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
时段
朝代
“李大东” 相关资源
诗文库
龙图阁学士通奉大夫尚书黄公行状 南宋 · 袁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八○、《絜斋集》卷一三
公讳度,字文叔,系出建宁浦城,后徙婺之金华,今家于绍兴之新昌,六世坟墓在焉。
曾大父讳巽,大父讳惠之,考讳仁静,皆以贤德著称于乡党。
大父事母至孝。
考纯厚而旷达,晚益超悟,欣然有得。
止斋陈舍人傅良闻其语而异之,曰:「此非由师授而得也」。
公生七年而丧母,祖母太孺人俞氏亲拊育之。
始就学,聪警过人,长尤卓荦,慨然有杰出流辈、兴起门户之志。
作科举业,出语惊人,其师秘书郎张渊以为似曾南丰
隆兴之元,擢进士第,寖历清贯,迄位常伯,累封亲为朝奉大夫,命服金紫,赠中奉大夫,妣沈氏、潘氏俱赠硕人
繇白屋起家,赫然震耀,为东州右族
语人物堪重任者,佥言属公。
非志操逸群,岂能成就如此之伟哉!
公初以左迪功郎温州瑞安县
邑濒海,潮坏民田,筑塘以捍之,河行其中,盖永嘉瑞安大河之支别也。
有势力者,围塘外涂地为田,而穴塘引河以溉,民哗然不平。
公摄邑事,命窒之。
穴者复请增置斗门,以水平为准,溢则启,否则闭,均及塘内外田。
参政王公之望为郡,檄公相视。
公言:「惟石冈、月井二处依山,其下有石,置斗门便,他土皆浮虚,不可立斗门
斗门既少,所泄几何。
围田灌溉不足,将不顾水平而穴塘如故。
塘日穿漏,则无以障海矣。
窒之便」。
王公初疑其说,徐悟,乃从之。
邑逋绢三千疋,俾公督焉,期以三日。
请竟一月,许之。
乃阅版簿,责一最甚者,械之狱,得其交通黠吏,窜易簿书之奸,而告之曰:「输所负,释汝」。
且许吏得自言,由是输者日至,未半月,得十之五。
请蠲其馀,毋竭泽。
王公悦,又从之。
岁大疫,挟医巡问,人给之药,而严巫觋诳惑之禁,全活者众。
海寇纵横,朝旨督捕,亲获之,而归其功于一时共事掌土兵者。
止斋闻其贤,欣慕之。
一日来见,未及通谒,望其气貌,迎谓曰:「君非陈君举耶」?
笑曰:「然」。
于是定交,若素相友善者。
侍郎蔡公幼学止斋之高弟,而齿末也,少于公十有六岁。
器重其人,不以辈行为间。
秩满,延止斋家塾,侍郎从之,交情益厚焉。
乾道六年,循左从政郎
张秘书官于朝,数为虞丞相言公之贤,将用之,以议事不合而止。
差充处州州学教授,未至,丁继母忧。
淳熙三年,差分教隆兴,寻两易平江府府学教授
吴地虽繁会,而教养疏略,士风不竞。
公首葺二斋,择有志者居焉。
弦诵有程,讲说不倦,或延之坐上,或亲至其肄业处,为谈经理,设疑叩之,各述所见,为之折衷,日有开益。
来者滋多,增葺而容之。
比终任,所葺殆遍吴中,士子始深于义理之学,经公指授,皆为善士。
十二年,改宣教郎、知秀州嘉兴县
值岁亢旱,日视诸乡高下,察其得雨早晚,博咨于众,具得其详。
州县每以八月听民诉旱,及按视之,刈穫已竟,不可复考。
公请于郡,先一月受词,不旬日即遣官巡行。
又以素所闻者参验之,于是蠲放皆实。
孝宗在御,留意民瘼。
枢密罗公点为常平使者,手书问公所以为旱备,公言:「救荒无出劝分。
米价翔踊,谁不爱惜?
中产力薄,何暇及人,所以皆不乐从,名劝而实彊之。
今虽旱甚,而下乡犹有熟者,愿假常平钱五万缗,籴米三万石。
,米贵已甚,粜如籴价,非甚勿粜,以充常平,无科扰之害,而有赈恤之实,民获其利,而官无所亏」。
罗公难之。
公乃悉召富人,酌其资力,动以诚意,勉其推己及人。
至兴发,则又量地远近,为粜先后;
多寡劳逸,均平无颇
是岁,劝分所粜及献助所给,凡为米三万二千石,给居三之一,减价于市亦三之一。
公每病数十年来,州县救灾,类不满人意,精思方略,至忘寝食,经画精详,纲目具举,侵欺乞取之弊,革之殆尽。
旱之始作也,亟使人籍生齿以上,合济粜之数。
又择乡豪寄居及向来考覈之不实者,许釐正,既详且密,而后县官考焉,又不实,则罚之。
其堤防曲尽如此,同僚犹有疑其侥倖者,公命取其籍,令受粟者自诵其家之丁壮老弱,男女岁数,无一不合,疑者乃服。
患差役之多讼,因旧法而变通之。
坊郭户充役于某都,而别都增产者,不许辄改乡村户。
自狭徙宽者,役于新处,则狭乡常有役户,不偏聚于宽乡。
又保正、保长以通差为便,或都内无以充保长,则选于曾充保正者。
及充保正,则理往日催科之劳,以足今役月日,务通人情。
既以告罗公,遂自行之
为政三年,大得邑人之心。
十六年,光宗嗣位。
九月,有旨令赴都堂审察。
十月监登闻鼓院
绍熙二年五月,除国子监主簿
面对言:「自古人君,莫不因所遭之时,而观天下之动。
今以东南凋瘵之民,奉王业于一隅,事体日开,国力遂屈。
宴安江沱,崇饰华靡,风俗日以浮薄,士大夫日以偷惰。
中原土宇,沦于强敌,祖宗陵寝,隔在异域,岁月既久,雠耻寖忘,此陛下所遭之时也。
而为治三年,未有端绪,朝夕所行,不过乎中外除目,州县期会而已,岂大有为之事业哉!
臣愿乘时赫然,昭明圣志,以示天下,使小大之臣,各展所长,以应陛下之所为」。
其二言:「生民之力弊于兵,天下之势屈于兵,故本朝二百馀年,虽全盛如庆历嘉祐,有司犹患财力之不给。
自驻跸江南,版图仅存天下三之一,而财赋之入过于熙、丰,兵费居十之六。
高宗偃兵息民,而无休养之功;
孝宗恭俭节用,而无富庶之效。
朝廷朝夕讲求裕民之政,而无名科歛,不可蠲减,茶盐榷酤,日求增羡,皆兵之为也。
必欲救天下之患,使稍循古制,莫若复唐府兵。
府兵废已数百年,固未易遽复。
天下募兵几五六十万,亦岂易遽罢。
莫若修复屯田,以渐图之。
自今募兵,有阙勿补,收其衣粮,稍给屯兵,授之田,复其税,教以耕战。
以二十年功力为之,募兵老死且尽,而吾之府卫立矣」。
其三言:「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以广记备言为体,观者每患其繁,乞选命诸儒,节录以进。
艺祖京师,市不易肆,平五彊国,尽收天下生杀予夺之权,其神谟圣略,至宏远也;
仁宗天覆地载,四十二年,其仁泽在人心,至深厚也;
神宗厉精为治,整齐法度,为子孙万世之业,其立纲陈纪,至精密也;
自王师既平河东,遂征燕蓟,而边疆始扰;
自东封西祀,用度寖广,而财计日屈;
绍圣至崇宁,小人倾君子,而国势遂移;
宣和至靖康,金人乘中国,而国势益弱。
凡此皆系治忽盛衰,当知其所以然者,深求列圣之迹,精察义理之会,则操纵取舍,皆有楷模矣」。
上深然之。
公又乞令侍从讲读官反覆议论治忽所系,上曰:「读书须与人激扬,义理乃见」。
遂取《长编》于国子监,又取诸秘书省,令经筵节录。
上始闻养兵之费,嗟叹良久,令条具屯田、府兵之便,公申述十二篇上之。
又言:「国家向来彊盛,垂百五十六年,古所未有,一旦兵革之祸,亦古所无,皆非偶然者。
惟陛下留神考察,明于祖宗立国之大意,体统既正,庶事何患不理」。
三年七月,迁国子监丞
上久不朝重华宫,遇过宫日,辄报免。
一日,将恭请两宫置酒慈福,至日中而辍。
又一日,将诣重华,有司奉车,宰执侍从扈跸,卫兵巡徼,日曛而竟不出。
公上疏谏曰:「陛下之事寿皇,犹嘉王之事陛下也。
嘉王日当朝谒,忽无故历时而不朝,陛下能不怪其然乎?
不朝既久,忽欲趁赴朝参,班定而不果入;
又欲置酒宫中,席设而复不至,陛下能无怒乎?
陛下勿谓事亲尽情而止,何恤人言!
人子晨昏定省,本不可一日离左右。
独以异宫之故,车驾不可数出,姑定为一月四朝
其将朝也,固宜中宵而兴,鸡鸣而出,幸于一睹慈颜,少侍饮膳。
今乃至四五十日,阙焉不朝,爱敬之诚,于何而见?
而曰能尽其情,可乎」?
其开导明切如此。
四年八月,除监察御史
首论:「御史之官,天子之耳目也,自古为重,至本朝尤重。
危言鲠论,无日无之,直节英风,至今凛凛,所以二百年间,无内奸,无外乱。
近者台谏不得其职,乃至于踰月而不见,连章累牍,入而不报者。
宗本中书之重,能壅天下之事情,故设台谏之官,纠中书之阙失。
今欲自行圣意,尽遏言官,有如奸臣以济己私。
弹击不从,论列不听,则谤议萃于陛下,而奸利归于中书
主权寖移,私党寖盛,而朝廷轻矣。
履霜坚冰,渐不可长,臣之所甚忧也,故首为陛下言之」。
会寿皇服药,上阙于侍疾,公言:「寿皇圣性严重,父子之间,未免责善,然本出于亲爱。
陛下自为诸王时,恭敬祇恪,至今犹然,此乃孝敬之德。
两宫无疑阻,直恐奸邪之流,不识事体,交乱其间,遂致太严而不相接,太惮而不敢亲。
陛下诚能入侍左右,尝药视膳,共为子职,则前日蕴蓄不通之情,不俟终日而尽解矣」。
时有旨,殿帅将兵三千人,教阅禁中。
公奏:「近者星变,其占为兵,乞寝此举,以应天戒」。
不报。
公遂言:「道有本末,事有先后,无非事也,而莫大于事亲,莫严于事天。
臣所以恳切言之,而迂愚无取,不足以感寤,遂使陛下有不用台谏之名。
臣不敢久居此职,求一外任」。
再疏,不许,寻罢内教
公以会庆节甚近,虑上复不出,乃建调护之请,愿先遣宰执重华宫,具言陛下思慕之意,寿皇圣情涣然冰释,然后躬率百官,奉觞上寿,则两宫交欢,天下庆幸。
上乃谕葛邲等,如公言。
谏官已有攻者矣,私谓其客曰:「上调护之语,未必诚然」。
公遂劾奏:「敢肆诋诬,谓陛下为不诚。
原其情状,得非与群小之交乱者相表里乎?
阴结此辈,事皆有迹,若不亟去,奸朋相应,圣心愈疑,则过宫未有日」。
又曰:「今太白荧惑失次,黑祲亘天,衡岳山摧,剑门峰坠,行都地震,有声如雷,皆变异之大者。
推其日月,实当独相之时,望速罢免,以答天意」。
时台谏交疏论,无虑数十。
虽屡乞罢政,而未能决去。
公谓:「朝故事,大臣被劾,虽人主恩意隆盛,终不敢留。
阴有附托,将要陛下以逐言者。
纪纲所系,利害非轻,惟特发英断,去之勿疑」。
由是罢。
蜀吴氏世领兴州,积威难制,屯兵皆在剑阁之外,岁自嘉、泸诸州溯流漕粟以饷之,率用钱万五千而致一斛,民力大困。
是岁挺死,公奏乞合利州为一路,置安抚使兴元,使尽护诸将,平居则兵权散主,缓急则专责统帅
成都、梓潼,相为唇齿,谓之东西川
今宿兵剑北,东西川荡然空虚,宜稍徙兴州兴元之兵于剑南以实之,使足制剑北。
成都制置为安抚,与潼川安抚皆兼节制之任。
兵屯既分,岁减馈运三之一,则蜀民稍苏矣」。
五年正月,公又言:「闻有旨趣吴曦赴阙,饶于财,来必大纳贿,求袭挺位。
挺之殁也,朝廷可收数十年寖失之权,若又授,非二十年不可复取。
乞下臣前疏,与大臣议之。
如猝难尽行,则速置兴州都统,渐分兵柄」。
上与公往复议论良久,乃从其言,以张诏为之,而兴、利置帅,无敢任责。
竟领兴州,寻以蜀叛,于是咸伏公先见之明。
公尝因对,进《仁皇从谏录》,且言:「仁宗以朝政付中书,而公论在台谏,故大臣不敢行其私,而政事罔或不理。
陛下温恭宽厚,兼覆天下,有仁宗之仁。
事无钜细,责成二府,而台谏切直之言,靡不嘉纳,仁宗致治之要,亦既得之矣。
然直虽不拒,而忠亦未能尽从,朝纲寖弛,主势遂孤,宜防其渐。
伏惟鉴观此录,体之于身,其如仁宗者益勉之,不如者务去之。
参之于事,合于庆历嘉祐者增益之,不合者亟更之,则圣德日新,庶政日美矣」。
监司守臣案发赃吏,朝廷罕所施行。
公奏:「艺祖患赃吏侵渔百姓,故明法以禁之。
世寖承平,尚恩用宽,始有贷死免刺之比,然艺祖之法,未尝一日废。
今迹状著见,而典宪不施,遂使奸贪无所忌惮。
甚者邪险相倾,劾词交上。
臣以为皆当鞫治,究见其实」。
是岁江浙饥,宁国府米五万石,信州三万石,充赈粜。
公以为两郡歉甚,民间枵然,岂复有钱可籴,乞直作济散。
太平、池、饶、衢州广德军诸暨嵊县皆以饥告,而未闻兴发。
宜亟选朝士忠信可倚者,巡视江浙,考察官吏,奉行荒政,能否勤惰,具以名闻。
如一郡中有一二县旱甚,一县中有一二乡旱甚,皆许拨桩积米,以朝命济之。
又言:「一二年间,国势摇动,今兹不雨,安危存亡系焉。
陛下既不自忧惧,而二三大臣又不为陛下忧惧,不知谁当任此责者。
周成王时,天大雷电以风,禾尽偃。
成王悔悟,天雨反风,岁则大熟。
乃知天人相与,止在目前。
若陛下下诏罪己,大臣格王正事,必能感召和气,盈尺之雨,可销万忧」。
既而有祷雨,是夜风雨暴至,顷之而止。
公言:「天道甚迩,本易感通,而所以未能滂霈者,由陛下未极忧畏之诚耳。
夫隆父子之恩,正彝伦之叙,宴饮佚游,务从稀简,缁黄伶优,尽令止绝,节冗费以裕民力,惜名器以重天位,皆应天之实也,愿陛下力行之」。
内侍舜卿陈源林亿年离间两宫,台谏同班奏事,论列其罪,上目公,公言:「群小闇于义理,不独逢迎陛下,意皆有所蓄藏。
亿年旧尝不得志于寿皇,而舜卿为之谋士,此三人者,今日之祸根也。
臣闻天下有道,则庶人不议。
今人人皆议圣德,惟陛下加察」。
因力陈本朝宦官之祸,覆辙在前,不可不戒。
上曰:「寿皇自有左右亲信之人」。
公曰:「岂非离间者耶」?
上曰:「然」。
公言:「所谓离间者,亲见其事耶,抑得诸传闻耶?
若得于传闻,岂可不审」?
是日,上意几悟。
后数日,公又言:「唐肃宗李辅国曰:『上皇慈仁,岂应有此』?
辅国曰:『上皇固无此,其如群小何』。
辅国不自以为蔽惑肃宗,而反谓高力士辈谗间明皇肃宗不悟己之左右为奸,而反疑明皇之左右离间」。
盖为舜卿辈发此论也。
先是,公连疏乞归养,不许。
谏既不行,复言:「以孝事君则忠,臣亲年八十,菽水不亲,动经岁月,事亲如此,何以为事君之忠」?
盖借己为谕,冀以感悟上心也。
仍报不允,乃御笔也。
时上于台谏论事,少所省阅。
公因辰州蛮猺之扰,劾奏守臣林洪,乞罢之,随即报可,简眷非不厚,而调护两宫,不无捍格,公深愧焉。
遂出修门,申省乞罪言职,谕使仍旧。
奏:「本朝故事,有言责者,不得其言当去。
臣惜道义过于宠禄,畏公论过于刑诛,理难复入」。
寿皇升遐,上久未执丧,公言:「陛下与寿皇,生死永隔,孝养无及矣。
宜即诣殡宫,擗踊哭泣,悔过念咎,犹足以尽送终之礼」。
不报。
今天子受禅,始奉诏复入。
时浙西、淮南苦旱,浙东被水,公言:「淳熙丁未岁,江浙大饥,四方奏请,朝上夕报,发廪捐赋,无请不从。
计朝廷所发,不过三四十万石,安能尽给。
而所为不至于流徙者,心知天子之忧轸下民,足以凭藉,故宁忍饥就死,不敢自弃,分多均寡,以俟岁熟而已。
今陛下初即大位,有仁圣之德,而未及著见,必将于是发之。
乞下三省,检照诸路所申全伤之处,下户夏税,并与倚阁,已输者理为来岁之数,秋苗亟为检放。
令诸路常平司会计钱米,以待赈济,出内帑数百万缗,以行初政之仁。
天下闻之,孰不鼓舞,与其他小小施惠,殊不侔矣。
不然,四方习知寿皇故事,妄谓朝廷恤民之政不逮乾道淳熙间,为圣德累大矣」。
八月,论镇江马大同以苛刻著,平江雷潨以纵弛闻,皆不可推行赈济德意,劾奏罢之。
丞相留公颇贤此二人,闻之不悦。
枢密罗公旧尝偕诸司,以公为荐,既执政,乞避之,上不许。
丞相请许之,除两浙漕,命既出,覆奏更之,除公右正言
先是,宪圣因光宗御笔有倦勤之语,欲命上履帝位,大臣揣知其意,而不能自达,以知閤门事韩侂胄后族之姻也,密令奏禀。
侂胄遂自以为功,邀求节钺,留丞相抑之。
丞相去国,侂胄知公尝因论奏不合,意公必挤之,公语同列曰:「留公已去,挤之易耳。
长小人声燄,可乎」?
侂胄自是亦不乐公矣。
出入宫禁,弄权植党,有陵驾当世心,公忧之。
九月,具疏将乞对,侂胄微闻之,遽请御笔,除公直显谟阁、知平江府
公一再申省力辞,其二云:「祖宗朝,人主虽独断于上,而天下事必由中书,小事则进熟状,大事则议定禀旨而行,未尝直以御笔裁处。
崇、观间,蔡京当国,始挟主威以制天下,凡所施行,必请御笔,可为深戒。
近者台谏、给舍屡有更易,中书无所参预,御笔寖多,事势烜赫,实骇观听。
因欲三两日间,求对清光,论奏其事。
俄有平江之命,复以御笔行之,某虽有列于朝,未尝得望威颜,而两旬之间,既骤用之,忽遽舍之,恐非明主待士大夫之体。
借曰繁剧之地,不可阙守,亦宜谋诸大臣,选择以往。
遽辍谏官,谁实使之?
止缘排故相者未快其心,冀某为助,某方顾惜大体,不欲推波助澜,遂忤其意,以至于此。
大藩华职,谁不欲之,顾不由于中书,而由于近习,义所未安,谨不敢受」。
丞相赵公见之,袖而入言于上曰:「黄某再辞平江,乞垂睿览」。
置诸坐侧而退。
公归志已决,固请养亲,许之,诏以所除职主管冲佑观
十月,起知婺州
庆元元年五月,知兰溪县张元㢸以赃得罪,言者以是咎公,降直徽猷阁罢。
二年七月,复领旧祠,因任者三,权臣素严惮之,故终其身不复敢加诋,公亦不为所怵。
嘉泰二年,复直显谟阁、知泉州,以亲老辞。
宝文阁奉祠如故。
旧尝买地于会稽之东郭,本玄真子故宅。
凿池筑堂,榜曰遂初,环以名花修竹,深衣幅巾,挟策吟啸,陶然自适,故学者咸称遂初先生
又爱上虞之小江风景秀美,前对东山,多王、谢遗迹,康乐山居在焉,买山其间,岁自故庐一再至东郭,往来必憩焉,累日而后反,又自号小江钓侣
海内人士仰公名节,佥曰:「他日群阴衰熄,正人复用,公其首也」。
咸属望焉。
开禧元年丁中奉公忧。
三年十一月韩侂胄诛。
嘉定元年正月,有旨召公赴行在,公以疾辞,又以年过七十乞致仕,皆不许。
入对,首论:「天下之势,贵静而恶动。
国家二十年间,变故迭兴,灾孽屡作,兵革暴起,旱蝗相继,权臣内讧,骄将外叛,皆非安静之势。
几跌而遽起,频危而复安,天心之孚佑至矣。
愿益尊有德,听哲谋以定国论,酌古今、合内外以正大体,止事端、重名器以息人心,贱货贿、斥奢淫以美风俗,存名义、察理势以应敌情,表循良、去苛暴以固民志。
君懋其德,臣务其业,上下儆戒,日谨一日,庶几群动尽息,俟天命之休复」。
又言:「陛下即位之始,首擢臣为谏官,未一月,忤韩侂胄而罢,今十五年矣。
臣实病,不能朝,念往者未尝得望穆清之光,故扶拽此来」。
上曰:「卿去国久,得复至此,相与扶持,甚善」。
公奏:「陛下居嘉邸时,黄裳翊善彭龟年直讲,臣尝言于先帝,乞为陛下置讲读、记、友等官,左右前后,不厌正人之多,先帝未及施行。
东宫既建,愿考本朝典故,精择方正博闻之士,自师傅至于中书舍人,皆使备官。
臣闻陛下龙飞,龟年翊赞之功为多,必能记忆」。
上曰:「然,皆贤人也,可惜皆已致仕」。
公曰:「二人若在,今日复睹天日清明,必朝夕在陛下左右」。
上首肯。
公又言:「本朝给舍、台谏,庆历元祐时实赖其力。
始变于熙、丰,再变于崇、观,三变于绍兴,至于侂胄,假弹击以惑主听,托缴驳以益邦诬,则流风馀俗,靡有遗者。
今更新大化,扶植忠贤,愿知庆历元祐之所以得,熙、丰、崇、观之所以失」。
上嘉纳之。
太常少卿,寻兼国史院编修官实录院检讨官
初,王师北伐,取泗州,既而弃之,拔其民南徙,涟水李全,与其孥来归,赐名孝忠
既复议和,敌约归濠、梁三关,求侂胄首,且欲得李全与其家及泗人之在本朝者。
公言于庙堂,谓:「今之议者,动称国势方弱,难与敌争。
窃以为天子无失德,诸贤相维持,转弱为彊,夫岂无术!
诚使合义理,顺人心,酬应无不当,则气势恢张,虽弱必彊;
远义理,逆人心,酬应失其节,则气势销沮,虽彊必弱。
甲申议和,唐、邓、海、泗皆以还敌,则今日关要,濠、梁自应归我,不足为恩。
侂胄首,古无是事。
李全决不可杀,泗人决不可还」。
时庙议已定,莫能用也。
自去岁之,至今年春夏,不雨,间有之,亦不通洽。
四月癸巳,有旨幸太一宫明庆寺祷雨,是日雨作。
越二日,雷雨交作,乘舆既出,雨倾如注。
公上奏称述感格之美,因以为戒,谓:「雨虽通济,已为后时。
螟蝗翅长,渐能飞动。
若天心孚祐国家,则有反风起禾,螽蝗相食故事,变化亦不为难。
惟陛下常尽此心,恭承天意而已。
不然,当此大坏极弊之后,旱忧过于敌国,蝗患深于寇攘,《云汉》之诗所谓『大命近止』,非细故也」。
六月,除权吏部侍郎,兼修玉牒官,升同修国史实录院同修撰
公入谢,奏称:「江南立国,且八十年,始以金人内侵,兵挐不解,故竭东南民力以应军须,至于今日,民穷甚矣。
愿因天子恭俭之美,当敌国休息之际,取八十年暴赋横敛而宽减之。
异时淮甸屯兵,常欲自耕,患豪占者众,而无其地,今因流民遗业,检覈得实,斯可耕矣;
巴蜀饷军,常苦道远,今乘吴氏之败,而行臣前所陈分兵之策,斯不远矣。
此皆已至之机,不可失也。
高宗渡江,兵不满二千。
今合吴、蜀之兵三十万,而州县厢禁土军弓手又三十万。
中产之户,十养一兵,以六百万户养六十万兵,国安得不蹙。
若减兵五万,为钱五百万缗,减兵十万,为钱千万缗,则赋敛之重,皆可渐省。
内帑之别供,朝廷之封桩,不靳而时出之,则茶盐酒税取赢已甚者,亦可渐减。
民宽则国富,非府藏偏聚之谓也。
古者有战兵,有守兵,战兵之数甚少。
艺祖选天下精兵,教于殿庭,张琼将之,万人而止。
夫不务精而务多,不蒐不练,望敌辄奔,前日之事,可为监矣」。
上随语酬应,公遂论本朝专任宰辅得失之效:「仁宗吕夷简杜衍韩琦,皆专任也。
而此三人者,皆贤相,虽专任之,而不敢自专,必引天下之贤人君子,布之朝廷,各任以事。
元祐之用司马光也亦然。
神宗之用王安石徽宗之用蔡京,亦专任也。
安石迂僻自用,故误神宗
奸谀蠹国,卒致金人之祸。
高宗之任秦桧,专矣,而险毒害正,天下多故。
高宗收还威柄,而后复安。
陛下前日用韩侂胄,亦专矣,而败坏天下,至于不可支持。
今威柄复还,正与高庙同。
高庙末年,宰执常兼任,欲其协和,同济国事而已。
愿陛下更留圣意」。
又曰:「给舍、台谏,人主自用之,则威权在己。
或臣下得而用之,则威权去矣。
侂胄所以能奔走群臣,无不附己者,由给舍、台谏用舍之柄在其手耳」。
上皆然之。
铨法,进纳人年二十五以上,试中方许注阙。
开禧用兵,诱豪民助边,许与荫补用,且免试。
公奏:「官自簿尉而上,为治人而设,直以钱得之,有亏国体。
乞遵用孝宗诏书,惟歉岁出赈济者,听补官,其铨法并从旧制」。
二年正月,公以疾连疏求去,除集英殿修撰福州,兼福建安抚使
上躬御宝墨:「黄某顷居言路,首论权臣,直谅老成,朕方眷用,力求补外,宜有褒升。
可特除宝谟阁待制」。
七闽重镇,在昔率用钜人,罕亲细务。
公始至,讼牒千馀,吏请委官属,不许,随事裁决,旦及日中而毕。
予夺轻重咸当,人情大悦。
闽为士区,公一切待以齐鲁之俗,故士大夫益自重,而民亦耻犯法。
论者称旧帅陈正献公正大有体,公实似之。
是岁江淮荐饥,金陵尤甚,盗发濠、楚,朝廷患之。
以公威望夙著,十月,进龙图阁待制、知建康府,兼江东安抚行宫留守江淮制置使,辞不获命,过阙请对,言:「盗贼固所当急,饥民尤不可缓。
若饥民不能全活,则盗贼得以为资。
赈恤之令,所宜速行。
兴发之请,亦宜速应。
国力固不可使屈,民心尤不可使离。
与其后而无益于事,孰若早而能全其生。
今事势已亟,米运难待,积粟藏镪,不可不发。
安固民心,使知尊君亲上之义,销弭寇盗,使无扇摇结集之忧,此臣之至愿也」。
又言:「江淮命使,正欲表里形势。
州郡奏请朝廷施行,务在关通,使血脉相应。
若所部敢有狃习故态,茍简轻蔑者,容臣奏劾」。
上并从之,锡带以宠其行。
二年正月,公至建康,僵殍相望,室庐半空,官司科粜,虽稍输送,未免苛扰,公悉罢之。
精思所以救民者,具有成式,面授郡县官,俾躬其劳。
又请于朝,选置官属,以分董之。
诚心恻怛,约束坚明,人皆乐为尽力,无敢欺者。
穷阎委巷,山巅涧曲,家至而人抚之,病者予药,亡者瘗焉。
异时抄录不亲,多所遗落,勺合小惠,仅活朝夕,日日伺之,他业遂废。
公既尽得其实,仍并给之,得以自营,其利始溥,活饥民百六万八千三百馀人,厥费钱以缗计四十六万有奇,米以石计九万五千有奇。
流民仰哺于官,布满僧舍,而来者不绝,又收养之,置场十九,被其惠者滋众。
时商贩不通,米价甚贵,虽有主业之家,不免艰食。
公命发廪平之,且以帅司招籴盐钞,下元估三之一,诱致米商。
又念赈施催科,不应并行,钱十五万九千八百馀缗,米四万四千五百馀石,并停勿催,寻奏蠲之。
比三岁,蠲阁缗钱凡七十万。
郡境西接当涂横山、郁山,群盗所聚,私立名字,剽掠行旅。
公初至之日,有盗夜劫城东居民,列炬啸呼。
越二日,城南盗作,亦如之。
发于仓猝,观公设施,或不能制,将肆其毒。
公赏厚而信,不日禽之,继禽横郁之盗,诛止渠魁。
奏援龚遂渤海故事,宥其党与,俾复田里。
数月之间,民气和豫,境内清肃,田夫野老,相率拜庭下。
既立公祠,且家绘其像尊事之。
语留都之政者,咸曰:「刘忠肃公之绩,今无愧焉」。
然公兼制三路,安危休戚,所关尤广。
往时淮甸救荒,非缓不及事,则微而无补。
公檄任其责者,面戒之以无蹈前失,推诚恤民,乃克有济,自是无敢不恪。
初,盗发盐城郡守欲捕,而帅欲招之,议久不合,贼得志。
及县镇被其虐,帅司始出兵讨之,遇贼辄溃,贼愈猖獗。
有诏许其自新,惟凶渠不贷。
公至,即班布之,且推广德意,开谕首恶,能束身自归,当为奏免诛;
若怙终不服,有能杀之者,与推恩。
主将恃功骄恣,偏校多故群盗,阴与贼通。
贼虽约降,实款我师,欲乘官军之懈,四出为暴。
公乃督厉诸将,以平荡为期,用命者厚赏,连战皆捷,淮西兵戍定远,以扼其西。
又令淮东盐司募兵,使以生力出战,给之粮仗。
贼气寖夺,其酋卞整以千人降。
而公所布赦令始达山阳守臣即遣四辈,揭大旗入贼巢谕之。
渠帅胡海将降,别贼沈刚拥众袭之,海死,将校得其首以献,馀党饥疫,官军乘之,于是解散。
公请于朝,凡良民之为贼诱胁者,并贷前罪,归业之后,敢雠杀者,以杀人之罪罪之。
分遣官属抚定扬、楚泰、高邮盱眙五郡,归业者五十二万八千馀人,给钱三十九万三千馀缗,米二千七百馀石,瘗遗骸以二万计。
自中兴加恩淮甸,宽其租赋,岁下展免之旨,而州县以财计不充,履亩计,谓之撮课。
朝廷尝蠲放矣,或欲于不经残破之地,自行催理。
公以为师旅一兴,科敷抑配,均出诸郡。
兵氛既解,旱蝗相续,饥民犹未苏也,又可并缘征求乎?
屡言于朝,申明明主美意,且移书属郡,告戒甚切,以明其决不可复取者。
濠、楚再创,于垦辟未广,公尤加意安集,贷以种粮,既复蠲之,比公去镇,又奏免撮课一年,始终保护,惟恐吾民不安其业。
初,金陵遵奉朝旨,通明淮甸,铁钱隐不复见,商旅惮于折阅而不通,细民艰于经营而坐困。
公锐意罢之,乃密察廛市,默计多寡,昭然见其事情,发米以籴,而许籴者纯用铁钱,所收略尽。
又出铜钱楮币易之,未三旬,铁钱屏迹,铜铁流布,人以为神。
开禧之用兵也,流民奔迸,权臣令部使者厚赀招募,而与之约,不征行,不教阅,惟欲捍卫乡井,事已即散,号雄淮军,几十万人。
和好既通,其存者尚众,改刺武定,分屯淮右者三万人,又刺忠勇,别屯巢县者三千人,岁费缗钱四百馀万,米斛三十馀万。
朝廷惮于重费,深欲纵遣。
其人本皆耕农,事定亦思归,而士大夫疑畏不能决。
惟公与庐帅李郎中大东淮西傅郎中诚协谋定计,又遣官属博采帅宪主将之论,密察军人愿归之情,皆审知之。
乃奏请命其将佐以官,使不失职;
愿归者,人给钱四万,复役十年,有田者先归,无田者继遣;
不愿归者,仍隶尺籍。
滁阳三军,曰督府、敢勇、效用,亦皆一时招募,其愿归者,并纵遣之。
明年,互遣郡丞抚存赈恤,田里生聚,无失业者。
然公不自居其功,力荐帅宪于朝曰:「臣所以得效尺寸者,实惟大东之条画明备,之议论简切,臣所据依以从事者也。
愿赐褒擢」。
其推贤逊能如此。
四年正月,诏以职事修举,进宝谟阁直学士
公笃于仁政,增养、济两院,以安穷民之无告;
益南北义阡,以葬死者之无归;
大江津渡,薄其征税,缮修舟楫,以利民涉;
海舟剽劫,精选偏校,严于遏绝,以肃江面;
秋苗之输,无或淹留,乃得自洁,以防侵刻。
此皆金陵之美政也。
是冬,更定楮令,金陵新会三百万。
公谓楮币不通,至此极矣,不可以不变。
若惟以新券一易旧券二,人皆能之,恐非朝廷轸念留都之意。
乃遣官僚巡问闾里,谕以朝廷本旨,惟欲便民,使咸晓然无疑。
且悉书所藏多寡,许易于官,而示之均;
发铜钱,兑如朝旨优润之数,而示之信。
随苗输钱,听以旧会一千五百当新会一千,以优农民,期令新会散于细民,使得展转相易,以便裨贩。
委曲周至,上尊君命,下为民利者,如恐不及。
金陵军民杂处,舟车辐凑,米麦薪炭醝茗之属,民间日用所须者,悉资客贩。
商贾逆知旧会将废,人所不惜,骤增物价,以术笼之,米麦一旦绝市,旧会无所售。
公急救之,发官米三万石,下旧直之半,许民以旧会赴籴,招米商平其价,而粜于官场,所得旧券,易之以新,大略如前日所以收铁钱,救饥民者。
及其他物价,种种裁定,人莫敢增,视旧或反贱,至于今赖之。
仪真商旅所萃,山阳屯兵,安丰互市,事关边徼,敌国所觇,皆以新会给之,由是四境通行,自金陵始。
民有诉交易违令者,公诘曰:「汝何自知之」?
曰:「吾与之为契券,算陌折阅」。
公曰:「乡民何知,汝设此陷之。
恐喝不从,则诉于官耳」。
词屈,杖之。
自是良民谨守新令,而奸猾无敢告讦。
迄公之去,鞭背估籍之法,未尝辄施。
公当世儒英,而练达时务,尤详边防利害。
其论屯田,大略祖晁错何承天李泌之说,平时藏富于民,缓急各自为守,练卒务精,不贵其多,则国势可安而民力亦裕。
非若世之计田敛,以求目前之效者。
边郡或以是叩公,公报之曰:「人授田若干,免其租调,自食其力。
暇日稍习蹶张,令足自卫。
凡田率从官给,旧有私田者,增及其数而畀之,过其数者勿减。
丁壮数多,犹有馀力,别给之业,即古所谓馀夫也。
择高燥之地,为营五六处,每处三百人以上,至于千人,室庐联比,情意亲睦。
益以桑麻果蓏之区,沟洫布列,广深如式,以资灌溉,以设险阻,使与城郭相应。
营立于内,田周其外,环以大濠,塞下无复旷土,则田租之入,在官在民,皆足以实边矣」。
时刑寺所下奏案,重囚当论决者十三人,公覆视之,则二人罪状不著,当贷其死,于是停决,上奏:「罪疑惟轻,前圣明训。
本朝著令,杀人无證佐者,皆许奏谳,多得原贷。
盖失不经,不过枉有司之法,而杀不辜,则将为盛德之累。
愿从仁圣,丐此二人」。
于是俱免。
常以牧养之寄,守令为先,安集之始,尤当注意。
故凡有学行者,有材业者,有用违其材而当别任以职者,有绩效已著而犹未见省录者,悉以上闻,率如其请。
公益以为己任,人望所归,推挽不休,每曰:「无报,惟有此耳」。
虽识鉴高明,而卑谦自牧,广咨博访,择善而从,以故大得宾僚之助。
金陵三年,日益整暇,则与其属登览江山,访求六朝遗迹。
王逸少谢安石悠然遐想之地,创治城楼。
又以卞骠骑之藏于斯也,辟忠孝堂,栋宇宏杰,景物呈露,遂为此邦伟观。
晋元帝故有庙,公复新之,以嵇侍中绍侑坐东房,王丞相导谢太傅安配食西房,两庑绘从祀刘司空琨陶彭泽潜三十有二人。
又葺卞祠,严像设,刘侍中超、钟将军雅并侑,以旌清溪三贤死事之节。
作《通史》,仿《春秋》葬刘子例,书谢公卒葬,以表抗温却秦、再晋室之功,皆所以兴起人心,扶助风教也。
公雅意岩壑,加以上气之疾,怀思故乡,引年之请,至于十上,累诏不允。
五年十月,以礼部尚书侍读召,再辞,诏趋入觐。
公论:「艺祖垂子孙万世之统,一曰纯用书生,二曰务惜民力。
列圣承之,以为家法。
乃自狂儒盗权,标立名号,斥逐忠良,于是儒生废放,源流不竭。
愿以广大并包为心,以长养成就为事。
自古贤者在位,能者在职,其所谓贤道德之士是也,其所谓能材艺之士是也。
故必以修身善行为端本,以尊君爱民为专务,以《诗》、《书》、《易》、《春秋》为典法,以仁义礼乐为实用。
重廉退,崇节义,抑轻锐,禁利口。
四五年间,庶几后生小子日就作成,人材辈出。
艺祖取民之制,仅使足用,馀散州县,以苏凋瘵。
建炎用兵,江南川蜀,增取之数,无虑数十。
兵既息矣,合还之民,而有司反利之。
其不能收拾,委之污吏奸人者,不可胜计。
愿专以休养民力为本,以撙节冗费为急,其增取甚者,渐斥还民」。
上纳其言,仍奖之曰:「江淮清晏,卿之功也」。
公谓尊贤使能,俊杰在位,省刑罚,薄税歛,孟子所言万世不易之常道也。
今日惟宽裕民力,可以祈天永命,此时务之最急者,故数为上言之。
公之为制帅也,朝廷将城滁阳,命公考订。
公奏:「淮南自古号为战场,其戍守有常处。
辽旷空荒之地,不复经理,得閒则使人耕作,有急则弃捐而去,不为久居计。
今为郡十有七,若皆筑城郭,则皆当固守。
常时论将不能以一二数,今日安得如是之多乎?
滁阳有古罗城,西南与山寨接,亦足守禦
附城聚落既众,为关城以域之,吾守罗城,关城虽虚,贼安敢入。
假令攻城,吾引山寨之兵,表里夹射,贼安得至。
其或安坐不攻,吾居山上,视贼动息,日攻而夜扰之,彼亦吾虞,岂能暂安乎」?
其言坚确,故未果筑。
及是,边郡争言筑城之便,功役繁兴,公言于庙堂曰:「天子有道,守在四夷。
舜咨十二牧曰:『食哉惟时,柔远能迩。
惇德允元,而难任人,蛮夷率服』。
帝王制中外之上策也。
今若增筑江南,珠联棋布,非十馀万兵不可守,形势易格,事机难周,一城失利,百城皆耸。
昔韩欲弊秦,使郑国献凿泾之策,秦人觉之,国曰:『渠成,亦秦之利』。
乃卒凿之。
今日之筑城,安知不为他国之利乎」?
虑之既熟,故持是说不变。
上注意方深,天下亦望公得政,而数以病在告。
九月七日,入侍经帷,读明皇开元末李林甫,斥张九龄事,奏曰:「此唐室治乱之所由分,愿陛下退朝之暇,更反复之」。
上曰:「朕方赖卿辅佐朝廷」。
是晚疾复作,固乞归,三请,乃除焕章阁学士、知隆兴府,辞,改提举玉隆万寿宫
比归会稽,几月而病益侵,遂致其仕,除龙图阁学士
十月己酉,公薨,天下识与不识,皆痛惜之。
享年七十有六,积阶自改秩九迁为中奉大夫,爵新昌县开国子食邑六百户
遗奏闻,赠通奉大夫,官其后如格。
公体貌魁硕,德宇凝粹,言动有矩矱。
为儿时,俞夫人命日事大父,或值假寐,则鞠躬端立以俟,久而益谨,人皆异之。
俞夫人性严,罕当其意者,独能顺适,得其欢心。
事中奉公,左右无违。
奉继母如实生己,雍睦无间言。
中奉既饬家事勿复关白,具图籍,立规画,井井有条,以授诸弟,有无出入,因不复问。
公官中都中奉时就养焉,性不喜纷华,率未久而去,公心慊焉。
不知宦达之荣,而以不得朝夕亲旁为恨。
直道不容,排斥而归,杜门屏居,不以时不我用为戚,而以得日侍庭闱为欢。
执杖履,奉尊斝,往来溪山间,爱敬交至。
中奉天年考终,公亦年几七十,执丧哀毁,一遵古制。
尝取《士丧礼》,设为问答,酌其可行者,以授子孙。
郊恩,先奏弟庑,洎诸弟皆以场屋自进,始命长子以官。
睦姻念旧,周恤难阨,始终不衰。
事君如事亲,造次不忘,虽家居,闻朝政之美,喜不能寐,否则忧形于色。
平生澹泊,一室萧然,无耳目之娱,独嗜书,至老不倦。
时时诵习,且手抄之,日有程,虽官事纷沓,不废。
自六经、百氏、天象、地理、礼乐、官名、井田、兵法,莫不研究。
交友皆天下名士。
讲贯日新,停蓄充溢,义理所在,必极精微,毫发有疑,昭晰乃已。
蚤以经济自负,当孝宗时,每曰:「吾得一见足矣」。
光宗初政,一言契合,所请节录《通鉴长编》,虽讲官以为繁重而止,帝终不忘,屡形圣训。
公感激图报,耿耿此心,尝称:「古大臣之义,身与宗社同其休戚,不以悻悻取名。
诚意日积,自然密移,有格天之功」。
伟哉言乎,其深于本原之论乎!
世之知公者,惟曰奏疏鲠切尔,曰敢抗权要尔,而不知其又有进于此者。
人不足与适,政不足与间,而惟以格心为急,此大人之事也,而公有志焉,可谓深于本原矣。
有《书说》二十卷,《诗说》二十卷,《周礼说》五卷,发明精切,有先儒所未及。
止斋以《周礼》名家,闻公论「乡遂」,所疑顿释。
司马公《通鉴》,于汉纪吕后新莽,于三国进魏黜蜀,于东晋五胡僭号,于唐末系五代,心疑焉,更立书法,名《通史编年》,未绝笔也,今止四卷。
又以三国南北,攻守不同,有《历代边防》六卷。
艺祖宪监》三卷,《仁皇从谏录》三卷,奏议及杂著若干卷,《屯田便宜》一卷。
既寝疾,自知不起,手书建宗立佐,所以维持家法者,告于祖祢而敬藏之。
高邮洪氏,淑德令仪,克配君子,先公二十二年卒,赠硕人
子男四人:迈,登甲辰进士第,授迪功郎镇江府司户参军,踰年卒;
章,承奉郎、新提领户部犒酒库所干办公事
遵,贡于乡而卒;
准,修职郎、新镇江府丹徒县
公之教子,本于躬率,不令而从,皆修谨务学,足世其家。
女二人,秘书省正字周南、知衢州王棐,其婿也。
孙男四人,元直承务郎,元护、元贶、元真
孙女七人。
初,公葬洪硕人上虞县葛仙乡之凤凰山嘉定七年八月十日,诸孤将奉公柩以合葬,贻书于某,以行述为请。
某不才,敢当此笔?
然受知于公,既三纪矣,某亦知公最详。
公之笃学精思,胸中富有,取之不穷,发于事业,炜然可纪,立朝大节,始终无玷,固某之所心服也,尚安敢辞。
乃详著其实而敬授之,以备太史氏之采择。
谨状。
应诏边郡太守 南宋 · 蔡幼学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七八、《育德堂奏议》卷四
臣伏睹朝奉郎、充江淮制置大使司参议官李大东,器业传家,材猷强敏,通练民事,志在驱驰。
昨宰严之桐庐,独称治办
其在制幕,宣劳居多。
承议郎提辖行在榷货务都茶场镇江府置司赵师逌,临民慈惠,处事疏通。
向丞邵武泰宁,臣适备数福建提举,已知其人,既而治县佐州,皆有民誉。
此二人者,资历已深,若任以边面要郡,必能称职。
臣今荐举二人堪充边郡太守任使。
辞免兼国史检讨官申省状嘉定十二年 南宋 · 崔与之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八○、《崔清献公集》卷一 创作地点:江西省南昌市
朝散郎、新除秘书少监崔某状。
三上丐祠之请,奉圣旨,依屡降指挥不允,仍疾速前来供职。
续准省劄,备奉圣旨:李大东详定敕令官崔与之国史院编修官、兼实录院检讨官
恩出殊常,惊心汗背。
某窃惟君命至重,出必惟行,臣之事君,生死惟命,此古今不易之大义也。
避事者或欺伪以自便,要誉者或矫激以为高,方命之诛,诚不容贷。
至如抱病已甚,陈力莫胜,进无益于丝毫,退尚沾于升斗,则情可悯、罪可宽也。
伏念某奔走万里,辛苦一生,适值明时,猥玷清选。
顾惟群玉之府,世之耆儒硕学簉武其间者能几人?
椎然不文,躐有此幸,非特一身之宠,抑为五岭之光。
自非衰疾出于大不获已,何至弃荣而取辱,舍贵显而就困穷?
真切之情,昭然可见,所以喋喋控陈,凛凛俟谴。
不谓俞音竟閟,异数遝来。
擢贰道山,辞至三而未获;
赘员史局,俾共二以奚堪。
虻负益危,鹈梁有愧。
盖求去而得进,与辞少而受多,于义皆不安。
进退愈难,如临渊谷。
某自度纤冗,不敢更渎威严,仰烦诛斥。
除已恭禀屡降供职指挥,一面扶惫起发前去,庶见衰残之状,乞加审察之公。
所有续降兼职恩命,欲望朝廷特赐敷奏,收回成涣,庶安愚分。
按:奉圣旨不允,仍疾速前来供职。
代回李制帅大东 南宋 · 李刘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八二、《梅亭先生四六标准》卷二○、《八代四六全书》卷一三、《宋四六选》卷二三
畴庸帅阃,升镇制垣
犀甲熊旂,名在江淮之草木;
麟符鱼钥,光通河洛之图书。
甚惬师言,可为国贺。
恭惟某官材由世济,学与古稽。
自其不卑于小官,人知将降之大任。
故国非乔木之谓,夙盘仙李之根;
今人莫棠棣之如,皆近宫槐之影。
雅闻伟望,尤抱长材,荐分半虎之符,妙落全牛之刃。
风寒数处,人物渺然。
固封守以画郊圻,徒得君重;
讫外庸而作丞辅,无以公归。
某滥守洪都,密依广厦。
落霞秋水,渐欲寻吴会之舟;
暮日春天,安得对江东之酒。
代回和州李守大东 南宋 · 李刘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八八、《梅亭先生四六标准》卷二七
上车强颜,又缀甘泉之法从;
开缄见面,重逢采石之谪仙。
妙语烂然,高情厚甚。
恭惟某官名门胜士,昭代通材。
自其不卑于小官,固已可卜其远器。
婉婉幕谋之赞,煌煌簿正之光。
胡然把麾,为此歛惠。
意淮民之离散,已数万人;
宽汉诏之叹愁,惟二千石
徒得君重,无俾民忧。
乡党宗族称盛焉,何朱轮之陆续;
父子兄弟相继也,会紫橐之联翩。
某幸托南邻,已投西崦。
聊复尔耳,便当挂神武之冠;
行或使之,犹见赐颍川之玺。
代回江东李制帅大东冬启 南宋 · 李刘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一、《梅亭先生四六标准》卷四○
七日来复,可知天地之心;
千里折冲,实赖诗书之帅。
道随刚长,政与和俱。
恭惟某官德配阳休,气排冬凛。
名播江淮之草木,识通河洛之图书。
缓带轻裘,方静观于云祲;
献履贡袜,伫直上于星辰
会由五更三点之行,益近一寸四分之景。
某材如线短,心亦灰寒。
棠棣之华,犹书纸尾;
曝茅檐之煖,但梦刀头
明道先生书堂记 南宋 · 真德秀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八二、《西山文集》卷二四、《景定建康志》卷二九、雍正《江南通志》卷三七、民国《首都志》卷七
圣人之道,布在方册,昭然示人至矣。
尧之授舜曰中而已,舜之授禹加三言焉。
其曰人心者,人欲之谓也;
其曰道心者,天理之谓也;
择之精,守之一,而后中可执。
中也者,天理当然之则,而一毫人欲之私无所与乎其间者也。
大学》、《论语》、孟氏指言义利之分,皆同此意,未尝以天理言。
独见于《乐记》曰「不能反躬,天理灭矣」,又曰「物至而人化物也者,灭天理而穷人欲者也」。
世谓记礼之书,类出汉儒。
汉儒之言,传者多矣,有及于是者乎?
自时厥后,道日晦冥。
更千馀年以及我朝,治教休明,风气醲厚,于是始有濂溪周子出焉,独得不传之妙。
明道先生程公见而知之,阐幽发微,益明益章。
今观《遗书》所载,先生论学必以达天德为本,论治必以行王道为宗。
天德而后可语王道,天人内外,一以贯之,无殊辙也。
先生尝语学者曰:「吾学虽有所受,然天理二字自吾体验而表出之」。
呜呼至哉!
此所以上继之统绪,而下开万世学者之准的也欤。
夫维天之命,于穆不已,品物流形而理赋焉。
仁义礼智之性,恻隐辞逊羞恶是非之情,耳目鼻口四支百骸之为用,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之为伦,何莫而非天也?
人知人之人而不知人之天,物欲肆行,义理汩丧,于禽兽奚择焉?
知人之天然后知性善,知性善然后能知穷理,能穷理然后能诚意以修其身,推之于治国平天下,无非顺帝之则也。
先生之生,钟乎元气之会,学之所至,纯乎天理。
故其生色也,盎然若春阳之温;
其吐辞也,泛然若醴酒之醇。
同设教于家而士之愿从者众,同争新法于朝而天子亮其忠,用事者感其诚。
一时忤意者皆贬而先生独畀宪节,力辞不就,去之久而犹见思。
及其殁也,士大夫知与不知,皆为流涕,以为使时见用,必将有绥斯来动斯和之效,而重哀生人之不遇,不得与于先生佐兴王道之泽也。
悲夫,先生之心之学,纯乎天理,其孰能与于斯乎!
先生之仕也,尝主江宁之上元簿
考其设施,若均田赋、兴水利、息邪说、正人心等事,皆天理之流行著见者也。
中更变故,乡之人士罕有能言之者。
乾道中资政殿学士刘公珙知府事,始祠先生于学宫,而侍讲文公先生实为之记,则既较然昭著而足以风厉学者矣。
其后主簿赵君师秀复即廨舍之前为屋数楹,以寓尊事之意,而庳隘弗称。
嘉定甲戌临川危君和嗣居其职,始请于帅守莆田公矩,增而大之。
某时将漕在焉,捐金三十万、二十斛以助之。
未几,豫章李公大东、长乐李公珏继至,咸相其役。
为堂三间,中严像设而扁之曰「春风」,其上为楼,高明洁清。
内为斋二,曰「主敬」,西曰「行恕」。
后为小室焉,曰「读易」。
外为斋一,曰「近思」。
斋之侧为亭,曰「静观」。
又将为两庑翼之,而刻墓表与《河南雅言》于其壁,危君之于斯役勤矣。
初刘公之经始也,尝属某为之记,危公又重以为请,再三返而不置。
某以固陋力辞而不可得也,顾自惟念,少知诵习先生之书,初盖茫然不知所向,久粗而若有见者。
窃谓自有载籍而天理之云仅一见于《乐记》,先生首发挥之,其说大明,学者得以用其力焉。
所以开千古之秘而觉万世之迷,其有功于斯道可谓盛矣。
而其所以进于此,则又有二言焉,毋不敬以操存于未发之先,思无邪以戒谨于将发之际,涵养省察,动静交饬,知天事天二者兼尽。
及其至也,中一外融,显微无间,则虽人也而实浩浩其天矣。
若是者,其于先生之道抑有合乎否也?
过不自料,次第其说以授之。
危君幸以为然,则刻置堂上,以示来游于斯者,使知先生之道虽高而用力有要,万有一可为兴起之助云尔。
许俊检校少保词头 南宋 · 吴泳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四一、《鹤林集》卷二一
臣窃以李广轻财爱士,为汉家名将,而生不列茅土之封;
祭遵约己奉公,佐光武中兴,而死不易军侯之爵。
今有边方之帅,贪暴著闻,而生都显官,死极赠典,是国法公议之所不赦也。
武康节度使致仕、丹阳郡开国侯食邑一千八百户、食实封二百户许俊,少而狠愎,济以奸回。
匹马段枪,但有一夫之勇;
贪功黩货,略无诸将之长。
自擢总于戎旃,肆虐用于刑法。
讨峒寇则嫉高贵、朱守忠之能,而鞭敲箠打,至于毙亡;
典骑司则捃王换、徐国良之过,而抄估籍没,使之孤露。
凡一兵之粗给,无尔体之不伤。
方当敌骑之犯淮,乃拥王师而坐视,直翱翔于江浒,弗攀援于蕲黄。
敌既退师,彼亦卷甲。
制使李大东声其违命之罪,劾以怀奸之私,飞章上闻,觇得实。
于是忿兵露刃,突入金城,屠戮我官军,凌轹我将士。
贺兰之师弗进,既亡援巡之功;
肆元之谋不臧,几有杀降之意。
实包藏之罔测,赖弹压以无虞。
虽示薄惩,寻加显用。
及至七闽盗起,数路兵交,乃遣黄口小儿以当绿林巨寇,一筹不画,同列笑讥,至牵舐犊之情,诱杀虓虎之将。
此而可忍,人谓斯何?
然其敢于桀骜之凶,亦必有所凭依之故。
椎剥尽于军伍,贿赂归于权门,大臣啖于利而莫之违,司寇挠于刑而莫之问,既屈国法,又抑人言。
奉祠则进以承宣,乞致仕则畀之节钺,至若投联亚保,上通宰涂,岂宜朝廷绝品之官,专作债帅饰终之具?
恤章之滥,莫极于斯!
方之古人使贪诈之道,则为横恩;
揆之史氏诛奸谀之笔,则为佚罚。
臣愚欲望圣慈将许俊承宣节度使检校少保悉加追夺,庶使凡为将帅者,皆知饰苞苴以事结托,专冒嫉以希功名,虽漏网于生前,必追戮于身后,以激忠愤,以励贪愚。
其于新政,实非小补。
所有词头,臣未敢撰述。
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定城赵君圹志嘉定八年二月 南宋 · 赵勮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四七、民国《江苏通志稿·金石》卷一四、民国《吴县志》卷四一
先君赵姓也,讳用字弥明
曾祖朝请大夫、管当西京留司御史台讳伾
右宣教郎、赠通议大夫讳庆孙
中大夫集英殿修撰、赠大中大夫、尝贰天官讳思
淑人王氏。
家世伊洛,靖康南徙,因家于吴。
先君自幼嗜书,六载璧水,两试南宫,后以先祖遗泽任从事郎。
调浙漕计置,官于秀之青龙。
将书终考,邱公崇制置江淮,辟令光定城
嘉定己巳八月五日于邑治,年五十有九。
先君孝友宽仁,廉勤恭俭,尤长于词翰。
众以远大期,而天啬之年,痛苦罔极。
等不孝,卜宅孔艰,始以嘉定乙亥二月十三日,葬于长洲县彭华乡许墅之南冈。
先君始娶王氏,以绍熙辛亥九月二十一日终,今合葬焉。
后娶,三子:、𠡂、𠢕。
二女:长适迪功郎杨泽,再适进士姚子寅,已亡;
次适甥进士张大壮。
孙女一人。
等泣血谨书。
朝请大夫直龙图阁、知庐州军事、主管淮西安抚司公事李大东书讳。
检正韩公神道碑淳祐十年十二月 南宋 · 孙德之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九六、《太白山斋遗稿》卷下
绍定初,逆全反。
李全号飞铁枪,后为赵葵所收,谋益急,当国者讳其事谋,养如骄儿。
三年,殿撰检正韩公以枢承对,首论边备,指为反复,数千言深刻腧体。
赵公某于维扬而难其代,咸曰韩监丞论事有方幅,可当是任,公亦慷慨请行,曰:「予世受国恩,誓以死报。
且韩家军素雄京口,诚得而用之,犹廉颇之用赵也」。
时维扬围亟,公大为防扼,声震江北。
荒溪绝岛,匹马先至,惊涛骇浪,扁舟夜发,人心泰然。
然后听讼断狱,晏如平常。
江淮大使治舟扬馆,诸军猬集,仓卒百须,动以乏告。
公从容供亿如素办,百姓一毫不知。
未几授首,天子增秩褒表。
既满,复因治疗具有方法,当国犹以为过是名。
全遂躏海盐城,犯盐陵,朝廷始下诏讨贼。
京口,因其任,及总领财赋,仍兼。
即事首尾六载,治平为天下第一。
后至复坐文法,上终念之不忘。
嘉熙改元,边虏大举入寇,齐安围久不解,命公察防江。
即日就道,驰至武昌,上流州县有不知使客经从者生事。
入奏山川之险夷,将帅之勇怯,敌人之情伪,为上累言之,瞭然如指掌。
君相大喜,深欲用公,而媢嫉者益众,迄不至于大用。
此余二十年间目击也。
公讳某,字某,其先汉封为韩王,子孙隶延州武阳,凡一千三百馀年。
至忠武以元勋盛烈复王于蕲,讳世忠肤施县人太师镇南武安宁国军节度使,侑食高庙忠武其谥也。
长子户部尚书、赠少师谥庄敏讳亮,生枢密副承旨、赠少傅讳某武永王居广女,封东平郡主
公,少傅子也。
幼而知学,口诵心惟,不待程督。
邻州辅先生广朱文公弟子也,公从之游,凡开物成务之学,尊主庇民之方,不以语他人者,独以语公。
其后与少傅洁斋袁公燮为僚,复以所得于辅先生者质问,顿悟捷径,伦类通晓。
袁公叹曰:「韩氏有子哉」!
承务郎、监建康府粮料院江西淮西运司干官,俱以内外及所生艰不赴。
干办江东帅司制使李公大东材之,辟倅制幕,弗就。
佥判镇东军,帅汪公纲尤厚遇。
公目如电闪,笔如川决,望倾一府,争誉交荐。
官满,除吏部架阁大社令军器簿、将作丞、直秘阁、知镇江府
楚气浸清,首捐囊金新郡学,斋房靓深,俎豆孔时。
政尚简静,尤务廉勤。
省燕集,却币交,勤恤民隐,单骑行阡陌中。
俸廪当得,苦谢弗受,谓公独饮京口水而已。
财馀于库,馀于廪,士歌于学,民诵于涂。
宝谟阁,再任,除户部员外郎淮东总领,郡如故。
端平元年何公处久涖郡,始专饷事。
饷使久不更代,欺弊山积。
公解落整比,吏民苏醒,怨讟朋兴,始杌󷽥矣。
先是,防江军与尉卒有违言,尉沈元兼佥署,颇右弯辈,军士不率。
会禁旅盱眙,相观而动,何公未及为之所,匆匆去。
公暂摄郡,闻焚掠弗戢,曰:「是将走矣」。
亟议水军无纳贼。
贼至,不得船,遂奔茅山
枭其渠魁蔡福与,其党益携,民无一人死于乱者,公之力。
言者欲以为罪,主管千秋鸿□观,继而事大挺,起加金部郎官,迁将作监
犹有摘指前事者,再奉祠
嘉熙改元,复以金部召,兼删修敕令,迁军器监
二年,察访来归,即日兼正中书省公事,提督财用司
四月,复为将作监
阅数日,直除检正
其为二监及检正也,皆兼司。
公至,剔弊源蠹,冗苗薅而发摘之,吏帖首奉要束,不敢弄以事。
然洗手奉职,日夜与势要为敌,踪迹危甚。
屡抗章请去,不报。
明年乞罢财用司,又不许。
版曹阙,议将除公,忌者滋众,复以言去。
寓霅之平山,读书赋诗,与客把酒为乐,若将终身。
夙苦足恙,察访时政,跋履冲冒,病益痼。
有旨知平江府,度势已不可疗,亟请老。
除修撰右文殿,遂以四月终于北关居第之正寝,年五十有九。
积阶朝奉大夫
呜呼!
公以才集事,而不以事挠其才;
以学用才,而不以才废其学。
有文有武,粗细并入,可谓国之宝矣。
每朝廷议理财行边,未尝不以为称首。
然方起而亟仆,乍用而复置,曾不得久安于其位,而卒赍志以殁,此其病自有在,于公何慊哉!
公娶王氏,国正次春女也,有质行,封宜人,后十年卒。
子某,文林郎
女适将仕郎张某,循忠烈王玄孙。
初,少师少傅墓在长安之许藏,至公雅爱平山,因葬其下。
淳祐十年宜人,卜从先世之兆,龟筴袭吉。
十二月庚午,遂迁公合祔,礼也。
公忠孝廉俭,出于天性,少傅同居许藏山中,朝夕侍侧,务养其志。
有疾,夜不解带。
居官冰檗自厉,自奉简淡。
无罗纨之饰。
惟酷惯索,倦以为枕,食以饱口。
尤精《文选》,故吟咏皆有古调。
书得张长史怀素笔法。
抵掌论天下事,自视以为一世之豪。
骑射说剑,皆得家传。
第宅前洋衙,嘉定初始葺斗城北新居,名竹池屿,位置得要,堂曰高寒,庋书万卷。
又辟乐寿堂,洁斋记之,故自号曰乐寿道人
诗三百馀篇,一一可传焉。
尝僚于越,宜人隧上之石,不揆为之铭,由是又以公为请。
韩昌黎记马北平世裔,谓庄武王犹高山深林、龙虎变化不测,魁杰人也。
少傅翠碧梧桐殿中,少监兰茁其芽,噫,此谓之世禄,非不朽也,昌黎盖靳之也。
若公之乃能世其家,则所谓不朽者,于是乎在。
铭曰:
韩氏在昔,克存赵孤
宣惠遂王,天道不诬。
秦废韩祀,汉复起封。
粤繇阳翟,徙上郡中。
千三百载,忠武欻起。
存赵之功,献子是似。
庆绵演迤,是生曾孙。
曾孙甚贤,有武有文。
谓不用耶,出入中外。
谓尽用耶,方起忽仆。
乍用亟置,曾不展布。
彼用者天,彼成者年。
天与年啬,公何疾焉。
赡彼许藏,水绕山围
我作铭记,展我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