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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蠲减漳州上供经总制额等钱状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四二、《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一九、《经济文衡》续集卷一一、《朱子奏议》卷一○、万历《漳州志》卷一○、《古今图书集成》食货典卷一四○、二三○ 创作地点:福建省漳州市
具位臣朱熹:伏睹本州昨准本路提刑司牒,准尚书省劄子,臣僚劄子:「陛下龙飞正位,施实德于民,比因臣下有请,诸州县经总制及月桩版帐钱悉议裁减。然朝廷虽行蠲减,而州县之巧取于民者自若。欲乞行下诸路提刑司,应州县日前以经总制月桩版帐为名,巧作色目,科歛民钱以足额者,严行禁止,则朝廷所减为及民之实惠矣」。四月二十一日,奉圣旨依。及准安抚诸司牒,准尚书省劄子,臣僚上言:「蠲减之数,郡实私之,而县之督责于民者如故。乞令诸路监司与州郡公心商议,缺乏县道如昆山、常熟之类,宽融减放。必不得已,则闻之朝廷,量与蠲减。各限一季闻奏。监司则开具一路所当减之州,守臣则开具一州所当减之县,仍各要见所减名色钱数若干,庶几灼然,实惠及民」。四月二十四日,奉圣旨依奏。臣伏读前件两次所降指挥,有以仰见皇帝陛下盛德至仁,勤恤民隐,至于偏州下邑,亦无不欲其蒙被尧舜之泽者,甚大惠也。然以臣所领一州四县观之,则虽无月桩一项之输,而诸色上供及经总制无额等钱,或全无窠名,或收不及额。其间亦有州郡已为抱认代纳,而诸县犹或不免违法科罚,以足其数者。就中漳浦一县,缺乏狼狈尤不可言。窃意昆山、常熟之类,其窘未必至于此也。今者本州虽蒙圣恩蠲免经总制额一千贯省,然诸县日前此色官钱除实收外,所欠常数千缗,以郡计之,则又不啻二万馀贯。今者所减虽已不为不多,然逐县所得,在欠数中仅及二十馀分之一。若以此故,便欲禁其科罚,犹恐尚为虚文,况欲遽见其所减放名色之若干乎?至于诸色上供全无指拟,则前此又未尝有以闻者。州县官吏以此二弊,私忧窃叹,以为不知何时可免斯苦。今者乃幸遭遇仁圣,忧勤悯恻,至于如此,而臣于此时适叨委寄,得与一季开具闻奏之列,若不能罄竭所闻,以称明诏,则臣虽死,且有馀罪。臣窃计度本州财计以及诸县,所无者固无可言,所有者,名色亦多不正,其为曲折,固未易以一言尽。今若得蒙圣慈且将州县所认折茶钱、罢科荔枝龙眼乾钱、抱认丰国监铸不足铅本钱七千六十四贯及近年通判赵不敌所增经总制无额钱四千七百五十四贯特赐蠲减,则诸县事力庶几稍可支持,而日前科罚之弊亦可渐行禁戢。但欲便见其所减之名色钱,则恐朝廷所为蠲减之数实未为多,未容责效如此之速。臣谨具条画前件所陈两项利害如后,须至奏闻者。
一、臣契勘本州上供钱物一岁之数通及四万馀贯,除一万七千馀贯买银五千两解发,又有大礼年分银一千两,该钱三千五百馀贯,不在常年解发数内外,一项折茶钱七千贯,一项罢科龙眼荔枝乾钱四千贯,系逐年尚书户部准崇宁、大观上供钱物格符下桩办。又一项名为抱认建宁府丰国监铸不足铅本钱,其数亦一万六千贯,虽无省符行下,然逐年登带省司帐状,不可分文违欠。三色总计二万三千馀贯,是皆无复根原来历之可考,亦无户眼窠名之可催。从前只是本州多方那兑,一岁仅能趱得一万二千贯钱起发,而其馀一万一千四十贯,则以敷下诸县,措置解补。向来州郡费出有经,县道亦有宽馀,可以桩办,以故移东补西,未觉败缺。近年以来,州郡增添寄居、待缺、宗子、孤遗、养老、归正等官,岁所支钱比之往时日有增广,以此州郡窘匮而县道急迫,日以益甚,无复赢馀可以补趁。虽于绍兴、乾道年中两次蒙朝廷将上件三色上供钱尽数拨下本州,应副左翼军口食马料及忠顺官驿料支遣,其钱虽不起发,然皆是逐月掯定之数,期限促迫,尤不可缓。而县道所解,往往愆期。至乾道五年,漳浦一县趁办不行,州郡不免将其所认钱数减下三千九百七十六贯,州郡自行抱认,于是本州桩办之数遂成一万五千九百七十六贯,而诸县所敷,犹各不减二千馀贯,合三县共为七千六十四贯。县道既无赢馀可积,又无窠名可催,官吏且欲避免一时州郡督责,则不过因民之诉讼而科罚之,甚则诱人以告讦而胁取之。州郡闻知,稍行禁约,则诸县便以藉口,不肯留心趁办,州郡不免又将别色官钱那兑补足。为州郡者惮其如此,则遂一切听其所为,不复何问。不唯非理违法,妄取民财之可罪,而民之负冤苦而诉于官司者,皆无自而得其平矣。前后守臣不知其几,目击此弊,能不动心?顾以数目浩大,别无计策可以斡旋,朝廷又无蠲减之意,是以不敢遽然有请。今幸议臣建白,圣明开纳,许为蠲减,而臣独幸得遭此时,其敢不以实闻而力请之乎?然上供钱内所有二万馀贯买银之数,臣固不敢轻议。其三色钱内,本州桩办一万五千九百七十六贯之数,臣亦未敢有请。故前所奏,只乞圣慈明诏有司,且将诸县所敷七千六十四贯特赐除罢,却于本州合发别项朝廷钱内照数截拨,添揍应副前项左翼军、忠顺官等支遣,则庶几州粗有以恤县,县粗有以恤民,而海隅苍生、茕独鳏寡,亦可以少被圣主发政施仁之泽矣。
一、臣契勘经总制钱不当立额,不待知者而后知也。盖其出于仓库出纳、田宅契券之所收者,虽可约计其大概,然财计有时而亏盈,物价有时而高下,则其数已有不可得而准者。又况所谓无额钱者,元无一定窠名可以桩办,其多少不可得而预知。故其创立之初,直以无额名之,则其不当立额也,虽至愚亦知之矣。而比年以来,悉皆立额比较。盖缘绍兴十九年中推行经界,人户多有白契,不堪照用,争出投印,致得当年经总制钱所收增羡,遂有无状小人献此残贼之计。一时朝廷既为所误,而其流毒至今未已。此本州经制之额所以至于二万四千六百五十一贯者,盖以绍兴二十三年之数为准也。总制之额所以至于五万五千六百七贯者,盖以绍兴二十八年之数为准也。然此其所以为准者,又非当年自然收到之实数,皆是后来督责追补之虚额。而一时朝廷决意施行,官吏不敢争执,遂以至今,逐年收趁不上,常亏一二万贯。至于无额之额,则立法以来,只以递年为额,为钱不过五千三百一十二贯而已。隆兴二年,通判赵不敌者妄意希赏,创立北溪税场,于数十里外远收竹木之税,又于买纳上供银宝收回出剩价钱,多方督迫,趱得四千七百五十四贯,以充其数,于是无额之额遂增至一万六十六贯。递年收趁不上,所亏亦不下六七千贯。州县无计可为,则亦兑那科罚,如前项所以趁办上供之术而已。而又重以守倅皆有磨勘之赏,下吏相与希意迎合,故其督责无艺,冒昧不顾,又非别色官钱之比。使仁人君子坐视民之狼狈而不知所以为策,亦有年矣。今幸外廷之议偶及于此,得与诸州例蒙蠲减。而本州不幸独以递年发足之故,所减不及百分之一。此盖任事者未知递年所以不曾拖欠,正以官吏无状,避罪希赏,不能仰体圣朝爱民厚下之本意,不顾郡计之盈虚,民情之苦乐,既已增立虚额于前,而又强为登足于后也。且其所取之数若彼其多,所减之数如此其少,分之诸县,至有仅得五十千者。是曾不足以当其平日所罚中人一家之数,而论者遽欲责其尽除日前科罚之弊,又望其便见蠲减名色若干之实,其亦难矣。故臣前所奏,欲乞圣慈且将近年通判赵不敌所增四千七百五十四贯者特赐蠲减,庶几州县稍稍有以相恤,百姓不至大段受害。至于此钱不当立额之本末,则臣昨因赐对,尝获面陈。伏蒙至尊寿皇圣帝深加奖纳,然臣于是时寻即去国,以故不闻有所施行。今亦未敢出位犯分,辄有所陈,但望圣慈博采群议,更加详酌,拔本塞原,以幸天下,臣不胜大愿。
右件如前,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贴黄〕臣到任之初,刷具本州逐年起发经总制及无额钱数实收之数,极多不过七万五千贯,而补发之数多至二万五千馀贯。其补发者,并是州司兑那发纳,以故昨来版曹比较岁额无欠。而议者不知其然,便为本州事力有馀,不肯多与蠲减。然考累年以来实收之数日少而代纳之数日多,亦足以见州郡事力日就空竭,加以数年,恐亦无以为州,而自为昆山、常熟之不暇,固不能有以恤其县,而县之不恤其民,将益甚于今日矣。臣不敢以此繁碎浼渎圣聪,谨已别具细数单状申尚书省。如蒙圣慈哀怜,特赐宣索,除依今来所乞减下无额钱数外,更令有司于淳熙十六年十一月二十五日减无额数内,将经总制两项正钱比仿他州所欠分数再与蠲减,不胜幸甚。
措置赈恤粜籴事件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六一、《晦庵先生朱文公文别集》卷九
窃见军境久阙雨泽,深虑细民将来艰食,合预行招诱客贩米船,就军出粜,并劝诱上户停蓄,以备饥急。措置事件下项:
如遇客贩米到岸,欲就军出粜,仰赴务陈状,看验税物讫,令就石寨内捎泊出粜,即与免在城税钱三分。或有粜不尽之数,欲载往它处,须再经本务出给关引,方得起离前去,庶可关防欺隐透漏之弊。今帖城下税务遵依施行。
寻常客人粜米,必经由牙人,方敢粜,常被邀阻,多抽牙钱,是致不肯住粜。合严立榜赏止约,许从民旅之便,情愿交易,庶得牙人不敢搔扰。使军今立赏钱一千贯文,榜市曹张挂晓示。如遇客旅兴贩米斛到军,听从民旅之便,自行粜籴。如牙人不遵今来约束,辄敢邀阻,解落牙钱,许被扰人画时具状,经使军陈诉。切待勾收犯人,重行勘断,追纳赏钱入官施行。
米舡到岸,虽欲出粜,然贫民下户不过斗籴,卒难转变钱物,未免留滞。须当劝谕上户及时收籴,不惟他时可济荒歉,于停蓄之家岂无宜利?可谓两便。合帖委官敦请上户说谕。
与张元善书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七五、《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二八、光绪《续浦城县志》卷三三
辞免文字极荷留念,危疑之迹,久为贤者之累,尤以惭悚。今复遣此人,乃漕司借来。省状公劄已与钱令自投矣,只烦因见扣之。状稿录呈,区区卑意只是如此,更无他说。如云立节抗论,却非事实,而反以益其疑忌。盖平生辞官只是两事,一则分不当得,二则私计不便而已,非有他也。所云如有差妄,却与此事体不同。若是本等差遣力所能堪,岂有不受之理?但名位超躐,或非力所办,则亦不得不辞耳。清源之说,尤非所敢闻者。中固不见容,外亦非所堪,衰晚如此,精力昏耗,一事做不得,只得一日安静即是一日之福,此外无所求也。对班果在何日?不知欲论何事?来书所云非甚利害不暇谋人者,何见事之迟耶?观二谏之去,江夏之升,此乃不犯手势而斡旋运转无不如其意者。自古小人所以败乱国家,岂皆凶恶猛鸷,有可畏之威而后能之?但有患失之心,便自无所不至,先圣言之精且切矣。南台西掖,乃为差彊人意者。然不清其原而窒其流,恐徒费力而无补也。况南床击去新谏,此已明与之忤。渠既不得志,必须更寻一枚如此等比置之本处,不知又将何以为计?此事不远,计只在旦夕矣,可因见痛针劄之。此公虽未相识,然见其文字,知其纯厚,不会骂人。须力从臾之,以速为上,稍迟一日,即坏一日事矣。二谏之去,必须有曲折,幸子细报及。天下事只有个做,有个不做,无如此依违侥倖之理。彼之隐忍回互,盖曰将以有为也,而所就者亦止如此,与奋发直前者相去亦复几何?向使奋发直前,果去祸根,却未必不做得事也。境外之事,则诿曰无后段,不知如此拱手安坐,几时是有后段时?此事苦痛,更是无告诉处。不知祖宗之灵何负于此辈,而忍至此也!诚父迁后相见否?闻渠曾与之邻居,相与甚厚,须有以警觉之。纵不能回戈奋击,且得不为所使以害善良,亦幸事也。萧果卿初除御史,虞丞相意也。人或贺之,萧喟然曰:「彼见吾愦愦,谓我不能言,而以是处我也。其轻我甚矣」!不数日首论其党,遂并攻之,论者服其勇云。经总制钱若只如此减得不多,全不济事。熹去年有一劄子,曾降出否?诸公之意非不欲速行,只是怕诸路条上,乞减太多,难可否耳。若未定论,且守前说为佳。过了此番,又无时可理会也。绍兴和买,熹向有一说,欲减总额零数(十四万中减其四万。),而后以田亩馀财诸般物力贯头均敷,庶几重者得轻,而元无者所增亦不至重。后来不曾上得。郑书赴镇时,曾写与之,不知渠后来如何区处也。广西钞盐只是州县苦之,必不至大为民害。今复官卖,却须有害民处,以本路观之可见矣。详观所论,大率见得人情事几未甚分明。此乃平日意思不甚沉静,故心地不虚不明,而为事物所乱。要当深察此病而亟反之,古人所谓安而后能虑,定而后能应,正为此也。若只如此泛泛度日,即恐枉得道气之名而不享其利,徒有损而无益也。千万留念。
答张敬夫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八五、《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三二
诸谕一一具悉。比来同志虽不为无人,然更事既多,殊觉此道之孤,无可告语,居常郁郁。但每奉教喻,辄为心开目明耳。子澄所引马范出处,渠辈正坐立志不彊而闻见驳杂,胸中似此等草木太多,每得一事可借以自便,即遂据之以为定论,所以缓急不得力耳。近来尤觉接引学者大是难事,盖不博则孤陋而无徵,欲其博则又有此等驳杂之患。况其才质又有高下,皆非可以一格而例告之。自非在我者充足有馀,而又深识几会,亦何易当此责耶?周君恨未之识,大率学者须更令广读经史,乃有可据之地。然又非先识得一个义理蹊径,则亦不能读,正惟此处为难耳。建康连得书,规模只如旧日。前日与之书有两语云:「忧劳恻怛虽尽于鳏寡孤独之情,而未有以为本根长久之计。功勋名誉虽播于儿童走卒之口,而未有以喻乎贤士大夫之心」。此语颇似著题,未知渠以为如何。然亦只说得到此,过此尤难言也。寻常戏谓佛氏有所谓大心众生者,今世绝未之见。凡今之人营私自便、得少为足种种病痛,正坐心不大耳。子重语前书已及之,所言虽未快,然比来众人已皆出其下矣。交战杂好之说,诚为切至之论,吾辈所当朝夕自点检也。诚之久不得书,如彼才质,诚欠追琢之功。恨相去远,无所效力也。陈唐㢸者,旧十馀年前闻其为人,每恨未之识。此等人亦可惜沉埋远郡,计其年当不下五六十矣。吴儆者闻对语亦能不苟,不易不易。此等人材与温良博雅之士,世间不患无之,所恨未见。前所谓大心众生者,莫能总其所长而用之耳。寄示书籍石刻,感感。近作《濂溪书堂记》,曾见之否?谩内一本,发明天命之意,粗为有功,但恨未及所谓不谓命者,阙却下一截意思耳。此亦是玩理不熟,故临时收拾不上。如此非小病,可惧也。学记刻就,幸早寄及。只作两石,不太大否?《近思》举业三段及横渠语一段并录呈,幸付彼中旧官属正之。或更得数字,说破增添之意尤佳。盖闽、浙本流行已广,恐见者疑其不同。兼又可见长者留意此书之意,尤学者之幸也。《中庸章句》只如旧本,已如所戒矣。近更看得数处稳实,尤觉日前功夫未免好高之弊也。《通鉴纲目》近再修至汉、晋间,条例稍举,今亦谩录数项上呈。但近年衰悴目昏,灯下全看小字不得,甚欲及早修纂成书。而多事分夺,无力誊写,未知何时可得脱稿求教耳。
答陆子美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九六、《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三六、《名臣言行录》外集卷一五、《太极发明》卷一、《记纂渊海》卷一、《永乐大典》卷八二六八、《古今图书集成》学行典卷六四
伏承示谕《太极》、《西铭》之失,备悉指意。然二书之说,从前不敢轻议,非是从人脚根,依他门户,却是反覆看来,道理实是如此,别未有开口处,所以信之不疑。而妄以己见辄为之说,正恐未能尽发其奥而反以累之,岂敢自谓有扶掖之功哉?今详来教及省从前所论,却恐长者从初便忽其言,不曾致思,只以自家所见道理为是;不知却元来未到他地位,而便以己见轻肆抵排也。今亦不暇细论,只如《太极》篇首一句,最是长者所深排。然殊不知不言无极,则太极同于一物,而不足为万化之根;不言太极,则无极沦于空寂,而不能为万化之根。只此一句,便见其下语精密,微妙无穷。而向下所说许多道理条贯脉络井井不乱,只今便在目前,而亘古亘今,攧扑不破。只恐自家见得未曾如此分明直截,则其所可疑者,乃在此而不在彼也。至于《西铭》之说,犹更分明。今亦且以首句论之。人之一身,固是父母所生,然父母之所以为父母者,即是乾坤。若以父母而言,则一物各一父母。若以乾坤而言,则万物同一父母矣。万物既同一父母,则吾体之所以为体者,岂非天地之塞;吾性之所以为性者,岂非天地之帅哉?古之君子惟其见得道理真实如此,所以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推其所为,以至于能以天下为一家,中国为一人,而非意之也。今若必谓人物只是父母所生,更与乾坤都无干涉,其所以有取于《西铭》者,但取其姑为宏阔广大之言以形容仁体而破有我之私而已,则是所谓仁体者全是虚名,初无实体,而小己之私却是实理,合有分别;圣贤于此却初不见义理,只见利害,而妄以己意造作言语,以增饰其所无,破坏其所有也。若果如此,则其立言之失,「胶固」二字岂足以尽之?而又何足以破人之梏于一己之私哉?大抵古之圣贤千言万语,只是要人明得此理。此理既明,则不务立论而所言无非义理之言,不务正行而所行无非义理之实,无有初无此理,而姑为此言以救时俗之弊者。不知子静相会,曾以此话子细商量否?近见其所论王通续经之说,似亦未免此病也。此间近日绝难得江西便,草草布此,却托子静转致。但以来书半年方达推之,未知何时可到耳。如有未当,切幸痛与指摘,剖析见教。理到之言,不得不服也。
答程允夫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一五、《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四一、《古今图书集成》学行典卷一三二
《太极解义》以太极之动为诚之通,丽乎阳,而继之者善属焉;静为诚之复,丽乎阴,而成之者性属焉,其说本乎《通书》。而或者犹疑周子之言本无分隶之意,阳善阴恶,又以类分。又曰「中也,仁也,感也,所谓阳也,极之用所以行也;正也,义也,寂也,所谓阴也,极之体所以立也」。或者疑如此分配,恐学者因之,或渐至于支离穿凿。不审如何?
此二义但虚心味之,久当自见。若以先入为主,则辩说纷拿,无时可通矣。
仁义中正,洵窃谓仁义指实德而言,中正指体段而言。然常疑性之德有四端,而圣贤多独举仁义,不及礼智,何也?
中正即是礼智。
《解义》曰:「程氏之言性与天道多出此图,然卒未尝明以此图示人者,疑当时未有能受之者也」。是则然矣,然今乃遽为之说以传之,是岂先生之意耶?
当时此书未行,故可隐。今日流布已广,若不说破,却令学者枉生疑惑,故不得已而为之说尔。
濂溪作《太极图》,发明道化之原。横渠作《西铭》,揭示进为之方。然二先生之学,不知所造为孰深?
此未易窥测,然亦非学者所当轻议也。
程子曰:「无妄之谓诚,不欺其次矣」。无妄是圣人之诚,不欺是学者之诚,如何?
程子此段似是名理之言,不为人之等差而发也。
《近思录》载横渠论气二章,其说与《太极图》动静阴阳之说相出入。然横渠立论,不一而足,似不若周子之言有本末次第也。
横渠论气与《西铭》、《太极》各是发明一事,不可以此而废彼。其优劣亦不当轻议也。
程子曰:「孔子言语句句是自然,孟子言语句句是事实」。所谓事实者,岂非是当行可行底事耶?然未可谓自然者,岂以其犹是思焉而得之欤?
大概如此,更玩味之。
所教学者看《精义》说甚善。然窃以为学者须先从师友讲贯,粗识梗概,然后如此用工,不然,恐眩于众说之异同也。
此乃惮烦欲速之论,非所敢闻,然亦非独此书为然。若果有志,无书不可读。但能剖析精微,玩味久熟,则众说之异同自不能眩,而反为吾磨砺之资矣。
答李守约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六○
所论克复工夫甚简洁,知用心之精切也。但依此用力,更加讲学之功,则必有所至矣。前所寄者,今答于后。史论大概亦甚正也。
「好仁恶不仁」章,某窃观之,人之资禀固有偏重如此,如颜、孟之事亦可见矣。颜子嫉恶不仁之事罕见于经,可谓好仁者。于孟子则辨数不仁者之情状无一毫少贷,可谓恶不仁者。
此说得之。
「斯仁至矣」,「至」若「来至」之意。
昔者亡之,今忽在此,如自外而至耳。如《易》言来复,实非自外而来也。
「君子所贵乎道者三」,「正」之为言犹有待乎用力之意,非如「动容貌」、「出辞气」文意自然。
言君子所贵于道者,在此三事,而笾豆之事则其所贱也。「动」、「出」非是全不用力,「正」亦非是大段用力。惟正之而非伪饰,所以为可贵耳。更详《集注》以解经文,自见曲折。
「骄吝」章《集注》曰:「骄,矜誇;吝,鄙吝」。某窃思之,似谓誇其有于己,骄也;不以其有与人,吝也。然又载程子之言曰:「骄气盈,吝气歉」。夫自以为有馀则气盈,自以为不足则气歉,似于《集注》之说不同。
吝之所有,乃骄之所恃也,故骄而不吝无以保其骄,吝而不骄无所用其吝。此盈于虚者所以必歉于实,而歉于实者所以必盈于虚也。
「执御」章《集注》谓「然则吾当执御矣」,则以为夫子真执御。至于末后载尹氏之说曰「吾将执御矣」,则以为夫子之设词。某窃以后说于上下文意为顺。
党人之称孔子如此,不知孔子当以尝执贱事告人而辞其无所成名之大耶,当故为自屈之词以显其所称之失耶?二者气象之大小,必有能辨之者。
「沽之哉」,「哉」之为义,以常例言之,则为疑辞。《集注》直曰:「固当卖之」,而不以为疑词,何也?
「哉」本叹辞,其或为疑辞者,亦叹以疑之也。此言「沽之哉」,而继以「待价」,则不得为疑辞矣。
「巍巍乎,舜禹之有天下也,而不与焉」!伊川曰:「舜禹之有天下也,而不与求焉」。《集注》不取,何也?
「有」字与「与」字相应,若为不与求,则「有」当作「得」矣,恐不然也。
「不忮不求」章,愚尝思之,不嫉人之有,故无害人之心,此之谓不忮。不耻己之无,故无贪欲之心,此之谓不求。则是以一人而兼二病。然末后载吕氏说曰:「贫与富交,强者必忮,弱者必求」,似非此意,而于本文不明。如何?
不嫉人之有,不耻己之无,正是吕氏意,不知更有何疑?更详言之。
「不得其酱不食」,「酱」者当是鲊醢之物。
如鱼脍不得芥酱,麋腥不得醢酱则不食,谓其不备或伤人也。
《孟子》「口之于味」章言人之性命有此二端,自口之嗜味以至四体之嗜安逸,形气之性,君子有弗性焉。自仁之于父子以至圣人之于天道,道义之性,君子性之。犹舜所谓人心道心之在人,特要精别而力行之耳。
看得尽好(《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五五。)。
守约:宋浙本作「时可」。
答李时可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六一、《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五五
《中庸》「非自成己而已也」章,求之《章句》曰:「诚虽所以自成,然在我者无伪,则自然及物矣。盖仁知皆性之德,故在内外无二道,所以时措之而各得其宜也」。审如是说,则是以仁知为合内外二道,而非以诚为合内外之道,恐于「合」字有疑碍。
唯诚为能尽仁知之德而合内外之道,《章句》语有未莹处耳。
《中庸》「不见而章」章,求之《章句》则曰:「不见而章,以配地言,不动而变,以配天言」。何也?且观上下文虽先言博厚,次言高明,先言配地,后言配天,然继此而论天地山川,则又以天为称者,是盖错综而言之耳,不必以地为先也。
此等处不须深求,只是随文赞叹,大略看过可也。
《中庸》「喜怒哀乐未发谓之中」止「万物育焉」。窃谓中也者,言性之体也,此属「天命之谓性」。和也者,言道之用也,此属「率性之谓道」。致中和者,言教之推也,此属「修道之谓教」。伏读《章句》、《或问》,则致中和专言自己之事,恐欠推以及人数句。
既曰天下之大本,天下之达道,则只是此个中和便总摄了天地万物,不须说推以及乎人也。
前章今承先生曲赐指教,思之大概有二说。能推致中和之极,而又得时得位以行之,则道民以德,齐民以礼,以吾之先知觉彼之后知,以吾之先觉觉彼之后觉,使中和之化浃于天下,然后中道之所感格,天地以位,万物以育。此以事言者也。虽不得位以行之,而既以全大中之极致,即天地之所以定位者也。既已全至和之极致,即万物之所以育者也。此以理言之也。
所论中和两段大意皆是。但前段说得新民意思太多,致和处犹可如此说,若致中,却如何得天下之人皆如吾之寂然不动而纯亦不已耶?只是自家有些小本领,方致得和,然后推以及人,使人观感而化,而动天地、感鬼神耳。自其已成而论之,则见天地之位本于致中,万物之育本于致和,各有脉络,潜相灌输而不可乱耳。
「诚者物之终始」章/(云云。)凡有一物,则其成也必有所始,其坏也必有所终。而其所以始者,实理之至而向于有也;其所以终者,实理之尽而向于无也。若无是理,则亦无是物矣。此诚所以为物之终始。而人心不诚,则虽有所为,皆如无有也。盖始而未诚,则事之始非始,而诚至之后其事方始;终而不诚,则事之终非终,而诚尽之时其事已终。若自始至终皆无诚心,则彻头彻尾皆为虚伪,又岂复有物之可言哉?此即向来所说之意,但《章句》、《或问》说得都不分明,故读者不能晓。今得时可反复问辨,方说得到。次第两处皆须更定,此可并以示守约也。
答李时可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六一、《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五五
所喻子文事大概得之。但专以爱言,似未尽耳。尝闻延平先生说三仁事云:「当理而无私心则仁矣」。今以此语推之,则子文合下便有未仁处,不待语其爱之不广然后知其未仁也。三仁之心,只欲纣改过而图存。比干之杀身,盖非得已;箕子亦偶未见杀耳,非有意于为奴也。事势既尔,微子自是只得全身以存先王之祀,皆理不得不然者。使其先有杀身强谏之心,则亦不得为仁矣。
答李时可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六一、《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五五
示喻执中之说,程先生云:「惟精惟一所以至之,允执厥中所以行之」。明此「中」字无过不及之「中」,初非未发之「中」也。向于《中庸章句序》中曾发此义,今谩录去。
答李时可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六一、《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五五
所论《大学》之要甚善,但定静只是知止之效,不须言养之以定静,又别做一项工夫也。所引孟敬子章《集注》中语「有馀」云者,恐是「有素」,岂印本之误耶?然庄敬、诚实、涵养,亦非动容貌、正颜色、出词气之外别有一段工夫,只是就此持守著力,至其积久纯熟,乃能有此效而不费力耳。鲁秉周礼,盖于是时地丑德齐之中,犹能守得旧日礼乐文章耳。若三纲九法之亡,则当时诸侯之国盖莫不然,亦非独鲁之责也。
答李时可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六一、《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五五
诸家说见今方寻检,元祐《说命》、《无逸》讲义及晁以道、葛子平、程泰之、吴仁杰数书先附去,可便参订序次。当以注疏为先,疏节其要者,以后只以时世为先后可也。西山间有发明经旨处,固当附本文之下,其统论即附篇末也。记得其数条理会点句及正《多方》、《多士》两篇,可并考之。
答李时可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六一、《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五五
所寄《尧典》以目视颇艰,又有他冗,未暇讨究。已付诸朋友看,俟其看了却商量也。《书序》不须引冠篇首,但诸家所解却有相接续处,恐当作注字附于篇目之下。或低一字作传写,而于首篇明著其缪亦可。但恐诸家元无此说,即且阙之,以俟书成,别加订正也。王氏《书义序》中明言是雱说,然荆公奏议却云「一一皆经臣手」,今但以序为正可也。馀未报者,并俟后信。
答李时可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六一、《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五五
所喻固知孝思之切,于此不能自已者。然风色如此,不论他人,虽贤昆仲,宁能保其不漏露于三族之间耶?此须他日面见子细商量,亦未为晚。但恐衰朽风烛不定,则是天之命也,亦无可奈何矣。《书》说缘此间礼书未了,日逐更无馀功可及他事,只略看得《禹贡》。如冀州分为三段,颇有条理,易照管。而诸州皆只作一段,则太阔远而丛杂矣。恐皆合依冀州例,而逐句之下夹注「某人曰某地在某州某县」。其古今州县名不同,有复见者,亦并存之,以备参考。段后低一字,大书「右某州第几节」,以圈隔断。而先儒有辨论通说处,即亦大字附于其下(如「逾于河」「过九江」等处,今所取程说只有辨而无解,大是欠阙,须更子细补足。)。若今日自有所疑,有所断,则更低一字写之(如「治梁及岐」恐晁说为是,其馀固草草。程泰之最著力说,然亦不通。盖梁山在同州,近河,犹可言河流波及。若岐山则在今凤翔府,自京兆府西去犹有六七百里,观地理图可见其地势之高且远,河水何由可及耶?此类须载其本说而断以非是,则读者晓然矣。)。如无此两项,则各留一二行空纸以俟,恐后有补入者。其导山处,须以四列为四段,导水则一水为一段。段后亦如前例云「右导山第几节」,「右导水第几节」。其通论疑断亦如之。如此则庶几易看矣。所寄册子今却封还,请依此格目作一草卷,便中寄及也。
答黄直卿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九五、《晦庵先生朱文公续集》卷一 创作地点:江西省九江市星子县
南轩去冬得疾,亟遣人候之。春中人回,得正月半后书,犹未有他。不数日闻讣,则以二月二日逝去矣。闻之痛悼不可为怀。闻其临终犹手书遗劄数千言,不数刻而终。劄中大概说亲君子、远小人,甚切当世之弊,此尤可伤痛也。此若得脱,即便道往哭之而后归耳(庚子)。
南轩云亡,吾道益孤,朋友亦难得十分可指拟者,所望于贤者不轻,千万勉旃!此中文字彦忠皆写得,已属令一一呈似矣。郑台州相见否?更劝其子细讲学为佳。书来,所说殊未端的,可惜只如此,便更不求进步也。
昨收书,报及郑台州之讣,执书惊愕失声,何天无意于斯世而偏祸吾党如此之酷?痛哉!痛哉!自此每一念,未尝不酸鼻也。此间今年枯旱可畏,有弥望十数里而无一穗之可收者。政恶所招,无可言者。然不敢不究心措置,但势亦有不得行者,未知终能不得罪于斯人否耳。
力请丐归,计亦未必可得,但恐自以罪戾罢逐耳。世态不佳,老病益厌俯仰,但思归卧林间,与如直卿者一二人相与讲论,以终素业耳。
诸经旧说皆看得一过,其间亦有改定处。「自慊」却须用旧说,方见得自家有力。紧要是从本原上说来,比前日尤亲切。
所谕羞恶未亡者,此乃真是当得「伪学」二字。朋友中只此一番拍试,拣汰伪冒,大段得力。但此道之传不绝如线,深使人忧惧也。来岁聚徒,势所不免。但此间屋子空虚多时,不知如何处置也。本领分明,义利明白,闲时都如此说,及至临小利害,便靠不得,此则尤可虑也。
《礼书》想已有次第,吴伯丰已寄得《祭礼》来。渠以职事,无暇及此,只是李宝之编集,又不能尽依此中写去条例。其甚者如《祭法》、《祭义》等篇,已送还令其重修,《特牲》等篇,亦有未入例处。旦夕更取《家乡礼》参校令归一,却附去,烦看过。《王朝礼》已送与子约,令附音疏。但恐渠亦难得人写,不能得耳。
近报误举伪学人许令首正,观此头势,恐子合受得王漕文字,亦不稳当。人生仕宦,聊尔随缘,亦何必须改官而包羞忍耻,处此危疑之地乎?
伯丰书云,其所厚者以其无所私祷,寄声欲绳治之,子约亦甚称其所守之固。但世路如此,所可忧者,不但道学而已。任尉甚不易得,然不欲深与之交,恐复累渠入伪党也。季通家为乡人陵扰百端,几不可存立,因书嘱其阴护之为佳。
时事大概,此亦闻之。但诸人狼狈,殊非所望耳。子约终是好,不知已行遣未?此事未开口,断置已定,多少快活。可为致意,未及奉庆也。
黄商伯事,殊不闻首末,子约书亦言其举措有未善处。不知救荒何所关于近习,而恶之若是耶?骇机飞语殊可忧畏,疏远遁藏,然犹不敢不跼蹐也。
揆路曾相见否?其说果何如?邸报中见外间事赖诸贤维持,且尔无大疏失。但定省一节,都不见人说著,此甚可惧,非小故也。彼中亲所见闻,有何节目?因便烦子细报来。
彼中且如来喻亦善。世道如此,吾人幸得窃闻圣贤遗教,安可不推所闻以拯斯人之溺?政使不得行于当年,亦须有补于后也。常教整顿学校,亦甚不易。可与晦伯说,渠家有两世奏议,烦晦伯为借录得一本见寄为幸。辛卿鬻盐,得便且罢却为佳。
《中庸》不暇看,但所改「物之终始」处殊未安,可更思之。近却改得《论语》中两三段,如叶公、子路、曾晰之志,如「知我其天」之类,颇胜旧本,旦夕录去。子约除官可喜,今固未有大段担负,且看岁寒如何耳。
此间数日来整顿《纲目》,事却甚简,乃知日前觉得繁,只是局生。要之天下事一一身亲历过,更就其中屡省而深察之,方是真实穷理,自然不费心力也。赵帅所云前官事不须理会,亦是一说,未可便以为非。然只此便见合得显荣通达处。如今世路未论邪正,只刚强底便是八九分不得便宜了也。
《大学》向所写者自谓已是定本,近因与诸人讲论,觉得「絜矩」一章尚有未细密处。文字元来直是难看。彼才得一说,终身不移者,若非上智,即是下愚也。此番出来,更历锻炼,尽觉有长进处。向来未免有疑处,今皆不疑矣。
《中庸》三纸已细看,但元本不在此,记得不子细。然大概看得,恐是《或问》简径而《章句》反成繁冗(如「鸢鱼」下添解说之类。)。又《集解》逐段下驳诸先生说,亦恐太迫,不稳便,试更思之。或只如旧而添《集解》、《或问》以载注中之说,如何?
为学直是先要立本,文义却可且与说出正意,令其宽心玩味,未可便令考校同异,研究纤密,恐其意思促迫,难得长进。将来见得大意,略举一二节目渐次理会,盖未晚也。此是向来定本之误,今幸见得,却烦勇革,不可苟避讥笑,却误人也。
陈君举门人曹器远来此,不免极力为言其学之非,又生一秦矣。所谓艰窘之状,令人恻然,不知何故前此都不说着,今乃一旦骤至此也?自困涸辙,无力相赒,深负愧叹也。然于此患难之际,正当有以自处,不至大段为彼所动,乃见学力,不然,即与世俗戚戚于贫贱者何以异耶?
辞免文字至今未得遣去,盖封事字数颇多,昨日方写得了,更须装三两日方得发也。所欲言者,不论大小浅深,皆已说尽,明主可为忠言,想不至有行遣。但能寝罢召命,即为幸耳。万一不遂,不免一行,更不能做得文字,只是面奏乞归也(或更要略说道学。)。《大学》、《中庸集注》中及《大学或问》改字处附去,可子细看过,依此改定令写。但《中庸或问》改未得了为挠耳。今年早晚禾皆损,州县官员不足恃赖,未知明年复如何。此外可深虑者不止一端,亦非独为一身一家虑也。时论未平,不谓闲废无能之人,每烦君大夫旰食之忧如此。比读邸报,不胜恐惧。今章中所及,如泉相者已行遣,湖守疏中亦及彭子寿,田子真以蛊毒事又下漕司究治,其势骎骎,恐未容饱食而安坐也。
《礼书》缘迁徙扰扰,又城中人事终日汩没,不得功夫点对。所编甚详,想多费心力。但以王侯之礼杂于士礼之中,不相干涉,此为大病。又所分篇目颇多,亦是一病。今已拆去大夫以上,别为《丧大记》一篇。其间有未及填写处,可一面令人补足,更照别纸条目整顿诸篇,务令简洁而无漏落,乃为佳耳。修定之后,可旋寄来看过,仍一面附入音疏,速于岁前了却,亦是一事。盖衰老疾病旦暮不可保,而罪戾之踪又未知所税驾。兼亦弄了多时,人人知有此书,若被此曹切害,胡写两句取去烧了,则前功俱废,终为千载之恨矣。明州书来,亦说前数卷已一面附疏。《王朝礼》初欲自整顿,今无心力看得,已送子约,托其□定,仍令一面附疏。彼中更有《祭礼》,工夫想亦不多。若伯丰宝之能便下手,亦只须数月可也。但《仪礼》只有士大夫祭法,不可更以王侯之礼杂于其中。须如前来所定门目,别作《庙制》、《九献》及《郊社》诸篇,乃为尽善(已再条具寄之矣。)。幸亦时为促之,并得岁前了当为佳。荣霤之说,别纸奉报。可更详考,便中报及也。近日眼病,全看文字不得。但因讲论,见得此理愈见分明,门路愈见径直。前日答吉州王岘书中有数句,颇甚简当,今谩录去,可以示甘吉父也。岘乃乡来子约所馆之家,因子约来通问也。子约又入王南强章疏,只此数人,东涌西没,到处出见,甚可笑也。周朴甚可念,一书并信烦因便寄与,勿令浮湛为佳。赵恭父竟坐其事,部中行下取索,不知意欲坐以何罪。州郡知其无辜,欲为回申,而恭父不愿也,已发去矣。此却差强人意也。孙之、李和卿甚不易,因书或相见,烦各为致区区。当暑目昏,不及拜书也。杨子直甚入时宜,不知亦只避得可避底,枉了做许模样也。
伪学之章首辨张非伪学,盖前此刘元秀力荐王炎作察官,而韩以受知张门为疑,故此章着意如此分别。非独欺天,亦欺韩也。故其后复申炎所陈荐举之说,乃是首尾专为王地,冷眼旁观,手足俱露,甚可笑也。且看此人终必得志。盖此事中间已似稍缓,却缘近日一缴,其徒得以藉口,复肆沸腾,已行遣人势必从头再有行遣。张乃孟远之弟,本依韩、刘,今此以官满欲差遣之故上书,外为直言而中实删去,又以未删之本示刘,而刘以示沈,故及于祸。此乃以邪攻邪,自贻伊戚。然遂死于道路,亦可伤也,又可惧也。今冬上饶、括苍、兴国学者近十馀人到此,新书院已可居矣。逐日幸有讲论,足以自警。其间亦颇有可说话者,所恨直卿不在此,不得与之琢磨也。
初七日方遣得辞免近四十纸,奏劄所欲言者,略已尽之。但犹有记不起者,不奈何耳。今必已到彼多日,不知圣意如何。若得遂退藏,千万之幸。如其不然,到彼亦别无话可说,只是乞归耳。直卿来岁之计果何所定?此人回幸见报。若在后山,此间诸生亦有能往者,老拙亦时可一到也。近日朋友来者颇多,万正淳与黄子耕、吴伯丰皆在此。诸人皆见陆子静来,甚有议论。此间近亦有与之答问论太极书,未及写去,大率其论与林明州不相远也。
《仪礼》疏义已附得《冠义》一篇,今附去看。《家乡》、《邦国》四类已付明州诸人,依此编入。其《丧》、《祭礼》可便依此抄节写入。只《觐礼》一篇在此,须自理会。《祭礼》亦草编得数纸,不知所编如何?今并附去,可更斟酌。如已别有规摹,则亦不须用此也。可早为之,趁今年秋冬前了却,从头点对,并写得十数本分朋友,藏在名山,即此身便是无事人。不妨闭门静坐,作粥饭僧,过此残年也。
今日吾辈只有此事是着紧处,若打不过,即上蔡所谓能言空如鹦鹉者为不虚矣。伯丰刘五哥说已得诸司文字,以彼之才,固有以取之。但正用此时得之,亦不能使人无疑耳。目前朋友思索明快未有其比,心甚惜之。然于事有难言者。因与之语,要当有以警之,救得此人,亦非细事。若此处打不过了,更说甚操存涵养耶?辅汉卿、万正淳皆留此两月而后去,其他朋友数人亦将去矣。诸人皆为外间浮论攻击,不敢自安而去。其实欲见害者,亦何必实有事迹与之相违?但引笔行墨数十行,便可使过岭矣,此亦何地可避耶?世人见处浅狭例如此,令人慨叹。又来学者亦未见卓然可恃以属此道之传者。今更有此间隔,益难收拾,不谓吾道之否一至此也。思虑及此,又使人深惜伯丰之不能自立,曷尝见有颜子而为桓司马家臣耶?子约却是着实,但又有一种不通透处激恼人。时鱼多骨,金橘太酸,天下事极难得如人意也。礼书如何?此已了得《王朝礼》,通前几三十卷矣。但欲将《冠礼》一篇附疏,以为诸篇之式,分与四明永嘉并子约与刘用之诸人,依式附之,庶几易了。适已报与子约,或就令编此一篇,或直卿自为编定此一篇,并以见寄,当择其精者用之。此本已定,即伯丰宝之辈皆可分委也。病躯脚气未动,但目益昏,恐更数月,遂不复见物。以此急欲了此书,及未盲间读得一过,粗偿平生心愿也。得曾致虚书云,江东漕司行下南康毁《语》、《孟》板,刘四哥却云被学官回申不可,遂已。此其势决难久存,只此礼书,传者未广,若被索去烧了,便成枉费许多工夫,亦不可多向人前说着也。谢表谩录去看,勿以示人。初时更有数语,后为元善所删。然亦无甚紧要,若谓取祸,则只此亦足以发其机也。
子约颇爱泰儿,亦已嘱令随诸生程课督察之矣。但婺州近日一种议论愈可恶,大抵名宗吕氏而实主同父。潘家所招馆客往往皆此类,深可忧叹。亦是伯恭有以启之,令人不无可恨耳。近日郡事浸简,岁事亦可望。但经界指挥不下,恐复为浮议所摇(前此留葛报书皆谓可行,独王不报书。)。疑此间受漳浦之廛者或与当路厚善,必实为此谋耳。若果如此,乃漳人之不幸而老守之幸,岁里即可丐归矣。寄来算法已收,只此一事,其说数端,信知义理之难穷也。
知与刘潘诸人相聚甚乐,恨不在近,资讲论之益。但《春秋》难看,尤非病后所宜。且读他经《论》《孟》之属,如不食马肝,亦未为不知味也。所以答子约者甚佳,但恐亦不必如此。今所虑者,独恐物不格、知不至耳。知至则自见得义利公私之下毫发不放过也。
伯丰绝交之事,渠必不能办,只韬藏避谤,逡巡引却,似亦不为甚难。如游诚之,但以误受举削之故,至今不为改秩,计已近十年。彼其人固多可议,而为学又非伯丰比。且其亲年已高,而身亦五十馀岁矣,乃能断置如此,则其长处亦不可诬也。若与之交浅言深,但微与说及此意,劝之以晦迹避谤,当无不可也。好朋友难得,近日数为人所误,令人意绪不佳,深恐又失此人,故不能不关念耳。
《大学或问》「齐家治国」章「今善好恶」改作「今反其好」,《中庸章句》「素隐」下添「隐谓卑陋也(在「本来也」之下。)」,「本无可称」改作「本来卑陋」。得江西书,吴伯丰果以去冬得疾不起。见其思索通晓,气象开阔,朋友中少能及之;又子约元德书来,皆言其自树立之意,尤不可及。法门衰败之秋,又适丧如此等人,尤可痛悼也。子约累书来,辨《中庸》首章戒谨恐惧与谨其独不是两事,又须说心有指未发而言者,方说得「心」字,未说得「性」字,又须说是耳无闻、目无见、心无知觉时,方是未发之中,其说愈多,愈见纷拿。又争「配义与道」是将道义来配此气。如何有人读许多书,胸中乃如此黑暗?彭子寿初亦疑《中庸》首章,近得书,却云已释然矣,方知章句之说为有功也。张元德说得颇胜子约,而其兄元瞻看得尤好。若得伯丰且在,与之切磨,可使江西一带路径不差。今既不如所望,而子约辈湛滞胶固,不可救拔,每得其书,辄为之数日作恶也。
病中看得《孟子要略》章章分明,觉得从前多是衍说。已略修正,异日写去。此书似有益于学者,但不合颠倒却圣贤成书,此为未安耳。《大学》诸生看者多无入处,不知病在甚处。似是规摹太广,令人心量包罗不得也。不如看《语》、《孟》者,渐见次第。季通比已得其到道州书,地主颇宽假之。计渠亦能自处,不知赦后还可得量移否。周纯夫甚可念,欲寄一书问劳之,亦复不暇。亦恐彼中难得便耳。谢表为众人改坏了,彼犹有语,是直令人不得出气也。此辈略不自思自家是何等物类,乃敢如此,殊可悯笑也。书院中只古田林子武及婺州傅君定在此,读书颇有绪。傅尤刻苦,前此亦多读书,但未有端的用心处。近方令其专一,渐次读书,觉得却有立作,将来或可望也。孙丈书已收,书中盛称仁卿政事之美,恨不得闻其详也。
亲旧皆劝谢绝宾客,散遣学徒,然其既来,即无可绝之理,姑复任之。若合过岭,亦是前定,非关门闭户所能避也。
晦伯人来,得近问,知山中读书之乐,甚慰。但不应举之说终所未晓,朋友之贤者,亦莫不深以为疑,可更思之。固知试未必得,然以未必得之心随例一试,亦未为害也。痰嗽已向安否?亦不可不早治也。牒试中间辛宪汤倅过此,皆欲为问,既而皆自有客,不复可开口。其伪冒者固不容复动念,知却刘倅之请,甚善。宗官衡阳之嫌,固亦所当避也。吾人所处,着个「道理」二字,便自是随众不得。此是不可易之理,但看处之安与否。
前书所论鬼神之说,后来看得如何?程书中说此话处数条(《东见录》中尤多。),可类聚看,须自见谛当处也。迁居扰扰中,亦有一二学者在此,虽不得子细讨论,然大抵未有担荷得者,此甚可虑。陈正己来自建昌,实亦明爽,但全别是一般说话。所谓伯恭之学一传到此,甚可惧耳。
近有临江军张洽秀才来,资质甚好,可喜可喜。书院方盖屋,未得成就,度须更两月方可居耳。
此女得归德门,事贤者,固为甚幸。但早年失母,阙于礼教,而贫家资遣不能丰备,深用愧恨。想太夫人慈念,必能阔略。然妇礼不可缺者,亦更赖直卿早晚详细与说,使不至旷败乃善。辂孙骨相精神,长当有立。辅亦渐觉长进,可好看之。
所喻先天之说,后来看得如何?若如所论,即天人各是一般义理,不相统摄矣,恐更当子细玩索也。近见朋友殊少长进,深可忧虑。任伯起到此,昨夕方与痛说,觉得上面更无去处了,未知渠能领略否耳。广西寄得《语》、《孟》说来,细看亦多合改。以医药之扰,未得专心,方略改得数段。甚恨相去之远,不得子细商量也。
伯起说去年见陆子静说游、夏之徒自是一家学问,不能尽弃其说,以从夫子之教,唯有琴张曾晰牧皮,乃是真有得于夫子者。其言怪僻乃至于此,更如何与商量,讨是处也?可叹可叹!浙中旱甚,当宁忧劳,闻之令人恐惧,奈何奈何!江西除命缘上封事(云云,)上感其言,故有是命。诸公初只欲与郡,上命与此(更有少曲折,甚可疑怪。)。大抵此者尽出圣命,或者以为不当力辞,其说亦是。但衰悴如此,孤危如此,势岂可出?初欲且受而临期请祠(明年四月缺。),又思不可不先做张本,已申省辞免矣。得请甚幸,不然,却用前说,以必得为期耳。
子澄得书,问直卿动静。南纪在长沙,与同官不协求去,未知如何。《爱直堂记》一本谩往,子澄此文胜它篇也。近看《外书》有一段伊川答王信伯之问曰:「勿信某言,但信取理」,不知曾见此话否?前书所论伊川先生语甚善。圣贤之教固不一端,然专执僻见,不信人言,又岂信理之谓乎?此处似更有商量,要非面见不能尽也。
子澄乃令副端章疏言其以道学自负,不晓民事,与监司不和,而不言所争之曲直,又言其修造劳民而已。闻之赵仓,已尝按之,而复中辍,必是畏此恶名,而阴往台谏处纳之耳。韬仲事甚可笑,今之君子无以大相过者,大率如此,直是使人烦恼也。彼中新宰已交印否?观其举措,又似了不得。然今日若无变通,便是管葛之才亦了不得,况于常人?近尝因书说与两漕,而林漕才到延平,便以威势迫胁小官,使之为县,是全然不晓会人说话矣,可怪可怪!杨元礼亦为漕司不取愿状,迫换长汀。渠乞来禀议,又不许,却欲以仓檄来辨其事,不知又如何。今时做官,不论大小,直是全然睹是不得。子澄冬至书云已遣家归庐陵,只与一侄子在彼俟命,则是此消息来得已多时矣。若道一例如是,他人又却无是,只是吾党便有许多筑磕,亦可笑。岂亦大家行着一个不好底运气耶?抑亦老子命薄,带累诸朋友也?
被旨一行,不免一出。但上恩如此,不得不竭其愚。圣德宽洪,必不深罪言者。然亦不能不以为虑,若便得罢逐还家,乃为厚幸。
所喻学业大概甚善。此间之约,诸人不见说着,次第不成头绪。但季通韬仲说欲相约来后山,若得在彼,亦易相见,衰老之幸也。
答蔡季通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九七、《晦庵先生朱文公续集》卷二、《考亭渊源录》卷七、《蔡氏九儒书》卷二、《古今图书集成》学行典卷一一三
所喻已悉。但区区方持此戒,不欲辄破之,故不敢承命。亦为贤者虑之,恐只中甚自愧,便是病根。不若从此痛自斩绝,毋以此等为愧而深求可愧之实,不必更为月攘之计,以俟来年,庶乎于迁善改过有日新之功,而胸中之浩然者无所不慊而日充矣。如其不然,则平日讲论徒为虚语,临事之际,依旧只是平日气习、世俗常情,某实惧焉。三复来书,窃意方当落笔之时,天下之义理皆小,而此事独大也。不然,何其与平日讲论之言殊不相似也?以左右之高明,区区常窃爱慕,深不欲其如此,故竭底蕴。幸熟察而深思之,则不惟某之幸,实朋友之幸,吾道之幸也。昨日读《通鉴》,至班固论郭解有温良泛爱绝异之资而不入于道德,以至于杀身亡宗处,方为之掩卷太息,以为天理人欲之间毫釐一差,其为祸福之不同乃至于此。今日晨卧未起,得昨日戌刻所贻书,于此心复有戚戚焉,姑遣来人草草奉报。盖所欲言犹有未及究者,千万察之。公济所举似皆古人语,盖是其入处耳。《王通赞》必是康节所为,向以为明道之文,误矣。若明道,须别有判断,不止如此也。林氏见思之说,昔所未见。它日携来,恐更有合入别录者耳。《师说》「才」字似作「方」字为是,此类尚多,今亦未暇细考耳。乐说甚分明,前日因希圣书尝附幅纸奉扣《通典》子声之说,不知如何?不能布算,无以见五声损益与此廿四律同异如何也。陈图亦未晓,来喻须面论乃究耳。薛说固未知其如何,然观古人布陈,箕张翼舒等说不一,似亦与今人不相远。但其分合出入、奇正相生之变自在主将一时心术之妙,计亦非图书所能传耳。《纲目》竟无心力整顿得,恐为弃井矣。韬仲相聚,想互有滋益。近日《章句》《集注》四书却看得一过,其间多所是正,深惧向来日用之疏略也。
别后两日,稍得观书,多所欲论者。幸会期不远,此只八九间下寒泉,十一二间定望临顾也。
《易》欲如此写一本,彼有后生晓文理者,令写过。只六十四卦亦得。觉得如此尽好看,此亦《纲目》中生出也。
律管分数甚荷见示,自疑不能皆全分也。前日所看图子如可传,烦录一通见寄。虽无心力,亦欲略知大概也。《祭仪》、《深衣》纳去,录毕却示及也。
《大学》改处,他日面呈。权量所未学,岂敢轻议?但以幂寸计之,范说恐非是耳。更告熟考之也。
《律说》幸早写寄。但以声定律及均弦用声之说,非面莫扣为可恨,不知几时可相会?寒泉精舍才到即宾客满坐,说话不成。不如只来山间,却无此扰。公济亦每以此为言也。历法恐亦只可略论大概规模,盖欲其详,即须仰观俯察乃可验。今无其器,殆亦难尽究也。
精舍数日纷纷无意思,只得应接酒食,说闲话而已。亦缘屋舍未就,不成规矩,它时须共议条约,乃可久远往来耳。律书缓写不妨,历法莫亦可草定一梗概否?若用先天分数,不知日月五星之属,迟速进退,皆可于此取齐否?若得此二书成,亦不为无补于世也。某今归山间,懒未欲出,意欲后月末间一到云谷度暑,未知果能动否。恐不能动,即奉约一来家中,相聚数日,殊胜它处惹客生事也。
程集近复借得蜀本,初恐有所是正,然看一两处,乃是长沙初刊时印本。流传误人如此,可恨。今谩纳去,试为勘一过。有不同处,只以纸蘸糊贴出,或恐有可取也。盖陈明仲云亦尝校定耳。
近看《遗书目录序》「时有先后」以下一节说道理不出,欲更之云:「先生之学,其大要则可知已。读是书者诚能主敬以立其本,穷理以进其知,两者交相为用而不已焉,则日用之间且将有以默契乎先生之心,而于疑信之传可坐判矣」。
伯谏相见,悬知必论此事。但向来攻之未尝不屈,喻之未尝不称善,而终为陷溺,不能自解免,恐所谓亦甚然之者,亦未可保。近觉与此一等朋友说话殊败人意思,不如缄口内修之为愈也。
前书所谕公济论难反复之语,不谓其所见乃如此。初欲归涂过之,今日已迫矣,恐未能。但恐终亦难说话也。金声玉振之说皆未尽。
《孟子解》看得两篇,改易数处颇有功。但涂抹难看,无人写得一草本。不知彼有后生醇谨晓文理、快笔札者否?俟某复来此,倩得一两人来,草写出一本,大家商量为佳。仓司程书已了,有一本在此,俟来日观之也。
《纲目》有疑,无问大小,告便笔之。但未知何日可会议耳。
律尺之喻,不谓蜀公差误乃尔,成书幸早见示。程丈《三器图》中引宋景文说,不知见于何书?说李照黄钟乃南吕倍声,即是倍平之法,前辈已用之,不知与今所论者有相犯处否也。《五代会要》纳去,看毕并前所携去文字示及为幸。昨日已到芹溪,今日略走寒泉,晚即还此,治《渊源》《言行录》等书。意欲老兄一来,相聚旬日,伯谏之意亦然。《纲目》草册并告带来,有馀力便欲下手刊修也。
欧公疑《周礼》说荷录示。荆公必尝亲见其说,但今集中无所见,只有策问一二条,亦略见不能无疑之意耳。新史是绍圣所作,荆公既有此语,史官自是不敢不书也。华词固无益,然专贵吏材而不及行义,乃当时之深蔽也。时论又大变,旦夕必见及,其兆已见矣。《星经》、《参同》甚愿早见之,只恐窜谪,不得共讲评耳。
《参同契》尚多误字,可早作考异示及。纳甲之说,《屯》、《蒙》皆用上下卦初爻,何耶?颖传云:「其先明视,佐禹治东方,吐养万物」,又云「吾子孙当吐而生」,恐兔之得名以吐之故,但吐养云云,未知所出耳。昨看《周礼·磬氏》疏中引「案《乐》云:『磬前长三律,二尺七寸,后长二律,尺八寸』」,不知所谓「乐」者是何书?亦告批喻。
石磬闻平江不难得,欲托人作小者数枚,但不能得合新律。幸为思之,合用几枚?其长短厚薄之度如何?幸悉批喻也。
《丹经》甚烦雠正,然亦尚有一二处可疑,当俟面请。磬说更无可疑,幸少黜先入之言,而以公共之心度之,则知鄙意之不缪。如《周髀经》,虽区区所未读,然试以前书所论勾股两弦之说考之,恐贤者未免错解古经也。使还,奉报草草。已与诸友约开正同登西山矣。
猿鹤事更烦一哥兄弟子细为检(所云杂书,不知是何书?)。
又《韩诗》「挈提陬维」,其义云何?上文角根既是辰卯,则此当为寅位,孟陬东□之维,不知是否(又恐是总言四维也。)?
「兔者吐生光」,昨日闲思此语,忽记毛颖传有「吐养万物有功」之句,意此等语必先有出处,故二书各用之耳。或知其说,幸以见教。十二相属起于何时?首见何书?亦望并及之也。
诸说荷垂示,但《本草》亦止说吐生,而不言其得名之自此也。相属之说,若以廿八宿之象言之,则唯龙与牛为合,而它皆不类。至于虎当在西而反居寅,鸡为鸟属而反居西,则又舛之甚者。今亦未敢论此,只欲见得本来出处,更望详考见报也。
《通典》中说十二律子声,莫便是清声否?若如所言,即是廿四律,不用六十律矣。
莆田徐君来,说历如此。理会不得,今以纳呈,渠旦夕须自去求见。但某自晓不得,却为老兄所累,被人上门,反倒旦夕不免逐旋请教,要略理会得一大概规模,免被人如此热谩也。
平江磬材闻不难致,此见有的便,告考定格式,剪纸作样,一两日间示及,当往属相识求之。但触其弦之说,须依公指定乃佳,不可徇偏说也。
磬式谨领。但求、触弦是两节事,必如来喻,则既以两矩齐等求弦,而又以矩之博益一矩之长而触其弦,亦无害于所谓来历者。必若勾短而股长,则其一矩为股者,今虽未长而终必长。其曰股者,盖即今之短,而以其终之长命之也。又如两端相望然后为弦,则来喻固两端相望,而某说亦未尝不两端相望也。但季通欲裁股博之下以触弦,而某则裁其上为小异耳,然亦未尝不合也。但如某说,则简而通,如来喻,则烦而窒,多所迁就而后合耳。
乐书已就否?因便幸寄示。近读《长编》,说魏汉津、刘炳作大晟乐,云依太史公黄钟八寸七分之管作正声之律,依班固黄钟九寸之管作中声之律。正声于十二月初气奏之,中声即于中气奏之,故有廿四气钟之说。初看甚骇其说,细看乃知是读著错字,《史记》又破句读了。试检律书一观,可发一笑也。一代制作乃如此,令人惋叹。可早就此书,亦不是小事也。
《春秋》无理会处,不须枉费心力。吾人晚年只合爱养精神,做有益身心工夫。如此等事,便可一笔勾断,不须起念。尽教它是鲁史旧文,圣人笔削,又干我何事耶?《易》说俟取得即纳去,然亦政自非急务也。
极星出地之度,赵君云福州只廿四度,不知何故自福州至此已差四度,而自此至岳台,却只差八度也。子半之说尤可疑,岂非天旋地转,闽浙却是天地之中也耶?《雅》《郑》二书皆欲得之,律管并望携至,不知何时得来?
郭公《易》书全无伦理,若兵书历书亦只如此,即无可观,但恐偏有所长耳。子直亦是闇中摸索,不知如何见得好处也。《史记》律数源远,七分为寸之说亦深疑之,但自算不得,不敢坚决去取。今承来喻推析,洞然无复疑论矣。古人文字精密如此,而后人读之卤莽如此,甚可叹也。然不能布算,其精细尚未尽晓,更容子细,别奉扣也。《启蒙》所改是否?又天一地二一节与天数五、地数五相连,此是程子改定,当时不曾说破,今恐亦当添程说乃明也。林侍郎所论太极,不知是对何人言之?来喻似有阙文,读者皆莫晓也。
所喻蓍数少参多两之说甚善,然所积之数,则少阴反多于少阳者八,不知此意又是如何。更须契勘,恐不堪驳杂也。此近得林潭州《易说》,甚可笑。书多重滞,不可寄去,无事可一来观之也。
律书本子却幸寄示。乐书如何?若能入山,可一并带草本及俗乐文字来,得以面究其说,幸甚。律管、乐书已领,更容细看,续奉扣也。方分竟如何?若果如此,即空径三分之说遂不可用矣。以琴为准,果可定否?恐丝声缓急亦随律高下,则不容其自相和耳。前日因书亦略扣汤簿,尚未得报。只恐渠亦未必理会到此耳。《律吕书》旧本莫只在否?便中亦望示及。开通钱小大自不等,不知用何者为正耶?
庙议亦不尽记,若士大夫以下,自有定制。但今庙不成庙,即且依程夫子说,自高祖而下,亦未为僭也。
《易》中七八九六之数,向来只从揲蓍处推起,虽亦吻合,然终觉曲折太多,不甚简易,疑非所以得数之原。近因看四象次第,偶得其说,极为径捷。不审亦尝如此推寻否?亦幸语及也。
《仪象法要》一册纳上。但归来方得细看,其运转之机全在河车,而河车须入乃转,恐未尽古法,试者之如何也。
监粜之扰,诚如所喻。今日事无不如此,求学道爱人之君子,殆未之见。斯人之不幸,可胜叹哉!
某自寺溪入长涧,由杨村以出,所过不堪举目。有小诗云:「阡陌纵横不可寻,死伤狼籍正悲吟。若知赤子元无罪,合有人间父母心」。区区于此深有所不能自已者,然出位犯分之愧,盖不胜言矣。
某数日整顿得《四书》颇就绪,皆为《集注》,其馀议论,别为《或问》一篇,诸家说已见《精义》者皆删去。但《中庸》更作《集略》一篇,以其集解太繁故耳。
初欲专人,今但付三八。节中多事,更不别奉问也。来岁之计如何?若作书社,亦宜早有定论。小僧素蒙印可,当遣前受业耳。《渊源录》未成文字,刘子澄又录得数事来,云汪书处似此文字甚多,俟寄去足成乃可传,毋枉费笔札也。《大学》本敬付来人,看毕早寄及。《论语》方有六篇,亦未成次第,未可寄也。
叔京前夕方行,尝劝渠日用加持敬之功。渠云能存其心,是之谓敬,而某以为惟敬所以能存其心。论此两日,竟未能合。观其主意,又似老兄所论克己之目一般,以此见议论易差。若不实下日用功夫,动加防检,殆无以验其是非也。诸友相聚,作何功夫?一日之间,须着一两时辰作科举外功夫为佳。
邑中水祸至此,极可伤悯。此中幸亦无它,两日后方闻之耳。所喻截米,适有便,已为言之,未知复如何。但恐藉此以赈被灾之民,则不当夺之,府中亦有米来,可就拨也。《语录》已领,馀未暇寻。且此数编玩而绎之,自有馀味,贪多务得,恐却非所宜也。龟山所论诸疑,皆中其病。大概亦只是此一格次第,当时见得都不曾透彻耳。然二先生语中亦间有如此处,必是记者之失。如明道论释氏下学上达处,则无渗漏矣。其下文说尽心知性,语亦不完也。道义固一事,然体用之殊亦不可不辨。但云义即是道,恐未可也。又性固无不善,其所以有不善,有过,有不及,却从气禀中来。只如所论,亦未子细。造次颠沛必于是,乃知仁而用力焉之事。若知之未明,则所谓是者,恐亦未端的。此亦须更察之,日用之间卓然实见仁体可也。观过当以「观」字为重,盖观处用力,则天理人欲宾主分明,而仁体在我者益昭著矣。若但知之而已,则恐未必端的实见也。圣贤指人求仁之方,多是于下学处指示。盖用力于此而自得之,则安然便为已得,非若今人县揣暗料,窥见彷佛,便以为得也。愚见如此,重蒙下问,不敢隐其固陋,敢率易言之,以求反复。如其未当,更得痛为镌磨,复以下喻,诚孤陋莫大之幸。不尔,则自此不复敢致其愚矣。闻又从平甫借《语录》,此殊非所宜汲汲。况温陵已下手刊刻,不数月当成,昨日已寄得十馀板样来矣。册不甚大,便于赍挈,真学者之幸也。俟其寄来,首当奉去。然文字之外,要当有用心处,乃为究竟耳。
观过终无定论,如所喻亦未安。愚意却欲只用古说。和靖推说伊川之意甚分明,盖诸说皆有病,惟是此说独不费力,但义差缓耳。圣人之言自有如此处,更以上文「苟至于仁矣无恶也」及《表记》「仁者之过易辞也」者反复證之,则其理亦甚精。晦叔所说比钦夫差直截,但终是迫切,不类圣人语意耳。
伯谏相见,所谈何事?其精进固可尚,而贤者之自咎,亦不为过。前此相聚两日,固疑近日多事,心志不一,浮躁之习又复发见,此亦不可不速扫除也。《太极说》近看尽有未精密处,已略刊正。其大者如乾男坤女,当为气化之人物(不知曾有人如此说否?),其下化生万物,乃为形化者耳。又主义是指正与义而言,盖此是不易之定理,《大学》所谓至善是也。
子直欲且留此,为踰月之计,俟某复来。今欲烦藏用月初下来,就此写却一两卷《孟子》,更得一朋友同来尤佳。不烦俟某下,只开月便可来。诸事知已子细,此子直薪米之属,亦已一一措置矣。此两日亦只因《孟子》理会得一两条义理颇分明,如尽心之说,旧来不曾下语,觉得诸说无纲领。如《知言》所发明,又别是人意思,试检会一观即见也(六君子尽心者也,所以求尽其心也。孔子从心所欲,心不尽用。)。试更求之,便中见喻为幸。「东山」一章全类《诗》之比兴,盖言圣人之道大而无穷,进之当有渐耳,熟味之可见。可欲之善,诚如所喻,但「行法俟命」一章,前日草草言之,不能无失。更为参酌见告(幸幸。),《文中子》论圣人忧疑处,又作一论题,不知合如何立语?只云圣人忧疑如何?不知可否。若可作,即令诸生试为之也。伯崇之仆说到官之初尽为人理会事,至于兴作水利,种种躬亲。若此不倦,真副朋友之望也。
广之到彼,有何议论?叔京文字曾论著其得失否?此人回,可示及也。观过说依旧未安。盖此二字与《中庸》「致曲」文一同。致曲者,非致夫曲,乃因曲而加功。观过者,非观夫过,乃因过而观理耳。前日之说,寻当改定,却得寄去。
《史记》《武夷集》内上。但《史记》旧点多误,不可凭耳。《大学》想不辍看,「诚意」两段,竟寻旧稿不见,别补去如此。可令儿辈剪去旧字,别写此入其间。明道说「人须自知,知自慊之道」止「有外之心不足以合天地之心」,恐或旧本不载,今可检写入。因补此两段,觉得旧说尽有合整顿处,又是一番功夫耳。《孟》说更烦为契勘,辞意或小未安,一字不遗,乃所幸愿。自觉语意蹇拙,终不快利也。
答择之书并观过说纳去,幸为订之。始终条理、居敬行简之说则得之矣。昨答书中亦有始终一段,今不复录去也。但所论小人共事之说,则鄙意未能无疑。盖君子随时救世,无必待学至圣人然后有为之理。又不可强其力之所不足,挟私任智而侥倖于有成。窃意惟循常守正为可以无悔,顾其间屈伸变化,则自有斟酌,不可至于已甚耳。《易》中论此等处当无所不尽,更烦考之经传,令儿辈抄出,它日共详之为佳。得叔京书,所论如此。内去一观,或能为反复之尤幸。
《通书》《西铭》各一本上内,又一角致兼善处。数日为渠思讲究不精之弊,恐是未能勇革世俗之学,有以陷溺其心而然。不及别书,幸为致此意也。不得于言,如某之说,则见其强勇迫切气象,正如释氏所谓「直取无上菩提,一切是非莫管」之意。如季通所论,则于不动心处取义殊缓,兼文理亦自不通,须作「不」字,乃说得行耳。
所谓一剑两段者,改过之勇固当如此。然改过贵勇而防患贵怯,二者相须,然后真可以修慝辨惑而成徙义崇德之功矣。不然,则向来窃聆悔过之言非不切至,而前日之书顿至于此,亦可验也。自今以往,设使真能一剑两段,亦不可以此而自恃,而平居无事常存祗畏警惧之心以防其源,则庶乎其可耳。《易》说三条,昨亦思之。此上下文本自通贯,前此求其说而不得,故各自为义而不能相通耳。洗心斋戒,特观象玩辞、观变玩占之大者。但方其退藏,而与民同患之用已具。及其应变,则又所以斋戒而神明其德。此则非圣人不能,与精义致用、利用崇德亦颇相类。此下所言阖辟往来,乃易之道。「易有太极」,则承上文而言所以往来阖辟而无穷者,以其有定理耳。有是理,则天地设位而易行乎其中矣。两而生四,四而生八,至于八,则三变相因而三才可见。故圣人因之,画为八卦,以形变易之妙而定吉凶。至此然后可以言尽耳。前所谓「易有太极」者,恐未可以书言也。
《纲目》凡例修立略定,极有条理意义矣。俟到此,更商榷之。但修书功绪尚广,若得数月全似此两月无事,则可以小成矣。
《九章》之目与《周礼》注不同,盈朒恐是赢不足,勾股恐是旁要,幸更考之见喻也。《小学》册子向时携去,今告早附来,添注此数项,便可上纳付匠家也。子澄寄得鄂州本来,今往一本,并《唐鉴》如喻遣上。编悬文字,亦幸早示及。前日因看《孟子》说,觉得金声玉振一义旧说未安,即已改定。其说于乐之节颇有发明,未暇写去也。大抵八音金石为众音之纲领,丝竹匏土包括于中,而革木二音无当于五声十二律,故居最后而但为众乐之节。不知古人已作如此看否耶?又前日说宫悬用十二律,一悬用七律,判悬以下无鏄钟特磬之说,不知与古法合否?幸并考之也。
示喻创艾之意甚善,但密切常存戒惧之意,不必如此发作,却未得歇灭旧病,依然只在也。《诗传》不曾修,近看《论语》,却尽有合改处。候修毕,试整顿《诗》说看如何。但精力短,甚畏开卷也。
前书所云,甚恨忠告之晚。常时鄙笑庄周为恶无近刑之说,自今观之,亦自不易也。月末专望枉顾,馀得面言。
所喻自省之意甚善,然恐病不在此,只合且于存心处事上痛自省察矫革也。某求去未获,然贱迹终不能安,度更不报,即以罪谴逐矣。此间词诉近日却绝少,渐可读书。但直卿既归,复之又病,数日羸甚,无人商量,文字都不得下笔。此事未知终竟如何,万一不就,恐为千载之恨也。
季通可早来,或未归,得共究此业。或已束装,亦得道间相伴,游山玩水也。希圣要来甚善,有朋友性静向学,能思索检讨者,携一二人来尤佳。其不能此者无益,徒累人也。
《乐说》已领,尚未有深解处,须面扣乃悉耳。雅乐说后便幸示及。闻有安定《鹿鸣谱》,亦望录寄。偶得新都八陈石刻本纳呈,看毕却告附还。其说与薛士龙者同异如何?并告喻及。需《通鉴》,方此修改未定,旧本太略,不成文字也。近觉读书损耗心目,不如静坐省察自己为有功。幸试为之,当觉其效也。
古乐之说,尤荷意勤,及今见之,殊胜蜀公之方响也。但诸说中颇有未甚解处,及《新书》内论古钱处,前后颇有相牴牾者,又不见今是以声定律,为与此尺合之意耳。此皆俟相见面论,今日寒甚,写字不成也。《启蒙》之名,本以为谦,而反近于不逊,不知别有何字可改?幸更为思。费隐之说,若有所见,须子细写出,逐句逐字商量,如何见得上下察是隐处,须著力说教分明,方见归著。若只如此含糊约度说得不济事,不惟人晓不得,自家亦晓不得也。且若果如此子细,当时便合引「上天之载无声无臭」以明至隐之义,不应却引鸢飞鱼跃至显之事而为言,却说翻了也。请更思之。前日已尝疑此,后来子细反复,逐一写出比较,见得说不行,此无可疑也。只管如此疑无了时,只费顷刻功夫写出了,到写不行处,便释然矣。
昨日见报,有因奏对极言太极之罪者,累数百言,大率皆攻鄙说。其说甚呆可笑,不知何人所发也。窃恐流布诸书,亦不甚便,更思之如何也//二变之说,甚荷见教。比因修《礼》,编得《钟律》一篇,颇简约可观。大抵尽用本原之书,旦夕当奉呈也。籴米事适间赵簿来问,不知为请此钱分付晦伯兄弟如何?幸度其可否,速见喻,当以嘱赵及元善作书也。但吾辈时运不好,不可自犯脚手,然又不可不为乡里计也。
答蔡季通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九八、《晦庵先生朱文公续集》卷二、《考亭渊源录》卷七、《蔡氏九儒书》卷二、《古今图书集成》学行典卷一一三
平江人欲遣行,磬式幸裁定示及。黄钟一均六律,各随大小画样,以所定古尺为准,各馀半寸以上,以备磨错乃佳。仍告早示下也。前日所说磨崖刻《河》、《洛》、《先天》诸图,适见甘君说阁皂山中新营精舍处有石如削,似可镌刻,亦告以一本付之。《先天》须刻卦印印之乃佳,但篆隶碑子字画皆不满人意,未有可写之人为挠耳。令伯谟篆如何?
三图须作篆,乃有古意,便当遣人送伯谟处也。但磬式股鼓俱大,似是误笔。今别考《礼》注,画黄钟一枚去,幸细考之。若合如此,即别为作六枚,并此付来也。其厚亦有等差耶?或但长短不同而博厚如一也?并告依此界一侧面,使有定论。老兄平时于此极精密,不知何故今此殊草草也。龟兆之说,未晓所谓。不知当近界弦处耶?当远之也?又不知界弦是龟中直纹耶?是四外边界也?幸更批喻。
磬式已定,但恐石璞不必太大,四边只各留半寸许可也。博厚之制,前书误谓诸律一等,后来细读,始知其缪耳。《参同》写得一本稍分明,俟皆了纳去,更烦一看,便可刊刻矣。蓝家墙界未得消息,筑者停手以待,幸早寄信去,得遣一亲信人来乃佳。不然,即且依界筑矣。切望留念。省劄至今不到,昨夕忽梦得馀干,想今日必到也。钧孙在铺下,切烦三哥诲督之,不可待以朋友之礼也。切祝切祝!南游去住,当已有决计矣。
公济山头日用功夫之问,见季通未有端的应答。彼说虽偏,然吾辈之所以自治者如此之卤莽,几何其不为不如稊稗之五谷耶?两日欲奉扣,因循不暇,亦苦疲惫,无好意思,遂不能及。今请试加省察,果以何地为进德之基也。归来又得伯恭书云,学者须是专心致志,绝利一源,凝聚停蓄,方始收拾得上。此言甚当,不敢不以告也。
某衰晚强颜,力不胜事。今又有经界之役,此实一郡利病,所系不浅,义不当辞,已上奏恳请。今更欲得晦伯一来相助,不知渠肯来否。已有书与之,更告为勉其行,并为游说老丈,得不挽留之,千万之幸也。向所恳者,曾为留意否?今偶遣人送刘婿归,有一二十人。昨承老兄有意见访,莫若就此同晦伯同途尤便。过此,则州郡遣人又费力矣。《春秋》之说,当俟面请。或未成行,千万便录大概见示为幸。
所喻希真事,已语刘戎矣。偶欲出县,匆匆奉报。别有一二事,令野专人奉扣,幸垂喻。《中庸》阙板,并望早示及。闻前日谈天甚快,恨不参听其旁耳。
三日来发热昏冒,不识何證。药物杂进,殊未见效,良以为挠。所喻朝闻夕死之意,不胜叹服。然老人之学要当有要约处,恐非《仪礼》之所及也。费隐之说,非不欲剖析言之,但终觉费力,强说不行,不免且仍旧耳。二书修改处想已了,幸早寄及。
项平父、刘公度同日遭章,必是理会道学公事。项罢新任,刘补外也。
闻到黄蘖,想遍游一带名山,多得胜概。然遂欲尽发天地之藏,则痈痔果蓏之不能无憾于见伤。因便寓此,敬问还期。
诸书已领,劄子又略修改,说得稍平。人亦多说恐有此嫌,鄙意独谓此乃实情,无可疑者,事定乃知其不误也。
某杜门如昨,无足言。请祠人未归,若得如此占,幸甚,但恐消详未尽耳。三圣必不我欺也。闻林又请对,乞与论者廷辨,且攻横渠甚急。上皆不领,惭沮而退,未知竟如何。
某所遣请祠人竟未归,不审何说。利往之亨,窃恐未可必也。又为部中送磨勘告来,今日又不免遣人辞之。此又是别一头项,费分疏,然亦无甚利害也。别纸所示,词虽迂缓而意实诋忤,却恐未便。所与元善书,则今早所遣人方行,须后便方得附去。某书中只如初议,万一不及救止,则此亦无甚利害,与某事体自不同,不必过疑也。《仪象法要》昨因子庄过此再看,向来不相接处,今已得之。元来文字只要熟看,本义已略具备。觉取象之说不明,不甚快人意耳。今文之误,先儒旧说可證验处甚多,所欲改更,皆非今日之臆说也。俟月末携去看,恐人多看不得耳。因其人还附此,不知便得达否?
方才仲文字正寻不见,疑智夫借去,乃在书府,幸甚,因便示及也。渠深为寿皇所知,自今观之,不为不遇,犹复龃龉如此,是可叹也。
味道归来,说历书就篇,伏惟驩庆。恨未得窥藩篱也。
律图想甚可观,然其声须细考之,令有定论乃佳。切在虚心平气,不可有毫发偏滞之私也。
病之复作,次第亦是出谒太早所致。前日固尝奉告,且勿出入,不惟可养疾,亦且避得招呼之烦。今须且切守此戒也。此外只得宽以处之,平日学问,正要此等处得力也。前书所扣一哥之行,来喻如此,是决不可行矣。直卿只可往来相伴,决不能终岁守诸幼童。谦之闻欲赴补,又未必可挽,而行期已迫。思之只有铅山徐子融老成有守,常作《小学》,已往招之,又未知其能远适与否耳。
辞免文字甚逊,然不至全然无骨,甚荷忧念也。元善书旦夕遣人即付去。律历乃千古事,数日细思伊川上富公书,此事亦使人不能忘。但今日月已迫,元善之计亦未必行。近日得其书云,议礼正冗,未暇言政,恐虽言亦不效。盖覆按使还,又附前议。若果如元善前书之云,令人痛心。但不容效力,无可奈何耳。直卿前日有人来,书中都不说及《通书》注,答书亦忘督之。若有便往,可问之。《太极》、《西铭》前日忘记附去,今付此人,幸视至。郭颐正编射法及冯侯者可并刊行,恐力不足,即因见梦传为言。在渠为之不难,亦是适用文字,殊胜时文也。
徐贡父兄弟又遣人来奉邀,计须归来,方得赴其约。然自此亦当重然诺,庶得安居,为著书养性之计。只管如此冲寒冒热,东西游走,似非老大所宜,尤非所以学安乐祖师之所行也。
适见小报,元善已得浙西提举,计是见阙,就彼便赴上矣。历事当且悠悠,然及此成书,以俟来者,亦非细事也。但疑其不可就者非特赵君,一祛此惑,亦快事耳。它日过此,略带草本来,及新制律管及书俱来为佳。俗乐文字亦欲就借。
「鸿羽可用为仪」,不知如何解。先儒所谓进退可法者,不知本文有此意否耶?若如鄙意所释,则不如曳尾于泥中也。
眩运之疾,若得静以养之,自当安定。今乃汩汩应接如此,何由可已?如某目疾,亦是如此。今乃终日写书,不得一举首,势必双瞽而后已耳。《集注》事前日已失究治,今当为料理,可便作一状来,送邑中行遣也。来春欲一到精舍,或能俱行,即同往观尤佳。然须有所托以为词,乃为便也。
《启蒙》中欲改数处,今签出奉呈,幸更审之,可改即改为佳,免令旧本流布太广也。但恐不好看,亦无奈何耳。
费隐尽有说,但日间稍得闲坐,又贪温卷工夫,不暇安排文义耳。
《庙记》已领,极荷指诲。初欲详记其本末,守禦计谋,后觉字数太多,稍稍□□□□□此,然已觉繁冗矣。却是台人□得说□□□□节,费却言语也。其《守城录》台□□□□□□流传,今但如此提起,有眼目者自应□□□报状,岳麓图已附去矣。
前日所扣竟当如何?幸早见教,以解烦惑,幸甚幸甚!诸事却未闻焚灭之命,《中庸》必已了矣,早得数本为惠,幸甚幸甚!
得履之书如此,亟以奉呈,恐欲预有所处也。然不必匆匆,但当有以待之耳。叶正则遭论,镌两秩罢去(并毁其书板。),章中已见及,名次甚高,与履之所云相表里。势只旬月间,须有处分。又闻前日寒泉会哭,已有告言路者。周元兴闻之城下吴生,赴省归者云然,当非妄传,亦可略语韬仲也。
昨日亦尝上状,不知何故未达。今早又以《中庸集略》附刘医,乃昨日遣书时所遗也,今想皆已到矣。雨势如此,岂登山之时乎?需药遣去,然恐不若安乐师翁所云病前自防也。专门之诮,正卞公所谓执鄙吝者,非壸而谁?然今日闻公试之日,诸生帘前一语尤可绝倒,它日当自闻之也。近报十五日车驾已与中宫同诣重华,终日乃归,军民相庆,恐欲知也。
长沙之行,几日可归?益公相见,亦何言耶?阁记不敢辞,但恐病中意思昏愦,未必能及许教未替前了得耳。向见薛象先盛称其人,今读其书,乃知讲于陆氏之学者。近年此说流行,后生好资质者皆为所担阁坏了,甚可叹也。
某病躯粗健,但自春夏来一向阙雨,五月以前祈祷犹有应,农功已粗可观。而六月半后,遂不复雨。闻得数里间一两刻沾洒,殊不周足。今早禾损及八九,晚田亦未可知。初欲此月丐祠,而事势如此,如何敢求去?只得尽力救荒耳。杨签又以忧去,新官未到,今只有星子老令相与同忧,更无分毫好况也。然诸司已有不相容者,旦夕或以劾去不可知,但自不敢求耳。
二书并碑却告因便示及。索诗当时做得数语,后来多事,今已忘之矣。白鹿春卿必能言曲折,田已拨得些小,然亦非久计。要之此等兴废有时,若无人主张读书,即有田亦无益耳。诸刻今附去一角,云谷、大隐两处如何?得马道士书,云已开堂基,招得一道人在彼。计须量与口食,告就云谷支也。
细看《启蒙》,已不必改,只如前日所说改定一句足矣。《通书》《乐上》章「万物咸若」下添「解三纲名件,想已有矣」。又欲于「齐肃之意」下添「故希简而寂寥耳」。《刑》章「十二」当作「十一」,「以象再闰」欲添「五岁之象,挂一一也,揲左二也,扐左三也,揲右四也,扐右五也」。只作注字亦得。
《易》图甚精,但发例中恐不能尽述,当略提破而藉图以传耳。陈法大略亦可见,当如近日所说,但未能洞晓其曲折耳。乐图烦更问子本,此只有十二样,而调名之多,何耶?琴说亦告寻便示及,千万!
因山之日已迫,而未有定议,有诏集议,寻复中辍。昨日不免入状议之,未知如何也。《大学》后来道中又改齐家治国章两处,不知曾为刊否?
前日所论,非欲求容,正为当灵者不灵,恐造物者亦将无以为造物耳。然此事如此,似已多时。战国只孟子是理会得底,馀人如醉如梦也。
北方之传果尔,赵已罢去,盖新用李兼济为谏官,一章便行,未知谁代其任,此可深虑。某辞免未允,而赵已见诸令复如此,更当费力耳。相知者且如此,况新来者情意不通,未必以为事也。
某昨日冒雨登龙湖,幸无它,但路滑狼狈耳。书堂高敞,远胜云谷、武夷亦多容得人,他时尽可相聚也。
求放之说,其妙无穷,须实用功,乃见之耳。
养正来辱书,乃闻阁中之疾未已,未能此来,殊以怅惘。某此无它,但为《通鉴》课程所迫,无复优游潜玩之功,甚思讲论耳。已看到后汉章帝处,只三四日当毕,向后功夫却不多矣,不免且那功夫了却《易》说,未能审思,不知能中理否。
南轩已过上饶,得书,书中一纸上呈,幸为订之。并昨所说尝论著者携以见示,幸甚幸甚!遗文上纳。二录已领,昨伯崇借《遗书》三册寄还,乃不知分付何人,至今根究未得,极以为挠。盖此本最精,比老兄本后来又正了数字也。
伯谏书中说托料理《孟子集解》,今纳去旧本两册,更《拾遗《、》外书《、》记善录、》龟山、上蔡录、游氏《妙旨《、》庭闻稿录《》、五臣解》(取范、吕二说。)各自抄出,每段空一行,未要写经文,且以细书起止写之,俟毕集,却剪下粘聚也。每章只作一段,章内诸说只依次序列之,不必重出经文矣。两匠在此,略刊得数行矣。字画颇可观,未可印,未得寄去也。但此间独力,深恐校雠不精,为后日之累耳。向来见它人刊书重于改补,今乃知其非所乐。大抵非身处之,则利害不及而心乃公耳。
前书所喻公济论难反复之语,不谓其所见乃如此。初欲归涂过之,今日已迫矣,恐未能。但恐终亦难话也。金声玉振之说皆未尽,数日客冗,拨忙次得数语如此,今以上呈,可否俟报。某来晚定归,亦带过呈伯谏也。《孟子解》看得两篇,改易数处颇有功。但涂抹难看,无人写得一草本,大家商量为佳。仓司程书已了,有本在此,俟来日观之也。济之同且在天然,果如何耶。
律说幸写寄,但以声定律及均弦用声之说,非面莫扣为可恨,不知几时可相会?寒泉精舍才到即贺客满坐,说话不成,不如只来山间,却无此扰。公济亦每以此为言也。历法恐亦只可略说大概规模,盖欲其详,即须仰观俯察乃可验。今无其器,殆亦难尽究也。《大学》等已令进之料理矣,或入大源,告为致问。公济既平心和气以观义理之所在,则不患无邻矣。草绝交之书,似于禅学亦未得力也。观过之说竟未安,尝思之矣。
《礼记》纳去,归来未暇子细再看。恐可抄出,逐段空行剪开,以类相从。盖所取之类不一故也。四十九篇昨来分成七类(《曲礼》、《冠义》、《王制》、《礼运》、《大学》、《经解》、《丧大记》。),试用推排喻及,以参得失如何?《大学》亦修成一书,适详略之中。细看旧本,乃大有不满意处,又当修改也。
欲买《淳熙编类》一本,烦为问,不知直几何?便批报,当遣人赍钱去取。临老旋学做官,甚可笑也。或有可取处,得便令此人取带归,却纳钱去还之,尤便耳。
「鸿羽为仪」,恐只是可为旌旄之属,无进退以礼之意也。如何?若然,则诚不如曳尾泥也矣。
《中庸》首章更欲改数处,第二版恐须换却,第二版却只刊补亦可。然想亦只是此处如此,后来未必皆然也。且催令补了此数版,并《诗传》示及也。来日取得来教,却别上状。
《中庸》所改皆是切要处,前日却慢看了,所以切己功夫多不得力,甚恨其觉之晚也。《大学》亦尽有整顿处,乱道误人,可惧可惧!
《启蒙》前日所改尚欠数字,颇觉之否?《通书》注颇佳,当携往观也。
东行有日,幸早见过,为两夕之留也。北风未闻,想只是虚声,或其境内自扰扰耳。
所议可善处之,毋至过甚为佳。遽忘其怒而观理之是非,此前贤大公顺应之要法也。
数日相聚,颇觉兼善有怠缓驳杂之病,而季通责善伤于急迫,又杂以嘲玩,似非以文会友之道。临行匆匆忘说,愿各矫所偏,以副所望,幸甚幸甚!
子仁留此数日,稍款。已劝令不如且读书,理会义理,无为苦用力于文字间也。
《太极说》修定,削去后语,只作一统论,意似亦无不尽也。《西铭说》在后,烦为细看,携过见喻。
伯谏书所说功夫甚善,但所以见推者过当,使人惭怍,不知所措耳。时学波荡至此,虽细故,亦可惊叹,奈何奈何!《克己赞》所疑不知云何,因便见示。
自觉浸有宽平气象,甚善甚善。涵泳不已,意味当益深长耳。二友讲论不废,然未值大节目也。
尽心说录呈,并呈兼善参详(有未当处,),却以见喻,且勿令斋中诸生传写也。前日所寄诸说,有便并望反复。
公济伯谏得书否?某归涂过伯谏,见收公济书,大段手忙脚乱也。《大学》诚意之说以再观之,果如所论。想它书似此处多,须一一整顿也。
《通鉴》节只名《纲目》,取举一纲众目张之义,条例亦已定矣。三国竟须以蜀汉为正统,方得心安耳。
适已奉状,寻《大学章句》详本不见,不知在书府否?如在告带来,《参同契》并携来看也。
有《归藏》否?有即借来校。此间所藏者,似恐只是伪书也。
前日匆匆,忘记面扣。《大予乐》是后汉乐名,本史志必有之。王朴之云,亦是以一为正,以一为变。但当时未知变律之说,故以其半为清耳。要之终不是也。来书且留箧中,以俟面质。
日边人尚未还,未知行止之决。所示卦象,恐当以《复》卦为主,则「扬庭孚号」更不着矣。「有攸往夙吉」,而今不可以夙,则有复而已,恐终当用此占也。
祠堂记及韬仲书付去人,更一书与刘公度,托渠写,彼中相去不远也。克己课程,只是《语录》中说常有簿子记言动之得失者是也。惺惺语亦是其持敬法耳。
季通无事更能一来否?游诚之得书,方自武昌趋长沙矣。分韵诗当时做不成,今已忘记。若能再来,当为补亡也。
法器都未见,都昌一二士人好资质,然亦无意于此。盖是萧果卿亲戚念得苏文熟了,坏了见识也。可惜可惜!都昌黄氏向来见喻减价粜米,人甚赖之。今出谷万斛赈粜,已牒请与县官同措置救恤矣。
旋运只是劳心之所致,小试参同之万一,当如牛刀割鸡也。至之两日在此,察其意必不校此,当更委曲晓之耳。
李将若得此人之力,真是笑啼俱不敢矣,可付一笑也。历议必有所付,但今思之,不得其说,久当自出也。宿逋令野具禀,甚愧迟缓,幸更少宽也。
建阳事竟如何?缓急之间,切宜善处为佳耳。某前月晦日已交郡事,以常情论之,亦不至甚费料理。但衰晚自不当出,又闲散之久,不能堪此烦碎。又不能似众人漶漫不省事,初到甚觉劳弊,此两日方少纾,更看旬日又如何也。大抵是不可久住,夏末须力请而归耳。昨日至学中,为诸生说《大学》,自此二七日即一到。见谋作濂溪祠堂,庐山有陶渊明、刘凝之遗迹,亦渐次表章之。比罢归日,须皆可毕事也。但恐迂缪伉拙,时论不见容,即又未知如何耳。山水之胜,目所未睹,野归必能略言之。意欲老兄一来,又不能办人去取,已属平父,恐可借仆马一来,甚简便也。
一出又半月,临出城,值石宰与顺之、择之更一二朋友来,遂留北岩两日,同途至建阳而别。匆匆急欲归奉祀事,故不及遣人相报。然数日相聚,亦苦人多,不得子细讲论,未觉有深益也。寒泉拜扫,须在后月五六后,事毕即上庐山,遣人相报,幸为一来。前尝有书与小僧说令奉白,及此春雨,种植少竹木,亦道欲游之意,胡为乃不达此意耶?更有一小诗谩录呈。山头如有功役,可及吾人在彼,指拨了之为佳。小僧稍知向前否?更望提耳痛教告之也。作文之病,时偶论及此耳。欲稍加润缛亦不难,但亦使急性不得,恐愈草率耳。
《横渠集》告付下婺州,用川本刊成,欲寄此,令补所无也。僧儿云,伯恭说所选之文取其备众体,或疏通,或典重,或宽,或紧,或反复曲折耳。
陈法虽精,而旗鼓如此,得无有误三军耳目耶?甚可笑也。《或问》写本已检得,今纳上。告令写讫便附下,恐又有差互,要此作底也。
到三山见肤仲烦致意,所嘱文字昨在五夫已为具草,归来一向扰扰,又缘卜葬未定,心绪纷乱,不暇整顿,幸且体悉。向后若得功夫,即为改定寄去。不然,不须等候,送终是大事,此是浮文,自古未闻有无铭而不葬者,切不须等候也。见赵南纪亦烦致意。
所喻谨悉,恨未得登山,以观潋滟深碧之地,它非所及也。《太极》文字储宰云已录寄,并某书及《中庸或问》下册小简皆往,何为今尚未到?一哥所寄《集略》,便令对读,旦夕纳去,不及别作答也。封牌所喻得之,但不见三书之意,不知改之为「三」如何?留疏伪学,以上下文考之,正谓永嘉耳。
《中庸章句》比略修定,不知可旋开否?如欲之,烦二哥带写白人来。
《诗传》中欲改数行,乃马庄父来说,当时看得不子细,只见一字不同,便为此说。今详看,乃知误也。幸付匠者正之,便中印一纸来。《中庸》必已了矣。
后山米事若为乡里之计,实为利便。但为身谋,则吾人今日是何等时节运气,而可为此耶?若必欲为之,亦须先踏逐得能负荷得底人,一以付之而吾无预焉,乃为庶几。不然,则徒使呫呫者得动其喙。区区相爱之深,不敢以此奉赞也。
示喻筮法如此,甚平正简便,不知何故本法却不如此?恐别有意指也。试更推之,如何(恐在老者阳多阴少,则终为阳者少;在少者阴多阳少,则定为阳者亦少。乃阳贵阴贱,吉少凶多之意,不知如何?)?《小学》误字再纳去数纸,封面只作《武夷精舍小学之书》可也。
旋晕之疾,正当静养。所需《仪礼》,殊非急务。且其本只两卷馀是先人点,其后乃某续点。比更欲详考,则已惮其字小而不敢读矣。恐亦不能无误,不足传后也。细民艰食焦熬,奈何?气象不佳,令人不知措身之所,不谓事势急迫至此也。
王朴不知变律之法,而自中吕再生黄钟,则固不得不为黄钟之半以为清声矣。但今变半等律亦生于极,其本则十三弦者皆黄钟耳。薛宣等事,取其一切果断为贤于今之谬政耳,岂以其为可法哉?
某见治再祠之疏,未能得了,更三五日方得遣人。此请度必可遂,忧世之心、报主之愿虽不敢忘,然绵力薄材,了得甚事?不如且跧伏,过此残生也。
印书之举,不谓末流之弊一至于此。但当速去,无可疑者。必不可转,则直捐之耳。平生无所不舍,而眷眷于此耶?要之范六丈真圣人也。
章丈敦劝之意甚厚,得伯恭书亦云尔。但冒恩重叠,前后相妨,如担子轻重,他人不觉,惟担不起者自知之耳。若辞不得,势须别作出场,不可又似前年喑默而冒受也。
跋王荆公进邺侯遗事奏稿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二九、《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八三、《晦庵题跋》卷二、《古今图书集成》文学典卷一五○、《王文公年谱》附录一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建阳区
臣前日伏奉圣旨,令进邺侯遗事,今缮写已具。窃以宇文黑獭之中材,遇倾侧扰攘之时,而辅之以区区之苏绰,乃能制法如此,陛下天纵上智,卓然之材,有百年无事之中国,欲追尧舜三代,其势不难。岂宜每事尚或依违,牵制流俗,不能一有所立,以为天下长计,而令任策之臣更以苏绰为愧也?盖创业垂统,其施有渐。伏惟成算已在圣心。臣虽甚愚,诚愿自竭,庶凭末光,不以投老馀年为窃位之臣而已。所有邺侯遗事谨随此上进,取进止。
集本「宇文黑獭之中材」下云:「遇倾侧穷困之时,而辅以区区之苏绰,然其为法,尚有可取。伏惟陛下天纵上智,卓然之材,全有百年无事万里之中国,欲创业垂统,追尧舜三代,在明道制众,运之而已。如李泌所称,岂足道哉!顾求多闻以考古今得失之数,则此书亦或可备省览」。
《熙宁奏对日录》云:熙宁二年闰十一月十九日,上曰:「侯叔献有言义勇上番文字,必是见制置司商量来」。余曰:「此事似可为,恐须待年岁间议之」。晹叔曰:「今募兵未消,又养上番义勇,则调度尤不易」。余因为上言募兵之害,终不可经久,佥以为如此。余曰:「今养兵虽多,及用则患少,以民与兵为两故也。又五代祸乱之虞终未能去,以此等皆本无赖奸猾之人故也」。上因问府兵之制曰:「何处言府兵最备」?余曰:「《李邺侯传》言之详备」。上曰:「府兵与租庸调法相须否」?余曰:「今上番供役则以衣粮给之,则无贫富皆可以入卫出戍,虽未有租庸调法,亦可为也。但义勇不须刺手背,刺手背何补于制御之实?今既以良民为之,当以礼义奖养,刺手背但使其不乐,而实无补也。又择其乡闾豪杰为之将校,量加奖拔,则人自悦服。今募兵为宿卫,乃有积官至刺史防团者。移此与彼,固无不可。况不至如此费官禄,已足使人乐为之。陛下审择近臣,使皆有政事之材,则他时可令分将此等军。今募兵出于无赖之人,尚可为军厢主,则近臣以上岂不可及此辈?此乃先王成法,社稷之大计也」。上良以为然。
先君子少喜学荆公书,每访其迹。晚得此稿以校集本,小有不同,意此为未定也。熹常恨不晓写进《李邺侯传》于宇文泰、苏绰事何所预,而独爱其纸尾三行语气凌厉,笔势低昂,尚有以见其跨越古今、斡旋宇宙之意,疑此非小故也。后读《熙宁奏对日录》,乃得其说如此。甚矣,神宗之有志而公之得君也!然其后募兵之费竟不能损,而保甲之扰遍天下,则所谓定计数于前,必事功于后者,果何如哉!因抄《日录》、《家传》本语以附于后,览者有考焉。绍熙壬子春二月十九日,新安朱熹。
荣国夫人管氏墓志铭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八一、《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九二
故参知政事、会稽李安简公之配曰荣国夫人,姓管氏。其先齐大夫敬仲相桓公霸诸侯有功,世祀于齐。中徙秣陵,后避五季之乱,复徙处州龙泉县,久未有显者。及夫人之曾大父讳大忠,以子师仁同知枢密院事,赠太子少师,始为郡著姓。枢密之弟师醇赠承事郎,生子时可,以明经饬行为乡里所宗,远近受业之士甚众。尝有欲荐之朝者,谢而不许,竟不仕以卒。乡人皆以先生称之,后亦赠承事郎。夫人其季女也。生有淑德,族姻称其婉嫕,李公闻而聘之。时公方以侍御史言事谪官,贫甚。夫人入门泰然,无纤芥不乐意。后公复为时用,入参侍从,出殿藩维,遂登庙堂,位亚丞相,禄赐丰矣。而夫人处之以约,食饮居处,所以自奉者不少异于前日也。从公守郡,辄戒家人无得买官下一物。在宣城时,巨盗猝至,攻围甚急。公方悉力拒守,而夫人以免乳得疾,危甚。公以为忧。夫人曰:「死生命也,公宜一意捍贼,无念我」。公壮其言,厉气循城,贼为解去。及公以忤秦桧谪岭外,遂浮海南,居儋耳,久不得还。家留故里,日复穷空。夫人至斥卖簪珥以给用度,身不肉食者十馀年,而亦无甚戚戚也。桧憾公不释,捕公子孟坚系廷尉,诬以私史,遣吏索其家。或以告曰:「夫人亦且逮矣」。阖门恟惧。夫人独夷然不为动,曰:「祸福之来,非可避就,自是无愧斯已矣」。已而卒无它。始,夫人嫁不及舅姑,以为恨。岁时祠祀斋洁严敬,凡涤濯烹饪之事,必身亲之,比老愈笃。诸子女多出元妃黄氏,夫人独生二男二女,而抚爱均一,人无间言。公南迁时,二男者皆方数岁。夫人教之学,既冠,皆以文行称。公及见之,喜曰:「吾自教之亦不过如是耳」。待诸妇如己女,遇左右宽而有节,有所不及,务掩覆之。平居端庄静一,举动有常度,内外亲党皆法象其贤。尝从容语诸子曰:「凡人处心宜公,待物宜恕。吾虽不学,然于此若有得焉,行之终身,不敢一日忘也」。盖李公平生以刚直闻,晚岁遭谗去国,投荒蹈海,九死不悔,而夫人之德所以配之者如此,亦可以无愧矣。累封缙云郡夫人,以淳熙二年二月某日薨,享年七十有二。十月丙申,葬会稽县太平乡官漾之村。后以子孟珍请貤所迁官以益封,于是乎有荣国之赠。子男五人,孟博,左宣教郎、主管台州崇道观。孟坚,右宣义郎、提举淮东常平茶盐公事。孟醇,不仕。皆先卒。孟珍,通直郎、权发遣江阴军事。孟传,从事郎,浙东提举常平司干办公事。女五人,长适左朝散郎曹粹,次适登仕郎陈汝楫,次适进士陆权之,次适承直郎沈程,再适奉议郎章驹,次适朝奉大夫潘畤。孙男八人,知常,从事郎,早卒。知微,从事郎。知言、知易,皆承务郎。知退、知孝、知和,皆未仕。女十一人,其四已适人。曾孙男女各一人,皆幼。初,大理卿章贡曾公逢以女妻浙东从事,深知夫人行事之实。既为之状,将以请铭而未有所属也。曾公卒,江阴使君乃以状授熹。熹既晚出,又滞穷乡,不及升堂尽敬以观夫人门内之治,而曾公又先达也,初不敢当。顾先君子实尝为安简公所知,则义又有不得辞者。敬为之铭。铭曰:
妇德之美,维顺以柔。有以干之,其德乃修。人曰夫人,匪慈则孝。我相其中,不可屈挠。贫安富节,执礼胜私。逢世之纷,蹈险若夷。维其坚刚,以一其度。俾易其艰,以燕以誉。惟公夫人,合德殊施。此内而安,彼外以危。要其所终,两绝惭悔。匪篆匪辞,曷诏冥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