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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故宝谟阁待制致仕赠通议大夫陈公行状 南宋 · 蔡幼学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八一
公讳傅良字君举姓陈氏
其先自闽徙温州瑞安县之帆游乡,至公八世矣。
曾祖靖,祖邦,皆有隐德。
考彬,深于易学,洁行自晦,乡里称为长者,以公贵累赠朝请大夫,妣徐氏,赠令人。
公英迈不群,彊学笃志。
其为文出人意表,自成一家,人相与传诵,岁从游者常数百人。
宗正少卿郑公伯熊大理正薛公季宣皆以经学行义闻于天下,公每见二公,必孜孜求益,脩弟子之礼。
一日,与薛公语,恍然若有所失,乃独潜心《易》、《论语》二书,求古圣贤所以穷理尽性之要,近思深探,弗造其极致弗措也。
既而薛公晋陵,公往从之。
薛公与公语合,喜甚,益相与考论三代秦汉以还兴亡否泰之故,与礼乐刑政损益同异之际。
盖于书无所不观,亦无所不讲,经年而后别去。
还过都城,始识侍讲张公栻著作郎吕公祖谦,数请间扣以为学大指,互相发明。
二公亦喜得友,恨见公之晚。
是岁乾道六年也。
其秋太学国子祭酒芮公晔雅闻公名,亲访公于所隶斋,见其二子,且即以公为学谕,俾为诸生讲说经义。
公以非故事固辞,芮公不可,公遂谒告去,从容天台、雁荡间,益究其学。
越二年,礼部以名闻,孝宗方锐志治功,慨然慕唐太宗之为人,于是临轩,以太宗事策新进士
公对言:「陛下有无我之量,而累于自喜;
有知人之明,而累于自恃。
是以十有一年于兹,而治绩未进于古,下情犹郁,公论犹沮,士大夫犹有怀不敢尽」。
且以太宗求谏崇儒等事,反复规讽,其言深婉切至。
有司奇之,将请寘第一,或议不合,犹在甲科。
当是时,公名震天下,其文流入夷貊。
迪功郎泰州州学教授,未赴。
参知政事龚公茂良孝宗称公之材,持除太学录
车驾幸学,改承奉郎
居岁馀,力求外补。
吕公方在三馆,谓公曰:「盍少留」?
公曰:「出处之义,不敢不谨其始也」。
添差通判福建
丞相梁公克家领帅事,委成于公,公为之画,凡一路若郡所当兴废,及讼狱之曲直,一裁以义,无所回屈。
疆禦者不得售其私,始忌且怨。
州人有方在谏省者,论公,罢之。
居二年,主管台州崇道观
又二年,差知桂阳军
又三年,乃之官。
居閒既久,日覃思于六经,将有所述,以开后学。
一室萧然,与士友终日澹如也。
桂阳,首为教条,戒其吏以徙善远罪,谕其民以孝弟姻睦。
人感公德意,不严而化。
蠲民宿负及县月输之未入者,凡廪藏受输以例取赢者悉裁之。
明条目,简文移,县得达情于郡,而吏无所容奸,郡计自裕。
岁小旱,预出钱籴于旁郡,置数场以粜,粜已复籴,循环不乏。
又听民以薪易官粟,或就役于官食其力,民无饥者。
连帅潘公畤以缗钱五千助籴,公益以郡钱,立式贷之,约岁登偿,及期不复索。
光宗受禅,除提举湖南常平茶盐。
去郡,老稚遮送不绝。
明年,就除转运判官
湖湘民无子孙者,率以异姓为后,吏利其赀,辄没入之。
公曰:「使人绝祀,非政也,况养遗弃固有法」。
存其后者几二千家。
潭州常平且四十万,而全、永、道等州数绝少,无以备歉岁。
公曰:「移多益寡,使者职也」。
既掌漕,犹摄庾事,乃令诸州各留岁运以益常平,以潭之常平代其输。
郡告乏者,减其送漕司之钱。
民输折苗钱重,为损其直。
潭州槠州市酒课,岁尝至缗钱二十万,遂以配于民为额。
公摄州事,按旧籍顿减之,民得少纾。
提点浙西刑狱,过阙,留为吏部员外郎
论对奏言:「艺祖皇帝垂裕后人,专以爱惜民力为本。
熙宁以来,用事者始取艺祖约束一切纷更之,诸路上供岁额增于祥符一倍。
崇宁修上供格,颁之天下,率增至十数倍。
其他杂敛,则熙宁以常平宽剩、禁军阙额之类,今项封桩而无额。
上供起于元丰,经制起于宣和,总制、月桩起于绍兴,皆迄今为额,折帛和买之类又不与焉。
茶引尽归于都茶场,盐钞尽归于榷货务,秋苗斛斗十八九归于纲运。
州县无以供,则豪夺于民,民困极矣。
方今之患,何但夷狄,盖天命之永不永,在民力之宽不宽耳,岂不甚可畏哉!
陛下宜以救民穷为己任,推行艺祖未泯之泽,以为万世无疆之休」。
且言:「今天下之力竭于养兵,而莫甚于江上之军。
都统司谓之御前军马,虽朝廷不得知;
总领所谓之大军钱粮,虽版曹不得与。
于是中外之势分,而事权不一,施行不专,虽欲宽民,其道无繇。
诚使都统司之兵与向者在制置司无异,总领所之财与向者在转运司无异,则中外为一体;
中外一体,则宽民力可得而议矣」。
上从容嘉纳,谓公曰:「朕思见卿久矣,卿学问深醇,著书必多,可悉以进也」。
遂迁秘书少监
公进《周礼说》,以《格君心》、《正朝纲》、《均国势》为目,目各四篇。
实录院检讨官,选兼皇子嘉王赞读
公以为王者之学,经世为,祖宗成宪,尤当先知,乃纂次建隆以来行事之要,为王讲诵大指。
每至立国规摹,必历叙累朝因革利害,附见其下,本末粲然,如示诸掌。
绍熙三年十二月,擢起居舍人
四年正月,兼权中书舍人
先是上少不豫,群臣奏请,或弗时决,公言:「一国之势譬如一身,少有壅底,便生疾恙。
若今日迁延某事,明日阻节某人,人心益玩,主势益轻,设有奸憸,乘时为利,则中外之情不接,威福之柄可移。
虽是擅传旨挥,将亦无从觉察。
陛下何不务自宽大,以怡精神,出则从顺动之宜,居则享燕閒之福,而乃徒速无故之谤,且贻万一之忧哉」!
又言:「人主不自彊,则谗间迎合之计得以乘之。
因其厌省览也,则有以好名之说中伤忠谠;
因其惮改作也,则有以生事之说沮坏事功。
凡若此,皆谗间也。
因其近声色也,则有以勿问外人之说固结宫禁;
因其乐燕饮也,则有以勿亲小事之说窃弄威福。
凡若此,皆迎合也。
谗间之计中,则君子日疏;
迎合之计中,则小人日亲。
而其极至于天变不告,边警不闻,如是而天下不多事者,未之有也」。
给事中嘉王翊善黄公裳以封还除目改兵部侍郎,公言:「给舍封駮,是谓官守,若以为是,则当听从;
若以为非,则当罢黜。
今阴废其言而阳迁其官,是非不明,赏罚倒置,不谓清时,有此过举。
乞令依旧供职,以释在廷之疑」。
池州副都统制逢原就除都统制,公言:「逢原专横掊尅,士伍咸怨。
淮西总领郑湜姑按其偏将以警之,逢原惧而自劾,方诏放罪,不应信宿之间,遽有迁擢」。
诏依已降旨挥,公复缴论之。
陈源入内内侍省押班给事中駮之,不可以书读矣,公言:「僭侈专横,得罪高宗,投窜远方,籍入家产。
及许逐便以来,间有恩命,则臣僚相继论奏,悉蒙开纳。
今琐闼迫于天威,黾俛书读,臣必不敢奉诏草词」。
内批张子仁节度使,公言:「留正辅相初政,于今五年,待罪郊外,而去留未决。
赵雄以前宰相起帅江西,抱病告终,而恤典不及。
西陲拥兵十万,吴珽物故,择代不可不谨,恤终不可不至,而屏去申奏,以为失实。
当此时也,乃遽独加恩于勋旧之家,轻重不伦,先后失序,臣深为圣明惜之」。
子仁系勋臣子,可与书行,公又言:「报答旧劳,孰与辅初政者之为亲?
矜怜后裔,孰与专帅阃者之为重?
陛下傥下察末议,少霁威严,天意豁然,群疑冰释。
事关廊庙,则立赐施行,忧在疆埸,则亟须处置,庶几国家尊荣,朝野欣豫」。
奏虽不报,然陈源竟不命词,张子仁亦不果授。
越是岁十二月,迁起居郎
公言:「陛下覆护臣子,容忍不弃,而不务明其去就之谊。
比有以台官宰属者矣,陛下皆出之,俄而并召,并用为卿将,孰是孰非耶?
有以后省駮从班者矣,陛下为罢给事中,已而并除职名,一去为郡,一为王府官,然则是俱有罪耳。
有以谏官疏大臣者矣,陛下欲并用之,大臣乞去不得请,谏官乞去又不得请,然则是俱贤耳。
至如臣不度疏贱,论奏内侍不当为知省官,陛下虽纳臣之章,不行词,不赋禄,而其人至今出入禁闼,与见任无异,则是中书后省黄门相持不决,尤所未喻。
愿陛下明人臣去就之谊,自不肖臣始」。
时上疾犹未平,重华之朝稍阙,大臣而下,交进更谏。
公自以受知最深,每入对,必以父子天性及古今祸福安危之际委曲开陈,期以感悟上心,上亦为之动。
孝宗有疾,公踰旬三请对,以为:「两年以来,以不过宫谏者多矣,陛下间或听之,亦无过勉彊一出。
臣独私念,陛下特误有所疑,积忧成疾,以至于此。
每于陛下心事之间,反覆开明,至于深入切中,陛下为臣倾倒,一无隐情。
然而今日确许,明日中变。
以误为实,而开无端之衅;
以疑为信,而成不疗之疾。
是陛下自贻祸也」。
公敷奏剀切,上未能听,因面乞纳禄,不许,最后复言:「今天下本无事,而陛下以忧疑失人心。
若圣意释然,则群情自解,转祸为福,不过反掌之间。
臣言不足听,当永辞阙庭,是以复论人心可畏之说,愿陛下亟图之」。
是日公论谏益切,度上意弗回,乃上致仕之奏。
上曰:「甚好甚好」。
公退,则申尚书省,自免而归。
秘阁修撰,复兼嘉王赞读,公辞不拜。
今上受内禅三日,诏公归班。
四日,除中书舍人,公三辞而后受。
未至,命兼侍讲
时方博延名德之士进诸朝廷,知潭州朱公熹召为焕章阁待制,侍经筵,与公同日造朝,班行相庆。
公入见,首言:「陛下嗣守丕图,宜上稽孝宗明断总揽之政,兼体上皇隆宽不自用之美,参酌两朝治体,择其为天下后世便者兼行之」。
知阁门事谢渊皇太后亲弟,特给全俸,今同知枢密院事楼公钥时为给事中,封还录黄。
公言:「楼钥所駮允当,望追寝前命。
臣失于论奏,乞正卤莽之罪」。
因言:「陛下临御未久,每事当遵守法度。
近因臣下妄有陈乞,往往直降内批,或与差遣,或添请给、人从。
深恐自此,浸开倖门。
愿陛下念付托之重,加兢惧之诚,凡宫禁请求,断勿垂听」。
直学士院
会有诏,朱熹与在外宫观,公请对,将陈其不可,诏俟别日宣引。
公连疏言:「朱熹三朝故老,难进易退,欣慕圣明,幡然一出,天下相贺,以为得人
则进退之间,岂宜容易?
内批之下,举朝失色,臣不敢书行」。
后四日,诏朱熹宝文阁待制,与郡。
未几,以公兼实录院同修撰
公以史事宜有专官,再辞不许。
阜陵复土,上始自重华宫入居大内
公首请增置谏员,收用恬退之士,诏问民间疾苦。
上雅敬公,每对必虚己以听。
始,上在潜邸,寮寀因诞日以诗为寿,公与翊善黄公诗皆以开导德性,冀有所规益。
上感二公意,各亲书其诗谢之。
于是,上屡趣公为跋语刊石,同进者以上眷公厚,始多忌之。
知阁门事韩侂胄浸窃威福,倚言路以排斥忠正,有上章诋公者,诏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庆元二年夏,言者复交章诋公,诏降三官,罢宫观
公屏居杜门,一意韬晦,榜所居室曰「止斋」,日徜徉其间。
宾至,则相与讲论经史,亹亹不厌。
故旧之在朝者,或因人问公起居,公皇恐逊谢而已。
嘉泰二年正月,诏复元官,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三年,起知泉州
公以疾力辞,许之,授集英殿修撰
疾益侵,请谢事,授宝谟阁待制
其年十有一月丙子卒于家。
属纩,酌酒与兄诀,凝然而逝,年止六十有七。
积阶至朝议大夫,爵永嘉县
讣闻,赠通议大夫
娶张氏,主管礼兵部架阁文字孝恺之女,封令人,以妇德称,先公八年卒。
子男二人,师辙,承务郎、新监临安府盐官县买纳盐场
师朴承务郎
女七人:长适迪功郎、新光化军司理参军潘子顺,先卒;
次适从政郎福州连江县丞薛师雍
次适迪功郎、新处州儒学教授林子熙;
次适迪功郎、新福州连江县尉徐冲
次适进士张绍
次适进士张畴
次未行。
孙女一人。
开禧元年三月庚寅,师辙等奉公之丧,合葬于所居前山令人之兆。
公刚毅洞达,宽博乐易。
其为学先于致知,充以涵养,默识自得,不可企及。
而笃于躬行,周于人情事物,兼博约,贯精粗,不倚于一偏。
与同志论学,必以兢业为先,盖其所自用功处也。
事兄恭谨,终老不懈。
自奉清约,闺门肃然。
其接人委曲周尽,人人得其欢心。
汲引后进,如恐不及;
小善曲艺,奖予无倦。
士多不远数千里,乐从公游,公随其所长,诱掖磨琢,以成其材。
在湘中,奉诏荐湖广之士,以今四川安抚制置使吴公猎为称首。
其他如宋文仲、杨炤、蒋砺,皆一时之选。
及在后省丞相留公正、知枢密院事胡公晋臣数访人物,公为言某人有德,某人有材,宜兼收而器使之,毋有所偏废。
二公以公言,多所引用,公未尝以语人也。
公早有重名,媢疾者众,往往为谤语以中伤公。
故当孝宗有为之时,主上愿治之始,而不得少安于朝,退而家食者前后且二十年。
比上念公,起镇名藩,天下期以复用,而公已病笃矣。
卒之日,室无馀赀,田不过二顷,其葬也,资友朋之赙以集事,然后诱沮公者始皆愧服。
公在三山,阅故府所藏累朝诏条,凡财赋源流,国史所不尽载者,考之悉得其要领。
常以为祖宗德泽深厚,而后来有司乘时易令,取民之数乃过于前代,宜有以变而通之。
故一见光宗,首陈其要;
及转对,则乞议免役钱;
进故事,则乞除身丁钱;
至上初亲政,则又乞出内帑版曹经费,少宽催理,以纾民力。
然皆言之而未及用,天下不少被其泽也。
公既没之四年,上诛韩侂胄,尽黜其党,一时故老为侂胄所排斥者收用略尽。
使公尚在,得复见上,以素所考论次第条奏,见于施行,其所补岂有浅浅哉。
公有《毛氏诗解诂》二十卷,《周礼说》三卷,《春秋后传》十五卷,《左氏章指》三十卷,《读书谱》一卷,《建隆编》一卷,《制诰集》五卷,《文集》三十卷。
公深于《春秋》,其于王霸尊卑、华夷消长之际,及乱臣贼子之所由来,发明独至。
又以为左氏最有功于经,能存其所不书,以实其所书,故作《章指》以明笔削之义。
楼钥为之序曰:「自有《春秋》以来,盖未有此书也」。
平生笃于学《易》,尝为之说,而未及就。
幼学未冠从公游,朝夕侍侧者且十年,公爱而教之,勉以前辈学业。
幼学虽不敏,然佩公之训,不敢自弃,每视公以为出处。
知公独详,敢状其言行之大略,以上于太史氏。
谨状。
嘉定元年十一月日,学生朝议大夫、试尚书吏部侍郎、兼侍讲、兼直学士院蔡幼学状。
按:《止斋先生文集》卷五二《附录》,四部丛刊本。
舒邦佐墓志铭 南宋 · 李大异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七一、《双峰猥稿》卷首、同治《靖安县志》卷一二
公讳邦佐字辅国,后更字平叔隆兴府靖安县人
曾祖达先,祖机,父茂,皆有潜德。
父赠承事郎,母李氏赠孺人
公自幼颖悟不群,读书过目辄解,学聚问辨,日启岁益,卓然有成。
初以辞赋绚丽见推先达,值朝廷兼设经义、词赋科,益讨论坟典,求为有用之学,蜚声文场,亟预宾选。
淳熙八年进士,初授鄂州蒲圻簿。
会有旨并簿与尉为一,改潭州善化簿。
公谓朱墨勾稽一不谨审,则催科重复,蠹弊丛生,乃悉心清釐,日力不足,继之以夜,吏奸为之顿销。
长沙输送苗米踰三十万斛,郡委公与户掾公肃领其事,区处合宜,未尝多取其赢,民皆德之,有「今年官米两平量」之谣,盖语实也。
公每晨起受输送,逮暮乃罢,凡所需微物,下至乌薪,亦携以自随。
郡以每岁输纳例有所馈,号曰优润钱公举而寄诸县帑。
其后公将瓜代,复有所赆,公合所得悉返诸县,以簿廨圮毁,请留为缮修费,潭人皆服其廉。
宁乡告旱,连帅潘公畤知公贤,贻牒专委之。
是时官疑诉者失实,遍谕诸乡,诉不实许人告。
民惧,俱不敢诉。
公白于郡,宽首告之禁,由是实旱者乃敢有辞,连帅韪之。
用荐书授文林郎,调衡州录事参军
公以明谨用刑,哀矜折狱,人皆称之。
尝有欲锻鍊者,公曰吾不能为阿曲,但当穿扉屦以归耳。
时囚系者或以饥寒瘐死狱中,公命为衾裯饮食及禦寒却暑之具,靡一不整。
茶陵县倪氏子诉胥长良佐受赇,逮鞠正则尝许而未受,守倅临问,将并诉者罪之。
公言吏蠹易滋,民冤难伸,于是诉者得从末减。
未几,祥刑使者因阅积牍,见公辨论之语,深贤之,乃并县胥郡吏皆置于理。
有宗室子击娼优于邸舍而误入主人之室,破其寝帐什器,厢官白于郡,以白昼持杖之罪罪之。
守怒,将闻于朝,公言其情本出过误,且无赇可證,竟从宽典。
尝摄宪司检法官,又摄郡佥幕,皆著劳绩。
有翁姓兄弟讼分财不平,宪以成案委检法详阅之。
公得其实,感谕以天性,皆顿首服。
宪命牒旁郡为矜式。
时郡议蠲民赋,公言某乡蠲若干,某户蠲若干,当具数揭诸通衢,其合蠲已输者许豁新赋,庶民得沾实惠。
郡从之,遂为例。
公在衡时,诸部使者多以案牍委公审订。
公酌以情法,凡所拟定,后莫能移。
声华炜然,刺史部刺史皆以荐书闻。
丞相京魏公长宪部,亦畀剡牍,佥谓公当即通籍尚书铨,平步清华矣。
绍熙甲寅岁,忽得末疾,二女一孙皆刲股以进。
连帅朱文公以其家孝友,欲闻于朝,予以祠禄
公先夕梦谒严陵台,留诗有「倒翻江水洗尘颜」之句,慨然有感,乃力乞还山,文公贤而从之。
买舟西归,从容三径,文史自娱,手录《皇朝典故》数巨帙,不以利达萦其胸次。
仿范希文设立义庄以赡乡里,建望烟楼于天泽池上。
见有断炊者,立周以钱粟。
邑旧有学田,为豪家侵佔,税官榷酤,多非法横索,公皆力争之,得复其旧。
盖爱人济物,自其天性然也。
公蚤负盛名,自膺仕籍,当路往往以笺奏属之。
是时周丞相益公永嘉陈紫微皆重公之文行,褒称不置于口。
其与公为文字交并有时名者,则孙从之吴仲权诸人也。
余于公有乡里之谊,虽仕宦相望南朔,不通款密,然于公之文则平昔固已尝鼎一脔,窥豹一斑
而公家所汇《双峰猥稿》者,则手之而不释也。
盖尝评公诗温润而缜密,隽逸而清新,如太羹元酒,素有典则,如琼杯玉斝,烂然可珍。
谓宜径上扉掖,小却犹当在蓬山璧水间,位不满才,为之嘅叹。
然公之为学,先道德而后文章,生平得力在「退为进基,静为动主」二语,朱文公亟称许之。
或出或处,绰然洞见本原也。
嘉泰壬戌岁,公以致仕授通直郎
明年合宫肆霈,锡服朱银。
嘉定甲戌岁十二月八日,公震夙之旦也,子姓皆举觞为寿,情意欢然。
上浣之日,忽语子孙曰:吾将逝矣。
十一日终于正寝,享年七十有八。
公处生死之际,凝然不乱,闻者以为学力致然。
娶闵氏,夙有壸范。
男四:长迥,早世;
次选,肄举子业,有声;
次逸、迈,俱待补上庠
女六人,长适进士刘允中,次适名族向之武,次适待补上庠张绪,次适进士邹镐,次适登仕郎九思,次适乡贡进士允中
孙男十六人:峻、巘、辛、甲、峄、兑、庚、崧、、壬、癸,馀未名。
峻、辛、甲俱待补上庠,巘与癸酉岁计偕。
孙女七人。
曾孙男八人:相、铉、楫、模,馀未名。
曾孙女十人。
公自为寿藏于福寿之源,诸孤将以嘉定八年九月庚申奉柩閟幽穸,公之次嗣选以检正胡公所书行状来请铭。
余于公夙怀缁衣之心,不敢以芜陋辞,乃叙而铭之。
铭曰:
呜呼平叔
文高于今世,行儗于古人。
涖官行己,学出以醇。
使其践登枢要,固当资启沃而赞经纶。
德丰位啬,遇合奚论!
惟有清芬之泽,方将大其家世,昌其子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