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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断评 唐 · 张怀瓘
 出处:全唐文卷四百三十二
盖一味之嗜。
五味不同。
殊音之发。
契物斯失。
方类相袭。
且或如彼。
况书之臧否。
情之爱恶无偏乎。
若毫釐较量。
谁验准的。
推其大率。
可以言诠。
观昔贤之评书。
或有不当。
王僧虔云。
亡从祖中书令笔力过子敬者。
君子周而不比。
乃有党乎。
梁武帝云。
钟繇书法十有二卷。
世之书者。
多师二王。
元帝逸迹。
曾不睥睨。
竞巧趋精细。
殆同神机。
逸少至于学钟艺巧。
及其独运。
意疏字缓
譬犹楚音夏习。
不能无楚。
子敬之不逮真。
亦劣章草。
然观其行草之会。
则神勇盖世。
兄之于父。
犹拟抗行。
比之钟张
虽勍敌。
仍有擒孟之势。
夫天下之能事。
悉难就也。
假如效萧子云书。
虽则童孺。
但至效数日。
见者无不云学萧书。
欲窥钟公。
墙数仞
罕得其门者。
小王则若惊风拔树。
大力移山。
其欲效之。
立见僵仆。
可知而不可得也。
然小王尝与谢安书。
意必珍录。
乃题后答之。
亦以为恨。
或云。
子敬
君书何如家君。
答云。
固当不同。
云。
外论殊不尔。
又云。
人那得知
此乃短谢公也。
羊欣云。
张字形不及古。
自然不如小王。
虞和云。
古质而今妍。
数之常。
爱妍而薄质。
人之情。
张方之二王。
可谓古矣。
岂得无妍质之殊。
父子之间。
又为今古。
子敬穷其妍妙。
固其宜也。
并以小王居胜。
达人通论。
不其然乎。
羊欣云。
右军古今莫二。
虞和云。
献之始学父书。
正体乃不相似。
至于笔绝章草。
殊相拟类。
笔迹流泽。
婉转妍媚。
乃欲过之。
王僧虔云。
献之骨势不及父。
媚越过之。
萧子良云。
崔张以来。
归美于逸少
仆不见前古人之迹。
计亦无过之。
孙过庭云。
元常专工于隶书。
伯英犹精于草体。
彼之二美。
而羲献兼之。
并有得也。
夫椎轮为大辂之始。
以椎轮之朴。
不如大辂之华。
盖以拙胜工。
岂以文胜质。
若谓文胜质。
诸子不逮
复何疑哉。
或以法可传。
轮扁不能授之于子。
是知一致而百虑。
异轨而同奔。
钟张虽草创称能。
二王乃差池称妙。
若以居先则胜。
钟张亦有所师。
固不可文质先后而求之。
盖一以贯之求其合。
天下之达道也。
虽则齐圣跻神。
妙各有最。
若真书古雅。
道合神明。
则元常第一。
若真行妍美。
粉黛无施。
逸少第一。
若章草古逸。
极致高深。
伯度第一。
若章则劲骨。
天纵草则。
变化无方。
伯英第一。
其问备精诸体。
唯独右军
次至大令。
子敬可谓武尽美矣。
未尽善也。
逸少可谓韶尽美矣。
又尽善也。
然此五贤。
各能尽心而跻于圣。
或有侮毁。
亦犹日月之蚀。
无损于明。
白云在天。
瞻望悠邈。
固同为终古独绝。
百世之模楷。
高步于人伦之表。
栖迟于墨妙之门。
不可以规矩其形。
律吕其度。
鹏搏龙跃。
绝迹霄汉。
所谓得元珠于赤水矣。
其或继书者。
虽百世可知。
史籀李斯
即字书累叶之祖。
其所制作。
并神妙至极。
盖无等夷。
八分书则伯喈制胜。
出世独立。
谁敢比肩。
至如崔及小张韦卫皇索等。
虽则同品。
不居其最。
并不备载较量。
然各峻彼云峰。
增其海派。
使后世资瞻仰而露润焉。
赵壹有贬草之论。
仍笑重张书为秘宝者。
嗟夫。
道不同。
不相为谋。
夫艺之在己。
如木之加实。
草之增叶。
绘以众色为章。
食以五味而美。
亦犹八卦成列。
八音克谐。
聋瞽之人。
不知其谓。
若知其故。
耳想心识。
自该通审。
其不知。
则聋瞽者耳。
庾尚书以臧否相推。
而列九品
阮研卫瓘索靖韦诞皇象钟会同居第三等。
此若棠杜之树。
植橘柚之林。
又抑薄绍之齐高帝等三十人同为第七等。
亦犹屈盐梅之量。
处掾属之伍。
李夫人程邈居第一品。
且书传所载。
程创为隶法。
其于工拙。
蔑尔无闻。
遗迹又无。
何以知其品第。
又云。
梁氏石书。
雅敬于韦蔡。
以梁比蔡。
岂不悬绝。
张昶伯英之弟。
妙于草隶八分。
混兄之书。
故谓之亚圣。
卫恒兼精体势。
时人云得伯英之骨。
并居第四。
仍与汉王同流。
又黜桓元谢安萧子云释智永陆柬之等与王知敬居第五等。
若此数子。
岂与埒能。
嗜好不同。
又加之以言。
况可尽之于刚柔。
消息贵乎适宜。
形象无常。
不可典要。
固难评也。
萧子云言欲作二王论草隶法。
言不尽意。
遂不能成。
又云。
顷得书意转深。
点画之间。
所言不得尽其妙者。
事事皆然。
诚哉是言也。
艺成而下。
德成而上。
然书之为用。
施于竹帛。
千载不朽。
亦犹愈没没而无闻哉。
万事无情。
胜寄在我。
苟视迹而合趣。
或循干而得人。
虽身沈而名飞。
冀托之以神契。
每见片善。
何庆如之。
怀恨不果游目天府
备观名迹。
徒勤劳乎其所未闻。
祈求乎其所未见。
今录所闻见。
粗如前列。
学惭于博。
识不迨能。
缮奇缵异。
多所未尽。
且如抱绝俗之才。
孤秀之质。
不容于世。
或复何恨。
孔子曰。
博学深谋而不遇者众矣。
何独某哉。
然识贵行藏。
行忌明洁。
至人晦迹。
其可尽知。
开元甲子岁
广陵卧疾。
始焉草创。
其触类生变。
万物为
庶乎周易之体也。
其一字褒贬。
微言劝戒。
窃乎春秋之意也。
其不虚美。
不隐恶。
近平马迁之书也。
冀其众美。
以成一家之言。
虽知不知为上。
独善之与兼济
取舍其为孰多。
童蒙有救。
思盈半矣。
且二王既没。
书或在兹。
语曰。
能言之者。
未必能行。
能行之者。
未必能言。
何必备能。
而后为评。
岁洎丁卯
荐笔削焉。
为李尚书让兼左仆射 唐 · 崔位
 出处:全唐文卷五百四十五
臣某言。
中使某至。
伏奉某月日制书。
除臣检校某官者。
伏惟皇帝陛下以仲春之月。
居青阳太庙。
顺发生之令。
垂溥洽之恩。
建万国而亲诸侯。
辟四门而延多士。
虽成周析壤。
唐虞命官。
穆穆皇皇。
何以加此。
天子幸甚。
臣谬列藩镇。
极兹宠荣。
捧戴丝纶。
形神骇越。
中谢
臣闻谦以立众。
明于害□□□为言在不知退。
臣敢沥恳固让。
披心自陈。
何也。
臣□□天枝。
遂阶名级。
立身终始。
窃慕古人。
履官途惟直道而行。
居圣代而孤立寡援。
自陛下纂承王业。
致理雍熙。
臣以琐微。
累蒙任遇。
入司宗籍。
出按节旄
报恩百用。
未申一割。
悚惕惟厉。
中夜以兴。
臣伏以爵本酬庸。
秩由崇德
无功庸而冒爵秩。
乖寒燠而怒鬼神。
诗有不称之讥。
易垂折足之诫。
仰惟古训。
历选先贤。
未有不泽润生人。
功在王室。
而可骤升重位。
安处大名
况今同轨绝垠。
韬弦息甲。
守戎内地。
甘食美衣。
举劳无汗马之勤。
论兵乏出人之略。
方将尸素刻责。
岂意恩光荐加。
在亭育而则然。
当腼冒而奚若。
且桓拨之职。
而布于典策。
优游二品。
师长百僚。
汉魏尤难此选。
非夫李固忠谠。
黄琼奏议。
羊祜荆州兼领。
谢安由戎政特拜。
以臣方之。
远有所愧。
高祖淮安郡神通。
翼赞神尧
竭诚缔构。
勋彰国史。
方任此官。
在臣何堪。
谬继前哲。
循涯省分。
忧悸失图。
垂之书。
不可以训。
是愿罄露丹恳。
冀回圣鉴。
察臣辞避之至。
恕臣量己之诚。
乞停今授。
以俟后效。
君犹天也。
焉敢饰词。
臣限以所守。
不获奔赴阙下。
拜舞丹墀。
无任惭惶恳迫之至。
河东公第二启853年 唐 · 李商隐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七十八 创作地点:四川省绵阳市三台县
商隐启。
某闻周朝贝叶。
妙引王褒
梁日枳园
洒芳词于沈约
必资乎鸿笔丽藻
刻乎贞金翠珉。
然后可以充足人天。
发挥龙象。
苟其暧昧。
即匪庄严。
爰托亨涂。
夙闻妙喻。
虽从幕府
常在道场。
犹恨出俗情微。
破邪功少。
二百日断酒。
有谢萧纲
十一年长斋。
多惭王奂
仰恋东阁。
未归西林
近者财俸有馀。
津梁是念。
适依胜绝。
微复经营。
伏以妙法莲华经者。
诸经中王。
最尊最胜。
始自童幼。
常所护持。
公干漳滨。
有时疾薾。
谢安海上。
此日风波。
恍惚之间。
感验非少。
今年于此州长平山慧义精舍经藏院。
特创石壁五间。
金字勒上件经七卷。
既成胜果。
思托妙音。
伏惟尚书有夫子之文章。
备如来之行愿。
不逢惠远
巳飞庐岳之书。
未见简栖
便制头陀之颂。
是故右绕三匝。
仰希一言。
庶使鹅殿增辉。
龙宫发色。
流传沙界。
震动风轮。
报恩于莲目果唇。
夺美于蔡绢。
希道念。
特降神锋。
瞻望旌幢。
携持砧斧。
曝身晞发。
以候还辞。
无任恳迫之至。
谨启。
杨收平章事 唐 · 懿宗皇帝
 出处:全唐文卷八十三
门下。古先圣哲之御天下也。
莫不劳于择贤。逸于恭己。
是以岩求匪易。殷代称宗。
畋获甚难。周王膺命。
肆朕在位。天授正人。
于言语侍从之閒。得亮采惠畴之俊。
固亦高迈前烈。垂休当朝。
敬遵用汝之文。爰举弼予之典。
雅符不让。断自无私。
翰林学士承旨朝议大夫尚书兵部侍郎知制诰上柱国赐紫金鱼袋杨收。器茂浑金。
宝钦大玉。莹清冰于溽暑。
绿桂于严霜。行过曾颜。
道兼夷惠。文冠一时。
而若非游艺。学该千古。
而似不能言。自鸿飞名场。
鹭振班列。宪署每闻其守法。
曲台咸著于推公。所莅有声。
历试皆可。才彰要。
巳洽誉于含香。业擅精微。
遂腾辉于视草。戒慎攸至。
初终莫渝。常怀造膝之忠。
备见沃心之旨。谢安体识。
王俭精能。动为佥论所谐。
居益具瞻之望。由是擢于禁苑。
升以台阶。俾申匡辅之勤。
用□燮和之重。尔其慕之志。
宏皋益之谟。九流既分。
百辟斯正。嘉猷可舒于前席。
妙略尚在于止戈。式序三才。
允归一德。懋乃致主。
副予知臣。无使载笔之褒。
独称于姚宋也。可守本官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散官勋赐如故。主者施行。
钱氏大宗谱列传 其一 富春侯钱公列传 唐末 · 罗隐
 出处:全唐文卷八百九十七
公讳让。
字德高
冲公子。
下邳乌程长林公七世孙。
是为一代祖。
公雅貌殊众。
重瞳美髯。
语含钟声。
手垂逾膝。
博学豪迈。
豁达善谋。
初从东郡都督
及汉察孝廉
历阳县长
吴郡薛府君固为执法所枉。
徵诣廷尉
公因岁朝贺。
大呼称固之冤。
顺帝命虎贲羽林剑戟夹其两腋。
左右弯弓向身。
问所言枉状。
而公直言其由。
神色不变。
天子即原固罪。
公卿大夫。
莫不叹息。
太尉赵峻辟公为西掾。
黄门选部侍郎
九江猾寇周生范容作乱。
荡覆淮泗徐扬。
有诏以公忠诚亮直。
必能尽节。
广陵太守征东大将军持节都督江左六州诸军事
公沈谋内张。
羽翼外舒。
行阵才接。
凶徒瓦解。
斩贼帅徐凤谢安等于阵。
范容周生。
相缚款首。
于是桓帝旌其成功。
封富春侯
食邑五千户
佩以金紫。
嘉平元年三月十六日薨。
春秋六十有三。
谥曰哀公
夫人东海徐氏。
生三子。
曰承曰京曰晟。
后娶夫人安定皇甫氏
生一子。
曰耽。
长兴县平望乡西北梓山。
奉朝命绘公遗像于郡祠。
太尉韩允忠神道碑 唐 · 纥干浚
 出处:全唐文卷八百十三
天高地厚。
覆载之道成。
君圣臣贤。
教化之功普。
帝唐以文德走殊俗。
以武经齐诸夏。
吁谟(下阙)张之全才。
将相之重位。
艺通神化。
气肃风雷。
建旷代之勋庸。
为一时之标表者。
则魏帅丞相韩公其为人(下阙)万食采于韩。
因以定氏。
春秋时
韩厥晋献公
能全赵氏之孤。
不忝上卿之位。
左氏书之。
在嬴秦时
有韩仰为太傅(下阙)
一朝信生颓当。
封弓高侯
东汉时
韩棱尚书令
清名直节。
独立不党。
东晋时
韩康
幼□聪悟。
早遇殷浩见知。
长负(下阙)皇室(下阙)无人是知源深则派长。
根大则枝茂。
蝉联冠冕。
世享位。
曾王父朝。
皇魏博临清镇都知兵马使
□度奇表嶷然□殊不器(下阙)(下阙)检校太子宾客使持节相州诸军事相州刺史充本州防禦使御史中丞
且习钤经。
通知政术。
桓石虔名能断□许仲□力可□奔。
寻□军(下阙)相州(下阙)以公追孝。
工部尚□□□祖妣张氏。
追封清河郡太君
皇考□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国子祭酒使持节□州□军事守□州刺□□□□防禦使(下阙)
质劲百鍊(下阙)克肖门风。
飞一箭以下
彀虚弓而坠鸟。
洞晓边事。
不后郭公。
又好读兵书。
宁惭奉世。
初从将幕。
遂拜鱼符。
颁六条以□城驾□而□□□□行足以轨物。
□厉足以范人。
位不(下阙)公贵累赠(下阙)尚书
妣吴氏。
追封凉国太夫人
公则贝州府君之元子也。
才惟命世
生实为时。
天纵多能。
人推懿范。
孔子圣者。
似□能(下阙)公学穷三豕(下阙)以自强蓄锋铓而不(下阙)终军童子。
便请长缨
李牧少年。
乐从绝塞。
始辞外傅。
遽列和门。
竭力奉公。
所至必理。
蒋琬占梦之日。
已定封公。
谢安未仕之辰。
终期作相。
承□□□邦□之馀祉□文明之□代(下阙)(下阙)壮图(下阙)乎武幕位崇。
连营任显。
入军旅必以谋略资其长。
行乡党必以教义谕其幼。
诸葛亮管仲之器。
真卿白起之风。
立于尉庭。
不杂流辈。
□□□行太尉范□公爱公堂堂之(下阙)闻谓公曰(下阙)
韩与何本同族氏。
我欲投忘年之分。
申一姓之驩。
可乎。
公再拜牢让。
不从其意。
谦之至也。
□□□武宗四年
潞帅死。
其子稹□□一方积□□□长□□□□□□天子赫(下阙)
庙堂陈帷幄亟下诏书。
大徵师旅。
不日而戈鋋四合。
浃旬而貔武争先。
岁序俄周。
堡障未下。
盖以前据壶关之固。
后倚太行之险。
王师下关士庶□夷于锋下关防密疆鸱鸢杂金鼓之声。
云物惨山川之色。
徒拗其怒。
且无所施。
乃召耆将计事。
皆曰众寡不敌。
利病相悬。
公独忿勇出偫。
借前筹(下阙)
作虐西境(下阙)照大□□有(下阙)方地居屏捍。
当阃外之寄。
分天子之忧。
苟或不能整一旅之师。
问滔天之罪。
是倒持而授柄焉。
可恣其暴也。
遂请楚公上表□师躬行天伐。
楚公持重(下阙)公又曰虽(下阙)众兵家所慎。
而杖顺讨逆。
神道必从。
况豸不触邪。
与羊无别。
较然之理。
又何疑哉。
楚公虽听机谋。
尚怀犹豫。
□□御史中丞李公□乘□□□衔命宣(下阙)西向(下阙)恩始议伐叛。
顾谓公曰。
前日之言。
若合符契。
非公智识精远。
孰能悬解天意乎。
由是练日选□□□出纛(下阙)公素甫广顺(下阙)阵孤虚傅宏之气冠三军公孙瓒声闻步奋身于行伍之众。
泣誓于义勇之徒。
且曰。
帝命不可稽。
邻寇不可玩。
□□□虑事今(下阙)戈□山立□□云屯□雾忽(下阙)垒先惊。
公不顾危亡。
亲承矢石。
介冑虮虱。
手足胼胝。
赵充淑名动寰区。
共推烈士。
张文远身先士卒。
果立殊功。
□威无□□之□战陈忘□□之□□□朝渡一□□垒于□□夕起长风□浪(下阙)将席(下阙)山颓或倒戟自残。
或舆尸请命。
然后化狼顾鸱张之辈。
凤仪麟趾之祥。
荡秽涤瑕。
冰消烬灭。
捷书西上。
褒诏东来(下阙)
公上报明主。
(下阙)旋获(下阙)壮志呜呼。
楚国公用公筹略。
卒建大功。
天子酬劳。
就加外相。
御史中丞李公复因楚公(下阙)宠光亦拜台□惟公止换宪秩。
稍迁(下阙)(下阙)突徙薪之叹。
而我无矜功利巳之心。
坦然胸襟。
益见夷旷。
公挹江海之伟量。
挺倜傥之奇姿。
文次骞智敌万□顾彦□名齐(下阙)下□□问望藉藉。
动人视听(下阙)
庐江公纪纲失守。
时今上在东宫晋王
即宣诏遥领魏博节度使
授公银青光禄大夫检校节度观察留□□□慰谕(下阙)道路公瞻天顿首。
沥恳坚让。
紫泥重降。
莫得而辞。
踰月。
检校工部尚书魏州大都督府长史
充魏□节度观察□□等□□□□□复拜□□□内使以旋(下阙)雷动五营义武。
六郡疲民。
稚舞艾歌。
相与贺曰。
邵父杜母。
复出于今日。
则人人皆得为赤子矣。
公宠践将坛。
荣分朝(下阙)丕变教令。
载新近(下阙)皇风普扇。
惠泽遐敷。
熙熙怡怡。
不严而理。
迨期月报政。
特加尚书右仆射
馀如故。
师长南宫。
仪刑会府
酬庸旌德
赏典有光。
□□□□检校司空(下阙)讳临轩遣使。
司空之命同赐。
渥泽荐加。
恩荣特异。
比于偫后。
孰可儗伦。
今上即位。
敕覃恩中外(下阙)
维旧土朕□居(下阙)契君臣之分。
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检校司空如故。
公位尊鼎鼐。
寄重方隅。
周勃社稷之臣。
汉朝礼厚。
桓楷栋梁之□蜀国名高。
感孚人心。
□□□□□使□□□鸟□□□修(下阙)保其安赋有常期。
官无横役。
而又立乡校以劝学。
敦儒术而奖善。
完器甲以彰有备。
训卒伍以示有严。
解□迎宾。
分甘飨士。
茂绥怀之(下阙)(下阙)之是非不出于□心之喜愠。
不形于色。
肃恭之貌。
若待严师。
信厚之诚。
不欺暗室
矧复地隆千乘。
日食万钱
而素俭之规。
无所增益。
(下阙)常阅诗书。
吉甫之。
不坠文武。
太叔之美秀。
子产之博物。
石奋之谨厚。
充国之雄敏。
皆不学而成。
得自生性。
亦犹张瑟于庭。
风至而韵自(下阙)纳万机(下阙)乾符元年十一月廿二日
遘疾薨于镇。
享年六十一。
倾都罢市。
阖境兴哀。
孙文度之丧。
神仙赴吊。
王子敬之殁。
人琴俱亡
皇帝(下阙)郎中曹邺太子(下阙)大夫李景庄库部员外郎陈翰
备鼓吹。
升辂车。
宣政正衙及公之灵座。
册赠司徒
谥曰□明年以我仆射(下阙)因心之孝感(下阙)公前娶夫人刘氏。
追封彭城郡太君
文伯之妻。
君子为知礼。
孟轲之母。
良史述其贤。
淑行无徵。
华年早世。
后娶夫人靳氏。
封清河郡君
□先公而殁(下)
有子(下阙)军守左金吾卫大将军员外置同正员检校尚书右仆射魏州大都督府长史御史大夫上柱国赐紫金鱼袋。
天上麒麟
人间鸾凤。
夙□□□孝□纯深(下阙)列于贰车
推诚而六郡□□修巳而万人有赖。
及朝廷闻公薨谢。
星使遽临。
慰于苫之前。
勉以金革之事。
遂授仆射
起复魏□节度□察留后检(下阙)之权。
恩洽宸襟。
使来天阙。
碧幢照耀。
红旆逶迤。
礼莫重于夺情。
荣莫大于绪嗣。
仆射叩□□□洫血陈乞。
敢忘移孝之(下阙)仆射去经捧诏易□从政恭临旧地。
敬奉先勋。
绍遗爱于师坛。
袭垂□于揆路。
礼□可以肃物。
清俭可以律人。
无绮纨矜□之心。
□钲鼓(下阙)河永传带砺。
次子记。
前魏州都督府文学
幼子谏。
亲事将□早奉义方。
夙承家诲。
粤以明年二月廿五日
卜兆于魏州莘县修善乡平原□先茔之侧。
(下阙)公懿行崇勋。
为世轨范。
苟□纪述。
何慰孝思。
遂命门吏纥干浚刻石为碑。
以示来裔。
浚伏念昔者延陵季氏。
仲尼署其表曰。
呜呼有吴季子之墓。
则知碑者古史之流(下阙)铭合属曳裾之吏。
浚叨蒙原顾。
获忝初筵。
胡伯始之前修。
无惭许训。
郭有道之遗烈。
徒感蔡邕
宁愧芜词。
敢书贞础。
铭曰。
元圣乘运。
英贤膺期。
生为邦杰。
出作帝师
赫赫韩子
徽猷早振。
得姓于周。
筮仕于晋。
既开土宇。
亦佩侯印。
□汉承□淮阴封信。
洪源茂绪。
派远(下阙)克绍祖宗。
量宽溟涨。
威定山东
爰自壮年。
誓志从戎。
钤经政术。
靡有不通。
凌云直干。
袭物清风。
紫髯短下。
黑□雕弓。
□□挺众□□□□狸穴(下阙)若刃自戕。
若火自燎。
太行天井。
恃险设奥。
逆浪昼翻。
旄头夜耀。
天子问罪。
楚公奉诏。
公实为副。
顺行天讨(下阙)
偫校□□齐䘪飙驰雷扫(下阙)
执锐披坚。
屠城擒将。
所向无全。
探雏扑卵。
流血成川。
妖孽既平。
功成凯旋。
勋高名显。
时望赫然。
鸾鹤腾□蛟龙擘□□天万里。
一日可上。
斋坛使节(下阙)
位重廊庙。
任尊师长
化洽令行。
人歌惠养。
天垂将星。
公实禀之。
神有兵符。
公实受之。
元凶巨猾。
公实定之。
帝□王□公实佐之。
□家许国。
济难匡时(下阙)
晋侯言命。
两楹梦奠
夫子殆病。
皇天匪信。
倚伏无定。
梁坏舟藏。
孰为龟镜
史氏书殁。
礼官考行。
终始哀荣(下阙)
已列。
体魄宜安。
西眺崇山
崇山言言。
南临大河。
大河浑浑。
河永固
基业长存。
将箴 北宋 · 田锡
 出处:全宋文卷九七、《咸平集》卷一三
圣人能御将,良将能御兵。
御得其道,则运筹料敌。
留侯运筹,知彼我胜败,如观掌上。
王剪攻于荆土,非六十万不足禦敌;
晋宣图于寿春,非三百日不足用兵。
其筹料本末,若是之审也。
然而有谋而迟缓者,将之病也;
有谋而心速者,将之病也。
故《军志》曰:「智而心怯,可窘也;
急而心速,可久也。
有骤胜则骄,不可不戒也;
有骤胜则怠,不可不备也」。
项梁败于定陶,骤胜而骄者也;
庸人败于临品,骤胜而怠者也。
能理其偏材,知其所病,戒其骄怠,是谓知与为将也。
伊尹吕望,王者之将也;
郤谷、管仲霸王之将也;
孙膑吴起战国之将也。
其材不同,同归于料敌;
其功不同,同归于用谋。
谋既素定,战无不克。
武侯以葛巾羽扇指麾三军,羊祜轻裘缓带总提万旅。
谢安知合淝之胜,对棋自若;
宋武知外水之宜,封函预言。
其何然哉?
盖所料无失,而当必捷者也。
虽云五帝有武备而无所用,是谓善师不阵者也;
汤武之举,是谓善阵不战者也;
桓文之举,是谓善战不败者也。
锡以为制理于未乱,即善师不阵者也;
制胜于未战,则善阵不战者也;
得机于一时,则善战不败者也。
又何必桓文之师,不及汤武之举乎?
汤武之举,不及五帝之有备乎?
韩信以尺书定燕,亦善师不战者也;
穆子以金城克鼓,亦善阵不战者也。
但务察机在目,料敌在心,自严将军之令,不受天子之诏,为将之道尽矣。
呜呼!
机者难得而易失,功者难成而易败,不可以图富贵而欲为将也,不可以爱威严而欲为将也。
有全材,受君之命可也;
无全材,辞君之命可也,不可以己之好尚,而欲陷民于锋刃。
三军之,千里趋战;
一国奉战,万民陷阱。
况应机之速,破敌之急,血膏草野,尸拥流水,而将帅自以为功名,以为富贵,以为威严,以为便利,可不恻隐乎!
可不咨嗟乎!
况胜不可保,袁绍败于官渡;
众不可恃,马服挫于长平。
皆图功贪名之过,无辑乱爱民之心。
加有私忿谋逆者,有幸乱而叛者,如汉之黥布韩王信,即私忿谋逆之人也;
晋之王敦桓玄,即幸乱以叛之人也。
轻士卒之死命,为嗜欲之深志,可不为伤心哉!
且周之饥也,伐商而年丰;
卫之旱也,伐邢而降雨。
岂徒顺于人欲,抑亦合于天意,是谓天人合发,万变定机乎。
欲期将帅之臣,先本仁信之用,故作箴曰:
兵者凶器,战者危事。
国有外患,君先择帅。
受脤于庙,授钺于社。
凿门而出,建牙指敌。
一国所仰,三军以律。
茍非将材,必自败绩。
先以仁信,次以智勇。
勇则三军增气,智则谋虑必中。
信则赏罚无党,仁则甘苦必共。
信智未明,仁勇或亏。
难保强胜,必致倾危。
天之雷霆,惊物为威。
国之征讨,吊民为辞。
晋文伐原,以信为机。
祖约法,以仁为机。
羊祜近吴,以礼为机。
韩信袭齐,以智为机。
吕蒙得羽,以恩为机。
合若符契,不差毫釐。
叛者伐之,服者舍之。
乱者平之,凶者戮之。
谲诈有时,不可常施。
残忍非仁,不可念兹。
茍违斯理,是奉其私。
神宗皇帝1069年12月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六七、《苏文忠公全集》卷二五、《皇朝文鉴》卷五四、《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七一、《崇古文诀》卷二三、《文章正宗》续集卷一八、《璧水群英待问会元》卷一、二七、《永乐大典》卷七五○六、《历代名臣奏议》卷三六、《文章类选》卷一五、《文编》卷一三、《右编》卷三三、《文章辨体》卷七九、《三续古文奇赏》卷七、《奇赏斋古文汇编》卷一六三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熙宁四年二月□日,殿中丞直史馆判官告院权开封府推官苏轼谨昧万死再拜上书皇帝陛下:臣近者不度愚贱,辄上封章言买灯事
自知渎犯天威,罪在不赦,席藁私室,以待斧钺之诛。
而侧听逾旬,威命不至,问之府司,则买灯之事,寻已停罢。
乃知陛下不惟赦之,又能听之,惊喜过望,以至感泣。
何者?
改过不吝,从善如流,此之所勉强而力行,秦汉以来之所绝无而仅有。
顾此买灯毫发之失,岂能上累日月之明,而陛下翻然改命,曾不移刻,则所谓智出天下,而听于至愚,威加四海,而屈于匹夫。
臣今知陛下可与为,可与为汤武,可与富民而措刑,可与强兵而伏戎虏矣。
有君如此,其忍负之。
惟当披露腹心,捐弃肝脑,尽力所至,不知其它。
乃者,臣亦知天下之事,有大于买灯者矣,而独区区以此为先者,盖未信而谏,圣人不与,交浅言深,君子所戒,是以试论其小者,而其大者固将有待而后言。
今陛下果赦而不诛,则是既已许之矣,许而不言,臣则有罪,是以愿终言之。
臣之所欲言者三,愿陛下结人心、厚风俗、存纪纲而已。
人莫不有所恃,人臣恃陛下之命,故能役使小民,恃陛下之法,故能胜服强暴。
至于人主所恃者谁与?
《书》曰:「予临兆民,凛乎若朽索之驭六马」。
言天下莫危于人主也。
聚则为君民,散则为仇雠,聚散之间,不容毫釐。
故天下归往谓之王,人各有心谓之独夫。
由此观之,人主之所恃者,人心而已。
人心之于人主也,如木之有根,如灯之有膏,如鱼之有水,如农夫之有田,如商贾之有财。
木无根则槁,灯无膏则灭,鱼无水则死,农夫无田则饥,商贾无财则贫,人主失人心则亡。
此必然之理,不可逭之灾也。
其为可畏,从古以然。
茍非乐祸好亡,狂易丧志,则孰敢肆其胸臆,轻犯人心?
子产焚《载书》以弭众言,赂伯石以安巨室,以为众怒难犯,专欲难成
而子夏亦曰:「信,而后劳其民;
未信,则以为厉己也」。
商鞅变法,不顾人言,虽能骤致富强,亦以召怨天下,使其民知利而不知义,见刑而不见德,虽得天下,旋踵而失也。
至于其身,亦卒不免,负罪出走,而诸侯不纳,车裂以徇,而秦人莫哀。
君臣之间,岂愿如此。
宋襄公虽行仁义,失众而亡。
田常虽不义,得众而强。
是以君子未论行事之是非,先观众心之向背。
谢安之用诸桓未必是,而众之所乐,则国以乂安。
庾亮之苏峻未必非,而势有不可,则反为危辱。
自古及今,未有和易同众而不安,刚果自用而不危者也。
今陛下亦知人心之不悦矣。
中外之人,无贤不肖,皆言祖宗以来,治财用者不过三司使副判官,经今百年,未尝阙事。
今者无故又创一司,号曰制置三司条例
使六七少年日夜讲求于内,使者四十馀辈,分行营干于外,造端宏大,民实惊疑,创法新奇,吏皆惶惑。
贤者则求其说而不可得,未免于忧;
小人则以其意而度朝廷,遂以为谤。
谓陛下以万乘之主而言利,谓执政以天子之宰而治财,商贾不行,物价腾踊。
近自淮甸,远及川蜀,喧传万口,论说百端。
或言京师正店,议置监官夔路深山,当行酒禁,拘收僧尼常住,减刻兵吏廪禄,如此等类,不可胜言。
而甚者至以为欲复肉刑,斯言一出,民且狼顾。
陛下与二三大臣,亦闻其语矣。
然而莫之顾者,徒曰我无其事,又无其意,何恤于人言。
夫人言虽未必皆然,而疑似则有以致谤。
人必贪财也,而后人疑其盗;
人必好色也,而后人疑其淫。
何者?
未置此司,则无此谤,岂去岁之人皆忠厚,而今岁之人皆虚浮?
孔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又曰:「必也正名乎」。
今陛下操其器而讳其事,有其名而辞其意,虽家置一喙以自解,市列千金以购人,人必不信,谤亦不止。
制置三司条例司,求利之名也。
六七少年与使者四十馀辈,求利之器也。
驱鹰犬而赴林薮,语人曰,我非猎也,不如放鹰犬而兽自驯。
操网罟而入江湖,语人曰,我非渔也,不如捐网罟而人自信。
故臣以为消谗慝以召和气,复人心而安国本,则莫若罢制置三司条例司
夫陛下之所以创此司者,不过以兴利除害也。
使罢之而利不兴,害不除,则勿罢。
罢之而天下悦,人心安,兴利除害,无所不可,则何苦而不罢。
陛下欲去积弊而立法,必使宰相熟议而后行,事若不由中书,则是乱世之法,圣君贤相,夫岂其然。
必若立法不免由中书,熟议不免使宰相,则此司之设,无乃冗长而无名。
智者所图,贵于无迹。
汉之文、景,《纪》无可书之事,唐之房、杜,《传》无可载之功,而天下之言治者与文、景,言贤者与房、杜。
盖事已立而迹不见,功已成而人不知。
故曰:善用兵者,无赫赫之功。
岂惟用兵,事莫不然。
今所图者,万分未获其一也,而迹之布于天下,已若泥中之斗兽,亦可谓拙谋矣。
陛下诚欲富国,择三司官属漕运使副,而陛下与二三大臣,孜孜讲求,磨以岁月,则积弊自去而人不知。
但恐立志不坚,中道而废。
孟子有言:「其进锐者其退速」。
有始有卒,自可徐徐,十年之后,何事不立。
孔子曰:「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
使孔子而非圣人,则此言亦不可用。
《书》曰:「谋及卿士,至于庶人,翕然大同,乃底元吉」。
若违多而从少,则静吉而作凶。
今上自宰相大臣,既已辞免不为,则外之议论,断亦可知。
宰相,人臣也,且不欲以此自污,而陛下独安受其名而不辞,非臣愚之所识也。
君臣宵旰,几一年矣,而富国之效,茫如捕风,徒闻内帑出数百万缗,祠部度五千馀人耳。
以此为术,其谁不能。
且遣使纵横,本非令典。
汉武绣衣直指桓帝遣八使,皆以守宰狼藉,盗贼公行,出于无术,行此下策。
宋文帝元嘉之政,比于文、景,当时责成郡县,未尝遣使。
及至孝武,以为郡县迟缓,始命台使督之,以至萧齐,此弊不革。
景陵王子良上疏,极言其事,以为此等朝辞禁门,情态即异,暮宿村县,威福便行,驱追邮传,折辱守宰,公私劳扰,民不聊生。
唐开元中宇文融奏置劝农判官使斐宽等二十九人,并摄御史,分行天下,招携户口,检责漏田。
张说杨玚皇甫璟杨相如皆以为不便,而相继罢黜
虽得户八十馀万,皆州县希旨,以主为客,以少为多。
及使百官集议都省,而公卿以下,惧威势,不敢异辞。
陛下试取其《传》而读之,观其所行,为是为否?
近者均税宽恤,冠盖相望,朝廷亦旋觉其非,而天下至今以为谤。
曾未数岁,是非较然。
臣恐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
且其所遣,尤不适宜。
事少而员多,人轻而权重。
夫人轻而权重,则人多不服,或致侮慢以兴争。
事少而员多,则无以为功,必须生事以塞责。
陛下虽严赐约束,不许邀功,然人臣事君之常情,不从其令而从其意。
今朝廷之意,好动而恶静,好同而恶异,指趣所在,谁敢不从。
臣恐陛下赤子,自此无宁岁矣。
至于所行之事,行路皆知其难。
何者?
汴水浊流,自生民以来,不以种稻
秦人之歌曰:「泾水一石,其泥数斗。
且溉且粪,长我禾黍」。
何尝言长我粳稻耶?
今欲陂而清之,万顷之,必用千顷之陂,一岁一淤,三岁而满矣。
陛下遽信其,即使相视地形,万一官吏茍且顺从,真谓陛下有意兴作,上糜帑廪,下夺农时,堤防一开,水失故道,虽食议者之肉,何补于民。
天下久平,民物滋息,四方遗利,盖略尽矣。
今欲凿空访寻水利,所谓即鹿无虞
岂惟徒劳,必大烦扰。
凡有擘画利害,不问何人,小则随事酬劳,大则量才录用
若官私格沮,并重行黜降,不以赦原,若材力不办兴修,便许申奏替换,赏可谓重,罚可谓轻。
然并终不言诸色人妄有陈或官私误兴工役,当得何罪。
如此,则妄庸轻剽,浮浪奸人,自此争言水利矣。
成功则有赏,败事则无诛。
官司虽知其疏,岂可便行抑退。
所在追集老少,相视可否,吏卒所过,鸡犬一空。
若非灼然难行,必须且为兴役。
何则?
格沮之罪重,而误兴之过轻。
人多爱身,势必如此。
且古陂废堰,多为侧近冒耕,岁月既深,已同永业,茍欲兴复,必尽追收,人心或摇,甚非善政。
又有好讼之党,多怨之人,妄言某处可作陂渠,规坏所怨田产,或指人旧业,以为官陂,冒佃之讼,必倍今日。
臣不知朝廷本无一事,何苦而行此哉。
自古役人,必用乡户,犹食之必用五谷,衣之必用丝麻,济川之必用舟楫,行地之必用牛马,虽其间或有以他物充代,然终非天下所可常行。
今者徒闻江浙之间,数郡雇役,而欲措之天下,是犹见燕晋之枣栗,岷蜀之蹲鸱,而欲以废五谷,岂不难哉。
又欲官卖所在坊场,以充衙前雇直,虽有长役,更无酬劳,长役所得既微,自此必渐衰散,则州郡事体,憔悴可知。
士大夫捐亲戚,弃坟墓,以从宦于四方者,宣力之馀亦欲取乐,此人之至情也。
若凋弊太甚,厨传萧然,则似危邦之陋风,恐非太平之盛观。
陛下诚虑及此,必不肯为。
且今法令莫严于御军,军法莫严于逃窜,禁军三犯,厢军五犯,大率处死
然逃军常半天下,不知雇人为役,与厢军何异。
若有逃者,何以罪之,其势必轻于逃军,则其逃必甚于今日,为其官长,不亦难乎?
近者虽使乡户颇得雇人,然而所雇逃亡,乡户犹任其责。
今遂欲于两税之外,另立一科,谓之庸钱,以备官雇。
则雇人之责,官所自任矣。
唐杨炎废租庸调以为两税,取大历十四年应干赋敛之数,以定两税之额,则是租调与庸,两税既兼之矣。
今两税如故,柰何复欲取庸。
圣人之立法,必虑后世,岂可于两税之外,别出科名哉!
万一不幸,后世有多欲之君,辅之以聚歛之臣,庸钱不除,差役仍旧,使天下怨讟,推所从来,则必有任其咎者矣。
又欲使坊郭等第之民,与乡户均役,品官形势之家,与齐民并事。
其说曰:「《周礼》田不耕者出屋粟,宅不毛者有里布。
而汉世宰相之子,不免戍边」。
此其所以藉口也。
古者官养民,今者民养官。
给之以田而不耕,劝之以农而不力,于是乎有里布屋粟夫家之征。
今民无以为生,去为商贾,事势当尔,何名役之。
且一岁之戍,不过三日,三日之雇,其直三百。
今世三大户之役,自公卿以降,毋得免者,其费岂特三百而已。
大抵事若可行,不必皆有故事。
若民所不悦,俗所不安,纵有经典明文,无补于怨。
若行此二者,必怨无疑。
女户单丁,盖天民之穷者也。
古之王者,首务恤此。
而今陛下首欲役之,此等茍非户将绝而未亡,则是家有丁而尚幼,若假之数岁,则必成丁而就役,老死而没官。
富有四海,忍不加恤。
孟子曰:「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春秋》书「作丘甲」、「用田赋」,皆重其始为民患也。
青苗放钱,自昔有禁。
今陛下始立成法,每岁常行,虽云不许抑配,而数世之后,暴君污吏,陛下能保之欤?
异日天下恨之,国史记之曰,青苗钱自陛下始,岂不惜哉!
且东南买绢,本用见钱,陕西粮草,不许折兑,朝廷既有著令,职司又每举行。
然而买绢未尝不折盐,粮草未尝不折钞,乃知青苗不许抑配之说,亦是空文
只如治平之初拣刺义勇,当时诏旨慰谕,明言永不戍边,著在简书,有如盟约。
于今几日,议论已摇,或以代还东军,或欲抵换弓手,约束难恃,岂不明哉。
纵使此令决行,果不抑配,计其间愿请之户,必皆孤贫不济之人,家若自有赢馀,何至与官交易。
此等鞭挞已急,则继之逃亡,逃亡之馀,则均之邻保。
势有必至,理有固然。
且夫常平之为法也,可谓至矣,所守者约,而所及者广。
借使万家之邑。
止有千斛,而谷贵之际,千斛在市,物价自平。
一市之价既平,一邦之食自足,无操瓢乞丐之弊,无里正催驱之劳。
今若变为青苗,家贷一斛,则千户之外,孰救其饥?
常平官钱,常患其少,若尽数收籴,则无借贷,若留充借贷,则所籴几何,乃知常平青苗,其势不能两立,坏彼成此,所丧愈多,亏官害民,虽悔何逮。
臣窃计陛下欲考其实,则必亦问人,人知陛下方欲力行,必谓此法有利无害。
以臣愚见,恐未可凭。
何以明之?
臣顷在陕西,见刺义勇,提举诸县,臣尝亲行,愁怨之民,哭声振野。
当时奉使还者,皆言民尽乐为。
希合取容,自古如此。
不然,则山东之盗,二世何缘不觉?
南诏之败,明皇何缘不知?
今虽未至于此,亦望陛下审听而已。
汉武之世,财力匮竭,用买人桑弘羊之说,买贱卖贵,谓之均输。
于时商贾不行,盗贼滋炽,几至于乱。
孝昭既立,学者争排其说,霍光顺民所欲,从而予之,天下归心,遂以无事。
不意今者此论复兴。
立法之初,其说尚浅,徒言徙贵就贱,用近易远。
然而广置官属,多出缗钱,豪商大贾,皆疑而不敢动,以为虽不明言贩卖,然既已许之变易变易既行,而不与商贾争利者,未之闻也。
夫商贾之事,曲折难行,其买也先期而与钱,其卖也后期而取直,多方相济,委曲相通倍称之息,由此而得。
今官买是物,必先设官置吏,簿书廪禄,为费已厚,非良不售,非贿不行,是以官买之价,比民必贵,及其卖也,弊复如前,商贾之利,何缘而得。
朝廷不知虑此,乃捐五百万缗以予之。
此钱一出,恐不可复。
纵使其间薄有所获,而征商之额,所损必多。
今有人为其主牧牛羊,不告其主,而以一牛易五羊。
一牛之失,则隐而不言,五羊之获,则指为劳绩。
陛下以为坏常平而言青苗之功,亏商税而取均输之利,何以异此?
陛下天机洞照,圣略如神,此事至明,岂有不晓?
必谓已行之事,不欲中变,恐天下以为执德不一,用人不终,是以迟留岁月,庶几万一,臣窃以为过矣。
古之英主,无出汉高
郦生谋挠楚权,欲复六国,高祖曰善,趣刻印,及闻留侯之言,吐哺而骂之曰,趣销印。
夫称善未几,继之以骂,刻印、销印,有同儿戏。
何尝累高祖之知人,适足明圣人之无我。
陛下以为可而行之,知其不可而罢之,至圣至明,无以加此。
议者必谓民可与乐成,难与虑始,故劝陛下坚执不顾,期于必行。
此乃战国贪功之人,行险侥倖之说,陛下若信而用之,则是徇高论而逆至情,持空名而邀实祸,未及乐成,而怨已起矣。
臣之所愿结人心者,此之谓也。
士之进言者,为不少矣,亦尝有以国家之所以存亡、历数之所以长短告陛下者乎?
夫国家之所以存亡者,在道德之浅深,不在乎强与弱;
历数之所以长短者,在风俗之厚薄,不在乎富与贫。
德诚深,风俗诚厚,虽贫且弱,不害于长而存。
德诚浅,风俗薄,虽强且富,不救于短而亡。
人主知此,则知所轻重矣。
是以古之贤君,不以弱而忘道德,不以贫而伤风俗,而智者观人之国,亦以此而察之。
齐至强也,周公知其后必有篡弑之臣。
卫至弱也,季子知其后亡。
吴破楚入郢,而陈大夫逢滑知楚之必复。
晋武既平吴,何曾知其将乱。
隋文既平陈,房乔知其不久。
元帝斩郅支,朝呼韩,功多于武、宣矣,偷安而王氏之衅生。
宣宗收燕赵,复河湟,力强于宪、武矣,消兵而庞勋之乱起。
故臣愿陛下务崇道德而厚风俗,不愿陛下急于有功而贪富强。
使陛下富如隋,强如秦,西取灵武,北取燕蓟,谓之有功可也,而国之长短,则不在此。
夫国之长短,如人之寿夭,人之寿夭在元气,国之长短在风俗。
世有豗羸而寿考,亦有盛壮而暴亡。
若元气犹存,则豗羸而无害。
及其已耗,则盛壮而愈危。
是以善养生者,慎起居,节饮食,导引关节,吐故纳新。
不得已而用药,则择其品之上、性之良,可以久服而无害者,则五脏和平而寿命长。
不善养生者,薄节慎之功,迟吐纳之效,厌上药而用下品,伐真气而助强阳,根本已空,僵仆无日。
天下之势,与此无殊。
故臣愿陛下爱惜风俗,如护元气。
古之圣人,非不知深刻之法可以齐众,勇悍之夫可以集事,忠厚近于迂阔,老成初若迟钝。
然终不肯以彼而易此者,知其所得小而所丧大也。
曹参贤相也,曰慎无扰狱市。
黄霸,循吏也,曰治道去泰甚。
或讥谢安以清谈废事,笑曰,秦用法吏,二世而亡。
刘晏度支,专用果锐少年,务在急速集事,好利之党,相师成风。
德宗初即位,擢崔祐甫为相。
祐甫以道德宽大,推广上意,故建中之政,其声翕然,天下想望,庶几贞观。
卢杞为相,讽上以刑名整齐天下,驯致浇薄,以及播迁。
我仁祖之驭天下也,持法至宽,用人有叙,专务掩覆过失,未尝轻改旧章。
然考其成功,则曰未至,以言乎用兵,则十出而九败,以言乎府库,则仅足而无馀。
徒以德泽在人,风俗知义。
是以升遐之日,天下如丧考妣,社稷长远,终必赖之。
仁祖可谓知本矣。
今议者不察,徒见其末年吏多因循,事不振举,乃欲矫之以苛察,齐之以智能,招来新进勇锐之人,以图一切速成之效,未享其利,浇风已成。
且大时不齐,人谁无过,国君含垢,至察无徒。
若陛下多方包容,则人材取次可用,必欲广置耳目,务求瑕疵,则人不自安,各图茍免,恐非朝廷之福,亦岂陛下所愿哉。
汉文欲拜虎圈啬夫,释之以为利口伤俗,今若以口舌捷给而取士,以应对迟钝而退人,以虚诞无实为能文,以矫激不仕为有德,则先王之泽,遂将散微。
自古用人,必须历试
虽有卓异之器,必有已成之功,一则使其更变而知难,事不轻作,一则待其功高而望重,人自无辞。
昔先主以黄忠为后将军,而诸葛亮忧其不可,以为忠之名望,素非之伦,若班爵遽同,则必不悦,其后关羽果以为言。
黄忠豪勇之姿,以先主君臣之契,尚复虑此,况其他乎,世常谓汉文不用贾生,以为深恨。
臣尝推究其旨,窃谓不然。
贾生固天下之奇才,所言亦一时之良策。
然请为属国欲以系单于,则是处士之大言,少年之锐气。
高祖以三十万众,困于平城当时将相群臣,岂无贾生之比,三表五饵,人知其疏,而欲以困中行说,尤不可信矣。
兵,凶器也,而易言之,正如赵括之轻秦,李信之易楚。
文帝亟用其说,则天下殆将不安。
使贾生尝历艰难,亦必自悔其说,施之晚岁,其术必精,不幸丧亡,非意所及。
不然,文帝岂弃材之主,绛,灌岂蔽贤之士。
至于晁错,尤号刻薄,文帝之世,止于太子家令,而景帝既立,以为御史大夫申屠嘉贤相,发愤而死,纷更政令,天下骚然。
及至七国发难,而之术亦穷矣。
文、景优劣,于斯可见。
大抵名器爵禄,人所奔趋,必使积劳而后迁,以明持久而难得。
则人各安其分,不敢躁求。
今若多开骤进之门,使有意外之得,公卿侍从,跬步可图,其得者既不肯以侥倖自名,则其不得者必皆以沉沦为恨。
使天下常调,举妄心,耻不若人,何所不至,欲望风俗之厚,岂可得哉?
选人之改京官,常须十年以上。
荐更险阻,计析毫釐。
其间一事聱牙,常至终身沦弃。
今乃以一言之荐,举而与之,犹恐未称,章服随至。
使积劳久次而得者,何以厌服哉?
夫常调之人,非守则令,员多阙少,久已患之,不可复开多门以待巧进。
若巧者侵夺已甚,则拙者迫怵无聊,利害相形,不得不察。
故近岁朴拙之人愈少,而巧佞之士益多。
惟陛下重之惜之,哀之救之。
如近日三司献言,使天下郡选一人,催驱三司文字,许之先次指射以酬其劳,则数年之后,审官吏部,又有三百馀人得先占阙,常调待次,不其愈难,此外勾当发运均输,按行农田水利,已振监司之体,各怀进用之心,转对者望以称旨而骤迁,奏课者求为优等而速化,相胜以力,相高以言,而名实乱矣。
惟陛下以简易为法,以清净为心,使奸无所缘,而民德归厚
臣之所愿厚风俗者,此之谓也。
古者建国,使内外相制,轻重相权
如周如唐,则外重而内轻。
如秦如魏,则外轻而内重。
内重之弊,必有奸臣指鹿之患。
外重之弊,必有大国问鼎之忧。
圣人方盛而虑衰,常先立法以救弊。
我国家租赋籍于计省,重兵聚于京师,以古揆今,则似内重。
恭惟祖宗所以深计而预虑,固非小臣所能臆度而周知。
然观其委任台谏之一端,则是圣人过防之至计。
历观秦、汉以及五代谏诤而死,盖数百人。
而自建隆以来,未尝罪一言者,纵有薄责,旋即超升,许以风闻,而无官长,风采所系,不问尊卑。
言及乘舆,则天子改容;
事关廊庙,则宰相待罪。
仁宗之世,议者讥宰相但奉行台谏风旨而已。
圣人深意,流俗岂知。
台谏固未必皆贤,所言亦未必皆是,然须养其锐气而借之重权者,岂徒然哉,将以折奸臣之萌,而救内重之弊也。
夫奸臣之始,以台谏折之而有馀;
及其既成,以干戈取之而不足。
今法令严密,朝廷清明,所谓奸臣,万无此理。
然而养猫所以去鼠,不可以无鼠而养不捕之猫。
畜狗所以防奸,不可以无奸而畜不吠之狗。
陛下得不上念祖宗设此官之意,下为子孙立万一之防,朝廷纪纲,孰大于此?
臣自幼小所记,及闻长老之谈,皆谓台谏所言,常随天下公议,公议所与,台谏亦与之,公议所击,台谏亦击之。
及至英庙之初,始建称亲之议,本非人主大过,亦无礼典明文,徒以众心未安,公议不允,当时台谏,以死争之。
今者物论沸腾,怨讟交至,公议所在,亦可知矣,而相顾不发,中外失望。
夫弹劾积威之后,虽庸人亦可奋扬
风采消委之馀,虽豪杰有所不能振起
臣恐自兹以往,习惯成风,尽为执政私人,以致人主孤立,纪纲一废,何事不生。
孔子曰:「鄙夫可与事君也欤?
其未得之也,患得之;
既得之,患失之。
茍患失之,无所不至矣」。
臣始读此书,疑其太过,以为鄙夫之患失,不过备位而茍容。
及观李斯蒙恬之夺其权,则二世以亡秦,卢杞李怀光之数其恶,则误德宗以再乱。
其心本生于患失,而其祸乃至于丧邦
孔子之言,良不为过。
是以知为国者,平居必常有忘躯犯颜之士,则临难庶几有徇义守死之臣。
若平居尚不能一言,则临难何以责其死节?
人臣茍皆如此,天下亦曰殆哉。
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和如和羹,同如济水。
孙宝有言:「周公上圣,召公大贤,犹不相悦,著于经典。
两不相损」。
晋之王导,可谓元臣,每与客言,举坐称善,而王述不悦,以为人非,安得每事尽善,亦歛衽谢之。
若使言无不同,意无不合,更唱迭和,何者非贤。
万一有小人居其间,则人主何缘知觉。
臣之所愿存纪纲者,此之谓也。
臣非敢历诋新政,苟为异论,如近日裁减皇族恩例、刊定任子条式、修完器械、阅习鼓旗,皆陛下神算之至明,乾刚之必断,物议既允,臣安敢有词。
至于所献之三言,则非臣之私见,中外所病,其谁不知。
昔禹戒舜曰:「无若丹朱傲,惟慢游是好」。
舜岂有是哉!
周公成王曰:「毋若商王受之迷乱,酗于酒德」。
成王岂有是哉!
周昌汉高刘毅以晋武为桓、灵,当时人君,曾莫之罪,而书之史册,以为美谈。
使臣所献三言,皆朝廷未尝有此,则天下之幸,臣与有焉。
若有万一似之,则陛下安可不察。
然而臣之为计,可谓愚矣。
以蝼蚁之命,试雷霆之威,积其狂愚,岂可数赦,大则身首异处,破坏家门,小则削籍投荒,流离道路。
虽然,陛下必不为此,何也?
臣天赋至愚,笃于自信。
向者与议学校贡举,首违大臣本意,已期窜逐,敢意自全。
而陛下独然其言,曲赐召对,从容久之,至谓臣曰:「方今政令得失安在,虽朕过失,指陈可也」。
臣即对曰:「陛下生知之性,天纵文武,不患不明,不患不勤,不患不断,但患求治太速,进人太锐,听言太广」。
又俾具述所以然之状。
陛下领之曰:「卿所献三言,朕当熟思之」。
臣之狂愚,非独今日,陛下容之久矣。
岂其容之于始而不赦之于终,恃此而言,所以不惧。
臣之所惧者,讥刺既众,怨仇实多,必将诋臣以深文,中臣以危法,使陛下虽欲赦臣而不可得,岂不殆哉。
死亡不辞,但恐天下以臣为戒,无复言者,是以思之经月,夜以继昼,表成复毁,至于再三。
感陛下听其一言,怀不能已,卒吐其说。
惟陛下怜其愚忠而卒赦之,不胜俯伏待罪忧恐之至。
翟公巽 北宋末 · 周紫芝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一五、《太仓稊米集》卷五八
某尝谓人之有气,犹天地之有阴阳也。
人以一气而用其身,犹天地以阴阳而成岁功也。
人之气,养之不充则不足以周一身之用。
天地之气,节之不和则不足以成一岁之功。
人之一身其用非一:为忠孝,为事业,为正直,为文采,为知数,为勇敢,为富贵,为贫贱,虽其所寓不同,要之皆出于气耳。
伊尹以是而兴商,周勃以是而定汉,谢安以是而抗兵,孟轲以是而轻齐相,司马相如以是而赋云梦,此其理之必然者,而人不知之。
其犹日月星辰之晦明,四时寒暑之运转,动植飞走之变化,其类非一,而皆运于一气之中。
一有缪戾而不知则乖矣,其能用而不穷乎?
大哉,气之为用,虽上下与天地同流可也,况出而游于世乎,其于事变有不足为者矣。
某之于阁下,固尝以区区之见欲窥万一,然而茫茫莫知其所以。
窃谓人之才器各有所用,时有所长,未有得其全者,独阁下之才无施而不可,其必有得于不可知者,而某不足以识之也。
始,阁下以学问文章二十而决巍科,三十而登侍从,四十而挂冠神武
其取之也易若拾芥,其弃之也轻若鸿毛,皆前人之所艰难而仅能者,阁下逡巡而为之。
此其气必有以高天下而绝古今者,而人岂足以知之哉?
阁下以其所学而践其所行,其忠孝之节,卓越之行,皆非人所能及。
至其发而为文也,则清而丽,婉而深,高明而不为异,殆非近世骫骳之所能仿佛也。
方其翱翔琐闼,进掌丝纶,而议者以阁下之辞粹然有典诰之遗风,常、杨、张、陆之徒为不足比数,此其胸中之气浩然于外有不可掩者,而其身不得一日安于朝廷之上者,何哉?
以阁下重风节而轻势利,高目云汉,傲睨俦列,昂昂然如野鹤之在鸡群也。
奸佞之士,阘茸之流,恶得不忌而媒蘖之哉?
顷阁下剖符清禁,坐啸南邦,风声气焰耸动千里,雍容机格而民自治。
其流风镇静杜元凯羊叔子孔文举、谢元晖之流,使吏曹缩手相视,而部使者之车不敢入窥其境。
此岂徒然者哉?
是必有其气以盖之也。
政和之末,郡岁荐士,而某之名实在其中,阁下以郡太守劝驾,固尝辱与之见。
其后取道当涂,以趋大梁,谒姑溪先生于其家,且道阁下尝齿其名,称其文为可数。
逮阁下解印高密,始来南徐,而某之同郡舒侯宾王实官于此,遇休沐必走阁下之门。
阁下亦必问其姓名,访其存没焉。
则某区区之迹固已获尘于下执事矣,是用敢持咫尺之书,以仰浼高明之德也。
阁下其与之进而终始之乎,抑亦怒而绝之也?
某亦进退唯命之是听而已。
不宣。
赵丞相被召启 北宋 · 毛敏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三二、《五百家播芳大全文粹》卷一五
冕旒注想,嘉召伯之有成;
栋干倚毗,从韩侯之入觐。
金华之劝讲,高玉陛之谋猷。
民具尔瞻,再运钧调之化;
帝思俾乂,遂成底定之功。
方当休运之开,宜有繁禧之介。
恭惟某官学穷道奥,智测事机。
当轴处中,美化行乎邦国;
坐筹决胜,威谋憺于羌戎。
方先献社之勋,遽请偃藩之乐。
赤县神州,久稔陆沉之祸;
皇舆翠盖,未还蠖濩之宫。
悼心惊岁月之除,属目有山河之异。
凿门推毂,方寄重于藩垣
乱辙靡旗,反大侵于境土。
无救沟隍之昏垫,空烦宵旰之焦劳。
天启宸衷,肆登庸于旧德;
朝推素望,尝展尽于成谋。
穆然宣室之思,笃此翘车之宠。
万事不理,智将问于胡公
四方是维,任宜专于尹氏。
恭惟某官斯文矩矱,吾道渊源。
昆玉秋霜,挺立朝之节槩;
太山北斗,为后学之表仪。
躬《诗》、《礼》之传,龙乡推人物之懿。
兰台编削,践章程
凤阁演纶,迈常、杨之典则。
司版图于民部,颛尹正于天畿。
忽惊魏阙之雰雺,能奋秦庭之涕泣。
千乘取信,独推季路之言;
万人虽多,不窒孟轲之勇。
心既坚于忠谠,事罔择于危疑。
排难解纷,不受鲁连之赏;
毁忠蔽信,犹罹无极之谗。
膳羞安彩服之欢,名字有金瓯之记。
果再光于图任,以虚伫于弼谐。
帝曰俞哉,久深知于刘向
民之望也,愿无出于谢安
绅緌多附骏之诚,艅艎有登仙之望。
埙篪伯仲,同节奏于大韶;
酥酪弟兄,助调胹于列鼎。
流音徽于简策,著勋伐于旂常。
与古为徒,自今以始。
某误叨英眄,似有宿缘。
悴句短章,首得拜庞公于床下;
稠人广众,独蒙识孟嘉于坐中。
虽抱扬雄,不激当世之愚;
颇负冯衍,少事名贤之志。
喜闻新命,殊激懦衷。
立名愿附于青云,求士必先于白屋。
弹冠结绶,喜闻众正之涂;
搦管操觚,愿纪太平之象。
张浚绍兴六年十月十七日辛亥 南宋 · 宋高宗
 出处:全宋文卷四四九七、《三朝北盟会编》卷一七○、朱熹《张魏公行状》上、《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六、康熙《绵竹县志》卷三
贼豫阻兵,枭雏犯顺,夹淮而阵,侵寿及濠。
卿奖率师旅,分布要害。
临敌益勇,仗义直前
张翼舒,风驰电扫。
遂使豪渠宵遁,同恶自焚。
观草木以成兵,委沟壑而不顾。
周瑜赤壁之举,谈笑而成;
谢安淝水之师,指挥而定。
得贤之效,与古何殊!
寤寐忠勤,不忘嘉叹。
虞右相尹文 南宋 · 王十朋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二六、《梅溪先生后集》卷二三
廷涣大号,朝登硕儒。
选众得贤,若舜汤命相之日;
缙绅相贺,如文富宣麻之时。
欢呼万方,耸动列辟。
某官勇自仁出,忠由孝移。
鲠谔传世南之风,敬义禀坤爻之德。
入则以嘉猷而告后,出则以斯道而觉民
拯社稷于艰危,静胡尘于谈笑。
周瑜赤壁之外,不见隽功;
谢安淝水以还,未闻相业。
公独得于兼备,事非止于一书。
枢府出而全蜀,衮衣归而敌国惧。
果膺爰立,式慰尔瞻。
然大臣以道事君,而《春秋》责备贤者。
愿以天下而自任,勿谓吾君之不能。
鲁国侵疆未归,责端在于夫子;
乐正为人好善,喜窃同于孟轲
罔俾古人,独专其美。
策问 其六 南宋 · 王十朋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三一、《梅溪先生文集》卷一四
问:人主之职莫大于论相,论相之术尤古人之所难也。
古人有以是得之者,将袭其迹而用之,其失或在于是。
古人有以是失之者,将矫其弊而革之,其得或在于是。
将取之于人望欤,晋室之谢安、李唐之房琯,其为人望一也。
将取之于治绩欤,曹参之治齐、黄霸之治郡,其为治绩一也。
将取之于相门欤,伊尹之后有陟、孔明之后有瞻,其为相门一也。
将取之于荐举欤,房玄龄之于杜如晦崔祐甫之于杨炎,其为荐举一也。
此四途者皆人君取相之要术,世之献议者亦必援是以为言。
然古人有以是而得之者,有以是而失之者,其事之相反如此,庸可不求其故欤!
代祭张魏公 南宋 · 林光朝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五八、《艾轩先生文集》卷七
一年秋九月既望越六日癸卯,具位谨以牢醴之奠,敬致祭于故丞相、醴泉观使、魏国公之灵。
呜呼!
当代人物,飙驰弗留。
此声历耳,有泪如抽。
公归何所,烂柯前头。
谓言乞骸,将老菟裘
岂曰夜壑,迄无停舟。
今者东维,一星上浮。
亦有巷哭,寒风飕飕。
呜呼悲夫!
要知都督江淮草木。
虽百其身,又焉可赎!
维公是宝,丰年之玉;
维公是爱,饥岁之
白沟以南,黄河之曲,写公赤心,如空中烛。
孰不堕泪,牛马之仆。
呜呼悲夫!
古事重名,唯传一节。
刑维尔咎,教维尔卨。
赤松焉往,是为汉杰
古之盛名,与公同辙。
左袒一呼,如彼烈烈;
捧日而出,俄焉朝彻。
公以是故,而不可涅。
人今祈公,至于大耋。
推锋越河,无乃斩绝。
公每从容,谓之若缺。
呜呼悲夫!
安石声名,喧喧百蛮。
当其甘寝,不动如山。
幼度来前,无画可弹。
我非斯人,若是旁观。
海州初定,晋公乃还。
瞻彼绿野,徜徉其间。
晋公之幕,有陪者韩。
曾是屡书,矫凤翔鸾。
顾我才薄,为之汗颜。
屹屹裴度,堂堂谢安
周郎武侯,维是班班。
百年一息,乃如惊湍。
行道感泣,愁伤肺肝。
哭公百舍,秋菊登槃。
望望悽断,不远馀干
呜呼悲夫!
尚飨!
司马迁史记班固汉书欧宋唐书得失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四三、《诚斋策问》卷上
只轮不足以羞孟明,学仙不足以病子房折屐失喜不足以玷谢安
士君子阳秋人物,瑕不掩瑜,顾不当尔耶?
盖味不全旨,人不全美。
绳人以焚廪浚井,千古无孝子;
绳人以洗耳啮,千古无廉夫
绳人以剖心抉睛,千古无忠臣。
主权衡,口绳墨,以锱铢天下,吾见人人皆唾去之果核也。
嗟夫!
史气如子长,史体如孟坚,史法如欧宋,泣麟真派之数人耳。
学士大夫必欲刮其瘢,摘其疵,以疮痍三史,呜呼,若人者其墨、兵家流之刻木欤。
甚矣,后之学者习气之薄也。
月牖雪窗,专挟弓弹,以惟恐不伤人为事。
读《子虚赋》者忘其讽谏之益,而笑其枇杷卢橘之语;
读《兰亭记》者忘其词意之高,而议其丝竹管弦之句。
谓《补亡诗》眷恋庭闱,非诗词之法,而昧其推明于孝道;
谓《闲情赋》皆属情奁匣,为白璧之瑕,而昧其寓意于忧君。
《凌烟功臣颂》,台阁琛宝也,必贬其二十四气之说为附会。
少陵《古柏行》,诗家筋骨也,必诮其二千尺之句为差谬。
滕王阁记》乃一段锦,而或讥其「星分翼轸」为分野之误。
《阿房宫赋》乃一尺璧,而或议其言「未云何龙」为用事之失。
呜呼,饶舌如许,三史奚赦焉。
彼不知纤云不能滓太清,墨子不能疵西施
大抵作史者要先定其规模,读史者要必识其古人之规模,小疵不足置胸中也。
则知几之「三长」,正作史之醯酱尔,而规模则渠眸子未见也。
吾尝窥三史之气脉于简策之外,而得其规模矣。
其槩曰气、曰体、曰法。
史气当如孟子养浩然,无气则弱。
史体当如周公之定治道,无体则杂。
史法当如孙子之整三军,无法则散。
太史公主于气,而体与法为之卿佐。
孟坚根于体,而气与法为之条枚。
欧宋源于法,而气与体为之流波。
夫古人用意自有不凡处,学者剔抉其小疵而嗤之,吾恐古人嗤学者也。
太史公之书慷慨峻拔,有终南嵩华之气,渊溶渟涵,有洞庭彭蠡之气。
读之使人有飞出宇宙之意,宛然先秦古人也,其气何如哉!
学者不是之识,顾乃援《汲冢》以證其言共和之事有误,援《世本》以辨其指正王为定王之失;
岸门之战则本纪、年表之相戾,盐氏之攻则本纪、列传之不同。
嗟夫,病迁者正尔耶,迁不病也。
孟坚之书淳庞敦厚,有君子长者之体,徘徊容与,有升降揖逊之体。
读之使人有欣喜相亲之意,温然典诰气象也,其体何如哉!
学者曾不是察,顾乃援《汉武故事》而疑《郊祀志》「斗棋」之字为「斗𣗍」;
荀悦《汉纪》而疑《刘辅传》「卑人」之语为「婢人」。
《百官表》与《石庆传》一言其尝为太仆,而一不言;
戾太子传》与《外戚传》一以生于建元,而一以为元朔。
嗟乎,病固者正尔耶,固不病也,学者病也。
欧宋之文森严周密,叙事有笔削之法;
褒贬重轻,立论有斧衮之法。
读之使人有肝胆俱寒之意,肃然洙泗之苗裔也,其法何如哉!
学者曾不是思,顾乃考高宗所生之年,而疑公主四十不嫁之语;
文宗即位之年,而疑王播献四十万之事。
裴寂之字《传》称真元,而《表》称元真
刘审礼之子《传》名殆庶,而《表》称待庶。
嗟夫,病欧宋者正尔耶,欧宋不病也,学者病也。
夫终身为礼,而偶忘一揖,不可谓之慢;
终身为仁,而偶践一蚁,不可谓之虐。
小怨固不可掩大德也。
焦氏之《古史》,刘氏之《史通》,苏氏之《古史》,司马氏之《考异》,吴氏之《史辨》、《纠缪》,忠厚者为之乎?
又况书有真伪,说有讹正,《八索》之黜,古诗之删,正恶其矛盾六经耳。
荀纪、汲书之类可信,而正史可疑,是楚人亲而吾兄疏也。
信以传信,疑以传疑。
甲戌己丑、郭公夏五,正嫌于胸臆私决耳。
时月名字之两存,而谓之差舛,是牺樽妄而娑樽实也。
三史以此为累,则仲尼之志无乃荒欤?
三史之差违阙失不无一二,犹当略之,则是同异之际,书法自当尔耶。
嗟夫,笑古人之未工,而己事之已拙,此学者之大病也。
前数子不暇具陈,姑以刘知几一人论之。
知几史通》之论,发举前作一字,必呵何其严也。
尝得其所作唐高宗武后之实录而读之,初意其可拳石而臧获陈、范也,及观其永徽三年事,则曰「发遣薛延陀」,此何等语耶?
天授二年事,则言傅游艺死矣;
至书长寿二年遣使杀流人,则曰傅游艺之旨也。
游艺之死至是三年,安得以杀流人为游艺之旨耶?
古人目睫之论诚有味,愚不敢效尤,复议三史之病,或恐未能病古人,先自病也。
执事翰墨卢扁也,敢尽布其腹心。
代人上李制帅 南宋 · 员兴宗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三七、《九华集》卷一三
盖闻君子有以高天下,则天下之人推其高。
君子何能高人?
能服人也。
昔汉廷臣尚辩,刘宽不辩;
汉廷臣尚争,刘宽不争。
其不辩不争,非不胜也,度量寄焉耳,此所以为也。
昔晋诸公进趋者纷然,独谢安恬然,议战者戚然,独谢安怡然。
夫安之恬然怡然,非徒然也,清净在焉耳,此安之所以为安也。
故二公之有以服人,人服之,其度也,其静也,率服人之具也。
此仆所谓君子非徒高人,必有以服人,其是之谓欤!
恭惟制置密学先生老于道德,而际于名理,虽翘然处暴黠之间而不争,游谈遝至而不辩,此以度量高天下,天下推高者也。
抚摩蜀人人既休之,且安之,下载清净,非他也,以静服人也。
夫公之于人以静胜,以度胜。
向也汉之刘、晋之谢,比公其小哉!
此两蜀之士皆裹粮而见公,处公清静之渊,而仰公度量之海者也。
仆亦愿游渊海之一者。
夫士非徒求进,非徒不进也。
有大贤而依之,何由而不进?
况仆今之进,异乎众进哉!
盖昔先丞相之知人,知莫如公;
僚友之可畏,畏莫如公;
文谊之可友,友莫如公。
丞相知之也,畏之也,友之也,皆莫如公,此宜仆有求于公也。
况迩者天假之便,获处公之幕哉?
此仆庆幸当何如也!
嵇叔夜以身徇国,其终也,执子绍之手曰:「巨源在,汝不孤矣」。
是以其子托故人者也。
今先丞相之殉国类于叔夜,公之贤过于巨源,而仆之才远愧于绍,以不孤望公者,亦巨源之故也。
况仆有华颠七十之亲,聚族百指之养,宜赐怜隐。
望望。
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