鳏而在下,栖于畎亩,夔夔斋慄,瞽亦允若,大孝之德格闻于天,帝试诸难,遂命以位。禹平水土,彝伦即叙,六府三事,九功以平,历数在躬,乃庸诸位。此皆至德大功合于神明,故能无一成旅之众,无一成之土,而狱讼者不从朱而从舜,讴谣者不之均而之禹,故曰:舜、禹之受命也以身,天之所自立者也。商自契历十世而有成汤,躬行仁义,十一征而有天下。周自后稷有功在民,积德袭仁,及文王而受大命。故曰:商、周之累功也以世,人之所自成者也。是故以匹夫而有天下,德必若舜、功必若禹之大;继世以有天下,恶必若桀、纣,而后天绝之。故虽商、周之兴,必待此时也。然一代异王,茍有大德,天必佑命,夏之少康,商之二宗,周之宣王,咸能笃修前烈,中兴王业者是也。夫岂二帝三代之事为然,虽百世可知已。且天道至信,人心至顺,命不于常,惟德是授。汉祖起于徒步,挺剑西指,革秦惨酷,去项残暴。乃自周衰战国以来,民涂炭者五百年,一旦而拯之,置之仁寿,可谓大德矣。重以文、景之恭俭,武、宣之英明,故虽中绝,而民心依依不去者,有以哉!有以哉!东京丧乱,天下寻兵,直于唐始复王迹。唐祚三百,所以结于民者,太宗为之也。唐末及五代之弊,四方裂壤,待民益虐,垂二百年息肩无地。我太祖武皇帝应天顺人,拨乱反正,天麾所指,海寰大定。肆及先皇,天锡灵嘏,振古能事,悉举毕行,不曰受命之真主哉!是以宗庙享之,子孙保之,以集此无疆之休,有自来矣。《诗》曰:「嘉乐君子,宪宪令德。宜民宜人,受禄于天。保佑命之,自天申之」。《传》曰:夫有盛德,必百世祀。《中庸》曰:「大德必受命」。其是之谓矣。谨论。
论原二 其十 喻用 北宋 · 释契嵩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四、《镡津文集》卷六
水固胜火,而善固胜恶也,苟用之不得其道,虽水火善恶亦不可得其胜矣。水之制火,必于火之方然而水可胜矣;善之制恶,必于恶之未形而善可胜矣。及其恶至乎不可掩,而欲推善以救恶,火至乎不可熄,而欲激水以沃火,其势可胜之乎?君子小人者,其善恶之所出者也,是故君子用则其政善,小人用则其政恶也。斯欲政善而专用人小,暨其恶炽至乎暴戾上下,欲君子而拯之也,是奚异乎激水而沃者邪?虽有彦圣之人如彼尧、舜、禹,吾知其无如之何也。故古之善用人者,用君子必先,而小人必后。君子先用,善得以而制恶也;小人后使,恶得以而迁善也。礼不容小人加乎君子,不使不肖高于其贤,所以隆善而沮恶也。《诗》云:「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威仪棣棣,不可选也。忧心悄悄,愠于群小。遇闵既多,受侮不少。静言思之,寤辟有摽」。「我心匪石,不可转也」者,君子有志可以与守也。「威仪棣棣,不可选也」者,君子有法可以与为也。「忧心悄悄,愠于群小」者,恶小人之加乎君子也。「遇闵既多,受侮不少」者,疾小人之玩政也。「静言思之,寤辟有摽」者,怨不用君子也。虽小人之道,不能不加于盛德之家;虽君子之道,不能不沮于已破之国:用舍之政然也。一小人坏之于其前,虽百君子莫能修之于其后;一君子治之于其上,虽百小人莫能乱之于其下:邪正之势然也。越之渔者,使其子渔于夷溪,鄙者专之,能者散之,乃鄙负其所使也,网则隳其纪纲,而命能者治之,能者终不能也。
李泰伯退居类稿序 北宋 · 祖无择
出处:全宋文卷九三五、《龙学文集》卷八、《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四九、《四朝闻见录》卷三、正德《建昌志》卷八、一六、康熙《西江志》卷一七七、《古今图书集成》经籍典卷四七五
孔子没千有馀祀,斯文衰敝。其间作者,孟轲、荀卿、贾谊、董仲舒、扬雄、王通之徒,异代相望,而不能兴衰救敝者,位不得而志不行也。茍得位以行其志,则三代之风,吾知其必复。嗟乎!秦汉以来,礼乐则不为,而任刑以驱其民,将纳于治,适所以乱之也。历世寖久,皆谓天下当如是,可以致治而不治者,时耳。故有奋笔舌为章句,卒不及于礼乐者。末哉,文也!旴江李泰伯,其有孟轲氏六君子之深心焉。年少志大,常愤疾斯文衰敝,曰坠地已甚,谁其拯之。于是夙夜讨论文武周公孔子之遗文旧制,兼明乎当世之务,悉著于篇。且又叹曰:「生处僻遐,不自进,孰进哉」!因徒步二千里,入京师,以文求通于天子。乃举茂材异等,得召第一。既而试于有司,有司黜之。呜呼!岂有司之过耶?其泰伯之命邪?或者天徒付泰伯以其文,而命则否邪?亦将位得志行后有时邪?吾不得而知已。泰伯退居之明年,类其文稿,第为十有二卷,以寄南康祖无择,且属为序。无择既受之,读之期月不休。善乎!文武周公孔子之遗文旧制,与夫当世之务,言之备矣。务学君子,可不景行于斯?庆历三年冬至日序。
与许太博论春秋书三 北宋 · 陈襄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六、《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三
比辱书旨,不□□□不肖,贬损德义,重复开益。其间叙明左氏之学,益又□□□□□于蒙瞽,然观左氏书,广记列国之事,不无浮誇驳杂,谬孔子之志者,不得比之荀子书也。且荀子之书,深闲礼法,其大概,一归圣人之道,然时有偏滞未至之处,此为小疵耳。盖自孟轲而下,求其正辞正识,为得圣人之门户者,独荀卿子与子云、退之而已。虽其书若不尽纯粹,皆无叛于孔子,自馀诸儒百氏,或出或入,固不得与夫四子者比也。怪神之事,孔子不言,而左氏所载鬼神之事,皆淫辞无法,又与夫《春秋》书所记灾异事岂相类哉?推此而言,则左氏书不由圣人之法,间有之矣。近世圣经蔑息,世之学者,家为异说,而莫知辨正。又国家之所谓政教礼法,夫尝一出于经,士君子既位于朝,则不复用之,而老师大儒,废弃无用,又自嘿嘿而无所驾说,则是天下常无圣人之经矣。昔者孟轲当战国之时,杨朱、墨翟之言盈天下,圣人之道,将绝如线,而轲独以仁义之说开辟之,而其道始明,后世赖之。以其功业,不在禹下。故其言曰:「杨、墨之道不熄,孔子之道不著。吾欲放淫辞,息邪说,以承三圣之后」。韩愈亦曰:「释、老之害过于杨、墨」。孟子不能救之于未亡之前,韩愈乃欲拯之于已坏之后。圣人贤士知天命之在己,必以身负其道,扶持之不暇,其肯用舍废置哉?至于孤灯烛夜,涕泗横集,某尝三复其辞而悲之。今天下民力凋弊,比之祥符、景德之际,其创钜矣。衙前里役之蠹不减于旧日,破赀竭产而迫于刑戮者不可胜纪,日削月朘,失其本业,一有水旱兵革之变,则死亡继之。庙堂之臣,郡县之吏,未有一疾首蹙頞思起而救之者,亦诚何心!以先生之贤,岂无术以营补救完之?不识如之何而使斯民不至此极也?某虽愚不肖,愿闻其说。今日之行,非以为利,万一得与外廷之试,可言民间疾苦,则愿以先生之说,万死以献,庶几吾君吾相能用其术,致斯民于祥符、景德之际易于反手耳。然则先生之经术得行乎耳,其亦不得行乎耳?某比有行期,将有所请。连阴雨雪,人马不前,明日遂行,悒悒为恨。因风无吝教旨。
进五规状 其一 保业 北宋 · 司马光
出处:全宋文卷一一七八、《司马公文集》卷一八、《少微通鉴续编节要》卷四、《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九四、《国朝诸臣奏议》卷一、《皇朝文鉴》卷四八、《东莱集注类编观澜文》丙集卷一九、《圣宋文选全集》卷五、《九朝编年备要》卷一六、《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二、《文章类选》卷三七、《古文渊鉴》卷四四
天下,重器也,得之至艰,守之至艰。王者始受天命之时,天下之人皆我比肩也,相与角智力而争之。智竭不能抗,力屈不能支,然后肯稽颡而为臣。当是之时,有智相偶者则为二,相参者则为三,愈多则愈分。自非智力首出于世,则天下莫得而一也。斯不亦得之至艰乎!及夫继体之君,群雄已服,众心已定,上下之分明,彊弱之势殊,则中人之性,皆以为子孙万世,如泰山之不可摇也。于是有骄惰之心生。骄者,玩兵黩武,穷泰极侈,神怒不恤,民怨不知,一旦涣然,四方糜溃,秦、隋之季是也。惰者,沈酣宴安,虑不及远,善恶杂糅,是非颠倒,日复一日,至于不振,汉、唐之季是也。二者或失之彊,或失之弱,其致败一也。斯不亦守之至艰乎!臣窃观自周室东迁以来,王政不行,诸侯逐进,分崩离析,不可胜纪,凡五百有五十年,而合于秦。秦虐用其民,十有一年而天下乱,又八年而合于汉。汉为天子二百有六年而失其柄,王莽盗之,十有七年,而复为汉。更始不能自保,光武诛除僭伪,凡十有四年,后能一之。又一百五十有三年,董卓擅朝,州郡瓦解,更相吞噬。至于魏氏,海内有三分,凡九十有一年而合于晋。晋得天下,才二十年,惠帝昏愚,宗室构难,群胡乘衅,浊乱中原,散为六七,聚为二三,凡二百八十有八年而合于隋。隋得天下,才二十有八年,炀帝无道,九州幅裂,八年而天下合于唐。唐得天下一百有三十年,明皇恃其承平,荒于酒色,养其疽囊,以为子孙不治之疾。于是渔阳窃发,而四海横流矣。肃、代以降,方镇跋扈,号令不从,朝贡不至,名为君臣,实为雠敌。陵夷衰微,至于五代,三纲颓绝,五常殄灭,怀玺未煖,处宫未安,朝成夕败,有如逆旅。祸乱相寻,战争不息,流血成川泽,聚骸成丘陵,生民之类,其不尽者无几矣。于是太祖皇帝受命于上帝,起而拯之,躬擐甲胄,栉风沐雨,东征西伐,扫除海内。当是之时,食不暇饱,寝不遑安,以为子孙建太平之基。大勋未集,太宗皇帝嗣而成之。凡二百二十有五年,然后大禹之迹复混而为一,黎民遗种,始有所息肩矣。由是观之,上下一千七百馀年,天下一统者,五百馀年而已。其间时时小有祸乱,不可悉数。国家自平河东以来,八十馀年内外无事,然则三代以来,治平之世,未有若今之盛者也。今民有十金之产,犹以为先人所营,苦身劳志,谨而守之,不敢失坠。况于承祖宗光美之业,奄有四海,传祚万世,可不重哉!可不慎哉!《夏书》曰:「予临兆民,懔乎若朽索之驭六马」。《周书》曰:「心之忧危,若蹈虎尾,涉于春冰」。臣愿陛下夙兴夜寐,兢兢业业,思祖宗之勤劳,致王业之不易,援古以鉴今,知太平之世难得而易失。则天下生民,至于鸟兽草木,无不幸甚矣。
故光禄寺丞致仕张君墓志铭 北宋 · 吕陶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一四、《净德集》卷二六
某年某月甲子,张君元老以疾卒于邛州安仁县之居第,享年七十四。凡三族之亲,及其乡之士大夫,闻而哭曰:「义士死矣,今而后,吾属有患难,谁其恤」?里巷之耆叟耋妇,与其孤童弱女,闻而哭曰:「仁者亡矣,今而后,吾家有窘困,谁其济」?至某年某月甲子,将葬于县之某里,则向之哭者,又往吊而哭焉。君讳某,字元老,而三蜀之士,识与不识,皆称曰「元老」者,爱之也。盖君天禀仁惠,而乐于义,与人交,同其休戚,施与不吝。以急难告,不择险易,必竭诚拯之;以贫匮请,不间疏密,必极力赒之。友人黄子山客死合阳,子幼且窭,寓榇未还,谋于乡,无肯出力者,君奔走数百里,护其丧归郡。文学张之翰,父亡二十载,未遑窀穸之事;莆阳范还卒于安仁,诸孤无托,君皆给田使之葬。樊氏女大归,父母继没,贫甚,君择良家子妻之。其勇义好施,率如此。于亲属尤笃爱,虽沦没不忍欺。仲父惟一女,早失怙恃,君抚养勤,至为纳赘婿,分产与之如昆弟。或谓在律不然,给之田太多,君曰:「吾仲父不幸无子,幸而有婿,吾与之田,奉岁时血食,安忍计多寡哉」?按君之先居南阳,值唐季乱,避地入蜀,今为临邛人。曾祖某,祖某,考某,皆不仕。君娶黄氏,生二子:长曰某,早卒;次曰某,皇祐中举进士,为天府高第,累迁朝奉郎。君以子立朝,封大理评事,迁光禄寺丞。孙男几人,曰某某。君少力学,善词章,一时名士多师友之。晚岁安閒,惟诗酒自适。其生平气节,好出于仁义,故书其大者,以示来世。铭曰:
仁及乡闾,义加朋友,懿行之最,君安而有。傥或得位,力行其志,扩而充之,人蒙其利。惜也不达,用于退藏,勤铭墓隧,显发幽光。
〔附录〕日记 北宋 · 刘挚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八三
(元祐五年)七月二十七日,以孟秋享致斋本省。是日早,延和奏事毕,留身请补外。谕以不可,哀祈切至,再拜而退,投表于通进司。随有旨东府,不许般出。明日,从上自景灵宫还,至端门即入,即返辔而南,寓泊曹民园听命。八月一日癸巳再表,批不允。近当阎安自曹园押入,随班奏事毕,少留再恳,谕劳再三,未有可旨。退再入劄子上焉。是日有旨,诸处毋接外章奏。五日五鼓封还所奏,陈衍押入,见衍于本省后堂,见奏垂拱。六日奏事已,少留面对(《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四六小注引。)。
/(元祐五年八月戊戌)吾之求去也,岂苟然耶?吾出于寒远,被擢四年矣,实过其分。于国既无显劳,而妨贤路,宜知止。此一可去也。元祐政事,更首尾者零落无几。独吾与微仲在,馀者后至,远者才一年尔。虽不见其大异,然不得谓之趣向同也。或漠然两可,或深藏其意为不可测,或以异意阴入其害,公肆诋諆。挚近因中司一章论政有云:「愿戒大臣共敦此义,勿谓不预改更之事,遂怀同异之心」。于是所后至者皆不乐,不乐则意不得不生矣。故政论不一,阴相向背为朋,而吕相亦自都司吏额事后于吾有疑心。夫共政事者六人而有异志,同利害者才二人而有疑心,则岂独孤立之不易,实国事之有病也!古人有安国之志、全身之智者多引避之。此可去二也。去年六月范尧夫罢后,至此阙右揆。自安厚卿丁忧,近又孙和父薧,吾位遂在众人上。议者或以递见及,势岂得安?此三可去也。闻外籍籍以吾于庙议有不合而去,又谓见微仲比数留身,有所惧而去,皆非也。又以谓久阙不补,恚而求去,此无知之言也。士大夫喜吾此举者亦不一云(《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四六。)。
/(元祐五年九月癸未)先是,中旨召(裴)纶及(胡)竞为言事官,辅臣面奏候召到审察。纶至一诣都堂,其人亦清修之士,惟苏颂略识之,遂以纶为监察。既而言者交章论列,以谓人主用人固善,但此二人何缘达于上听?恐歧径一开,不胜其弊。乞明降荐者章奏,以公选授。而纶亦恳辞,故罢之。终不谕以荐者。竞尝为瀛州学士,罪恶有状,因并谕曰:「竞到别与差遣」。外议推求其论,为说不一。或曰纶前通判蔡州,颂有子在其部,犯法将败,纶力庇全之,故颂密荐。又曰纶居许,与诸韩善近,宗师多延誉于士大夫,而致之于傅尧俞,故尧俞密启。或又云维所荐也。竞则多谓陈衍荐之,盖尝承受于高阳,与竞同时,又雅相厚也。初云韩忠彦、刘安世所荐,皆高阳同官尔。问二人皆不然(《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四八。)。
/(元祐五年十月丁酉)右司员外郎王古为秘阁校理、太府少卿,太府卿李杲卿为卫尉卿,卫尉卿刘忱为太府卿,太府少卿程博闻为司农少卿,司农少卿廉正臣知滑州。吕大防、刘挚以杲卿老而怠于事,素赖博闻,古既非强明,又不勤敏,而太府事刘忱虽老犹精审,故易之(《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四九。)。
/(元祐五年十月乙卯)初,命元发与王安礼对易,韩川封还元发词头,以为病不可为帅。过都门二十日不敢求觐,其病无疑。元发磊落有气节,往往不为在事者所喜,故挤逐流落几二十年,方稍被眷奖,有所任之。而老矣,苦脚疾,他无甚病,然其志未能无所望。既摧颓不能支,又为后生辈指点,议者疑其邑邑以死也,亦可哀矣(《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四九小注引。)。
/(元祐五年十月乙未)韩宗道自刑部侍郎除宝文阁待制,吕大防实主之。初莫晓其故,昨撰除目后疑其然,因博询,乃知宗道有求于傅尧俞,小封干大防,故忽发,谓众人猝猝不能可否也。苏颂亦韩姻,为此委屈者,独谩挚及许将耳。宗道为正侍郎才三月,挚因晚集,以宗道事问大防曰:「何故除外任」?大防曰:「外面难得可移之人,宗道已多时」。挚曰:「宗道虽久,乃是权侍郎,改为正侍郎及今方百馀日」。大防愕曰:「是,是,然终须作待制,只是差早尔」。挚曰:「不然,只凭观之不为过,若比众人则太优。陆佃为正侍郎五年,才得待制知颍州。梁焘两为谏议大夫,又为中丞,又为权尚书,请郡,止得待制知郑州。天下公议亦可畏,不知外人如何说此差除也」!大防默然久之。逾月,宗道仍旧故官。盖大防畏公议,因事改前过也(《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四九。)。
/(元祐五年十一月甲子)先是,许将以台章居家待罪,内降将自辨劄子云:「臣初与众议不合,进呈日亦言不可,退而进拟,亦不敢签书,即非变本议。今既招人言,乞行罢黜」。是月初四日甲子进呈台章及将劄子。吕大防叙差除利一事云:「许将元无论,止曾言恐超资,密院再检有例,遂将上。若一人未同,岂可以进呈?将止是迎合反覆,临时观望,却非有倾夺之意」。谕曰:「记得上来时将曾言不可,料亦无他」。大防又言:「臣等疏拙,承人乏而已,其为无补,实皆知罪。然亦不至作奸,众人议论不同,乃是相济」。刘挚因曰:「古人以为上下雷同非陛下之福。若人人相顺从,却不是好事。但得各有公心,虽小有不同,而公言之,是乃同归于善也(《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引。)」。
渠阳奏捷(《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引。)。
/(元祐五年十一月戊子)二十八日,辅臣晚集,议陈安民事。是日早,中书出一奏状,欲差安民诣河北东、西府界沿河与州县同括民间冒佃河滩地土,使出租。众已签圆,刘挚留状白众曰:「此一事大扰,须三二年未可竟,徒为州县乡耆河埽因缘之利,数十州百姓有惊骚出钱之患」。吕大防曰:「此顷年亦曾为之。漕司今以两河岁计不足,须当取此,以助其费」。挚曰:「括田取租,固未敢言不可,但恐遣使不便。不若下转运司,令州县先出榜,令河旁之民凡冒佃河田者,使具数自首,释其罪,据顷亩自令起租,严立限罚。若限满即差官同河埽司检按,重立骚民受贿条法。如此亦须年岁可见次第。今朝廷专遣使临之,其弊不可胜言」。大防曰:「甚好!待别议行遣(《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
/(元祐五年十二月乙未)高丽旧通朝贡,真宗初尝遣使来,自言苦于北寇诛求,愿臣属天朝,绝辽好,请王师援助。于是,朝廷方与辽和,不受其语。遂去,自是不至。熙宁初,罗拯将漕福建,因贾舶寄意招来之。于是时,神宗有鞭挞戎狄之志,喜其说。即以拯为制置副使,经理其事。已而入朝奉贡,朝廷待遇之礼、赐予之数皆非常等,恩旨亲渥,至于次韵和其诗。在馆问劳无虚日,多出禁苑珍异赐之,沿路供顿极于华盛,两浙、淮南州郡为之骚然。每至州县或镇砦,皆豫差诸色行户,各以其物赍负迎于界首,日随之,以待其所卖买,出境乃已。及鞍马什物等皆用鲜美者,被科之家旋作绣画,或求于四方。人多失业,至于逃遁,或有就死者。盖朝旨严切而引伴皆用中人,是以如此。自元丰八年使者回,到今复至。朝廷用知杭州苏轼及御史中丞苏辙之请,痛加裁省,及定其程限,自入界不两日到阙下。问引伴官向縡、赵希鲁,沿路扰费十去六七矣(《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二。)。
/(元祐五年十二月甲辰)初,台谏之击许将也,均独以谓不可用细故退大臣,乞明正是非。及将罢,均言益不已。于是苏辙、孙升、岑象求等皆劾均以为朋奸。第一章言均三事:一谓范育不可罢,二留刘挚,三救许将。既而章继不止,然其后章止论救将事,不及其他。均亦连章劾辙及升不为朝廷辨事之是非,补人主聪明,专以私意阴受大臣密谕,结为朋党,表里排陷,乞正其罪。会兴龙节假放,两曹得以从容各罄所言以相诋,章皆下三省。均以目录前后章申都堂,至是进呈。宸意閒暇,两无所向。吕大防禀测之。谕曰:「均难重任」。大防曰:「自来言官以事去有三四等。知州、知军、通判,已甚得监当」。谕曰:「与合入差遣,不要亏他」。馀并无言,遂可广德之拟。挚因出笏奏曰:「臣昨八月中请外任者,本以窃禄岁久,无补朝廷,心不自安,故乞一郡。殊不闻均奏留臣也。臣等进退,料必出于宸衷,岂由臣下议论。兼台谏留执政,亦合避嫌,疑诚不知体。又均福建人,臣与之非故旧,亦非乡里,止曾于台中同官。昨均留臣,臣实不得而知,更望照察」。笑谕曰:「侍郎有何事要去?昨是太皇官家留住侍郎,均亦不曾有文字」。大防曰:「刘挚昨求去,并无事。今为苏辙言上官均文字内说及曾留刘挚,要奏知也」。挚谓均为王氏学,有文采,性介洁,守道甚笃。元丰八年挚在台,爱其前为御史治相州狱,守节得罪,故复举之。后以张舜民事罢,今年六月复为殿中,至今三黜,皆与义无嫌。傥止论大臣去留,宜明辨是非,不可轻以人言进退,以厉臣节、塞朋党,如此则为有补。不然当指邪恶事状,直言而去,为是惜也。区区以留将为言,故理不胜矣。大抵将之去,外论半是半非,虽各系其党,盖不无由来也。挚又尝语大防,以将为人有可取者:博记问,气劲,见不平必开口,不畏强禦,亦其所长。大防谓潜心怀二,立党偏见,亦可恶者不少也。均孤立于盛党间,可怜哉(《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二引。)!
/(元祐五年十二月)辛卯朔,中大夫守尚书右丞许将为太中大夫、资政殿学士知定州。
先是,十一月丙子,殿中侍御史上官均、监察御史徐君平进对,挚谓韩忠彦曰:「闻均及君平有章,皆为许将声冤,谓中司不当摇大臣」。忠彦曰:「将自言亦若此,然止称均,不及君平」。挚曰:「前此闻杨康国、刘唐老为傅尧俞辨诉,台谏官与大臣为地,前未之有。殆出于近世,非公道也。党与根株,其将奈何」?挚自谓于用言未尝不恳恳于诸公,天实知之。既而吕大防亦为挚言声冤事,如挚所闻。又曰:「常疑人分别南北似非理。今观之,岂不可骇」!君平,江南人。尝从王安石学,苏辙举为御史。昨闻均语于人,颇愠辙寻常多召君平及岑象求议事,彼不知君平异趣,故不疑尔。今日之对,必有异论。盖自邓温伯来,梁焘等去,近又召彭汝砺,至今言路复有君平辈。挚每以告大防,而大防顾疑挚分别南北,此深可虑也。会秦观准敕书御史台碑,适自彼来,为挚言:闻均等对,以许将细故不可动。又言君平与辙无异志,虽与均同对,必不助其语。又言辙及孙升前对,谕语甚温,但颇然许将争利一事。云若非将言,几误此事也。及是踰半月矣,乃有内降付三省,云许将近累上表,乞除外任。可资政殿转官知定州。翼日十二月二日以内降进呈。谕曰:「许将自昨来事后,言者章疏攻弹不已,今令补外,然别无事」。吕大防奏曰:「近时外补少迁官者,今将转官拜职,又得帅府重地,圣恩优厚,臣子之幸」。又谕曰:「昨来韩枢密、傅侍郎事过后便定夺,更无人言。独有右丞被言文字甚多,不可如此也」。挚私谓将所争利一事诚细故,未足以为去留。但将自初入以来,人望不快,昨宣押之后,论者不可止。上既以利一事为将之是,故言者置其事,止以人物不可在政路为说。是以天意,顾公议不能主之也。人不素修,欲信于士大夫,其可得哉!将性敏惠,明见事理,而所趋甚异。喜圆机,薄节行,持「言不必信、行不必果」之论。好「宁我负人、无人负我」之事。此其大失也。措之于政事,岂非为害?此人情所以欲去之尔。前日陈衍至大防府第,必以此询决之。然将忤物不一,孤立亦可怜。是日范纯礼过都堂,谓挚曰:「继将者当用邓温伯」。又曰八座当用范百禄,补鳌当用范祖禹,补掖当用彭汝砺。又谓将之去非是。挚与纯礼雅善,故于挚无隐。然昔者议论不如是之私,今听其言,不敢以为当。傅尧俞多为其所惑,皆类此也(《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二。)。
/(元祐五年十二月戊申)校书郎晁补之通判扬州。初议除目,吕大防欲以杜纯为侍御史,孙升为起居郎。刘挚曰:「纯向以无科第及朋事诸韩,自南床为中司所劾,罢去为相州。今如何复除此官?兼纯兄弟与今中司兄弟不相与,恐成纷纷。若孙升,不知彼文学何如」?大防曰:「然以其久于此矣!自与公同时在台,当少迁。若以文行,则谁不为之?待更熟论」。挚度大防欲用纯者,盖范纯礼所属。用升者,自许将之去,傅尧俞及纯礼之党数数延誉邓温伯,冀引补其阙,患升之在言路,故先欲动升以待之。升前与梁焘辈力论温伯,故朋党架造如此。已而纯礼过都堂,语挚以王汾不当直为真侍郎,彭汝砺尝为中书舍人,反为权摄。挚告以王尝除谏大夫,馆阁二三十年矣。彭谪籍,新复集撰,两月即召来,料须有渐也。又云杜常粗俗,不宜典礼乐。王钦臣不乐为大蓬,是欲他日除真侍郎尔。故先以汾立例也。挚谓纯礼平日恬默,不意其开口如此。有所偏系故也(《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三。)。
/(元祐五年十二月甲寅)是日,诏以向宗良知邢州。初,密院拟差高士敦。士敦益路钤辖罢,合入此差遣。告命已至,进邸累日。而宗良二十二日入表陈乞此州。昨日降出,今进呈,太皇太后谕曰:「依宗良所乞」。即奏曰:「已差人多日」。又谕曰:「差下甚人」?奏以实。谕曰:「为太后曾言,且与」。宗良复表曰:「自来已差人,无陈乞冲替之例。欲与宗良别选一州与邢相若者」。谕曰:「邢只谕宗良,却别寻一州差与士敦,兼士敦不须忙也」。退依宣谕,以士敦知泾州。圣意深远,刻己避嫌多类此。宗良孱騃,不足当此任。宰执所以屡执不与者,恐其害民也。成就上德,始遂其请尔(《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三引。)。
/(元祐五年十二月十六日)渠阳旧属溪猺。熙宁、元丰间取其地,自是蛮酋岁出侵扰。元祐三年,议者争言欲弃其地。朝廷重其事,故废诚州为军,馀岁废有差。而侵齧出没犹不已,乃以知荆南唐义问为转运使,专措置之,驻于黔阳县。选人余卞,前为澧州推官,上书请废其地与蛮,以息边患。至是义问辟以为勾当官。二人意主于弃地,朝廷固亦久以是为议,但今方其跳梁为患,宜先有所痛惩艾,然后许之。于是发京西将兵并土兵殆万众,益以黔南兵丁,给钱二十万缗,责以讨扑。自十月后兵数进,焚荡庐屋禾仓等,夺其兵械甚多。但以溪洞地险,有林箐岩穴之阻,官军不可以深入,多隔溪水林薄相射,其杀伤甚众,而不能得其级。故八战皆胜,级才得二百馀。朝廷不欲专责以级,盖数级以为功,惧其反害平民。从来将兵者欲多级者,数杀良民老小,或运粮人夫,斩其首。议者所痛叹久矣!又义问奏捷亦略足以申威灵。其酋曰杨晟秀既逃遁,藏于飞山。故近日官军围其巢,今穷迫,与其族数十人作状请命。义问连上之,朝廷遂欲息民竟其事,故议如义问所画如此。其间奏请,疑不能无小谩,然包之以就大计尔(《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三。)。
/(元祐六年正月)己巳,命翰林学士兼侍读范百禄权知贡举,天章阁待制、吏部侍郎兼侍读顾临、国子司业兼侍讲孔武仲同权知贡举。执政聚议,始欲用侍御史孙升同知。挚谓无旧比,乃止。挚意谓邓温伯必进补许将阙,其党疑升必论列,故谋以此五十日拘之也(《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四。)。
/(元祐六年正月甲申)是日,吕大防移疾。太皇太后遣陈衍至尚书省,问刘挚人材可进用者,挚具以六七人对,苏辙、王岩叟在焉。衍又询大防第,不知大防所对为何也(《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四。)。
/(元祐六年正月)丙戌,龙图阁学士、知杭州苏轼为吏部尚书。先是,太皇太后两谕执政,令除轼此官。时以轼弟辙初入台,又杭方灾伤,故徐徐至今(《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四。)。
/(元祐六年正月丁亥,诏安礼落资政殿学士,仍知舒州。)挚谓安礼非纯正之士,然忼慷有大节。在神宗朝为左丞,数数敢论事,不小屈于王、蔡,一时翕然推重。但其人治己不肃,性淫侈,又喜宠小人,此其不至者。其才高甚,世之悠悠者未可轻议也。或云傅尧愈惑于范纯礼辈所教,锐欲痛黜之。苏颂、韩忠彦不知,又佐其说。赖吕大防无他意,处心稍平,故止降小郡,不置劾。或谓曰:「不知了得否」?意欲扬此声以掩纷纷。竞坐唐老、康国言,再落职(《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四。)。
/(元祐六年二月庚寅)是日经筵吴安诗、侍讲冯京初赴侍读。宰臣、执政俟读官毕,起诣御前奏事,申叙所讲所读之事有未尽或可以因古讽今者,从所请也。前此尝已面奏欲如此,盖执政数年间未尝闻上德音。上渊嘿谦靖,同听之间未肯出语可否。唯于经筵可以讲学问之事,庶有闻也。今日所申论,乃仁宗谕宰执以内降事,令中书、密院执政守条诏,明有法者不得更取旨。讲官讲《孟子》不为管、晏事(《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五。)。
/(元祐六年正月辛卯)前月二十四日有所问,挚对以元祐以来政事虽有更张,臣僚虽有进退,皆天下公议、顺人心者。若异时之是与非固不能保,然自有公论也。今不若引用正人,布在近列,以辅佐主上,维持善政,如此而已。若用小人在左右,则异同纷纷,何待后日也?因以数人可保者附奏。而辙、岩叟与焉(《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五小注引。)。
/(元祐六年二月丁巳)是日,辅臣对于延和殿,同问两宫圣安。候奏事已,密院退,苏辙面奏云:「臣闻谏官论臣不已,昨日又闻备录奏状申三省。臣望轻德薄,不可以任执政。臣欲乞一外任」。谕曰:「言官之言皆不当。切勿轻入文字」。并进呈徐君平状云:「言事无状,乞赐黜逐」。谕曰:「与一外任。并杨康国亦与外任」。辙再奏言决不敢贪恋恩赐,取辱天下,今日更不入省。退留身论事。挚先与大防议同留及节议康国所备录事六状,大要与初状同意,谓辙刚很自任,曾论众执政,不可使之共政,恐怀疑相倾。傅尧俞、韩忠彦办理断案事,尧俞不直,而辙劾二人,有二章,又因及挚辈。此盖言者常事,遂以为雠,非也。又言曾受张方平赠遗,今乃举王巩,报其私恩。又言不合弹王觌、朱光庭。不合乞弃智固、胜如二堡,欲表里赵卨。又云辙他日必为王安石之乱法度、引奸邪。又云决辙去留,不可谋于宰执。盖其间恐有曾误陛下谓辙可任者,有以嫌疑自处者,有怀利心不肯忤陛下用辙之意者,今须出于宸断。大概如此。内论二堡及王、朱事,众议以为得之,他皆无理。方轼、辙困于流离,方平爱其才,有所资助,此天下之义也。岂可以为货取也?轼、辙之所取,非若方平者,亦不可受也。此论鄙哉!具以其事奏之,喻以为然。挚又奏:「果辙曾言及臣等,今便以为雠,臣等虽浅陋,未至如此。以辙为王安石,此则事不相类。又康国云恐众执政畏避辙强,相引而去,天下之事,又不可知。亦无此理」。谕曰:「与一平平外任」。再奏曰:「康国之论虽过,而其心亦忠谅。愿少宽容,只与一在京差遣。并徐君平亦待移动,皆罢言路也」。俞之。因从容论议人物,愿常以邪正为心,辨察其心。又因辅导圣志,叩以宫中进学如何。皇帝答曰:「见读《孟子》、《论语」》。又说及《稽古录》,再曰:「已降出」。从来未尝闻上德音,今闻是三语也。太皇太后又说魏徵、长孙无忌事。久之,乃退。逢密院上殿,挚谕王岩叟使略谢上保全之意。盖已许罢君平。辙隔门上马,众勉之曰:「且只入文字,不须居家」。否曰:「适已奏知」。遂出。
先是,挚过都省,左仆射吕大防不至,大防为挚言欲间日入,就当笔日故也。挚以为若如此,则两揆于都省遂无聚议,恐未安。兼门下事简,三日一留亦无害,况旧例已如此。是日挚过都省,大防亦至,盖觉前所云就当笔日始入为未安也。大抵都省不可阙宰相,又不可不集也。问行官制后,左相日日入省,以门下无事耳。右揆间日留,中书自有法,以中书事繁也。元祐元年司马光作相,画旨小事听左右丞批判,并词状亦归二厅,宰相可以精意于大事。至三年四月大防及范纯仁拜相,遂以光之请为一时指挥,事无巨细,并讼诉一归左右仆射。收权则可,谓之是,则挚不知也。今自上马,伏几案纷纷落笔,惟虞不能毕,至五六鼓已逼,上厅览词状,遂聚厅矣。旧中书、密院不如此也。徐当议复光之制(《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五。)。
/(元祐六年三月辛酉)是日,尚书右丞苏辙押入随班奏事已,辙留身久之,又遣中使阎安押入省。杨康国、刘唐老皆罢言职为尚书郎。
论者皆欲分别是非,以正黜陟。此诚为国之要务,所以服天下。然有不可为者,以朝廷进退大臣不当用一二人言罢。若遂谓言者不当而黜之乎?则二人之言非尽为失。外议一词,率以二人为是矣。以二人为是遂罢大臣乎?则所指之事未足以为大臣重轻,而于国体未便。兼亦可否在宸衷,开陈之际,不能无嫌,故止于两平。既以全上恩进任大臣之礼,又以保二人养忠直之气。难哉!难哉!
中书舍人郑雍申三省,禀康国当作何词?吕大防批云:「作平词」。挚谓大防曰:「东台又何如」?指朱光庭也。大防曰:「已有嫌迹,恐不敢作」。光庭昨为辙所弹,故云尔(《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六。)。
/(元祐六年三月)四日,忌前假。假日班朝延和,不奏事,以今日进呈《神宗实录》。进《神宗实录》,再坐,宣宰执同观。先立班宣名,奏万福。宰执面东少立,俟修撰、编修官、起居谢毕,同升殿。三省、密院由右阶,修撰官赵元考、范纯夫、黄鲁直由右阶升立定。取第一册置帘前案上,左相读数行,两殿举哭。上勉太母曰:「天寒恐饮冷气,且止哭听读」。读四板,宣谕曰:「可止,只进入」。众下殿,提举以下告谢,移班,礼毕退立。挚同馀执政别班告谢曰:「伏蒙圣慈以编修院进《神宗实录》,先召臣等,使观览,不任云云。移班如之。宣赐茶,挚独升右阶,茶毕退,右相独奏事。再升,不久下,自再坐,立班前行。二仆射左右自皆分立如故,后行间班,然止移右省侍郎为左班首。密院不过,何也(《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六小注引。)。
/(元祐六年三月)丙子,太中大夫守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吕大防特授正议大夫。《实录》成,大防当迁通议大夫,其祖讳通,执政同进呈,请超迁之。大防固辞,不许。先是一日,延和奏事毕,大防面奏:「近臣有劄子乞罢《实录》提举官推恩,决望允从。窃闻有旨中书具推恩例,伏乞用近例许免」。奏讫先退。右仆射刘挚及两省以例进呈:《真宗实录》并正史成,提举并转官。后来《仁宗》、《英宗实录》并两朝正史成,提举韩琦、曾公亮、王圭并辞之,但赐器币有差。圭又增一子六品服。谕以大防官尚卑,可勿听辞。今晚可锁院。挚奏:「兼《神宗实录》功绩甚大,实宜增秩。然大防当迁通议大夫,通字犯其祖讳,理当避。官制以前祖宗比例,首相多是超转。今可改两官,为左正议大夫,不可过」。又谕曰:「避讳自来如何」?对曰:「若百执事则寄理官资,候再磨勘日转两官。今大防首相,恐难用此」。谕曰:「甚善」。又奏宰臣转官须宣召学士面授旨,难拟熟状,容中书具转官及加恩等事奏入,乞留中,作中旨施行。可之。退如所奏具状进入。草制者,中书舍人、直学士院韩川也(《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六。)。
/(元祐六年三月丁丑)中书舍人韩川言:「新除陆佃龙图阁直学士。按佃为人污下,无以慰天下之望」。诏命词行下。先是,佃及黄庭坚除命下中书,川并封还。是日,吕大防不入,川过都省禀议,刘挚谕以佃为侍从十馀年,昨乞外任,自当加职。是时,方以言者有所及,故降旨候《实录》成不转官,加职。今书成,行前旨尔。言者所指,后制狱根究,无罪也。川晓然而去。庭坚方议之(《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六。)。
/(元祐六年三月)壬午,御集英殿,赐进士诸科马涓以下及第、出身、同出身,假承务郎、文学总六百有二人。涓,阆中人也。宗室八人,子漪自第四甲升第二甲,馀递升一甲。宗室自英宗增置教官及讲课之法,神宗又广出官之制,人竞为学,今遂与寒畯群校进退。苏颂有孙象,先在三甲,王岩叟有子摭,在四甲,二人并诸宗室,皆下殿谢。故事,两制以上方谢也(《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六。)。
/(元祐六年三月乙酉)是日,辅臣奏事,太皇太后谕以贾易能言事,可除侍御史。佥谓圣明知臣每如此,可喜也。
杨康国初除磁州,既而韩忠彦谓吕大防曰:「康国磁州太甚,比唐老绛州殊不类」。挚本亦谓康国此除不平,然唐老有主之者,故挚不欲摘之。今早漏舍,但略云:「磁州动著见任并已除,共两人」。大防曰:「不奈何」。挚即默默。盖深惜事体,不欲有异。至是因忠彦语,即好言曰:「诚是。诚是。康国久在言路,今自左司谏改吏部郎中得磁州,比唐老为右正言半年改兵部员外郎即得绛州差不同。莫改一州与绛比者足矣」。大防欣然曰:「甚好」。遂改卫州。康国自言:「昔官于卫,死亡者五。愿换相或怀」。因以相授之。挚谓康国辞卫可也,惜乎其指名以有求也(《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六。)!
/(元祐六年)四月四日除目,密院拟王崇拯管军,同进画可。密院又以曹诵雄州,李谅代州,邢佐臣保州。既集都堂,得批旨,四除并未得行。别进呈,崇拯习熟人事,善奉过往,以得名誉。佐臣有将才,然耋衰已甚。出入潞公、魏公、鲁公门下甚熟,年七十馀。谅端愿,予昔曾谕以险薄。四月六日进除目,密院以前日批旨并具可以管军人姓名脚色敷奏,皆不若崇拯。谕曰:「崇拯有何劳能?闻说止是熟事,且须选有功劳之人」。密院请用曹诵。谕曰:「不可!何不止召刘舜卿入来供职」?左相微仲同对曰:「难得人为代。兼泾原边面最重,恐未可辍舜卿」。谕曰:「向来范纯粹庆州任满,皆言辍郡不得。今召为侍郎,何故却便那得?舜卿若来,可除范子奇代之」。众愕曰:「此人虽有功,然边帅恐不更历。万一误事」!谕曰:「太皇自用此人,不累卿等」。又曰:「邢佐臣衰老无能,只见提辍差遣,会个甚事?只是能取奉人说话。为甚不与致仕」?师朴曰:「见亦有文字乞致仕,今来难为因除差遣却令致仕」。谕曰:「教他致仕」。挚曰:「候见本人状,别进呈」。左相曰:「管军事亦候初入日再取旨也」。崇拯、佐臣,挚皆不识。以所闻考之,皆如宣谕。近日见密院数拟佐臣及杜师益差遣。佐臣无故换横行为大名路钤,方辞免未受,又除保州。杜师益自京东将官除州钤,又改路钤,又除邢州。所至无半年者,外人亦颇云云,乃知所谕必有闻也。《诗》曰:「高高在上」,「日监在兹」,可不敬惧乎!自向日许冲元事时,挚累谓诸公以舜卿可召还宿卫,选一儒将帅守平凉。左相不谓然。今见宣谕,虽心知其是,犹退曰:「舜卿恐不可辍也」。范五之召,后来闻出于小凤,及范三之祝,众人不知之。四月七日集都堂,微仲议欲寝舜卿之召,则一切俱不动矣。军职亦未阙事。挚曰:「上或问以军职不阙,则前日何故拟崇拯?如此则是见有子奇之举而寝。恐未安也」!微仲曰:「且如此耳!若不可,则以章楶帅渭,子奇帅庆」。师朴曰:「楶之除庆,人犹以为不胜任。渭则可乎」?挚曰:「蔡京、蒋子奇皆可帅渭。谢二亦可」。微仲、彦霖、子由皆曰:「恐招言语。兼子奇皆不可以代三人」。挚曰:「然则竞如何」?微仲曰:「不得已,则子奇径帅渭耳」。挚曰:「其如公望何」?四月八日延和奏事,得寝舜卿之召。谕曰:「子奇可作帅否」?对曰:「可!候有阙取旨尔(《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七。)」。
/(元祐六年)五月二日,吕惠卿分司,自副使以中散大夫、光禄卿分司南京,许在外任便居住。惠卿元祐元年九月谪官,明年用中书一期检举法除分司,而言者不已,遂寝。明年止移宣州居住。及今又将三年,通仅五期矣。刑部检举法散官用三期叙,本部欲自量移后理期,此非也。故将上初,帘中也疑之,故起议论。既许奏之,遂可。已而晚得内降,舍人孙升奏封还之。具坐元责词谓大奸,当废不当牵复。若不欲终废,犹须依沈括例,七年后可议稍复。四月,吕惠卿依刑部自宣州后理三期(《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八注文引。)。
/(元祐六年五月庚午,断任永焘狱。)永焘此狱淹延一年,永焘晓文法,于事精明。向在吏额房得罪出省,继有讼其私事者,制狱并开封两处勘劾,经恩降外,有冒请食计钱绢八匹,以案问,得杖一百。刑部检刺配例,既上,都省刑房问难,谓不问从案问本寺,遂改不作按问,从徒一年。中书疑其前后不同,送刑部,刑部如前断。复上中书。三省聚议,以永焘固无足恤者,但前日吏额事,朝廷选委使主裁。今缘众怨群挤欲杀之,意如前日伪书之事,而朝廷遂重其罪,正快群仇之私耳,有害政体。为面陈其详,永焘从法寺元断,又恐无以平众情,则加以千里编管,馀皆未减,经恩者更不降特旨。众议颇以为酌中。永焘尝招权作威福,所裁者皆百司吏史,故取怨如此。闻给事中留之一夕,明日遂行。后六日内降御史安鼎言刑赏,乞改正赵思复回授恩泽与其子及任永焘徒罪。批云:「宜依所奏」。外封仍印「急速」等字。挚寻具奏二事,内有合面禀节目。今去垂帘日远,俟二十二日进呈,谨先奏知。右丞苏辙初不欲奏,便要别议,缘永焘十三日已决讫押行,难改正,须索面奏其详。以简白辙,乃签书入。及垂帘日进呈,永焘改作徒刑,依律敕折杖法,小杖决馀罪十下(《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八。)。
/(元祐六年)六月七日除目,以范纯粹知延安。吾尝白众:纯粹母老,方自外来,恐难便遣。微仲、彦霖皆谓边事熟,无若此人者。及进呈,又以其亲老而病。彦霖曰:「国事重,私计轻」。众和曰:「然」。遂可。十二日,范刑侍以纯粹事来。十七日集都堂,纯粹至,范既以亲老而病,人子之心,安委以去?辞帅甚哀。昨日上前吾亦略为言其故,而吕相决欲其去。吕相非有他意,特以右府主之固,右府亦特以王彦霖确不肯移,然大抵皆以纯粹习边事详且久耳。此固国事也,不当以私议免。然吾尝白二三公,以谓急难之事则可以一切断之,今幸平居无事,亦可以少伸臣子之情。范母七十,风病八年,卧于床,止有一子,从来饮食起居赖以为命。今使之离去,似非人情。吕相曰:「适以鄜延要地,有边机之事未了,故须其人」。吾曰:「所谓边事,是地界也。地界之辨于本路者已了当,自来只有熙河地界,未必在延安。适议近已有指挥,今夏人遣使自诣熙河说话,则延安无所事矣」。又曰:「陕西门户在延安,不独熙兰地界也」。吾曰:「使纯粹死,则延安遂不差人乎」?韩师朴亦曰:「诚是!诚是!使其丁忧,则又何如」?吕相曰:「事至如此,则须别论也」。吾于上前虽开陈其端,而不欲极力论之。盖吾所主者,纯粹之私计;彼所主者,为王事择人。上之听其难易也。吕相因请曰:「臣昔为陕西经略判官,而先臣病于家,蒙先帝遣中使按问。今乞遣人问劳范母以遣其子之意,边事了即召归矣」。帘中可之。今日范至都堂,具道昨日宣谕之说。吕相语之曰:「便归矣!莫且勉为朝廷行」!范恳甚切至。既去,吕相曰:「莫须别商量」。师朴欲以韩玉汝,苏子由欲以范尧夫,吕相欲以苗授,又欲以刘舜卿。吾以班簿示吕相曰:「请于学士待制或前执政内选人」。皆不可。吾曰:「从官内外如林,岂无一人可帅者乎?蒋子奇、钱协皆在陕西久,可择一人」。吕相曰:「皆难保」。彦霖曰:「纯粹遣不行,则他人若再辞,岂当强之」?师朴曰:「不若且令纯粹去,严典一指挥」。吕相曰:「范若免,须与宫观」。顾师朴曰:「请谕如此。来日且再遣之,更看上面如何」。议事之难,大约如此。十八日延和谕曰:「昨日遣人谕范母,至其家,果病不虚」。二三公执前议,仍云:若坚辞,须当行遣,与一閒慢差遣。吾曰:「彼以亲疾面辞,亦须甘心」。遂不允其乞,仍限五日朝辞。过都省,微仲留门下,范纯粹来云:「见吕相已有回意,将诣右府(《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九注文引。)」。
/(元祐六年六月丙申)以钱五万赙黄氏庭坚丁母忧。庭坚以《实录》成,当进秩。请回授其母一郡太郡,勘当久之。其母卧病累年,庭坚侍药极诚孝。近闻增甚,吾为趣其所请状,又为择美名与之曰安康郡太君,冀以迎禧却咎。八日敕下,是夜不起矣,实李公择之姊也。可为叹恻!将归葬于洪州分宁,家贫甚,夫人钟爱一女,嫁用三千缗,庭坚一切无违,坐是窭乏(《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九注文引。)。
(元祐六年六月丙申)。(马)涓(朱)、绂、(张)庭坚皆太学高第。涓状寝不及二子,庭坚尤有操行(《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九注文引。)。
/(元祐六年六月丙申)巩奇俊有文词,然不就规检,喜立事功,往往犯分,躁于进取。苏辙兄弟奖引之甚力,然好作论议夸诞,轻易臧否人物,其已可畏。所喜所不喜别白轻重,无所顾忌,以是颇不容于人。昔坐事窜南荒三年,安患难,一不戚于怀。归来颜色和豫,气益刚实,此其过人甚远,不得谓无得于道也。元祐初,司马光甚悦之,以为宗正寺丞。意欲立功名,不免时复上书,又有犯分之举,公议恶之。去通判扬州,在任皎皎当事,府赖以治。更谢景温、王安礼二守,皆相欢喜。于是有少年之过,代还。除知海州,不满意,有所干请。吕大防爱其才,怜其有志,改与密州。言者交攻,乃下淮南考按。转运使张修言有状,然不指其实迹,乃罢密州。时到官数月矣!还京索寞,久之,用恩例乞得太平观。见议者既息,而巩意复有所萌,乃谋得中司特荐,又遍以干求,复除宿州。言者交攻之,再下本路考按。林积意以为无事,而其言媕娿不坚决,劾者言积罔上,请再体量。于是中书具坐谏官郑雍、姚勔章疏,下淮东提点刑狱王桓按实。巩曰是必欲取其有罪而后已,不可留矣。乃去南京待官期。挚与巩实连姻,言者攻巩不释,意有在也。不然,此何等事,而至于如此哉!元祐以来,以不谨被劾者前后非一,皆不体量,独巩如是,事可知矣!宿州固未可保也,巩去未几,郑雍、姚勔及安鼎并乞罢巩宿州,三省议以为然。苏辙欲候体量。既进呈,吕大防曰:「已按其事,欲待其来,而言者又如此,更听圣裁」。挚因进曰:「此一事首尾二年,而言者纷纷不已。事至寻常,独以巩与臣连姻,所以外言疑臣主之。然臣从来不曾与议,今莫若罢巩,以慰言者。俟按见无罪,却还巩一郡,如此亦所以安巩也」。从之。挚季子迹实娶巩女云(《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九。)。
/(元祐六年六月丙辰)彦若有长子仁恕为许之阳翟令,贪虐不法有状,提刑钟浚按发之,势甚暴。彦若上书言:「臣往为谏官,尝劾王安礼。浚,实安礼党。恐挟此报怨,狱有不平,愿移狱改推」。内批「依奏」。遂于邻路淮南差官,止于许州制勘。狱成,录问官駮以为失重罪,法当再勘。自去年十月始制狱,于是已半年馀矣。知许州韩维奏曰:「此狱连逮三百数十人,今前勘可断者已决四十二人,馀人尚多。方此盛暑,若依朝旨移于亳州置狱,即地远冒暑,淹系可矜!仁恕之妻子已病危笃,士人家尚尔,细民可知。愿止就本州别推」。吕大防与二三公议曰:「仁恕案内自盗赃无所駮,止可约此重断足矣」。召法寺、刑部约法于都省。时六月三日也。明日将上仁恕赃,至追两官,除名勒停,更不再勘。敕下,言者交章,或谓仁恕断轻,失其大罪。或谓前勘未经伏辨,异时可诉,须当再推。或谓如不欲再兴狱,而押仁恕赴台取一审状。其意大抵以挚与彦若婚姻家,事在嫌疑,故力论不已。又皆通诋彦若为前不合妄乞移狱,是上书不实。又云谓浚报雠是诬告,乞重行责。挚闻诸公于上前说彦若以从官诚不宜辄上言,子有罪,听官司治之可也。然彦若父子之情迫切,而言止乞移推尔,谓为不实诬告,非也。言者既不止,遂增仁恕以陈州编管。彦若三不允,而请宫观不已,至是乃有此命。言者惟贾易、杨畏、安鼎,皆言仁恕恃亲党作过,意谓挚也。此事挚首曾面奏,以亲嫌,恐招言者指,且文字不敢与闻,故终始不知其议。每奏及此,先下殿(《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六○注文引。)。
/(元祐六年七月辛酉)彦若四奏乞外祠,今得在京,疑其未敢安也。是日内降□章,其间安鼎、杨畏皆言彦若,贾易乃别论常事。前日易与鼎对后,章不即下,人籍籍谓彦若因及挚。今日方降出,则无所及挚。又谓彦若笃学有纯德,若不能言,而中甚刚,然暗于世故,一切不治人事,与人少意,长厚君子人也。救仁恕事虽出于一时迫切妄作,要是父子之爱,难深责之。而言者急攻不释,独以挚故耳。作责词者极口诋之,殊非正言,无一人辨之者。六月二十八日彦若先罢侍读,今又罢学士。
按:《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六一注文引。
论除授当经二府疏(熙宁九年正月) 北宋 · 蔡承禧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一○、《国朝诸臣奏议》卷四七、《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七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三七、《大学衍义补》卷一二○、《经世八编》卷一九二、《右编》卷八
臣伏睹近日命赵卨为安南招讨使,李宪为之副,外议纷纷,皆云不自二府,此虽陛下择才之明,亦必与大臣商议。又曰,宪所陈请多不经由二府,径批圣语下招讨司。此果有之乎?是非之间,臣未易以臆决,风传之事,或难尽信。然若无其由,安得此语?臣职居风宪,义不可隐,茍有闻见,宜以悉陈。臣窃以人君之职在知言,以言任人,既难偏用,则先参验其平日之素行,又考察其今日之所能。凡所行所能已先参考,则曰功曰效,从可类求。自小官而至大吏,自大吏而至大臣,及夫参预政机,与图枢要,任既重矣,察亦至矣。故古之知治之君,不以疑大臣为嘉谋,以择大臣为重事。若夫道不足以简人君之心,行不足以孚天下之众,所措乖戾,所为谄邪,则敷告外廷,去之可也。至于使居其职,而不责以所任之事,使充其位,而不责以所行之言;内计定而外言得以转移,近习进而辅政之语得以侵夺;或文符直行而不领属于公府,或论议阴进而不关决于枢廷;则灭裂纪纲,何莫由此!谅朝廷以为事之大者,必须佥谋,已令大臣详论,事之小者不欲迂滞,祇使小臣开陈;或患其宛转而虚有留难,或以其迫急而不暇详问。夫王言之出,尤在谨微其初,小不留神,其后遂为故事。某日某事稍系政经,已尝不下二府;某日某事不系国体,何缘却关外司。乐便疾于一时,忘几微于后日,一启其渐,寖难改更。况于边廷,休戚至重。且命大臣者,所以同安危而系休戚者也。今至烦莫若边琐,至重莫若将臣,而有不预焉,则大臣之能知其任者必皆自疑,莫敢安其处矣;既不敢安其处,则同心同德之义亏矣。大臣之罢软者必曰,势位已极矣,上已为之,而又以力争,则获专权之咎矣。大臣之不胜其任者,必曰,此出于圣旨,我何预哉!是与其能者为自疑之端,不才者为容身之地,积此而往,岂国家之利邪!而又君逸臣劳,势自当尔;主忧臣辱,事皆固然。未有君宵旰于上,而使臣得燕安于其官;主忧劳于中,而使臣乃恬然于其下者也。臣不必远引古今,以国朝言之。章圣皇帝责谓李穆:「天旱如此,盈车载俸,于汝安乎」?可谓能知责辅弼之方矣。太祖以王著醉于玉堂,而悉逐御史,此可谓能责弹劾之臣矣。盖平日不侵其所职,则后日可责以有成。臣伏睹近世朝廷所以责臣下者至轻,群臣所以自任其责者尤鲜。二府侵夺寺监之职,寺监侵外任监司之职,监司侵州县之职。方今之弊在所革除,岂可相承?上下如此,则恐权纲一紊,拯之则难。臣欲乞除命大臣台谏之外,事无巨细,非经二府者不得施行。其乞不下两府者悉传以法。其大臣或可疑,若不堪其任者,速令罢免。如二府之论或有异同,陛下总揽其成,裁断其可而后行,庶尽帝王容下之美,大臣无诿上之咎,人人自任其责,君臣之间各尽其道。
王崇拯可遥郡刺史制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五一、《苏文忠公全集》卷三八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敕具官王崇拯:刺史汉官,秩六百石,魏晋以来,皆牧守之任。今虽以为勇爵,然非亲贤勋旧,不在此选。尔入直禁省,出分虎符,兵民所宜,选寄滋重。有司言尔,累劳当迁。益修厥官,以应名实。可。
奉使契丹二十八首 其一 赠知雄州王崇拯二首 北宋 · 苏辙
七言律诗 押阳韵 创作地点:河北省保定市雄县
赵北燕南古战场,何年千里作方塘。
烟波坐觉胡尘远,皮币遥知国计长。
胜处旧闻荷覆(宋文集本作映)水,此行犹及蟹经霜。
使君约我南来饮,人日河桥柳正黄(自注:生辰使例以人日还至雄州。)。
奉使契丹二十八首 其二 赠知雄州王崇拯二首 北宋 · 苏辙
七言律诗 押寒韵 创作地点:河北省保定市雄县
城里都无一寸闲,城头野水四汗漫。
与君但对湖光饮,久病偏须酒令宽。
何氏沟塍布棋局,李君智略走珠槃。
应存父老犹能说,有意功名未必难。
又论章惇疏 北宋 · 任伯雨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四五、《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八一、《宋代蜀文辑存》卷三○
臣闻古人有言曰:「虑善以动,动惟厥时。时至不行,反受其殃」。此忠臣之所当行,而明主之所宜虑也。章惇罪恶既大,陛下不复听信,犹在相位,岂所宜哉!且惇尝求去,而陛下不许,此固足以彰圣人宽大之德。然而疑则不用,用则勿疑,乃圣主任臣之法。疑而用之,实为不可。陛下之所以未从其请者,不过以先帝山陵在近,不欲以使事改付他人而已。若审如此,所谓执一而废百也。祖宗故事,山陵命使,必以先朝宰相。是以丁谓既去,则改命冯拯;王圭既死,而蔡确代之。拯之与确,皆是旧相,当时若无旧相,亦须改命他人。执一守株,非所以权大事也。今自惇之外,先朝旧相未致仕者更有一人,范纯仁是也。虽以奸党得罪,而天下皆以为贤;虽有目疾,而其心不盲。陛下若举而相之,可以收天下之心。昔先帝起惇于谪籍之中,欲用纯仁,自有此例。若纯仁以疾不来,则是去就在纯仁者也。擢任辅相,事出独断。自唐以来,虽见任宰相,不得预闻。臣以孤外之踪,遽敢及此者,臣非敢荐纯仁也,为陛下思所以去惇之策无出于此也。臣请缕缕言之。盖自绍圣以来,蔡卞造作奸言,假托经义,负诬神考,轻欺先帝,唱为国是,以行其私。凡惇之所行为天下之害者,其谋皆发于卞,干纪紊政,其事不一。然原其乖背之始,则不过妄论「继述」两字而已。用孟庄子之小孝,违武王之大孝,务以恶名,胁持上下。二圣已察其欺伪,而卞等不悛,持此益固,论夫妇之终始,语兄弟之厚薄,阴谋密计,何所不至。当此之时,陛下若斥逐章惇,而不以宰相为山陵使,彼必以谓陛下不厚于泰陵矣。然则惇未可以斥逐也。今其请去,则不可不从也。永泰陵使不可以他人为也,然必先朝宰相为之,然后可也。设使惇未肯求退,则在陛下,似亦难处。今惇自请,则不过许之而已矣,何所疑哉?然而欲命先朝宰相以代山陵使,则舍范纯仁其谁乎?臣谓陛下若相纯仁,则可以慰天下思贤之心,可以示二圣用平之意,可使有罪之人必无反侧,则是一举而众美具也。出命之日,永泰使事权付先朝执政,以待纯仁之来;若纯仁不来,则权付之人自可行矣。非是不使旧相,盖由旧相辞免,则次官将命,于理为顺。又况纯仁目疾,自不妨陛下他日别命宜相之人也。臣愚不避小嫌,竭忠尽虑,若蒙省察,速使惇去左右,则忘身徇国之人始敢安枕而卧矣。时不可失,机不可玩,愿陛下深念而决行之也。天下之故,反覆无常,当以人事,辅成天意。古人既往之迹,可證可验,非臣笔端所可具述。臣不胜拳拳爱君之心,惟陛下赦其僭易,采其所言,断而行之。天下幸甚!
〔贴黄〕臣十一日劄子云:「祔庙以前,且当明辨邪正;躬揽以后,乃可大明黜陟」。诚恐惇等未去之时,机事不密,为害不细。伏望陛下用臣前章,且以职名出惇于外,然后合集众智,共议典刑。缓而不迫,举事必当。先朝宰相苏颂致仕,命为中太一宫使,纯仁若以疾不来,则此例似可行也。若得纯仁居京,则有事可以访问。养老乞言,无大于此,何必过示优假,如司空重事之类,使其处此而不安乎?范纯仁乃臣妻党之亲,臣虽未识纯仁之面,而今日之言,不能无嫌。臣不敢以小嫌而废公议也。
熙河路分兵置将诏(熙宁八年三月癸巳) 北宋 · 宋神宗
出处:全宋文卷二四六二、《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六一
分熙河路正兵三万三千,参以弓箭手、寨户、蕃兵,为四将。以都钤辖王君万为第一将,都监王崇拯副之;钤辖韩存宝为第二将,李浩副之;桑湜为第三将,都巡检王湛副之;钤辖刘惟吉为第四将,都监马忠副之。仍诏湛权发遣本路都监,其下蕃军马随地远近分隶诸将,令本将选官训练,经略司度无边事,即令正副将每季互往下蕃州军提举教阅。
河北河东陕西路各选文武官一员提举义勇保甲诏(元丰三年六月丙午) 北宋 · 宋神宗
出处:全宋文卷二四九二、《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五、《宋会要辑稿》兵二之一七(第七册第六七八○页)
河北、河东、陕西路各选文武官一员提举义勇、保甲。武臣提举义勇、保甲兼提点刑狱,文臣提点刑狱兼提举义勇、保甲。自今五路提点刑狱准此。东上閤门使荣州刺史狄咨、河北西路权判都水监都官员外郎刘定、河北东路东上閤门副使王崇拯、权判刑部集贤校理黄廉并河东路引进副使张山甫、永兴等路权判兵部太常博士李深、秦凤等路提点河北西路刑狱杜常、提点永兴军等路刑狱叶康直,并就领其事。
支京东路元丰六年盐息钱付王崇拯买马御批(元丰六年九月乙巳) 北宋 · 宋神宗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一五、《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三九
提举河东路保甲王崇拯建议本路教骑人以十分为率,从上二分,依麟府路和市为价,每匹官给钱二十五千,责令买及格马,依五年买足。据见管人二分,当得六千九百一十八匹,为价钱十七万二千九百五十缗,可支京东路元丰六年上半年盐息钱,不足,即续支下半年。令京东路转运副使吴居厚便置以往付王崇拯,月具马买数以闻。其请给之际,官私人有分毫取与,并依在京河仓法。
赐刘友端御批 北宋 · 宋神宗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一九
勘会本路保甲近日已来,频有生事,如数十人群行盗斫榆柳,及强入镇市典质物色,并赶逐巡检等不少,显是巡教官不得人,有以致之,及提举司失于讥察。缘上件民兵是第一件朝廷大法,深恐因循损害,可面谕狄咨等更切用心,多方防范照管,及仰躬亲火急前去上项曾经生事去处,体量因依闻奏。如河东与本路密迩,缘提举官王崇拯为事密细,分外用心职事,至今保丁事艺亦已增进,凡百并得安贴。可亦谕与狄咨,使知原委。
按:《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四三原注。
再上邵提举书 北宋 · 张耒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五三
昔韩退之以书三见宰相,以自献其所有,至于一再而未售也,则又激讦奋厉以动之。嗟乎!其言亦少诋矣。退之平生,其有求于人以济所欲者非一也。甚哉!武夫军师苟有势力可以拯之于贫贱者,皆一往而尝之,善辞以导其心,高言以动其意,挟书怀刺,趋走于当位者之门,既晚而后少得所欲。读其书,未尝不悲之。夫如愈之文章,类非随世汩没,待其自达而后见于世者也,何其取知于人,若是其劳哉!至其人之不吾知也,以退之之好刚自信,有以自乐于道义之际,视世之夸者,不一动其心,宜其邈然自绝与两忘,长往而不顾。夫何其忍耻降志,庶几万一之遇,又若是其劳且不厌也?繇是观之,则人之狭其所有,无所待而见于世者实难。视人之知与不知,一不介其意,人不吾知而遂止者,又难也。若人之能薄矣,一日而三号于通衢,庶几有闻。而或者之车败于奔驰,足跅于步趋,败尺而就寸,求百而冀一。其始也赧然自羞,退而观古之君子,皆未免乎此,则人自恕而有待。夫功名之会,天下之至难也,使皆畏劳避辱,不肯少抑以有所就,则事功之成者或寡矣(《柯山集拾遗》卷一二。又见《苏门六君子文粹》卷一八,《圣宋文选》卷二八。)。
肯:原脱,据殿本补。
送王棫 北宋 · 王崇拯
七言律诗 押庚韵
渭城杨柳已青青,强住行人听渭城。
不问使车归路远,且从樽酒满杯倾。
相逢洮塞休兵后,此去秦州照眼明。
若立螭头借前箸,且教充国事春耕(宋阮阅《诗话总龟》前集卷四一引《王直方诗话》)。
《诗话总龟》:王崇拯字拯之,与先君同在熙河。先君自熙河入京,相别于中涂,送先君云云。
再论章惇劄子 北宋 · 陈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八一、《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一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闻古人有言曰:「虑善以动,动惟厥时,时至不行,反受其殃」。此忠臣之所当行,而明主之所宜虑也。章惇罪恶既大,陛下不复听信,犹在相位,岂所宜哉?且惇尝求去,而陛下不许,此固足以彰圣人宽大之德,然而疑则不用,用则勿疑,乃圣主任臣之法,疑而用之,实为不可。陛下之所以未从其请者,不过以先帝山陵在近,不欲以使事改付他人而已。若审如此,所谓执一而废百也。祖宗故事,山陵命使,必以先朝宰相。是以丁谓既去,则改命冯拯,王圭既死,而蔡确代之。拯之与确,皆是旧相。当时若无旧相,亦须改命他人,执一守株,非所以权大事也。今自惇之外,先朝旧相未致仕者,更有一人,范纯仁是也。虽以奸党得罪,而天下皆以为贤;虽有目疾,而其心不盲。陛下若举而相之,可以收天下之心。昔先帝起惇于谪籍之中,欲用纯仁,自有此例。若纯仁以疾不来,则是去就在纯仁者也。擢任辅相,事出独断,自唐以来,虽见任宰相,不得预闻。臣以孤外之踪,遽敢及此者,臣非敢荐纯仁也,为陛下思所以去惇之策,无出于此也。臣请缕缕言之。盖自绍圣以来,蔡卞造作奸言,假托经义,负诬神考,轻欺先帝,唱为国是,以行其私。凡惇之所行为天下之害者,其谋皆发于卞。干纪紊政,其事不一。然原其乖背之始,则不过妄论继述两字而已。用孟庄子之小孝,违武王之大孝,务以恶名,胁持上下。二圣已察其欺伪,而卞等不悛,持此益固。论夫妇之终始,语兄弟之厚薄,阴谋密计,何所不至。当此之时,陛下若斥逐章惇,而不以宰相为山陵使,彼必以谓陛下不厚于泰陵矣,然则惇未可以斥逐也。今其请去,则不可不从也。永泰陵使不可以他人为也,然必先朝宰相为之,然后可也。设使惇未肯求退,则在陛下似亦难处。今惇自请,则不过许之而已矣,何所疑哉?然而欲命先朝宰相以代山陵使,则舍范纯仁其谁乎?臣谓陛下若相纯仁,则可以慰天下思贤之心,可以示二圣用平之意,可使有罪之人必无反侧,则是一举而众美具也。出命之日,永泰使事权付先朝执政,以待纯仁之来。若纯仁不来,则权付之人,自可行矣。非是不使旧相,盖由旧相辞免,则次官将命,于理为顺。又况纯仁目疾,自不妨陛下他日别命宜相之人也。臣愚不避小嫌,竭忠尽虑,若蒙省察,速使惇去左右,则忘身徇国之人始敢安枕而卧矣。时不可失,机不可玩,愿陛下深念而决行之也。天下之故,反覆无常,当以人事辅成天意。古人既往之迹可證可验,非臣笔端所可具述。臣不胜拳拳爱君之心,惟陛下赦其僭易,采其所言,断而行之,天下幸甚。
〔贴黄〕臣十一日劄子云:「祔庙以前,且当明辨邪正;躬揽以后,乃可大明黜陟」。诚恐惇等未去之时,机事不密,为害不细。伏望陛下用臣前章,且以职名出惇于外,然后合集众智,共议典刑,缓而不迫,举事必当。先朝宰相苏颂致仕,命为中太一宫使。纯仁若以疾不来,则此例似可行也。若得纯仁居京,则有事可以访问,养老乞言,无大于此,何必过示优假,如司空重事之类,使其处此而不安乎?范纯仁乃臣妻党之亲,臣虽未识纯仁之面,而今日之言,不能无嫌,臣不敢以小嫌而废公议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