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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法论 北宋 · 张商英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三○
孔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
以仁义忠信为道耶,则孔子固有仁义忠信矣;
以长生久视为道耶,则曰「夕死可矣」,是果求闻何道哉?
岂非大觉慈尊识心见性无上菩提之道也?
不然,则列子何以谓「孔子曰:『闻西方有大圣人,不治而不乱,不言而自信,不化而自行,荡荡乎,民无能名焉』」?
列子孔子者也,而遽述此说,信不诬矣。
孔子,圣人也,尚尊其道。
而今之学孔子者,未读百十卷之书,先以排佛为急务者,何也?
岂独孔子尊其道哉,至于上下神祇,无不宗奉。
矧兹凡夫,辄恣毁斥,自昧己灵,可不哀欤!
韩愈曰:「夫为史者,不有人祸,则有天刑,岂可不畏惧而轻为之哉」!
盖为史者采摭人之实迹,尚有刑祸,况无故轻薄,以毁大圣人哉?
且兹人也,无量劫来,沈沦诸趣,乘少善力,而得此身,寿夭特未定也,纵及耳顺、从心之年,亦暂寄人间耳。
以善根微劣,不能亲炙究竟其道,须臾老之将至
虚生浪死之人,自可悲痛;
何暇更纵无明业识,造端倡始,诱引后世阐提之党,背觉合尘,同入恶道?
罪萃厥身,可不慎哉!
且佛何求于世,但以慈悲广大,愿力深重,哀见一切众生,往来六道,受种种苦,无有已时。
故从兜率天宫,示现净饭国王之家,为第一太子,道德文武,端严殊特,于圣人中,而所未有。
于弱冠之年,弃金轮宝位,出家修道,成等正觉,为天人师
随机演说三乘五教,末后以正法眼藏涅槃妙心,付嘱摩诃迦叶,为教外别传,更相传授,接上根辈。
故我本朝太宗皇帝之序《金刚般若》也,则曰:「叹不修之业薄,伤强执之愚迷,非下士之所知,岂浅识之能究」。
大哉圣人之言,深可信服。
一从佛法东播之后,大藏教乘,无处不有,故余尝谓欲排其教,则当尽读其书,深求其理,摭其不合吾儒者,与学佛之尤者折疑辨惑,而后排之可也。
今不通其理而妄排之,则是斥鴳笑鹍鹏,朝菌轻松耳。
欧阳修曰「佛者善施无验不实之事」,盖亦未之思耳。
尝原人之造妄者,岂其心哉?
诚以赒急饥寒,茍免患难而已,佛者舍其至贵极富,为道忘身,非饥寒之急?
无患难可免,其施妄也,何所图哉?
若以造妄垂裕其徒,凡夫尚知「我躬不阅,遑恤我后」,而佛岂不知耶?
古今世人,有稍挟欺绐者,必为众人所弃,况有识之贤者乎?
若使佛有纤毫妄心,则安能俾其佛教,绵亘千古,周匝十方,天龙神鬼无不倾心,菩萨罗汉更相弘化
试此论之,有诈妄心者,求信于卑凡下愚,尚不可得,况能摄伏于具神通之圣人哉?
经云:「如来是真语者,实语者,如语者,不诳语者,不诳语者」。
又云「诸佛如来无妄语者」。
信哉斯言,明如皎日!
孟子曰:「诵尧之言,行尧之行,是尧而已矣」。
余则曰:「诵佛之言,行佛之行,是佛而已矣,何慊乎哉」!
佛祖修行,入道蹊径,其捷如此,而人反以为难,深可闵悼。
撮其枢要,戒、定、慧而已。
若能持戒,决定不落三涂;
若能定力,决定功超六欲;
若能定慧圆明,则达佛知见,入大乘位矣,何难之有哉?
《诗》云:「德輶如毛,民鲜克学之」。
其是之谓乎!
韩愈大颠论议,往复数千言,卒为大颠一问曰:「公自揣量学问知识,能如晋之佛图澄乎?
能如姚秦罗什乎?
能如萧梁之宝志乎」?
曰:「吾于斯人,则不如矣」。
大颠曰:「公不如彼明矣。
而彼之所从事者,子以为非,何也」?
不能加答,其天下之公言乎!
佛岂妨人世务哉?
《金刚般若》云:「是故如来说一切法,皆是佛法」。
《维摩经偈》云:「经书咒禁术,工巧诸伎艺。
尽现行此事,饶益诸群生」。
《法华经》云:「资生业等,皆顺正法」。
傅大士、庞道元岂无妻子哉?
若也身处尘劳,心常清净,则便能转识为智。
犹如握土成金,一切烦恼,皆是菩提,一切世法,无非佛法。
若能如是,则为在家菩萨、了事凡夫矣,岂不伟哉?
欧阳修曰「佛为中国大患」,何言之甚欤,岂不尔思!
凡有害于人者,奚不为人所厌而天诛哉?
安能深根固蒂于天下也?
为中国天子,害迹一彰,而天下后世共怨之。
况佛远方上古之人也,但载空言,传于此土,人天向化,若偃风之草,茍非大善大慧,大利益,大因缘,以感格人天之心者,畴克尔耶?
「一切重罪,皆可忏悔;
谤佛法罪,不可忏悔」。
诚哉是言也!
谤佛法则是自昧其心耳,其心自昧,则犹破瓦不复完,灰烬不重木矣,可忏悔哉?
佛言「唯有流通佛法,是报佛恩」。
今之浮图,虽千百中无一能髣髴古人者,岂佛法之罪也,其人之罪。
虽然如是,礼非玉帛而不表,乐非钟鼓而不传,非藉其徒,以守其法,则佛法殆将泯绝无闻矣,续佛寿命何赖焉?
滥其形服者,诛之自有鬼神矣,警之自有果报矣,威之自有刑宪矣,律之自有规矩矣,吾辈何与焉?
然则是言也,余至于此,卒存二说。
苏子瞻尝谓余曰:「释氏之徒,诸佛教法所系,不可以庶俗待之。
或有事至庭下,则吾徒当以付嘱流通为念,与之阔略可也」。
曾逢原作郡时,释氏有讼者,阅实其罪,必罚无赦,或有勉之者,则曰:「佛法委在国王大臣,若不罚一戒百,则恶者滋多。
当今之世,欲整齐之,舍我其谁乎」?
余考二公之言,则逢原所得多矣。
其有不善者,诚可恶也,岂不念皇恩度牒,不与征役者,人主之惠哉?
岂不念古语有云「一子出家,九族生天」哉?
岂不念辞亲弃俗当为何事哉?
岂不念光阴易往而道业难成哉?
岂不念道眼未明而四恩难报哉?
岂不念行业不修而滥膺恭敬哉?
岂不念道非我而谁哉?
岂不念正法将坠而魔法增炽哉?
盖昔无著遇文殊时,已有凡圣同居、龙蛇混杂之说,况今去圣逾远,求其纯一也,不亦难乎?
然念大法所寄,譬犹披沙拣金,裒石攻玉,纵于十斛之沙得粒金,一山之石得寸玉,尚可以为世珍宝也。
非特学佛之徒为然。
孔子之时,已分君子儒、小人儒矣,况兹后世服儒服者,岂皆者哉?
虽曰学者求为君子,安能保其皆为君子耶
历观自古巨盗奸臣,强叛猾逆,率多高才博学之士,岂先王圣教之罪欤?
岂经史之不善欤?
由此喻之,末法像教之僧,败群不律者,势所未免也。
韩愈曰:「佛者,夷狄之一法耳,自后汉时流入中国,上古未曾有也。
黄帝已下、文武已上,举皆不下百岁,后世事佛渐谨,年代尤促」。
陋哉,之自欺也!
岂不闻孟子曰:「舜生于诸冯,迁于负夏,卒于鸣条,东夷之人也。
文王生于岐周,卒于毕,西夷之人也」。
舜与文王,皆圣人也,为法于天下后世,安可夷其人、废其法乎?
况佛以净饭国王,为南赡部洲之中,而非夷也。
若以上古未尝有而不可行,则蚩尤瞽瞍生于上古,周公、仲尼生于后世,岂可舍衰周之圣贤,而取上古之凶顽哉?
而又上古野处穴居,茹毛饮血,而上下宇、钻燧改火之法起于后世者,皆不足用也。
若谓上古寿考,而后世事佛渐谨,而年代尤促者,窃铃掩耳之论也。
岂不知外丙二年仲壬四年之事乎?
岂不知孔鲤颜渊冉伯牛之夭乎?
又《书·无逸》曰:「自时厥后,亦罔或克寿,或十年,或七八年,或五六年,或四三年」。
彼时此方未闻佛法之名
自汉明佛法至此之后,二祖大师百单七岁,安国师百二十八岁,赵州和尚七百二十甲子,岂佛法之咎也?
又曰「如彼言可凭,则臣家族合至灰灭」,此亦自蔽之甚也。
佛者大慈大悲,大喜大舍自他无间,冤亲等观。
如提婆达多,种种侵害于佛,而终怜之,受记作佛。
而后世若求喜怒祸福以为灵,则是邀祭祀之小小鬼神矣,安得谓之大慈悲之父乎?
世间度量之人,尚能遇物有容,犯而不校,况心包太虚、量廓沙界之圣人哉?
信与不信,何加损焉!
佛者如大医王,善施法药,有疾者信而服之,其疾必瘳;
其不信者,盖自弃耳,岂医王之咎哉!
夏虫不可语冰霜,井蛙不可语东海,吾于韩愈见之矣。
若谓事佛促寿,则毁佛者合当永寿,后世之人,排佛者故多矣。
士庶不足道也,如唐武宗会昌五年八月下旬废教,至六年三月初,才及半年而崩者,此又何也?
唐李白杜甫卢仝李翱之辈,韩愈亦自知其不及矣,然诸子亦未尝排佛,亦不失高名也。
众人之情,莫不好同而恶异,是此而非彼。
且世之所悦者,纷华适意之事,释之所习者,简静息心之法,此其所以相违于世也。
诸有智者,当察其理之所胜,道之所在,又安可不原彼此之是非乎?
林下之人,食息禅燕,所守规模,皆佛祖法式,古今依而行之,举皆證圣成道,每见讥于世者,不合俗流故也。
佛之为法,甚公而至广,又岂止缁衣祝发者得私为哉?
故唐相裴公美序《华严法界观》云:「世尊初成正觉,叹曰:『奇哉一切众生,具有如来智慧德相,但以妄想执著,而不證得』。
于是称法界性,说《华严经》,佛之随机接引,故多开遮权变,不可执一求也」。
欧阳永叔曰:「无佛之世,诗书雅颂之声,其民蒙福如此」。
永叔好同恶异之心,是则是矣,然不能通方远虑,何其隘哉!
若必以结绳之政施之于今,可乎?
殊不知天下之理,物希则贵。
若使世人举皆为儒,则孰不期荣?
孰不谋禄?
期谋者众,则争竞起;
争竞起,则妒忌生;
妒忌生,则褒贬胜;
褒贬胜,则雠怨作;
雠怨作,则挤陷多;
挤陷多,则不肖之心无所不至矣。
不肖之心无所不至,则为儒亦不足为贵矣。
非特儒者为不足贵也,士风如此,则求天下之治也亦难矣。
佛以其法,付嘱国王大臣,不敢自专也,欲使其后世之徒,无威势以自尊,隆道德以为尊,无爵禄以自活,依教法以求活。
乞食于众者,使其折伏憍慢,下心于一切众生。
又《维摩经》:「佛令迦叶前往问疾,迦叶忆念昔于贫里,而行乞食时,维摩诘来谓我言:『唯大迦叶,有慈悲心,而不能普舍豪富,从贫乞也』」。
肇法师注云:「迦叶以贫人,昔不植福,故生贫里。
若今不积善,后复弥甚。
慜其长苦故,多就乞食」。
又曰:「见来求者,为善师想」。
什法师注云:「本无施意,因彼来求,发我施心,则为我师,故为善师想也」。
不畜妻子者,使其事简累轻,道业易成也;
易其形服者,使其远离尘垢,而时以自警也。
惜乎窃食其门者,志愿衰劣,不能企及古人,良可叹也。
且导民善世,莫盛乎教;
穷理尽性,莫极乎道。
彼依教行道,求至乎涅槃者,以此报恩德,以此资君亲,不亦至乎?
故后世圣君,为之建寺宇,置田园,不忘付嘱,使其安心行道,随方设化,名出四民之外,身处六和之中。
其戒净,则福荫人天;
其心真,则道同佛祖。
原其所自之,皆吾君之赐也。
茍能以禅律精修,于天地无愧,表率一切众生,小则迁善远罪,大则悟心證圣,上助无为之化,密资难报之,则不谬为如来弟子矣。
茍违佛祖之戒,滥膺素餐,罪岂无归乎!
上世虽有三武之君,以徇邪恶下臣之请,锐意剪除,既废之后,随而兴。
犹霜风之肃物也,亦暂时矣。
后有之譬,欲尽歼草木者,能使后无则可矣;
茍知后有,则何苦自当其恶,而彰彼为善也,于己何益哉?
余尝观察其徒,中间有辞荣舍富者,俊爽聪明者,彼亦不知富贵可乐,春色可喜,肥鲜之甘,车服之美,而甘心于幽深阒寂之处,藜羹韦布,仅免饥寒,纵未能大达其道,是必渐有所自得者欤。
议者深嫉其徒不而食,亦人知其一,而莫知其他也。
岂不详观通都大邑,不而食者十居七八。
以至山林江海之上,草窃奸宄;
市廛邸店之下,娼优厮役;
僻源邪径之间,欺公负贩;
神祠庙宇之中,师童巫祀者皆然也,何独至于守护心城者而厌之哉?
今户籍之民,自犁锄者,其亦几何?
释氏有刀耕火种者,栽植林木者,灌溉蔬果者,服田力穑者矣。
岂独今也,如古之地藏禅师,每自耕田,尝有语云:「诸方说禅浩浩地,争如我这里种田博饭吃」。
百丈惟政禅师命大众开田,曰:「大众为老僧开田,老僧为大众说大法义」。
大智禅师曰:「一日不作,一日不食」。
沩山仰山曰:「子今作得个什么事」?
仰山曰:「锄得一片地,种得一畬」。
沩山曰:「子可谓不虚过时光」。
断际禅师每集大众栽松洞山聪禅师常手植金刚岭松,故今丛林普请之风尚存焉。
释氏虽众,而各止一身,一粥一饭,补破遮寒,而其所费亦寡矣。
且其既受国恩,绍隆三宝,而欲复使之为农,可乎?
况其田园随例常赋之外,复有院额科敷、官客往来,种种供给,岁之所出,犹于编民之多也。
其于公私,何损之有!
余尝疾今官有劝农之虚名,而挟抑农之实患。
且世之利用,茍有益者,不劝而人自趋矣。
今背公营私者,侵渔不已,或夺其时,作不急之务,是抑之也,何劝之有?
今游惰者十常七八,者十止二三。
者虽少,若使常稔,则菽粟亦如水火矣。
近岁或旱或潦,无岁无之,四方之稼,秀而不实者,岁常二三,甚者过半,亦岂为者少而粮不足哉?
老子曰:「我无为而民自富」。
茍无以致和气而召丰年,虽多而奚以为?
岁之丰凶,系乎世数,意其天理亦自有准量与。
常丰,谷贱,少,此灼然之理。
僧者,佛祖所自出也,有苦行者,有密行者,各人有三昧,随分守常德,孜孜于戒律,念念在定慧。
舍人之所难舍,能行人之所不能行,外富贵若浮云,视色声如谷响,求道则期大悟而后已,惠物则念众生而不忘。
今厌僧者,其厌佛祖乎。
佛以持戒当行孝,不杀不盗,不淫不妄,不茹荤酒,以此自利利他,则仁及含灵耳,又岂现世父母哉?
盖念一切众生,无量劫来皆曾为己父母宗亲,故等之以慈,而举期解脱,以此为孝,不亦优乎?
且聪明不能敌业,富贵岂免轮回?
铜山奚补于馁亡,金穴靡闻于长守。
余忝高甲之第,仕至圣朝宰相,其于世俗名利何慊乎哉!
拳拳系念于此者,为其有自得于无穷之乐也。
重念人生幻化,不啻浮泡之起灭。
于兹五蕴完全之时,而不闻道,可不惜哉!
若世间更有妙道,可以印吾自肯之心,过真如、涅槃者,吾岂不能舍此而趋彼
恶贫欲富,畏死欣生,饮食男女,田园货殖之事,人皆知之,君子不贵也,所贵也者,无上妙道也。
或谓余曰:僧者毁形遁世之人,而子助之何多哉」?
余曰:余所存诚者,佛祖遗风矣,岂恤乎他哉?
子岂不闻孟子言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
孰谓巾发而娶者,必为孝子贤人?
今世俗之间,博弈饮酒,好勇斗狠,以危父母者,比比皆是也,又安相形而不论心哉?
前辈有作《无佛论》者,何自蔽之甚也!
今夫日月星辰,雷霆风雨,昭昭然在人耳目,岂无主张者乎?
名山大川,神祇庙貌,可谓无乎?
世间邪精魍魉,小小鬼神,犹尚恪然信其是有,何独至于佛而疑之?
旷大劫来,难行苦行,成等正觉,为圣中至圣,人天法王
明极法身,充满沙界,而谓之无,可乎哉?
《大集经》云:「商主天子问:『佛在世之日,有所供养,世尊是受者,而施者获福。
世尊灭后,供养形像,谁为受者』?
佛言:『诸佛,如来法身也,若在世,若灭后,所有供养,其福无异』」。
《华严》亦云:「佛以法为身,清净如虚空」。
虽然诸佛而名其道,盖善权方便、接引之门耳,若必谓之无,则落空见外道,断见外道,自昧自弃,可悲也矣。
如云门大云:「我当时若见,一捧打杀与狗子吃者」。
此大乘先觉之人解粘去缚、遣疑破执而已,岂初学者可躐等哉!
此可与智者道,不可与愚者语。
其教之兴也,恢弘之则有具神通之圣人,信向之则有大根器之贤哲,以至天地鬼神之灵,无不景慕,岂徒然哉?
大抵所尚必从其类,拟之必从其伦,般若正知,菩提真见,岂凡庸之人所能睥睨哉!
同安察云:「三贤尚未明斯旨,十圣那能达此宗」?
缘觉辟支、四果声闻尚不与其列,况其下者乎?
在圣则为大乘菩萨,在天则为帝释梵王,在人则为帝王公侯。
上根大器、功成名遂者,在僧俗中亦必宿有灵骨,负逸群超世之量者,方能透彻。
故古德云:「闻而不信,尚结佛种之因;
学而未成,犹益人天之福」。
惜乎愚者昧而不能学,慧者疑而不能至。
间有世智辩者,必为功名所诱,思日竞辰,焚膏继晷,皇皇汲汲然,涉猎六经子史,急目前之应对尚且不给,何暇分阴及此哉?
或有成名仕路者,功名汩其虑,富贵荡其心,反以此道为不急,罔然置而不问不觉。
光阴有限,老死忽至。
临危凑亟,虽悔奚追!
世有大道远理之如此也,而不窥其涯涘者,愧于古圣贤多矣,既不闻道,则必流浪生死,散入诸趣,而昧者甘心焉,是谁之过与?
嵩岳圭禅师云:「佛有三能、三不能。
佛能空一切相,成万法智,而不能即灭定业;
佛能知群有性,穷亿劫事,而不能化导无缘;
佛能度一切有情,而不能尽众生界。
是谓三能三不能也」。
今有心愤愤,口悱悱,闻佛似寇雠,见僧如蛇虺者,吾末如之何也已矣。
且佛尚不能化导无缘,吾如彼何哉?
议者皆谓梁武奉佛而亡国,盖不探佛理者,未足与议也。
国祚之短长,世数之治乱,吾不知其然矣。
大圣,而国止一身,其禅位者,以其子之不肖而后禅也。
其子之不肖,岂天罪之与?
自开辟至汉明帝以前,佛法未至于此,而国有遇难者何也?
唐张燕公所记梁朝四公者,能知天地鬼神变化之事,了如指掌,而昭明太子亦圣人之徒也。
且圣者以治国治天下为绪馀耳,岂无先觉之明,而慎择可行之事,以告武帝哉?
盖定业不可逃矣。
呜呼!
定业之不可作也,犹水火之不可入也,其报之来,若四时之无爽也。
如西土师子尊者,此土二祖大师,皆不免也。
又岂直师子、二祖哉?
释迦如来,尚且不免金锵马麦之报,况初学凡夫哉?
也者,改往修来矣。
且宿业既还已,则将来之善,岂舍我哉?
今夫为女形者,实劣于男矣,遽欲奉佛而可亟变为男子乎?
必将尽此报身,而愿力有待于来世乎?
武寿高九十,不为不多,以疾而卒,不至大恶。
但舍身之谬,以其先见祸兆,筮得《乾》卦「上九」之变,取其贵而无位、高而无民,以此自卑,欲图弭灾召福者。
梁武自谬尔,于佛何有哉?
梁武小乘根器,专信有为之果,兹其所以不遇达磨之大法也。
过信泥迹、执中无权者,亦其定业使之然乎?
但圣人创法,本为天下后世,岂为一人设也。
孔子曰「仁者寿」,而力称之为仁,而且夭矣,岂孔子之言无验与?
盖非为一人而言也。
梁武之奉佛,其类之为仁乎?
侯景兵至,而集沙门念《摩诃般若波罗蜜》者,过信泥迹,而不能宜适变也。
亦犹后汉向诩,张角作乱,诩上便宜,颇多讥刺左右,不欲国家兴兵,但遣将于河上,北向读《孝经》,贼则当自消灭。
又如《后汉·盖勋传》:中平元年北地、羌胡与边章等寇乱陇右,扶风宋枭为守,患多寇叛,谓勋曰:「凉州寡于学术,故屡多反暴,今欲多写《孝经》,令家家习之,庶或使人知义」。
此亦用之者不善也,岂《孝经》之罪与!
抑又安知武帝前定之业祸不止此,由作善以损之,故能使若是之寿也?
帝尝以社稷存亡久近问于志公,公自指其咽示之,盖谶侯景也。
公临灭时武帝又复询诘前事,志公曰:「贫僧塔坏,陛下社稷随坏」。
公灭后,奉敕造塔已毕,武帝忽思曰:「木塔其能久乎」?
遂命撤去,改创以石塔,贵图不朽,以应其记。
拆塔才毕,侯景兵已入矣。
至人岂不前知
安世高、帛法祖之徒,故来毕前世之对,不远千里,自投死地者,以其定业不可逃也。
晋郭璞,亦自知其不免,况识破虚幻、视死如归者乎?
岂有明知宿有所负,而欲使之避拒茍免哉!
欧阳永叔《跋万回神迹记碑》曰:「世传道士老子云:佛以神怪祸福,恐动世人,俾皆信向,故僧尼得享丰饶。
而吾老子高谈清净,遂使我曹寂寞」。
此虽鄙语,有足采也。
永叔之是其也,亦小有才,而未达通方之大道者与,不揣其本之如此也。
神怪祸福之事,何世无之,但儒者之言,文而略耳。
又况真学佛者,岂以温饱为哉,本以求无上菩提,出世间之大法耳。
道士是亦弃俗人也,若以出家求道,则不以寂寞为怨;
若以图脯啜为心,则不求出离,不念因果,世间万途,何所不可哉?
或为胥徒,或习医卜,百工技艺,屠沽负贩,皆可为也,弃此取彼孰禦焉。
唐太宗方四岁时,已有神人见之曰:「龙凤之姿,天日之表,必能济世安民」。
及其未冠也,果然建大功业,亦可谓大有为之君矣。
欧阳修但一书生耳,其《唐书》也,以私意臆说,妄行褒贬,比太宗为中才庸主,而后世从而和之,无敢议其非者。
呜呼!
学者随世高下,而欧阳修独得专美于前,诚可叹也。
作史者固当「其文直,其事核,不虚美,不隐恶,故谓之实录」。
而修之编史也,唐之公卿好道者甚多,其与禅衲游、有机缘事迹者,举皆削之。
及其致仕也,以「六一居士」而自称,何也?
以「居士」自称,则知有佛矣;
知有而排之,则是好名而欺心耳,岂为端人正士乎?
今之恣排佛以沽名者亦多矣,如唐柳子厚移书韩退之不须力排二教,而退之集无答子厚书者,岂非韩公知其言之当而默从之,故不复与之辩论也?
近世王逢原作补书。
鄙哉逢原,但一孤寒庸生耳,何区区阐提之甚也?
退之岂不能作一书,而待后人补也?
其不知量也如此!
汉唐以来,帝王公侯奉佛者,不可胜计也,岂害其为贤圣哉。
余尝谓欧阳修曰:「道先王之言,而作嚚讼匹夫之见。
今匿人之善,偏求其短,以攻刺之者,嚚讼匹夫也。
公论天下后世之事者,可如是乎」?
甚哉,欧阳修之自蔽也!
而欲蔽于人,又欲蔽天下后世,幸其私臆之流言,终必止于智者。
虽见笑于通方博古之士,而未免诱惑于躁进狂生耳。
如斯人也,使之侍君,则佞其君绝佛种性,断佛慧命
与之为友,则导其友戕贼真性,奔竞虚名。
终身不过为一聪明凡夫矣,其如后世恶道何?
乎,将谓世间更不别有至道妙理,止乎如此缘饰些小文章而已,岂非庄生所谓河伯自多于水,而不知复有海乎?
若也使其得志,则使后世之人永不得闻旷劫难逢之教,超然出世之法,岂不哀哉!
岐人天之正路,瞎人天之正眼,昧因果之真教,浇定慧之淳风,无甚于也。
余尝观欧阳修之书尺,谍谍以忧煎老病自悲,虽居富贵之地,戚戚然若无容者。
观其所由,皆真情也,其不通理性之明验与。
由是念之,大哉真如圆顿之道,岂僻隘浅丈夫之境界哉!
六道轮回,三途果报,由自心造,实无别缘。
谓彼三途六道自然而然者,何自蔽之甚也。
一失人身,悔将何及。
三界万法,非有无因而妄招果;
茍不顾因果,则是自欺其心;
自欺其心,则无所不至矣。
近世伊川程颢谓「佛家所谓出世者,除是不在世界上行,为出世也」。
士大夫不知渊源而论佛者,类如此也。
殊不知色、受、想、行、识,世间法也;
戒、定、慧、解脱、解脱知见,出世间法也。
学佛先觉之人,能成就通达出世间法者,谓之出世也。
稍类吾儒之及第者,谓之登龙折桂也,岂其真乘龙而握哉?
佛祖应世,本为群生,亦犹吾教圣人吉凶与民同患,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其间,必有名世者,岂以不在世界上行为是乎?
超然自利而忘世者,岂大乘圣人之意哉?
然虽如是,伤今不及见古也,可为太息。
古之出世如青铜钱,万选万中,截琼枝寸寸是玉,析栴檀片片皆香。
今则鱼目混珠,薰莸共囿,羊质虎皮者多矣,遂致玉石俱焚
古人三二十年,无顷刻间杂用身心,念念相应,如鸡伏卵。
寻师访友,心心相契,印印相證。
琢磨淘汰,净尽无疑。
晦迹韬光,陆沈于众。
道香果熟,诸圣推出,为人天师,一言半句,耀古腾今,万里同风,千车合辙。
今则习口耳之学,裨贩如来,披师子皮,作野干行,时似悟,对境还迷。
守如尘俗之匹夫,略无愧耻,公行贿赂,密用请托,劫掠常住,交结权势,佛法凋丧,大率缘此,得不为尔寒心乎?
余尝爱本朝王文康公著《大同论》,谓儒、道、释之教,沿浅至深,犹齐一变至于鲁,鲁一变至于道,诚确论也。
余辄是而详之。
余谓:群生失真迷性,弃本逐末者,病也;
三教之语以驱其惑者,药也。
儒者治外,而佛者治内;
儒者该博,而佛者简易。
儒者使之求为君子者,治皮肤之疾也;
道书使之日损、损之又损者,治血脉之疾也;
释氏直指本根、不存枝叶者,治骨髓之疾也。
其无信根者,膏肓之疾,不可救者也。
儒者言性,而佛见性;
儒者劳心,而佛者安心;
儒者贪著,而佛者解脱;
儒者喧哗,而佛者纯静;
儒者尚势,而佛者忘怀;
儒者争权,而佛者随缘;
儒者有为,而佛者无为;
儒者分别,而佛者平等;
儒者好恶,而佛者圆融;
儒者望重,而佛者念轻;
儒者求名,而佛者求道;
儒者散乱,而佛者观照;
儒者治外,而佛者治内;
儒者该博,而佛者简易;
儒者进求,而佛者休歇。
不言儒者之无功也,亦静躁之不同矣。
老子曰:「常无欲,以观其妙」。
犹是佛家金锁之难也,同安察云「无心犹隔一重关」,况著意以观妙乎?
老子曰:「不见可欲,使心不乱」。
佛则虽见可欲,心亦不乱,故曰利、衰、毁、誉、称、讥、苦、乐八法之风,不动如来,犹四风之吹须弥也。
老子曰「弱其」,佛则立大愿力。
老以玄牝为天地之根;
佛则曰「若人欲识佛境界,当净其意虚空,外无一法而建立」。
法尚应舍,何况非法?
老以抱一专气、知止不殆、不为而成、绝圣弃智,此则正是《圆觉》作、止、任、灭之四病也。
老曰「去彼取此」,释则圆同太虚,无缺无馀,良由取舍,所以不如。
老曰「吾有大患,为吾有身」;
文殊师利则以身为如来种,肇法师解云:「凡夫沈沦诸趣,为烦恼所蔽,进无寂灭之欢,退有生死之畏,故能发迹尘劳,标心无上,植根生死,而敷正觉之华。
盖幸得此身,而当勇猛精进,以成办道果。
高原陆地,不生莲华,卑湿淤泥,乃生此花。
是故烦恼泥中,乃有众生起佛法耳」。
老曰「视之不见曰夷,听之不闻曰希」;
释则曰「离色求观非正见,离声求听是邪闻」。
老曰「豫兮若冬涉川,犹兮若畏四邻」;
释则曰「随流认得性,无喜亦无忧」。
老曰「智慧出,有大伪」;
佛则无碍净慧,皆从禅定生,以大智慧到彼岸。
老曰「我独若昏,我独闷闷」;
《楞严》则以明极为如来,三祖则曰「洞然明白」,大智则曰「灵光洞耀,迥脱根尘」。
老曰「道为物也,唯恍唯惚。
窈兮冥兮,其中有精」;
释则务见谛明了,自肯自重。
老曰「道法自然」;
楞伽则曰「前圣所知,转相传授」。
老曰「物壮则老,是谓非道」;
佛则一念普观无量劫,无去无来亦无住。
以谓道无古今,岂有壮老?
人之幼身亦老也,岂谓少者是道,老者非道乎?
老则坚欲去兵,佛则以一切法皆是佛法。
老曰「道之出言,淡乎其无味」;
佛则云「信吾言者,犹如食蜜,中边皆甜」。
老曰「上士闻道,勤而行之;
中士闻道,若存若亡;
下士闻道,大笑之」;
若据宗门,中则勤而行之,正是下士,为他以上士之士,两易其语。
老曰「塞其穴,闭其门」;
释则属造作以为者败,执者失,又成落空。
老欲去智愚民,复结绳而用之;
佛则以波罗蜜,变众生业识为方便,换名不换体也。
不谓老子无道也,亦浅奥之不同耳。
虽然,三教之书,各以其道善世砺俗,犹鼎足之不可缺一也。
若依孔子行事,为名教君子;
老子行事,为清虚善人,不失人天可也。
若曰尽灭诸累,纯其净本然之道,则吾不敢闻命矣。
余尝喻之:读儒书者,则若趋炎附灶而速富贵;
读佛书者,则若食苦咽涩而致神仙,其初如此,其效彼。
富贵者未死已前,温饱而已,较之神仙,孰为优劣哉?
儒者但知孔孟之道而排佛者,舜犬之谓也。
舜家有犬,尧过其门而吠之。
是犬也,非谓舜之善而尧之不善也,以其所常见者舜,而未常见者尧也。
《吴书》云:吴主孙权尚书令阚泽曰:「孔丘老子得与佛比对否」?
阚泽曰:「若将孔、老二家比校佛法,远之远矣。
所以然者,孔、老设教,法天制用,不敢违天;
诸佛说教,诸天奉行,不敢违佛。
以此言之,实非比对明矣」。
吴主大悦。
或曰:佛经不当誇示诵习之人必获功德。
盖不知诸佛如来,以自得自證诚实之语,推己之验,以及人也,岂虚言哉?
诸经皆云以无量珍宝布施,不及持经句偈之功者,盖以珍宝住相布施,止是生人天中福报而已;
若能持念,说修行,或于诸佛之道一言见谛,则心通神会,见谢疑亡,了物我于一如,彻古今于当念,则道成正道,觉齐佛觉矣,孰盛于此哉?
儒岂不曰「为其事而无其功者,髡未尝睹也」。
或曰「始乎为士,终乎为圣人」。
《语》不云乎「学也,禄在其中矣」;
《易》曰「积善之家,必有馀庆」;
《书》曰「作善降祥」。
此亦必然之理也。
岂吾圣人妄以禄与庆祥誇示于人乎?
或曰:诵经以献鬼神者,彼将安用?
余曰:子固未闻财施犹轻,法施最重。
古人盖有远行,临别不求珍宝,而乞一言以为惠者。
晏子一言之讽,而齐侯省刑;
景公一言之善,而荧惑退舍。
吾圣人之门弟子,或问孝,或问仁,或问政,或问友,或问事君,或问为邦,有得一言长善救失,而终身为君子者矣。
此止终身治世之语耳,比之如来大慈法施,诚谛之语,感通八部龙天,震动十方世界,或向一言之下心地开明,一念之间性天朗彻,高超三界,颖脱六尘,清凉身心,剪拂业累,契真达本,入圣超凡,得意生身,自然无碍,随缘作主,遇缘即宗,先得菩提,次行济度,世间之法,复有过此者乎?
一切鬼神,各欲解脱其趣,其于如来称性实谈,欣戴护持也宜矣。
又况佛为无上法王,金口所说,圣教灵文,一诵之则为法轮转地。
夜叉唱空,报四天王,天王闻已,如是展转,乃至梵天,通幽通明,龙神悦怿。
犹若纶言诞布,诏令横流,寰宇之间,孰不钦奉?
又况佛为四生慈父,其子,奚忍不从?
诵经之功,其旨如此。
教中云:若能七日七夜心不散乱者,随其所作,定有感应。
若形留神往,外寂中摇,则寻行数墨而已,何异春禽昼啼,秋虫夜鸣,虽百万遍,果何益哉!
余谓耿恭拜井而出泉,鲁阳挥戈驻日,诚之所感,只在须臾,七日之期,尚为差远。
十千之鱼,得闻佛号,而为十千天子;
五百之蝠,因乐法音,而为五百圣贤。
蟒因忏而生天,龙闻说法而悟道。
古人岂欺我哉!
三藏教乘者,权教也,实际理地者,唯此一事实也。
唯佛世尊是究竟法,而一切法者,为众生设也。
今不藉权教,启迪初机,而遽欲臻实际理地者,不亦见弹而思鸮炙乎?
此善惠大士所谓「渡河须用筏,到岸不须船」也,其不然乎!
佛法化度世间,青天白日,而迷者不信,是犹盲人不见日月也,岂日月之咎哉!
但随机演说,方便多门未易究耳。
学者人习射,久久方中。
柏大士云:「存却败,放逸全乖,急亦不成,缓亦不得,但知不休,必不虚弃」。
白乐天宽禅师:「无无證,何异凡夫」?
曰:「凡夫无明,二乘执著,离此二病,是曰真修。
真修者不得勤,不得忘,勤则近执著,忘则落无明,此为心要耳」。
此真初学入道之法门也。
或谓佛教有施食真言,能变少为多,七粒变十方之语,岂有是理?
余曰:「不然。
子岂不闻勾践一器之醪,而众军皆醉;
栾巴一噀之酒,而蜀川为雨?
心灵所至,而无感不通,况托诸佛广大愿力,廓其善心,变少为多,何疑之有?
妙哉,佛之知见广大深远,具六神通。
唯其具宿命通,则一念超入于多劫;
唯其具天眼通,则一瞬遍周于沙界。
且如阿那律小果声闻尔,唯具天眼一通,尚能大千世界,掌中,况佛具真天眼乎?
舍利弗亦小果声闻尔,于弟子中但称智慧第一,尚能人根器,至八千大劫,况佛具正遍知乎?
唯其知见广大深远,则说法亦广大深远矣,又岂凡夫思虑之所能及哉!
试以小喻大。
是人也,有大明者,有极愚鲁者。
明者,于上古兴亡治乱之迹,六经子史之论,事皆能知。
至于海外之国,虽不及到,及可观书以知之。
极愚鲁者,诚不知也,又安可以彼知者为诞也?
一自佛法入此之后,间有圣人出现,流通辅翼。
试摭众人耳目之所闻见者论之。
观音菩萨示现于唐文宗朝,泗洲大圣出现于唐高宗朝。
婺州义乌傅大士齐建武四年乙丑五月八日生时,有天竺僧嵩头陀来谓曰:「我昔与汝毗婆尸佛所同发誓愿,今兜率天宫衣钵见在,何日当还」。
命大士临水观形,见有圆光宝盖。
大士曰:「度生为急,何思彼乐乎」?
行道之时,常见释迦金粟、定光三如来,放光袭其体。
虢州阌乡万回法云公者,生于唐贞观六年五月五日
有兄万年,久征辽左
相去万里,母程氏思其信音。
早晨告母而往,至暮持书而还。
丰干禅师,居常骑虎出入,寒山、拾得为之执侍。
明州奉化布袋和尚,坐亡于岳林寺,而复现于他州。
宋太始初志公禅师,乃金城宋氏之子。
数日不食无饥容,语多灵应
晋石勒佛图澄,掌中照映千里。
镇州善化临终之时,摇铃腾空而去。
五台邓隐峰,遇官兵吴元济交战,飞锡乘空而过,两军遂解。
嵩岳帝受戒法元圭禅师仰山释迦,有罗汉来参,并受二王戒法破灶堕之类,皆能證果鬼神。
达磨大师一百五十馀岁,灭于后魏孝文帝太和十九年,葬于熊耳山
后三岁,魏宋奉使西域,遇于葱岭,携一革履,归西而去。
孝庄闻奏,启坟观之,果只一履存焉。
文珠师利灭度后,四百年犹在人间。
天台南岳,罗汉所居,应供人天,屡显圣迹。
汀州南安岩主,灵异颇多。
潭州华林善觉禅师武宁新兴严阳尊者,俱以虎为侍从
道宣律师持律精严,感毗沙门天王之子为护戒神,借得天上佛牙,今在人间。
徽宗皇帝初登极时,因取观之,舍利隔水晶匣,落雨点。
故《太平盛典》有御制颂云:「大士释迦文,虚空等一尘。
有求皆感应,无刹不分身。
玉莹千轮,金刚百炼新。
我今敬礼,普愿济群伦」。
皇帝知余好佛,而尝为余亲言其事。
前所摭诸菩萨圣人,皆学佛者也。
余所谓若使佛有纤毫妄心,则安能摄伏于具神通圣人也?
释有如弥天道安、东林慧远、生、融睿,陈慧荣隋法显梁法云智文之徒,皆日记数万言,讲则天华坠席,顽石点头,亦岂常人哉。
李长者、龙居士,非圣人之徒欤?
孙思邈写《华严经》,又请僧诵《法华经》。
吕洞宾参禅设供。
彼神仙也,岂肯妄为无益之事乎?
况兹凡夫,敢恣毁斥?
但佛之言,表事表理,有实有,或半或满,设渐设顿,各有攸当,茍非具大信根,未能无惑。
亦犹吾儒所谓「子不语怪力乱神」,而《春秋》石言于晋,神降于莘
《易》曰:「见豕负涂,载鬼一车」。
此非神怪而何?
孟子不言利,而曰「善教得民财」,于宋受兼金,此非利而何?
盖圣人之言,从权适变,有反常而合道者,又安可以前后异同之言议圣人也?
诸同志者,幸于佛祖之言详披谛信,真积力久,自当證之,方验不诬。
天下人非之,而吾欲正之,正孟子所谓「一薛居州,独宋王何」。
余岂有他哉,但欲以公灭私,使一切人以难得之身,知有无上菩提,各识自家宝藏,狂情自歇,而胜净明心,不从人得也,吾何畏彼哉!
晋惠帝时,王浮伪作《化胡经》,盖不知佛生于周昭王二十四年,灭于穆王五十二年,历恭、懿、孝、夷、厉、、幽、平、桓、、僖、惠、襄、顷、匡、定一十六王,灭后二百四十二年,至定王三年方生老子
过流沙时,佛法遐被五天竺及诸邻国,著闻天下,已三百馀年矣,何待老子化胡哉?
吕夏卿序《八师经》曰:「小人不知刑狱之畏,而畏地狱之碜。
虽生得以欺于世,死亦不免于地下矣。
今有人焉,奸雄气焰足以涂炭于人,而反不敢为者,以有地狱报应不可逃也。
若使天下之人,事无大小,以有因果之故,比不敢自欺其心,护众生之念,各无侵凌争夺之风,则岂不刑措而为极治之世乎?
谓佛无益于天下者,吾不信矣」。
谅哉!
人天路上,以福为先,生死海中,修道是急。
今有欲快乐人天而不植福,出离生死而不明道,是犹鸟无翼而欲飞,木无根而欲茂,奚可得哉?
古今受五福者非善报而何?
六极者非恶报而何?
此皆过去所,而于今受报,宁不信哉!
「天堂是妄造,地狱非真说」者,何愚如此!
佛言六道,而人、天、鬼、畜,灼然可知。
四者既已明矣,唯罗、地狱二道,但非凡夫肉眼可见耳,岂虚也哉?
只如神怪之事,何世无之,亦涉史传之载录,岂无耳目之闻见?
虽愚者亦知其有矣。
人多信于此而疑于彼者,是犹终日数十而不知「二五」也,可谓贤乎?
曾有同僚谓余曰:「佛之戒人不食肉味,不亦迂乎?
试与公详论之。
鸡之司晨,狸之捕鼠,牛之力田,马之代步,犬之司禦,不杀可也;
猪羊鹅鸭水族之类,本只供庖厨之物,茍为不杀,则繁植为害,将安用哉」?
余曰:不然。
子未知佛理者也,吾当为子言其涯略。
章明较著,善恶报应,唯佛以真天眼,宿命通,故能知之。
今恶道不休,三涂长沸,良有以也。
一切众生,递相吞啖,昔相负而冥相偿,岂不然乎?
且有大身众生,鲸、鳌、师、象、巴蛇、鲲鹏之类是也;
细身众生,蚊蚋、蟭螟、蝼蚁、蚤虱之类是也。
品类巨细虽殊,具一性也。
人虽最灵,亦只别为一类耳。
傥不能积善明德,识心见道,瞀瞀然以嗜欲为务,成就种种恶业习气,于倏尔三二十年之间,则与彼何异哉?
迦楼罗王展翅阔三百三十六万里,阿修罗王身长八万四千由旬,以彼观之,则此又不直毫末耳。
安可以谋画之差大,心识之最灵,欺他类之渺小不灵,是恣行杀戮哉?
只如世间牢狱,唯治有罪之人,其无事者,自不与焉。
智者终不曰建立郡县,设官置局,不可闲冷,却须作一两段事,往彼相共闹热也。
今虽众生无尽,恶道茫茫,若无冤对,即自解脱,复何疑哉?
若有专切修行,决欲疾得阿耨菩提者,更食众生血肉,无有是处。
唯富贵之人、宰制邦邑者,又须通一线道。
陆亘大夫南泉云:「弟子食肉则是?
不食则是」?
南泉曰:「食是大夫禄,不食是大夫福」。
宋文帝求那跋摩曰:「孤愧身徇国事,虽欲斋戒不杀,安可得也」?
曰:「帝王与匹夫所当异。
帝王者,但正其出言发令,使人神悦和;
人神悦和,则风雨顺时;
风雨顺时,则万物遂其所生也。
以此持斋,斋亦至矣;
以此不杀,德亦大矣。
何必辍半日之餐,全一禽之乎」?
帝抚几称之曰:「俗迷远理,僧滞近教,若公之言,真所谓天下之达道,可以论天人之际矣」。
由是论之,帝王公侯有大恩德,陶铸天下者,则可矣;
士庶之家春秋祭祀,用之以时者,尚可忏悔。
圆颅方服者,承佛戒律,受人信施,而反例尘俗,饮酒食肉,非特取侮于人,而速戾于天;
亦袈裟下失人身者,是为最苦,忍不念哉?
吾儒则不断杀生,不戒酒肉,于齑则但言「慢藏诲盗」而已,于淫则但言「未见好德好色」而已,安能使人不犯哉?
佛为之教,则彰善瘅恶,深切著明,果报,地狱,极峻至严,而险诐强暴者尚不悛心,况无以警之乎?
然五戒但律身之粗迹,修行之初步,若升高必自下,若陟遐必自迩,求道證圣之人,亦未始不由此而入也。
至于亡思虑,泯善恶,融真妄,一圣凡,单传密印之道,又非可以纸墨形容而口舌辩也。
盖世,止是虚名;
势望惊天,但增业习。
若比以定慧之,治本有之神明,为过量人超出三界,则孰多于此哉!
士农工商,各分其业;
富寿夭,自出前定。
佛法虽亡,于我何益?
佛法虽存,于我何损?
功名财禄,本系乎,非由谤佛而得;
荣贵则达,亦在乎时,非由斥佛而致。
一时之间,操不善心,妄为口祸,非唯无益,当后患何?
智者慎之,狂者纵之,六道、报应、胜劣所以分也。
余非佞也,偕诸有者,背尘合,同底于道,不亦尽善尽美乎?
或有阐提之性根于心者,必不取于是,余无恤焉(《护法论》,日本大正新大藏经第五十二卷。)
烬:原无,据右引补。
(原误作月)面佛月面佛 北宋 · 释守卓
日面佛,月面佛,大海波翻,须弥突兀。
磕破脑门,额头汗出。
明眼衲僧未辨明,抬头好看冲天鹘。
偈十九首 其十七 北宋 · 释守卓
 押词韵第三部
风从何来,雨从何至。
皮下有血,面上有鼻。
脱体相呈,全无忌讳。
明眼衲僧,更须瞥地。
瞥地如何,且莫瞌睡。
偈二十四首 其十 北宋 · 释守卓
古佛真宗,弥满成现。
明眼衲僧,作么生辨。
切忌撞头磕脑。
重脩涌泉寺绍兴十二年五月 宋 · 程迈
 出处:全宋文卷二九六三
鼓山白云涌泉寺肇始于朱梁开平,定慧国师神晏居之。
至今,更住持二十有五,历年二百二十有四。
真宗皇帝在御之二年,始赐院号。
绍兴乙卯福唐大旱,斗米千二百有奇。
主僧法勋负积券一千六百万钱,谢事而去。
前帅给事张公迁乾元长老士圭董院事。
以儒生弃缘,早见龙门佛眼禅师,神机默契,得大自在解脱法。
贯穿经史,下至诸子百家之说,可与论古今天下事。
得檄之夕,负囊以发。
平日交游,多一时贤士,黎明交至,问以所阙,瞬息之间,无不办事
于是大敞觉林,四方衲子争先以趋,有江左庐山盛时气象。
方一寝食,均劳力,汲汲行道,启迪后学。
安僧众堂敝甚,议大新而增广之。
明年,更脩五百罗汉阁,下辟三门,傍通两廊,翼以随阁,俨然有飞走之状。
明年,创前资涌泉寮。
犹以为未也,乃于己未岁复立老僧阁,以处高年。
恐或遗于后进,化募五千缗,设致长生度僧会
以其馀钱三百馀万结石为路,以便行。
明年,大建法堂,规模雄大,几冠天下。
予兄昭远喜而为之书额。
复出其私,造十方住持之塔。
辛酉,脩白云老宿窝以待观览,以奉耆旧,而病者之居,受业之室,亦莫不鼎然一新。
顾视古佛大殿壮实不挠,姑易其栋而整顿之。
凡费钱九千六百馀万,不待劝率,人争以施。
山中常产濒江,率在洲渚,浮沙聚散,出没不一。
岁输纳有司最重,所得不偿费。
分遣徒属穷治沦没,整整有绪,图籍具存。
住持六年,而内外大小无不备举矣。
夫天下事每成于至诚,危者可安,败者可成,难者可易,天理默通,犹如反掌。
若非至诚,则人于此不生信心。
信苟不生,何以感格?
又安能有成之敏速若此哉?
予观圭之施为,慊然有感于心也,于是辍公家之馀,亲为之记。
绍兴十二年五月望日,显谟阁直学士左中奉大夫、知福州军州事兼管内劝农使、充福建路安抚使马步都总管文安县开国子食邑六百户赐紫金鱼袋程迈撰。
住山传法沙门士圭立石。
按:《鼓山志》卷七,乾隆刻本。
陈府君墓志铭 宋 · 许景衡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八、《横塘集》卷一九、《南宋文范》卷六五、《永乐大典》卷三一四七
平阳陈经德状其祖府君之行,告其所游许某,曰:「惟陈氏世为温人,吾大父生而挺特,尚气节,不事细谨,遇人洞然无疑碍,虽犯之弗校也。
久之,皆曰陈丈人长者不可欺也。
家多赀,度岁费外,尽以奉宾客
善饮酒,有过门者则为之欢忻引满,穷日夜弗厌。
邑之俗喜佛,豪民多弟侄则畀于浮屠,以并其所有。
大父深疾之,每以为宗戚戒,故于今凡陈氏子弟皆儒学,无一人异趋者,吾大父之教也」。
又曰:「凡为人子若孙,孰不欲显其亲于无穷?
今吾不幸,大父早世,苟失所记而不传焉,又其罪也,子其与我铭乎」?
余曰:「噫嘻!
余虽不与而祖接观,而等力学问,能自拔于流俗中,宜有自矣,铭余其敢辞」?
府君讳宗伟字公美,年七十有二,崇宁二年岁次癸未十月二十八日死于家。
沛国朱氏女,先府君十六年死。
生男三人:曰士圭士衡士明
女三人:长适林湜;
次适缪诚,早死;
季适林宗颜。
男孙九人:德、经邦、经郛、正、经世、经言、纶、经猷、辨。
明年甲申十一月十四日葬于所居宰清乡乐溪村之原曾祖墓西四十步。
曾祖讳添,祖讳度。
父讳文济,博学而文,为州里所推重云。
铭曰:
为善之报,其在后也。
修身慎言,恐辱先也。
维先有开,维后有传。
呜呼!
若君之子孙,不其多贤者耶?
偈一百二十首 其六 北宋 · 释怀深
 押药韵
门福一著,商量即错。
明眼衲僧,无绳自缚。
其二 南宋 · 释善果
 押词韵第四部
韶阳一曲二十五,不属宫商角徵羽。
寥寥千古共谁论,明眼衲僧未轻许。
偈十六首 其十二 北宋 · 释士圭
老龙千丈湫,晴空散飞雪。
尊者诺讵罗,坐视眼眨眨。
老禅来住山,梵志翻著袜。
乍可刺汝眼,且要话头活(住能仁,入院)
偈十六首 其十三 北宋 · 释士圭
 押删韵
老禅不打鼓山鼓,送老来看雁范山
杰阁重楼都不见,溪边茅屋两三间。
偈十六首 其十八 北宋 · 释士圭
尘融法界,念尽毗卢。
咫尺跨于大千,刹那超于三世。
过去诸如来秤锤落井,现在诸菩萨塞壑填沟。
未来修学人,如麻似
回头拾得新罗箭,自是诸人不丈夫宋宗源《续古尊宿语要》卷六《竹庵圭和尚语》)
鼓山国师玄要广集后绍兴八年三月 北宋 · 释士圭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七三、《古尊宿语录》卷三七
《广辩兴圣国师语录》一小编,唱高和寡,后世禅学或不能知。
旧本差大,难入包囊中带行。
今禅者守赜、僧挺重刊小本,以广流通。
禅衲有自江西、湖南来者,知南方雪峰宗旨,则复少挫锋锐,行□□矩,卷波澜于性海也。
绍兴戊午三月晦日,住鼓山老禅士圭书。
六代祖师画像赞跋绍兴十三年三月十日 北宋 · 释士圭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七三
四明童禅师作《六代祖师画像赞》,意真语妙,超佛越祖。
明眼汉笔墨间自别有孔窍,非世间文字章句之学所能彷佛也。
平日甚富,恨未尽见之耳。
后学读此《赞》,乃知大善知识寓妙意于此本,可忘乎?
绍兴癸亥三月初十日老禅士圭书。
按:《宏智禅师广录》卷九,大正藏本。
游王原山 宋 · 李纲
 押词韵第七部
假道庐陵郡,薄游青原山
山空松桂香,殿阁森回环。
三泉湛寒玉,洗我襟抱烦。
况与二三子,杖屦同跻攀。
笑观颜黄碑,笔势惊飞骞。
昔也有高士,妙指穷玄关。
心花五叶开,法炬千灯传。
当时寻思人,一见心不澜。
至今三百载,水碧山苍然。
嗟我爱山水,所至必纵观。
聊于戎马际,偷此半日闲。
适野慕裨谌,命驾睎谢安
规模寂寞滨,折冲谈笑閒。
矧兹湖湘盗,钩锄本元元。
弄兵潢池中,岂足劳戈鋋。
愿宣天子德,往使疲瘵欢。
龚遂渤海营平先零
威灵及襄汉,恢复从荆蛮。
国恩粗可报,乞身返田园。
持此问祖师,神交当解颜北京图书馆藏《中国历代石刻拓本汇编》册四三 石刻:壬子之夏,被命宣抚荆广,秋八月,道庐陵,饭僧青原,邀向伯恭朱子发张恭甫偕行,瞻礼七祖真像,爱其山水深秀,为赋此诗,今三年矣。住山圭禅师屡遣化来索为山中故事,因书以遗之。继颜黄之后,深有愧云。绍兴乙卯初夏上浣武阳李纲。)
崇阳许崧老1128年10月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二七 创作地点:湖北省咸宁市崇阳县
某顿首启崧老宫使右丞:冬序隆寒,伏惟燕处超然,钧候胜常。
昨者庐阜获从杖屦之游者数日,慰怿多矣。
别来忽复半年,岂胜驰仰。
中间辱教,赐以传闻,从者所寓不一,久稽修报,愧荷无喻。
得圭老书,乃知眷聚已过云岩,计大旆今已至止,遂为安居之谋否?
区区夏末,即抵湖外,属沿江盗贼传报纷错,宿留通城崇阳间。
今岁且尽矣,虽小寇尚未衰息,庶几阻江,无南渡之志,旦夕遂如渚宫,事有轻重,不得不豫料。
然又有非料度所能及者,亦姑听之耳。
前蒙诲谕,悚
云岩丈室竹林间风月殊佳,第恐不甚宜冬。
竹庵录示月林堂和篇,讽味叹服,辄复次韵和呈,以资一笑。
道夫闻有旧,必数过从。
此但终日块坐,时与古人相对黄卷间耳。
《春秋》书窃愿一观,少窥独究遗经终始之意,告就赵令处借一介送示,幸甚。
如定居脩江,此去不远,时得通问也。
临江萧建功秀才了翁孙婿,极佳士,慕义之久,欲一见,望幸与进也。
岁暮,未有承晤之期,临书增怀,切冀为国自厚。
谨上状,不宣。
某再拜(《梁溪集》卷一一○。)
独究:道光本作「寻」。
据下篇句例,似当作「寻」。
龙眠居士画十六大阿罗汉赞绍兴四年三月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六二、《梁溪集》卷一四一
第一尊者正坐,垂足手,隐横板,交十指爪,前有居士作礼,鬼使致书,若请召状。
后有侍者,叉手而立。
佛所印可,大阿阇黎
隐几合爪,泊然无为。
恳请何人,投地作礼。
不起于坐,应供千里。
第二尊者正坐,肩倚拄杖,左手握拳近口,右手垂膝把经卷,微露梵书。
前设炉香,后有侍者
顾一婆罗门,手抱稚狮子。
倚杖于肩,屈指近喙。
废经不读,思第一义,大狮子吼,真狮子儿。
转秘密藏,其谁能知。
第三尊者正坐跏趺,以两手叉指置足上,昂首仰视,锡杖倚床。
前有夷人佩剑曲拳,后有蛮女捧香山而立。
叉指膝间,目视霄汉。
意象轩举,邈无畔岸。
刚大之气,塞于天渊。
俯仰无怍,纵心浩然。
第四尊者据巨石植右膝而坐,手持数珠,下视一大蛇蟠绕。
石前有童子震怖,掷净瓶巾祴于地。
侍者抱抚,犹窃回顾。
华林扰虎,手举数珠。
驯彼郁屈,亦用兹乎。
巨颡脩鳞,能怖童子。
慈眼视之,毒心自弭。
第五尊者偏坐跷一足,手执拂回顾,侍者莲花瓶折莲房以献,瓶中有戏龟,童子跪而观之。
后有夷人佩刀植戈而立。
藕花满𬎩,莲房自折。
神通妙用,在于举拂。
童子何知,跪观戏龟。
六用不藏,使之者谁。
第六尊者靠禅板植左膝垂右足而坐,两手展经卷,开口如读。
前有狮子衔花,胡人背手回顾;
后有蛮奴执拄杖侍立。
老矣衰疲,背依禅板。
读经可为,聊用遮眼。
植膝垂足,狮子衔花。
杜其德机,岂有斯耶。
第七尊者反掌叉指跣足而立,仰视空中一珠。
侍者捧香炉,蛮奴佩刀捧盘盛铎杵随之。
宝珠腾空,光焰璀璨。
谛玩无斁,有见皆幻。
堂堂风仪,龙象之姿。
灵杵宝铎,往将加持。
第八尊者跏趺正坐,手执方炉,若说戒状。
傍有侍者合掌,蛮奴执羽扇,前有后妃盛服前跪,若受戒状。
二女童侍立。
本无戒持,何尝有破。
方便为说,三世因果。
服饰炜然,王者之妃。
前跪谛听,善思念之。
第九尊者扶杖临石岸而立,一蛮奴掖之,下瞰巨浸,观蛮奴以竹器卸经卷、花卉置水中,有群鱼衔经,蜃气成楼阁,一龙出波浪间。
龙鱼秘怪,各有佛性。
散花投经,出没游泳。
具大悲心,平等施之。
往因妙力,人天之资。
第十尊者倚老松,以左手支颐,跣足而立,仰观松杪,有猿摘松花以献。
后有蛮奴抱经持拄杖侍立,竹间有虚禅床及方案,上有古盆贮水,养花卉之属。
长松森然,虬枝拂天。
支颐据木,仰睇玄猿。
竹树之间,方虚禅座。
我欲摄衣,往补其处。
第十一尊者偏坐,左手按膝,右手植床,拐上拳指支颐,回视一童子置饭掌中以引鹤。
宴坐便安,支颐握拳。
一念不波,灵台湛然。
婉彼胎禽,就掌取食。
了无惊猜,驯承恩力。
第十二尊者垂足正坐,回顾第十三尊者笑语。
以右手据床,拐左手舒掌,侍者以瓶水滴掌中。
敷座亲密,便于笑语。
怀抱之适,怡然相顾。
沥彼瓶液,注于掌中。
普润四大,一滴之功。
第十三尊者正坐曲身,就第十二尊者语,以手按板作屈指状,拄杖倚禅床。
侧后有侍者及二童子,碾治具于竹林间
俯身说法,未能忘言。
无量妙义,见于指端。
童子茗供,竹间治具。
涤烦消渴,惟此之故。
第十四尊者长髭郁然不剃,植杖林间,倚巨松而立,观二鹿出岩石傍,衔花以献。
麌麌群鹿,出于岩端。
植杖倚松,寓目纵观。
风度凝然,万法皆了。
去发留髭,岂无所表。
第十五尊者携杖以虎负经自随,有老人道帽相并,尊者举手作笑语势。
后有鬼神被甲执旌旗从行,锁一熊,负一沐猴。
适从何来,游历于此。
大空斓斑,负经以侍。
有伟衣冠,山川之神。
旌麾戈甲,其从如云。
第十六尊者于山林水石极幽绝处,以袈裟蒙头入定,有悬瀑淙泻。
三蛇出其前,一将涧饮,一方行,一蟠结。
岩谷窈窕,林芿扶疏。
瀑布淙射,蛇虫之居。
衲帔蒙头,安然入定。
孰能出之,其独也正。
绍兴甲寅三月六日梁溪病叟书于长乐城报国寺
后二十日,东林圭禅师见访,因以遗之。
虎丘第十代觉印英禅师塔铭 北宋 · 何安中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四、《吴都法乘》卷五上之下
淮泗之上有古塔庙,曰普照王。
自昔常用大浮图有宿德妙解、声振丛林者为长老,以奉香火。
崇宁二年,虚长老之席,中都左右浮图官众皆以宝宁觉印为言。
于是传旨,自金陵诏师居之。
普照据诸夏之咽,释梵所会,而摩尼瑶光之名垂耀四矞。
舟车冠盖闾巷之人,凡道泗往来,以斋祓乞灵塔下,退造师席,而为饭香积、谈不二,皆大欢喜,得诸饶益而后去。
抑尝闻其徒以谓师在普照屡阅岁,平居与男子言不离忠孝,与女子言不离慈顺,与离世异俗学道之士言不离空寂,随其根性利锐浅深,示以方便。
故人人归信而师名益高,道益广,户外之屦益满矣。
盖菩提一乘嗣达摩本统,曩日仰山伟公洞山文公、栖贤迁公皆提心印,先觉一代,见师眉宇,即推法器。
至是机缘圆熟,所遇无作。
正犹儒家前辈典刑既存,又经题品,虽言论风旨初未传闻,而袖手正容自能悟物者也。
其所住持,如澧阳夹山荆南公安、二圣,庐阜之罗汉,太平之隐静,与夫保宁普照、水西瑶胜,平江福昌、云岩,皆天下名蓝胜域。
又尝遁迹药山,散策少室,在在处处,惟为未度而作舟筏,惟为已迷而作指南。
所以筌罤之在,学子与竺乾贝叶并行于宗门矣。
师七十二岁,五十二腊,一日,坐堂上,鸣鼓集众,示以灭期。
告大弟子智通、法宁等曰:「吾生去住本无后前,而我灭后所付嘱者,护法勤道,无爱躯命而已」。
暨营龛塔、具僧供,俾勿火其骨,葬于东庵,皆委曲自区处。
徐就沐浴,说偈趺坐,如入禅定,翛然而逝。
时政和七年七月十四日也。
宣和辛丑,通始状师前躅,与门人罄宜、道渊来谒铭,而余知师为详。
师名子英姓怀氏号觉印钱唐人
其母自孕不能茹荤,既生,质相卓异,不类常儿。
年十五,挺然有拔俗之气,从长老希言出家。
又五年,落发受具,遂往游方,得法于圆通秀公
先时,师未有省。
一夕,梦白衣大士携琉璃瓶,扣以锡杖,声泠泠如引丝,复注瓶水与饮。
自言梦中若甘露灌顶,下为冰雪,凛毛骨而惊,自是豁然。
乃复见印可之。
故尝谓:「得吾法者三:曰珣,曰白,曰
珣、白皆行师道,惟异日行道超师」。
当时或者颇未相然,惟汝南周公秩素深《般若》,以谓顷见师于夹山,云集百馀众,解夏馀年,无一人起者。
比丘纲维与堂中之士,无一人不抠衣问道者
而通复言,自出世,坐大法会者九,而会如夹山且盛焉。
执巾匝、奉杖屦,得度二百五十馀人。
说法三十馀年,尤喜室中提撕后觉,软语谆谆,父教子、兄诏弟也。
所谓「祖」,殆以此欤。
常斋惟饭一钵,蔬蓛盐酪,悉屏不食。
冬夏衣与□□□。
须发长数寸,目光烱然,植立望之颀秀深静,如古图画中高僧老禅在岩壁者。
燕居律身甚严,与物甚周,盖为吾书所以「度己以绳、接人用枻」之说合焉。
至于建设、崇饰、调护种种有为等事,则悉是觉印境中尘埃秕糠,姑置不道。
一世贤士大夫闻其风而愿识,皆尊礼之。
故师高蹈山海而锡虎与服,出应诸方,皆士大夫所俎豆辞畏垒之视而不得者尔。
余识师最晚,情最亲。
始见于水西之瑶胜,又见于虎丘。
每见必款,既款必相警。
发其语则始于为善,且谓余可适道也。
是后出游六七年,谪官居吴,尘劳世役,缠绕摧败,欲复见师一洗心地,而师寂已久。
是时通老方嗣法席,扶教洪道,名并其师。
暇日,余过云岩,访通,诣东庵,吊师道像,兴怀夙契。
噫嘻!
觉印果与其不传者死乎?
而林霏自新,山月无恙,境犹昔也。
果不死乎?
蒲团竹几,濛漫蛛丝,而问无应也。
通曰姑铭,于是振衣稽首,系以词曰:
我有善知识,得佛无上慧。
广开不二门,应缘而住世。
化身诸刹土,刹刹皆说法。
师说无所说,孰问孰与答。
昔于瑶光前,对佛谈此事。
彼佛为證明,雨天曼陀华。
八部诸鬼神,宰官及居士
一切有情众,无一不听者。
亿劫热恼心,如以甘露洒。
虽闻其音声,而实常默然。
佛谓诸佛子,各各具正眼。
颠倒所散迁,正觉懵无有。
忽然有本源,初未有增灭。
譬如遗珠人,不悟我所有。
求珠而复得,便谓我得宝。
师于菩提座,维此真实语。
广大无边方,为人所归赴。
门庭及室宇,道路及津梁。
种种善方便,悉以慈悲心。
如鸿钟在虡,小大扣皆应。
又如万窍风,了不见作止。
木石而草衣,庄严作佛事。
是皆有为法,不能见吾师。
算数周沙界,譬喻周大千。
是皆下劣想,不能见吾师。
吾师空中云,幻灭了无迹。
明明三界,一灯常遍照。
我以思惟心,谓师难值遇。
三匝绕师塔,赞叹复悲涕。
以我绮语业,作铭为忏悔。
开封府司士曹事何安中撰。
偈颂一百六十首 其一百十三 宋 · 释宗杲
南泉放倒,云门扶起。
放倒扶起,有宾有主。
明眼衲僧商量,切忌别作道理。
偈颂一百六十首 其一百六十一 宋 · 释宗杲
 押词韵第十部
百杂碎,没缝罅。
明眼衲僧,盲聋瘖哑。
金刚水际藏身,非非想天走马(以上同上书卷九)
颂古一百二十一首 其四十九 宋 · 释宗杲
 押药韵
镆铘在握,天魔胆落。
明眼衲僧,休便卜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