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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文库 正文
循吏石大夫昼问墓志铭嘉泰三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九一、《平园续稿》卷三五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古者诸侯世守其国,故孔门高弟学道爱人见于宰邑
自罢侯置守,两汉循吏二千石为多,邑长閒有闻焉。
国家养民以仁,尤注意郡县,而为令者每急催科,缓抚字,或用智术笼民,以冀办治,守亦用是殿最。
属邑一遇水旱,赈恤具文而已。
岂无循良?
恨予见闻不广,若乃耳熟而心服者,石君也。
初为鄞县,首白郡请宽赋敛,退与民为期会,宽而信,简而明。
每患州给税簿不以时至,至则主簿拱手,信吏追科重叠。
君即县厅创副簿,钞至,昕夕躬为注销。
台府谓迂不及事,且将累我,议易他曹。
父老叹曰:「吾得贤令而上司不察,必择健决者来,民其无如何矣」。
相率输租税于省限之前,送使留州,视旧反赢。
旧例三岁推排物力,则乡郭户毕集,官为度地立屋以处之,又大比取士,环贡院为庐舍待赴试之士,用一徵十,不胜其扰。
君示以间架,任民自为,事毕彻去,吏第行文书,不得措手。
东钱湖当开,付之食利户。
郡庠讲堂坏,分委子弟在学之家。
诚意既孚,争劝成之。
治县之政也。
上饶岁大祲,旧负上司钱及诸县未输常赋通十三万缗,君置不问,明许六邑诉旱,毋敢不实。
倚郭十三乡,惟灵山、石人二乡灌溉有秋,自无一词。
君力请于朝,蠲秋苗十七八,留二三备州用,尽发常平仓。
其劝分不以赀产,先察蓄米多寡谕数,故倚郭得米二十馀万斛,他邑各以万计。
境内置回环场四十七所,各给本钱,且籴且粜,循环无穷,择土官信实者主之。
凡下户行旅所至,持钱得米,无赘聚远求之患。
别令盐商得米四万,置三场城中。
郡当孔道,将迎馈送一切谢绝,时以家蔬待所委官。
议者谓救荒之善,前所未有,此治郡之政也。
使达是理于朝廷之上、四方之远,何事不济,岂止一郡邑受惠乎?
君季子宗万以江阴王楠状来请铭,故详叙所闻而第其官阀于后。
君讳昼问字叔访绍兴府新昌县人
其先本姬姓,卫康叔之后,有靖伯食采于石,因以为氏。
大夫碏著名春秋,至万石君遂显于汉。
本朝秘书丞通判保州待举,万石四十世孙,于君为高祖,云翼军乱,捍御死之,安定胡先生为之铭。
曾祖朝散郎、赠金紫光禄大夫讳愆之
左朝奉大夫尚书祠部郎中、赠朝请大夫讳景术
考讳公揆,绍兴七年历察官殿中,迁侍御史
八年,枢密使秦桧再相,君连上疏论其失,以左宣教郎直龙图阁、知抚州
数月落职罢送邻郡取勘,道被疾,卧家几年而卒。
方十四岁,奉母令人李氏屏居山寺,苦学工文词,不敢出应科举。
秦薨,上书讼冤,诏复职,与恩泽补将仕郎
铨试为首,循修职郎,监秀州华亭县造船场,寻充湖广江西京西总领所干办公事
丁令人忧。
服除,监淮西江东总领大将库。
金陵权要所聚,日事宴饮,未尝营职。
君独整比簿书,出纳必按牒乃行,同列或窃笑。
会新总领阅实局务,官吏多获谴,惟君掌大库钱券银钞无毫釐错。
前后箭镞山积,君欲稽其数,吏谢不能。
君先为废屋一楹,收数储之,遂以为率而得其实。
秩满,用举主改宣教郎治鄞,为浙东诸邑最。
守臣岳甫以闻,有诏曰堂审,入干办诸司粮料院淳熙十五年春也。
钩校百司廪给,参验京师丰约,聚为一书。
所居官不茍类此。
明年军器监主簿绍熙元年冬转为丞。
二年轮对,论两淮今日根本之地,榷场互市泄违禁之物,营田官庄为豪民所占,遗财遗利,官两失之,乞如国初择人久任。
又请因赦搜访不求闻达之人。
上皆嘉纳。
三年春进丞大府。
盐钞钜万,异时吏或代书,君弗懈益勤,继烛签押,迄今不废。
户部绳寺吏非其罪,公辨数弗从,请郡而去。
四年春视事,荒政既修,特命增秩,仍以司封郎官召,并下回环场法于诸路。
君恳求均逸,主管武夷山冲佑观,而增其秩。
庆元二年抚州,再请冲佑,许之。
会长子宗昭自密院检详除漕淮东,侍君以行,四年二月卒于仪徵
先是君每岁以谷百斛给族之贫者,疾革申言之,夜召家人诀别,索衣欲辞家庙。
迟明启手足,享年七十有四,官至朝请大夫
五年十月十二日,葬会稽福山之原。
妻同郡诸葛氏,封宜人
二子:宗昭,朝请大夫,今直华文阁,端亮文雅,用不究其才;
次宗万,君卒而为从政郎广东经略司主管机宜文字,今为大庾宰,赴审官
孙男九人:孝则婺州浦江□;
孝顺,徽州歙县□;
孝时,婺州永康县主簿
孝溥,以建昌军司户参军庆元己未进士第,今俱迪功郎
孝隆、孝修并将仕郎
孝裕、孝咏、孝广,尚幼。
女三人,未行。
惟石氏远有名,世钦儒科不绝。
君伯父公弼徽宗时光显于朝,著谱牒历历可考。
君虽从门荫,再上礼部
所著诗文数十篇,藏于家。
其温恭笃实,待亲旧有恩意,临事则毅然自守,人服其正。
将死不乱,其所养可知矣。
铭曰:
学优而仕,泽施于人。
惟令若守,于民莫亲。
君承万石,温温其仁。
于勤于信,政以惠成
辰乎来迟,而不均。
惟传循吏,尚考斯铭。
刘夫人墓志 南宋 · 周洪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九四
夫人刘氏,世为晋原人
父与贤,母张氏。
年十八归于予。
不幸生于遗腹,孑然孤立。
夫人为余勤苦起家,而乐于为善。
岁辛巳绍兴三十一年七月二十四日以疾卒,享年五十一。
二子:釜、鉴。
釜尝与计偕。
二女:长适乡贡进士王楠,次适左迪功郎王燉。
适燉者后八年夫人卒。
一人,仲
孙女四人,外孙男女六人。
岁己丑乾道五年葬于夹江乡清远里,去祖茔之西里许,亥山癸穴,自庚入申,朝丙,出得日在十二月望
燉状其行,釜、鉴将谒铭于当代闻人,姑记岁月于掩圹之石。
予亦虚圹于其旁,庶不负同穴之义云。
龟阜老人周洪书。
按:民国崇庆县志》卷一一,民国十五年铅印本。
汪季路所藏书帖 其五 邵康节观物篇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六一
《易》之传尚矣,至本朝而后有先天后天之说。
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为肩,六八为足。
《坎》以一居北,《坤》以二居西南,《震》以三居东,《巽》以四居东南,《乾》以六居西北,《兑》以七居西,《艮》以八居东北,《离》以九居南,故《说卦》云:「帝出乎《震》,齐乎《巽》,相见乎《离》,致役乎《坤》,说言乎《兑》,战乎《乾》,劳乎《坎》,成言乎《艮」》。
此后天之说,文王之《易》也。
《乾》一《兑》二《离》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乾》自南而左,《巽》自西南而右,故《说卦》云:「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
盖《乾》上而《坤》下,《离》左而《坎》右,《震》东北而《巽》西南,《兑》东南而《艮》西北,二卦各各相对,此先天之说,伏羲之《易》也。
先儒以此二者为先天后天之辨。
窃尝考之,《说卦》惟「帝出乎《震》」之序合于今人之说。
其馀如所谓:「雷以动之,风以散之,雨以润之,日以晅之,《艮》以止之,《兑》以说之,《乾》以君之,《坤》以藏之」,曰「《乾》,健也;
《坤》,顺也;
《震》,动也;
《巽》,入也;
《坎》,陷也;
《离》,丽也;
《艮》,止也;
《兑》,说也」,曰「《乾》为马,《坤》为牛,《震》为龙,《巽》为鸡,《坎》为豕,《离》为雉,《艮》为狗,《兑》为羊」,曰「《乾》为首,《坤》为腹,《震》为足,《巽》为股,《坎》为耳,《离》为目,《艮》为手,《兑》为口」,又《乾》称父,《坤》称母,《震》《巽》为长男长女,《坎》《离》为中,《艮》《兑》为少,又《乾》为天,《坤》为地,《震》为雷,《巽》为风,《坎》为水,《离》为火,《艮》为山,《兑》为泽,终《说卦》之篇,皆先天之说也,顾未详考尔。
先天千载绝学,麻衣得之,传于希夷,累传至康节而后盛行。
然余始在永嘉,得先天方圆二图于薛象先叔似,传《皇极经世》之书于王木叔楠,而不见其全。
后丞外府,蜀士吕泽甫疑之,以阆州奏事进《经世》之说,阜陵大喜其书,留为太府丞,同官为寮,始得蜀本全帙,因得叩其一二。
后有《观物篇》,隔眼大书云:「出康节亲笔」。
今见此卷,悚然起敬,始知板本失真为多。
然犹恨不见其全也。
二图探索无穷,康节之学虽不易窥测,要皆不出于此。
《系辞》所谓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明道先生所谓加一倍法,尽在是矣。
使伏羲文王周公孔子复生,不能加损毫末于此。
不如是,何以顺性命之理,通幽明之德,类万物之情哉?
熟复叹仰以还,罄其謏闻书之,以俟知者。
重修太常寺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六六、《攻愧集》卷五四
礼乐一也,舜命伯夷秩宗,典朕三礼,曰:「夙夜惟寅,直哉惟清」。
无他言也。
命夔典乐,教胄子,而及「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八音克谐,无相夺伦」。
夔亦曰:「于予击石拊石,百兽率舞」。
又曰:「戛击鸣球,以至鸟兽跄跄,《萧韶》九成,凤凰来仪」。
何乐之详也。
三礼之书,乐亦在焉,而名书皆以「礼」。
春官掌邦礼,而大司乐以下属焉,则夔之任已归于一矣。
为乐设官十馀,自中大夫而下,府史胥徒凡一千三百馀人,其间上中下瞽至三百人,视瞭又三百人,而舞者众寡尚无数,抑何其备也。
孔子之时,礼乐已缺,其观于周而历聘诸国,志固在于行道,未始不切切于二者。
故问于老聃,问于苌弘
止以《论语》一书求之,执礼固所雅言,而言乐为尤众,至闻《韶》而不知肉味,且曰:「不图为乐之至于斯也」。
所感深矣。
与人歌而善,必使反之而后和之,说者或不知此章之意。
盖乡人邦国所用之外,乐歌多失其声,苟闻歌而善,必使再歌之。
所谓和之者,又得此一诗之声矣。
太史公知之,言三百五篇孔子皆弦歌之,以求合《韶》、《武》、《雅》、《颂》之音,礼乐自此可得而述,故曰:「吾自卫反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
岂苟云乎哉!
太师挚适齐,至少师阳击磬襄入于海,亦多不得其说。
而下皆乐工,散之四方,夫子谨志之。
如有欲用,则皆知其所之,殆所谓乐失求诸者耶?
安上治民,莫善于礼,夫人而能知之。
至于移风易俗,莫善于乐,乌可不求其故哉!
今又几二千年,礼既多废,乐尤失之。
皇朝累圣,非不讲明。
所谓礼者,尚可求之简册。
一时钜公论乐甚盛,卒不可复古,盖其本已亡矣。
乐之本在声,无知之者,而力求于尺度之末,为可叹也。
近世陈氏兄弟礼乐二书流传于世,礼尚可考,乐亦名与器而已耳。
高宗嗣历,庶事草创,而卿列不以一日废。
迨驻跸钱塘,以法惠僧寺东偏隙地为敕令所,又街之东则为容台,尚不足以尽设礼乐之器,遇阅习则列宫架于法惠寺中。
绍兴三十一年少卿王公普始请易地,会敕局中废,遂迁焉。
中为寅清堂,耽耽夏屋,于是为称。
法惠既废为怀远驿,又以为台谏官舍。
敕局再建于寺之旧处,而容台不移,于今五十年矣。
梁栋堕圮,日有覆压之虞,卿少久阙。
嘉定二年崇庆张君钧主簿,已叹其不可居。
既丞胄监,又转而丞于此。
司农太府俱舍旧以趋新,或谓亦可迁矣。
君曰:「此礼乐之司,庭宇宏敞,位置崇严,不应轻弃。
盗泉胜母,古人所避,不若因而增葺之」。
请于朝,度材于天邑,凡而丛费,取其赀而亲出纳之。
都下之烦末,吏曹之谩欺,一切痛革之。
手赋工直,察其勤惰。
惰者至执扑以抶,勤者或酾酒以劳。
百堵皆兴,众役竞劝。
始于三年之仲冬明年三月八日告毕,用工三千五百有奇。
而内外坚巩,丹垩辉华,于旧有加而无不及。
观者骇叹,谓工于营私者未必如是之敏且办也。
发地得泉,石刻名曰「观音」,且曰:「饮者可以愈疾」。
犹是法惠之旧,浚而澄之,泉甘且冽,结亭其上,扁以「汲古」,皆不在调度之数。
宜其大有不足,而反因撙节之有方,馀钱三十万,归之府中。
而寺有勋臣画像及书籍,岁久脱落,又欲为一碑未能也。
府帅将作监王君楠复以为助,今皆如所图,不愆于素,而求记于余。
余自念老矣,岂复为文?
顷岁,尝叨簿正博士少列之命,三以家讳而改除,终不得进退周旋于其间。
兹喜寺之新,因君之请,又欲以平日所闻者自见,故弗辞。
君饱学,工辞章,沈默静重,号蜀士之秀,而克勤小物乃如此。
汉之什邡剧邑也,办治有馀力。
今日葺理官寺,朝论翕然称之。
每言前后同僚协力以隮登兹,不自以为劳。
其言曰:「今之天下虽不易于为,而于其尚可为之中。
卒至于不可为者,意其无不息之诚,且不能充是心以往故也」。
君之所存者如此,宜乎见诸实用者有此也。
寺无他碑,乾道七年黄公钧为壁记,谓后世以仪为礼,以器为乐,其于圣贤之道远矣。
惟仪与器又皆因陋就寡,寖非六经之故,盖尝诵其言而叹息。
今钟鼓玉帛具在,而官寺又备矣,若安上治民,移风易俗者,可不求其彷佛于古者乎?
签书枢密院事致仕赠资政殿学士正惠林公神道碑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九一、《攻愧集》卷九八、《宋忠定赵周王别录》卷一、民国《永康县志》卷一二
开禧三年十有一月四日有旨,楼钥林大中召赴行在。
先是,平章军国事韩侂胄专国弄权,妄启兵端,祸及南北,生灵国势几殆。
主上赫然震怒,俾诛殛之。
更化善治之始,才一日而有此命,公足以当此矣,何以堪之!
字和叔,婺之永康人
曾祖禄,太子少保
妣陈氏,延宁郡夫人
祖邦,太子少傅
妣姚氏,高平郡夫人
考茂臣,太子少师
妣李氏,信安郡夫人
皆以公贵追赠。
初,少傅随母嫁卢氏,再世承其姓,公始复为林。
公少笃志问学,文章自出机杼。
绍兴二十七年太学,文行俱高,士论归重。
三十年,登进士科,调左迪功郎湖州乌程主簿
贫甚俸薄,郡欲月有增馈,卒谢之。
所立已如此。
乾道六年,丞贵池,用荐者改左宣教郎
淳熙三年,知抚州金溪县
郡督财计太急,公坚请宽以数月,不敢有负。
又贻书至四三,不听。
公取告敕纳之州,求劾而去。
守愧谢,许之。
邑民感公之深,恐其受责,竞输于郡,已而视岁额反加焉。
差役尽,公多端宽恤,受役者无异词,有先一年而豫定者
丁少师忧,役人泣曰:「反误我矣」。
七年,知湖州长兴县,在浙右号难治
公益究心官事,民情孚洽,若有相之者。
县境高于太湖,岁旱河涸,米价翔贵,已有攘夺之患。
民寡盖藏,官无赢蓄。
公方忧虑而无策,夜半涌水荻浦灌河,声震数里,米舟辐凑,阖境以为神。
和买比经界前增四之三,公必欲宽之,推见众弊,获免者五千馀户,增输以实者帖然。
讼牒必竟曲直,不许私和。
或谓恐益多事,公曰:「此乃省事之法也」。
以是缿讼日稀。
期限宽而信,可展而不可违。
去如始至,所下文移无一纸遗于民间。
二邑遗爱,迨今未泯也。
詹侍郎仪之力荐于朝,十年,干办行在诸司粮料院
十二年冬,求补外。
同拟者四人,孝宗皇帝指公与计衡姓名,曰:「此二人佳,可除职事官」。
遂除太常寺主簿
十四年,遭内艰。
十六年夏,除诸王宫大小学教授
时光宗皇帝初即位,诏侍从举察官。
户部叶尚书翥等四人俱以公荐,擢监察御史,论事无所回挺。
绍熙改元三月,御批赐公等曰:「台纲正则朝廷理,委寄匪轻。
言事觉察,各有旧制。
兹示朕意,宜务遵承」。
公谓:「台官不当踰越分守,诚如圣训。
然居此,当以抗直敢言为称识」。
遂与同列答奏,又曰:「职有常守,期各务于遵承;
言所当言,庶不孤于委寄」。
自是风采益振。
五月,迁殿中侍御史
二年八月,除侍御史
三年三月,兼侍讲
公之论事根于忠实,上不求合于人主,下亦不避嫌怨,而爱君忧国,务存大体,毁誉皆有所试,抨弹无不耸服。
在台首尾四年,最为称职。
静江府陈贾将奏事之任,知潭州赵善俊得旨奏事,皆极论而寝其命。
其论善俊也,谓:「若欲收用宗室以强本朝,当择其贤者。
善俊何人,而可当特召」?
上问孰贤,公以福州汝愚对。
退又申其说。
御批善俊与郡,又两日,遂召汝愚
此谏行言听之始也。
邓司谏驲以忤旨移将作监,公请曲加优容,俾复旧职。
丞相留公正丐去,公率同寮奏乞宣谕,使安相位,遂不果去。
身居言路,而伸谏省之气,诵宰相之贤,他人不敢为也。
有荐公入台而论其多可而无特操,不可为执政
与公旧故而论其回邪不靖,不可典刑狱。
户簉督迫州郡太甚,公上弹章,上曰:「别易一部,何如」?
对曰:「昨为刑部,专为深刻,易别部亦不可」。
章至三上,宣谕宰臣都司道上意。
公曰:「言事不行,只有一去,更无可商搉者」。
此语既闻,竟与郡而去。
文思院常良孙以贿遭重劾,公奏:「此人死有馀责,然其曾祖安民为元祐名臣,高宗念其以忠直斥死,擢其子同为中司
愿特免其真决,宁加远窜」。
公勇于逐方用之从臣,而拳拳于一累囚如此,排击固多,此皆其著者。
至其论议,尤为切直而当理。
首论君子小人大槩曰:「趋向果正,虽小节可议,不害为君子。
趋向不正,虽小有可喜,不失为小人。
者当益厚其养,无责其一节之过差,以消沮其直大之气。
不正者深绝其渐,无以一节之可喜而长其奸伪之萌,则君子得以全其美而小人无所容其奸」。
又论:「今日之事莫大于雠耻之未复,此事未就,则此念不可忘。
然事变不常,我有备而后可为,彼有衅而后可乘。
恢复固未容轻议,惟此念存于心,则陵寝如见于羹墙,故都如见其禾黍。
于以来天下之才,作天下之气,倡天下之义。
根本既立,纲纪日张,而治功可得而成矣」。
雷雪求言,公以事多中出,疏曰:「雷电之后,大雪继作,则阴胜阳之明验也。
当毋使小人得以间君子,夷狄得以窥中国,女谒得以行于外」。
尝论边事,谓:「今之言备边者,皆其细务。
当遴选行实才略之人,付以江淮荆襄经理之任,使文武合为一道。
庆历中,分河北陕西各为四路,悉用文臣为大帅,武臣副之。
平时使之通情而共事,则缓急可以协济而成功。
无事则同任抚养士卒之责,有事则独当号令行营之寄。
久其任,重其权,则边防立而国势张矣」。
又奏:「律有别籍异财之禁,祖父母、父母令别籍者减一等,而令异财者无罪。
淳熙敕令所看详亦然。
今州县不明法意,父祖令异财者亦罪之,知美风教之虚名,而不知坏风教之实祸。
欲申严律文疏议及淳熙指挥,若止令其异财,初不析开户籍,自不应坐父祖之罪。
其非理破荡所异田宅者,理为己分,则不肖者不萌昏赖之心,而其馀子孙皆可自安,实美化移风之大要也」。
诏颁行之,至今为便。
江、浙四路以和买折帛重困,公奏:「有产则有税,于税绢而折帛,犹有说也。
和买其初先支钱而后输绢,中以钱与盐分数均给,后遂白纳䌷绢。
今又使纳折帛,反成倍输,全失立法之本。
意欲求对补之策,以宽民力而固邦本」。
于是减其输者三岁。
公初论版曹龃龉者几月,仅能去之。
继论棘卿至四章,不报,遂明以姓名申尚书省而力求补外。
改除吏部侍郎,丐外祠,除直宝文阁,与棘卿俱与郡。
后省同奏留公,且言:「当与被论者有别」。
公寻知宁国府,改赣州,而卿以祠去。
何正言异因对,上谓曰:「林某好人,朕甚念之,已为易章贡见次矣」。
赣为剧郡,公一以平心处之。
文移期会,动有成规,裁断曲直,不可动摇。
听讼初有数百,后惟十馀纸,猾胥豪民为之束手。
所奏便民五事:一、论州之冗官无职事而糜廪禄者可罢;
二、请添置土军弓兵;
三、请以钱分给诸邑而禁科罚;
四、乞禁广东之民诱致盗掠郡人,卖为奴婢;
五、谓赣县武尉,乞差文臣一员。
皆郡之急务。
五年七月,主上登极,趣召公还。
赣石至险,公欲行,不雨而水高数尺,怪石尽没,俗谓之清涨,殆出神助。
赵清献公以后,惟此时得之。
九月,除中书舍人
十二月,迁给事中,寻兼侍讲
公代言得制诰之体,而缴词批敕,风裁如台中时。
侂胄来见,公接之无他语,因使人通问,愿内交,又笑却之。
彭侍郎龟年抗论侂胄甚切,有旨:「侂胄特转一官,依所乞除在京宫观
龟年焕章阁待制,与郡」。
公尚在西掖,钥在锁闼,连名上疏,谓:「次对不过在外之职,序反下于贰卿
廉车之升留务,则宠之已至。
况一去一留,恩意不侔,去者不复得侍左右,留者既曰内祠,则召见无时,终不能远。
请留龟年经筵,不然则命侂胄外祠」。
奉御笔:「龟年除职与郡,已为优异。
侂胄初无过尤,罢职奉祠,亦不为过,可并书行」。
又同缴奏:「龟年以真侍郎除职与郡,若以为优异,则侂胄之转承宣使,非优异乎?
若谓侂胄初无过尤,则龟年论事乃出于爱陛下之诚心,岂为过乎?
恐自此无敢为陛下出力论事者。
龟年既已决去,侂胄难以独留。
望予外任,或予外祠,以慰公议」。
初,赵丞相政府汪义端监察御史,力攻之不得,遂罢去。
至是侂胄引为右史
公又駮之,改除公吏部侍郎
盖两以言事得此官,竟不拜。
焕章阁待制,知庆元府时庆元元年
钥素闻赣上之最,庆元乡郡也,奉祠家居,公之善政实亲见之。
公清心寡欲,无一物可以动其念。
日坐黄堂,非二膳不入。
克勤小物,如为长兴宰时。
剖决民讼,是非立辨。
人固不敢干以私,亦无可干者。
始居郡斋,有盗若鬼神之状,人人皇惑。
公以为此黠贼也,必欲捕治。
已而果然,前政所失器物亦皆得之,由是奸人屏息。
公廉明敏,皆安而行之,不可屡数。
精力有馀,足以行其志。
城南有河,而江浦抵堤下者数处,河涨潮登,几混为一,行者病之。
间遇潮退堤决,河水尽倾。
钥自幼即熟闻此害,不知自旧几年矣。
向之有才智者,屡谋而未遂。
公闻之,初不以语人。
在郡才数月,撙节浮费,得赢赀二万缗。
一日委官置局,命富室才力兼备者七人,分董其役,悉以石为之。
吏不得预,民不知扰,指日而成,砥平绳直,自甬水桥以至北渡,凡二十五里。
有欲记者,公曰:「何用」?
而利及永久,民用歌之。
二年,求祠至于再三,始得请。
郡人曰:「守有三林,后林尤冠」。
侍郎郎中枅,皆在前,有声也。
得守如此,未闻有所褒进,又不留以福吾州,乃听其求閒耶?
未行,银台駮论,镌职罢祠而归。
耋稚攀留,嗟惋如出一口,公怡然而行。
五年四月提举武夷山冲佑观
六年,引经有请,复元职致仕。
未几,御史承风旨论列,摭四明异政一二为最谬,再落职,公道安在哉!
嘉泰三年十月,再复职。
一閒一纪,退然一布衣也。
去邑居三里所,得龟潭之胜,作庄园其上,最得一县胜处。
时挟书以往,客至则撷杞菊,取溪鱼以佐酒,谈笑自适。
亭榭随意,有独乐之风。
或谓公不以书入脩门,纵不求福,亦欲免祸。
公则曰:「祸福皆天也,岂智力所能移乎」!
边衅既启,朝夕忧之,叹曰:「恢复之名则不可议,权臣之心则不可知。
今欲宗社再安,非息兵不可。
欲息兵,非去权臣不可」。
既有召命,令州军以礼津遣,又促其行。
始到阙,而吏部尚书之命已五日矣。
内引奏对,玉音嘉奖。
公首论防微杜渐,无求更化之名,必务更化之实。
次历陈朱熹彭龟年吕祖俭以论击侂胄皆以贬死,其他类此者量轻重旌表之,以伸其冤,且以为直言之劝。
末谓侂胄之窃权,陈自强之贪沓,官有定价,乞严赃吏之罪。
是月,除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
嘉定改元闰四月,命宰执并兼东宫官,公兼太子宾客
公抱负所学,中外俱有声绩。
及在西府,当侂胄残毒之馀,未易经理。
事之当为,推诚以佐其长,但论事之是否,不顾身之利害,亦不暇顾忌而后发。
尝在榻前议讲解事,上曰:「朕为生灵,不惮屈己。
事定之后,亦欲与卿等作家计。
侂胄十三年敝政,岂可不革」?
公与同列谢且贺曰:「陛下之言及此,国之福也」。
退为所亲言,年将八十,岂堪劳勚?
独念和议未成,未能体承圣训,尽革敝倖,为经久之计。
略遂此心,则乞身以归。
然和使未回,而公薨矣。
庐帅王楠初往通好,金人谓之曰:「近报韩侂胄已就戮矣」。
又问公与钥同日被召,二人如何,王以实对。
归诵其语,公以语钥,且益相勉,不可忘也。
公孝于亲,友爱诸弟。
既终信安夫人之丧,悉以先畴分与之。
又官其从子二人,自奉甚薄。
清俸之馀,以给宗党。
庄敬好礼,不恶而严。
一言之出,终身可复。
读书至老不倦。
郡斋公退,躬督诸孙课程,吏卒或闻洛诵声而不识其面。
悼亡之后,自言子虽蚤殁,而三孙足以承家。
清修几二十年,尤人所难。
家居不以事干州县,守令能访利病,则极口告之。
接人深有恩意,或浼以外事,虽至亲,不答也。
所居殊陋,既贵不改。
出以二仆肩舆,仅免徒行而已。
素不求人知,人自服其名节。
朱待制尝贻书朝士,有曰:「林和叔初不识之,但闻其入台无一事不中的。
去国一节,风谊凛然,当于古人中求之」。
后同在从班,相得愈深。
公文词淳实,如其为人,未尝无用而作。
有奏议十卷,外制三卷,文集二十卷,藏于家。
冒暑得病,犹自力以趋朝谒。
六月壬申薨于位,上为之震悼,彻视朝三日。
赐水银龙脑及银绢各五百,东宫亦致赙焉。
享年七十有八,积官至朝议大夫,爵东阳郡食邑一千一百户,食实封一百户。
资政殿学士正奉大夫
有司将设軷祭,力辞之。
二年十一月己未葬公于县长安乡南塘山之原。
有司定谥曰「正惠」,特添差从子籥为婺之司户参军护其葬,朝旨转运司应办,可谓终始哀荣矣。
娶赵氏,先十八年卒,赠永嘉郡夫人
至是合祔焉。
子简,以公枢府恩例,特赠登仕郎
女七人:长适从事郎、新汀州州学教授陈黼,次适进士胡一之、王樾、宣教郎通判临安军府事应懋之国学生乔时敏、里士赵逊、孙栻。
孙三人:楷、枞,并迪功郎,监西京中岳庙
棫,迪功郎、新湖州归安主簿
楷实承重解官。
曾孙四人:子熙,子点,并将仕郎
馀未名。
女五人,尚幼。
公标矩自高,望之俨然,若不可以挹酌,臭味苟同,欢如平生。
始在宫庠,钥为考功郎,一见倾盖。
公久在御史府,钥入后省,当绍熙间,各欲维持公议,往往不谋而同,交情由是益厚。
已又同司论駮,相随出关,托芘桑梓,别后俱堕百谪,自谓此生不复再见矣。
赴阙之初,握手笑且叹,相语曰:「吾侪相逢,此殆天也」。
尝为《龟潭赋》大篇,公见而喜,寄乌丝栏使书之。
钥取友固多,晚而出处略相似、名位相上下未有如公者,非所谓君子之交淡以成者耶?
天不慭遗,丧此元老,殄瘁之悲又非他人比。
楷等求铭,义不容辞。
发挥幽光,愧弗克称。
《诗》曰:「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范太史司马温公曰:「其清如水,而澄之不已。
其直如矢,而端之不止」。
呜呼!
林公其几于是乎!
铭曰:
儒者制行,或流于偏。
猗欤林公,行几于全。
喜怒未发,公名斯得。
发而中节,以表公德。
学以致身,政能及民。
秉心无竞,掇皮皆真。
具区灌河,赣石清涨。
心与天通,动有阴相。
谨终如始,视险若夷。
非通非介,不磷不缁。
遇事敢言,独立不惧。
两贰天官,不合则去。
号三不欺,蔼然吏师。
四明之政,实亲见之。
风生柏台,节著琐闼。
百谪横加,清声四达。
归老龟潭,若将终身。
更化之初,首图旧人。
上喜见公,俾贰宥府
望尊朝廷,名詟蕃部。
经纶未究,胡不慭遗?
一鉴云亡,殄瘁何悲!
子产遗爱,叔向遗直
孰其兼之?
视此铭刻。
钟离县姜君墓志铭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攻愧集》卷一○六
嘉泰元年春姜君子谦钟离
既饯之,又为考濠梁故迹,为大篇以赠别,所以期之者甚远也。
明年冬初,其兄钤辖子阳来见,涕泣而言曰:「钟离弟将亡矣,以书来相报,亟往赴之」。
袖出其书,言甚悲而不乱,谓得疾之不可为而复苏,殆不可免。
妇弱子幼,非兄来不可。
其末犹曰:「见攻愧尚书,为致永决之意」。
钥为之失声而泣,然犹冀其无恙也。
未几而讣至,比间关扶丧以归,往哭之哀。
见其遗书一卷甚备,又曰:「求攻愧数语,以表吾墓」。
其友袁木叔槱又得书云:「欲恳攻愧求铭,而孤介能自植立,不肯颓堕。
子深知我,望与发挥之」。
呜呼子谦,死生之际不乱如此,而何拳拳于我之铭!
将葬,木叔为述其平昔大槩,文核而事实。
子阳又以见属,余不得而辞也。
君讳柄,子谦其字也,家世汴京
曾祖侁,故右侍禁閤门祗候、赠武德郎
祖宽,故成忠郎閤门祇候、赠吉州刺史
以靖康避地始徙,今为庆元府人
父浩,故武显大夫累赠和州防御使,君既升朝,改赠宣奉大夫
母朱氏,仁怀皇后侄也,封宜人,累赠硕人
君初以世赏补承节郎监潭州南岳庙
秩满,充枢密院准备差使
淳熙十二年,转保义郎、监行在丰储仓。
丁宣奉公忧,服除,辟差监婺州兰溪酒库。
十六年覃恩,转成忠郎
绍熙四年,转忠翊郎
是年登进士科,改授承务郎知临安府于潜县
五年,覃恩转授承事郎
庆元三年,转宣教郎、知濠州钟离县
五年,转奉议郎,以疾卒于县治,十月四日也,享年四十有九。
娶魏氏,丞相文节公母弟知宁国府泾县梠之女,封孺人
男一:煓。
女二:长许嫁迪功郎、新黄州黄冈县尉司马遂。
三年九月乙酉,葬君于县丰乐乡东山唐家隩之原,从治命也。
初,姜氏之富甲于京师,而喜延名儒以立家塾。
宣奉记览多闻,教子弟尤力。
兵火流离,赀财荡尽,铢积寸累,以立门户。
虽事力不及上世之一二,而儒风寖昌矣。
宣奉之弟讳涛,始登科于绍兴十二年,终诸王宫大小学教授
君与四兄皆朱出,模四取漕荐,棫蒙孝宗召对,特除閤职
朴虽抱疾不仕,其子有场屋声。
桐即子阳也,与君同升礼部
君最幼,一再垂翅南宫,必欲以科第发身。
感慨奋发,蚤夜力学,不知饥渴寒暑,蚊䖟噆肤,洛诵不辍。
谓事不成则无面目见先人于地下,卒遂其志,又与子阳之子光同登。
后六年,光之弟燧复蹑世科。
自尔兄弟之子荐漕台,登胄监,入太学者相继,实自君兴之。
密院时,已名荐书,不以官卑而辞劳。
近郡有禁卒犯阶级而主帅不以实闻,君上枢密使周益公,谓军政不修,缓急何以使人?
语苦切,益公大奇之。
宣奉之丧,或言可免解官者。
君曰:「吾忍为此哉」!
倚庐三年,哭不绝声,不茹荤,亦不入于家。
寺丞吕子约时仕于明,见其居处容貌,愀然动色,遂相与讨论丧礼,洗末俗之陋。
后数年贻书朋旧,犹曰君执丧有礼,足勉世俗,士友所共钦也。
君资素警敏,初止锐意举业,年二十六七翻然自以昨非为悔,有志于古人为己之学,折节虚心,亲近师友。
里社先达及四方贤士大夫遇之必敛衽求益,反覆叩请。
其在兰溪,与婺女诸贤尤稔,陶染既久,惩忿矫薄,见于践履,临事规规典刑中,其进殆未已也。
于潜岩邑,士风久不振。
君之邑庠,为选士之秀者补弟子员,每旦升堂,讲书校艺,皆有尺度。
口授指画,与士日亲。
期年而向学者彬彬然,乡举占名者三,而登第者二,尹光庭者名在第五,邑人荣之,相语曰:「赞府作成之倡也」。
昌化为邻,旧许民酿酒而输赋于官,有议欲榷酤者,众诉于府,尹以属君。
或谓出于朝旨,且欲以裨郡计。
君曰:「此实民便,安可渔夺」?
卒免之。
老稚欢呼,争绘像立祠。
君力止其议,尹益重之。
檄入,佥幕赞助为多。
君本以钟离事简而往,而讼牒纷委,不减内地。
君疚心剖析,日力不足,夜以继之。
内和外刚,勇于为义,人不能夺。
有狱吏罪恶贯盈,而持吏短长不能去。
有盗牛马者就逮,已得其情,而辄翻异,君曰:「必吏教之也」。
一鞫而服。
白于郡,窜之,远近无不快之。
或言在君左右者皆其党,恐有为之报者。
君不为动,吏民耸服,声闻炜然。
外台多以滞讼相委,随即剖决。
总领韩公亚卿以文章政事科荐于朝,郡太守尤加敬异,应用之文又以属君。
体素弱,抚字已劳,而种学绩文略不少懈,县事毕举而君病矣。
君生长膏粱,而丰度高胜,简澹清苦,无声色之奉,又不喜饮酒。
藏书数千卷,凝尘满室,萧然如物外人。
即所居超莲堂池西累石创亭,名曰「磻坞」,时从雅士徜徉其中,坐无杂宾。
尤工小楷,作诗清婉有思致。
文节公于诗少许可,閒居惟雪窗张武子为山中客。
碧溪泉石胜绝,君每至甥馆,遇游赏,必参坐论诗。
善与人交,同寮相与如至亲。
疾既侵,至相率寝食于县斋,医禬尽力。
前数日,即命妻子治后事。
已而屏人危坐,既为子阳书,又书以与亲故,人人致诀别之意。
作偈以寄禅衲之厚善者。
大书数纸,以戒其子弟。
区处细故,纤悉明白,意象正大,深而见远,皆平时薰染讲切,见于躬行者如此,可以信君之所存而推见其所未为者。
其亡也,邑人为之聚哭。
丧归乡曲,无不为之痛惜者。
哀哉!
铭曰:
呜呼子谦,是好名耶?
躬行自立,疾没世而无称耶?
以其学力致其身,起其家,施于政事,末而见于死生之际,足以不朽矣,而何待于余之铭耶?
余方畸于人,无用于世,吾何足为九京之重轻耶?
顾言犹在耳,遗墨未乾,余不得而默然。
悼痛之深,将何时而卒耶?
樵隐 南宋 · 王楠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五○、《皕宋楼藏书志》卷一一九
樵隐诗馀》一卷,信安毛平仲所作也。
平仲为人傲世自高,与时多忤。
独与锡山尤遂初厚善,临终以书别之,嘱以志墓。
遂初既为墓志铭,又序其集。
或病其诗文视乐府颇不逮,其然,岂其然乎?
乾道柔兆阉茂阳月永嘉王木叔题。
按:《樵隐词》卷首,影印文渊四库全书本。
资政殿大学士少师楼公行状 南宋 · 袁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七八、《絜斋集》卷一一
曾祖常,朝议大夫,赠太师
妣翁氏,赠陈国夫人
祖异,徽猷阁学士朝议大夫,赠太师追封楚国公
妣冯氏。
父璩,赠兖国公
妣汪氏,赠兖国夫人
公讳钥,字大防,旧字启伯,姓楼氏,著籍于明,明今为庆元府
粤自周武王封有夏之后于杞,为东楼公,子孙因之以楼为氏。
国朝家于婺,于明者最著,相传为明楼氏,由婺徙焉,本一族也。
家于婺者,绍兴间襄靖公炤签书枢密院事,其门始大。
家于明者,其盛久矣。
公七世祖讳皓,六世祖讳杲,皆卓卓有贤行。
至高大父郁,寖以昌大,自奉化徙鄞,卜居于郡城之南。
儒学精深,为后进师。
皇祐中擢第,得庐江主簿,以禄不逮亲,弗肯仕,赠正议大夫
太师兴化军台州,皆有惠政。
楚公政和间,以才侍从再牧乡邦,名所居坊曰昼锦。
兖公历官中外,仁厚廉直,蔚有令闻。
三世皆以公登廊庙,赠至极品,门第之盛,于是鲜俪矣。
公幼警敏,始就外傅,乡人王先生默李先生鸿渐为严师。
既冠,三山郑屯田锷寓馆乡邻,公又师之。
隆兴元年,试于南宫,主司伟其辞艺,欲以冠多士。
而所答策偶犯庙讳,胡忠简公知贡举洪公奏言其故,有旨置末等之首。
是岁廷不策士,即礼部所次定为五等,赐同进士出身
以启谢诸公,胡公大称之曰:「此翰苑长才也」。
明年,中教官选,调温州州学教授
范物以躬,出入冠带惟谨,日与周旋,讲明为学之要,务在笃实,毋溺浮华。
议论有可采者,问所从来,具以实对。
公爱其不欺,再三奖之。
学者日益归心,争执经席下。
里居贤士大夫称美一辞,相与定交。
公亦虚心叩击,甚于饥渴。
于是学问之源委,治道之纲目,制度之沿革,靡不研究,胸中之蕴日富。
秩满,诸公饯送之。
公请益焉,或告之曰:「前辈有云,拆破藩篱即大家。
君之藩篱,不忧不拆,直恐过甚尔」。
公正色曰:「某于无利害事则拆,有利害事则否」。
闻者悚服,乃知公虽气貌薰然,物我浑融,而其中介特有不可夺者。
立朝之大节,盖定于此时矣。
详定一司敕令所删定官,对选德殿,论:「善为天下者,贵实用不贵空言。
名为空言,而实可底绩者,乃所以为实用;
名为实用,而行之无益者,适以为空言。
陛下大开言路,收揽人才,念治功之未集,鄙无用之空言,而务求其切于用者,诚得孝宣总覈之意。
而进说者不思,旁援曲取,毛举细故。
民力方匮,而言利不已;
令日繁,而变更益增;
委以经画,课其绩效,则蔑焉无称。
曾是以为实用乎?
魏徵劝行仁义,近于空言。
封德彝法律之说,若实可用。
太宗惟徵言是从,以成贞观之治,且曰:『惜不使德彝见之』。
然则孰为实用,孰为空言,惟陛下审思之」。
时禁中火,公言:「魏相之宣帝,多以异闻为言;
李沆之相真宗,每奏不美之事。
此忠臣爱君之至也。
人主尊居九重,生杀在我。
谄士日献佞说,而直臣难以尽言。
祥瑞之出,则润色以张大其事;
灾异之见,则掩覆而变易其占。
此二者,臣之所忧也。
陛下之畏天,可谓至矣。
不以崇高富贵为乐,而惟水旱盗贼是忧。
天之仁爱陛下,亦可谓至矣。
不以休祥为太平之应,而时出灾异,为儆戒之端。
罪己而兴,断非虚语,遇灾而惧,亶惟盛德。
臣愚欲望陛下深求其故,何如斯可谓应天之实,勤而行之,上答天心,下遂人欲。
今日之异,后日之福也」。
上嘉纳之。
修淳熙法,议者欲降太学释奠为中祀,与右学等。
公曰:「乘舆临幸,于先圣则拜,武成惟肃揖,厥礼异矣,祀可均敌乎」?
遂得无变。
玉牒所检讨官,以进《仁宗皇帝玉牒》迁秩。
复因面对,申述《玉牒》中所登载圣语,愿持守勿渝。
又请念财赋之孔艰,罢土木之不急,敢言人所难言。
公之进用,参政龚公力也。
受知虽深,而谒见有时,无阿比之迹。
三岁不迁,安恬自若。
及龚公去国,出其门者皆罢,而公独不及。
力求去,添差通判台州
太史公以故相侍经幄,壮公此举,曰:「何其决哉」!
宗正丞范揆出领郡事,性刚急,喜怒过差,官吏震惕。
公俟其气定,徐以一二语解之,必翻然以改。
铜钱之禁,入海五里,尽没其赀。
有商冒法,而狱稍缓。
临海县弓兵郑庆诉守臣郡丞之正员于朝,提点刑狱赵某被旨覈之,密以叩公,公曰:「禁所以严,为越海也。
今犹在城下,事理甚明,而辄诬之。
又名其守贰,阶级紊矣,而可纵乎」?
赵悟,具以实奏,遂论郑庆如法。
太常寺主簿,以先讳辞,改宗正寺主簿
奏对称:「人主之德与臣下不同,百行众善,一毫无歉,万几庶务,一事无阙,然后足以御四海而图治功。
故虽之圣,而曰『儆戒无真』,曰『兢兢业业,一日二日万几』,此心未尝斯须忘天下,惟恐吾身有毫发之不及也。
臣不佞,窃希古人责难于君,耻君不及之意,欲望陛下仰稽往古,俯鉴近代,兼备其可为法者,而力去其所当戒者」。
又曰:「国家深长之计,不可速成,要当审订。
凡行之而终无益者,必尽省之。
可行而尚费岁月者明著于籍,次第而为之,不办不止,则事有端绪而治效可睹矣」。
太府寺丞
俄除太常博士,班寺丞下,上疑焉,丞相言:「议礼之地,最要得人,臣欲重其选尔」。
公复以家讳请仍旧职,许之。
宗正丞,对延和殿,言:「天下之大患,每起于细微。
汉之党锢,始于南北二部之谣;
唐之朋党,始于二三士大夫不得志之徒。
事之初生,若不足虑,横流不止,害不可言。
今朝廷清明,岂复有此。
然端倪已见,不敢不言。
道者天下之所通行,学者士君子之所当务。
秦、汉而下,此道不明,论说相夸,去本逾远。
国家累圣传授,丕阐大原,名儒间出,究极微旨,然后语道者不涉于异端,为学者不至于无用。
恭惟陛下得执中之传,体克己之仁,严谨独之戒,笃正心诚意之学,躬行此道于上,而士大夫讳言于下。
凡端谨好修,谈论经理者,例指之为伪学。
小则讥笑,甚则疾之如仇,不谓圣世乃有此风。
《诗》曰:『君子实维,秉心无竞。
谁生厉阶,至今为梗』。
士大夫自相倾轧,为害最大。
惟人主能用中,然后可以消弭。
谓宜明诏中外,咸推无竞之心,勿徇偏曲之见,精白一意,以仰承人主之休德」。
奏毕,上曰:「卿惧其为党耶」?
公言:「陛下建中立极,躬行著见。
属者赵雄辞位,人皆意蜀士必相继去,而陛下方叙迁之,或召用焉」。
上曰:「唐世人主云:『去河北贼易,去朝廷朋党难』。
朕尝笑之,有何难事,特主听不聪尔」。
公顿首谢。
又言:「仁宗天章阁,命名臣条上当世急务;
太上逐权臣之党,更化善治。
皆在履位二十馀年之后,非始勤终怠者可比。
臣愿陛下益自警励,及此閒暇,亟为永图。
孟子之格言,明政刑之二柄」。
丁兖公忧。
服除,选知温州
视事之始,邑长咸至,谕之以经赋之外,秋毫不取。
申吏卒入乡之禁,豪民慢令,三不如约,始严追胥。
又不服,言于郡,逮治之。
宰所欲言,有不可形于公牍者,密缄以报,吏无得预。
郡计仰于酒课,吏请严禁,公曰:「吾奉使典州,首在布宣德意,奈何以是为急?
姑置之」。
久而惩其已甚者,威刑罕用,课入增衍。
尤详于听讼,咸得其情。
已悔而终止者,听其息讼。
闺门幽昧事,则掩覆之。
或称辟廱司业之后,乞以限田免役,争者不服,而莫能难。
公曰:「安有终于承直郎而为司业
是必尝以辟廱正兼摄尔。
官品既殊,限田随减可也」。
其人遂屈。
刘生诉小商负钱十万,官责之偿,负家忽以商溺死告,纷拿于庭。
既而得尸沙碛,遂以为真死矣。
公谓永嘉曰:「此事可疑者三:遗鞋于岸,而足贯屝屦,一也;
溪流激急,形骸已散,二也;
小人贪赏,知死者寡发,为假髻以实之,三也。
意其流尸乎。
彼方潜窜,而适与兹会,故益肆其欺尔。
不如姑资送之,若商实死,而密迹捕焉」。
尉如其策,果得之平阳道中,人以为神。
遂正其罪,而督逋如故。
又谓刘生:「彼蓝缕如是,何所从出?
勉使折券,出自汝意」。
于是释之,阖郡服其明恕。
公又虑乡落间疾苦不能上达,咨于士大夫之郊居者甚悉,故田里情状,若亲睹然。
乐清主簿唐煜有能名,叩以邑中利害,具言有方质者大为奸利。
公默不泄,久而得其实迹,并与其党号八虎辈黥窜之。
是邑之左原,民多蔬食,而盗贩者众。
牙侩有被重伤几死者,其党扬声报仇,将以上巳日举事。
老而黠者,至谓:「方腊之变,五月县令姓秦
今二事皆同,变且复起」。
邑人大恐。
而倡之者,主名不立。
令微伺得之,单车至其所,指旧习魔教,而今祀神不预,陈庆等数人,执以诣郡。
公编隶其为首者而逐其徒境外。
堂帖问故,公直陈本末,且援苏公洵之语:「有乱之形,无乱之实,是谓将乱,不可以有乱急,不可以无乱弛」。
丞相周益公然之,遂锢陈庆终身,而公名著矣。
光宗嗣位,赴行在奏事。
公进言:「人主初政,当先立乎其大者,至大莫如恢复。
欲谋西北,先保东南,诚能加之圣心,自然畏天益谨,遵祖宗法益严,事亲益孝,求贤必广,用财必俭。
谗谄面谀之人自疏,嗜欲宴安之念自息。
边防以修,军政以肃,故虽甲兵未动,而恢复之计成矣」。
又曰:「国家用度日广,租税已重,又有茶盐榷酤之属,既专其利,则不得不立法以禁止之。
至于今日,网密甚矣。
欲望陛下轸念元元,以设禁为不得已,而犯法者非甚可罪,凡有创意增益者,寝而勿行。
或惩其尤,所以保护元气而寿天下之脉也」。
考功郎中,兼礼部,进对言:「无难之世,圣人畏之。
如人之一身,时有小疾,起居饮食,无不戒谨,固有尪羸而寿考者。
强壮之人,气血方盛,恣所欲为,疾偶未形,因谓之安,此固良医之所惧也。
今日之无事,乃陛下爱日之时。
无益于治道者,宜缓于施行;
而所当豫备者,旦旦而图之,以待可用之机,以保盈成之业」。
时民多流移,公又曰:「富弼赈济之政,在本朝为称首。
然考其时,青州,流民乃自河北而来,不以非吾土之人而不任其责,调护惠养,委曲周尽。
迨麦熟而归,又与以道路之费。
收其强壮,以备卒伍。
今日流民颠顿暴露,未知息肩之所。
臣愚欲望睿慈恻然兴念,诏监司帅守各以富弼之心为心,随宜措置,救于濒死,实国家之仁泽也」。
考功为今显曹,士大夫资历升转之属,靡不由之,吏缘为奸,小有不合,动成留滞。
公曰:「昔人以简要清通为尚书郎之选,讵当尔耶」?
考覈精详,宿弊寝革,人得所欲焉。
潘显伯之狱,定法过轻,一时官吏俱责。
公因转对言:「宸断如此,足以惩奸矣。
顾恐自时厥后,惩创往事,议谳之际,未免刻深。
望速以玉音谕之」。
国子司业
先是居此官者,多以学校旧游为之。
司成许公识公之贤,语诸生之送别者曰:「楼公之进,虽不阶舍选,而修其职业,殆将过之」。
既而信然。
诸生有与其长交讼者,公以为礼义教化之地,不当遽以法令从事,姑迁延之。
度其两忿渐息,而后罚之有差。
凡所施为,采诸公议。
自纠录而下,必择其实堪表倡者,毫发无私,人人悦服。
会雷雪交作于仲春之月,应诏条陈阙政言:「疏远之臣,惟愿陛下之忧勤;
亲密之臣,惟愿陛下之逸乐。
忧勤则幽枉必达,下情得通,而膏泽及民矣;
逸乐则伺候颜色,干求恩泽,而私意得行矣。
陛下自雷雪之变,忧形玉色,宵旰兴叹,度数日间,干请必希。
以是推之,圣心忧勤,恩倖自远,诚能日谨一日,宸襟泰然,渊静鉴明,其视燕游之惑,岂不相千万哉」?
又曰:「今朝行不闻直声,而或以多言见黜,士气消沮,无敢论事,岂国家之福哉?
臣愿陛下开忠直之路,窒宣谕之门,遇灾而惧,不讳尽言,力行消弭之道」。
太常少卿,改太府少卿,亦以家讳故,兼玉牒检讨官
起居郎直前奏事:「进德可以养生,养生可以进德。
人受天地之中以生气,不可过盛,亦不可过弱,惟得其中。
则养生之要,心广体胖,神气舒畅,虽有阴阳之寇,岂能为吾害哉」。
权中书舍人,缴奏录黄,无所顾忌,戚里近习,望风畏缩。
时干请恩泽,有为给事中封还,而意未厌者,援次官故事,上问为谁,则以公对,上曰:「朕亦惮之,不如止也」。
刑部建言:「天下狱案多奏裁者,中书之务由此不清,请令实有疑者始奏」。
公曰:「三宥制刑,古有明训。
宜详而略,伤圣世钦恤之仁」。
力论不可,乃止。
会庆节上寿,扈从班集,乘舆不出,公言:「陛下承付托之重,以天下养,犹未足以报天地之恩。
今百官趋班,恭俟鸣跸,而烛残日出,寂不闻声。
今日何日,而可若此?
愿深思大计,形于告谕,若曰属以某事,不及称寿,今欲以某日诣重华宫,则群疑顿释而两宫交欢矣」。
《玉牒》、《会要》、《圣政》书成,涓日以进,而屡更之。
公言:「事有至大,而陛下以为至小;
朝夕之所当行,而视之如旷典。
此所以疑而惧,惧而忧。
进香一出而人心欢然,会庆一不出而人心遽骇,事可睹矣。
《圣政》之成,全载寿皇一朝之事,《玉牒》、《会要》足成淳熙末年之书,陛下所以奉承诒谋,铺张圣父之闳休者,惟有此尔。
礼仪咸备,俄又迟之,万众震惊,莫晓其故,殆非所以全圣孝也。
惟速定其日,无复再展,以慰天下之人」。
又奏:「累岁随班末,见陛下上寿重华,欢动慈极,又见嘉王日趋朝谒,恪勤不懈,圣心必喜。
窃料寿皇望陛下之来,亦犹此也」。
于是,天子感悟,越六日进书成礼,薄暮乃还。
侍御史林公大中弹奏大理少卿宋之瑞,不从,迁吏部侍郎,力辞,与郡。
公与给事中尤公袤奏言:「大中最蒙眷注,今因论一少卿而同日与郡,实伤国体。
公议皆愿还大中言职,或留之论思献纳之班。
若不可留,亦宜优礼以遣之,与被论者殊科,犹足以示四方也」。
寻诏之瑞与祠。
和州刘炜将漕淮西,以禁私铸钱,一路大扰而罢。
庙堂称其已然之效,有旨复与监司
公奏:「行一切之政,不生事者幸尔,尚可以为功乎?
此命一出,必大骇物论,且无以谢淮甸之民」。
丞相颇不悦,公曰:「吾有去尔」。
罗公点时为兵部尚书,为丞相言之,始悟而止。
公以母老思归,乞祠不允,人知其为刘炜也。
应公孟明从容语及之,公曰:「士大夫临小利害,此心犹在兼顾间,盖途辙从此分尔。
某窃鄙之,故不敢不勉」。
应公极叹重之,语人曰:「是公利害之间,其守正如此,真可敬也」。
内殿奏事,论:「狱者,天下之大命。
钦恤忠厚,未有如本朝列圣之臻其极者。
今士大夫论重囚,则曰:『汉祖约法三章,杀人者死』。
论赃罪,则曰:『我太祖立法,满三千者皆死』。
而不知高祖除去秦法,则杀人之外,凡死罪皆去之矣。
太祖制法虽严,比五代已甚轻。
其后累朝日趋于宽,故以太祖为重。
今朝廷清明,刑罚当罪。
然臣每疑州郡断狱,未必皆其本情。
请以奏案依断者,下提刑司更加详审,或有不当,责罚随之,益广陛下好生之德」。
郑汝谐吏部侍郎给事中黄公裳封还录黄,既累日,诏除兵部侍郎,以失职引咎。
汝谐请补外,不许。
公言:「小大之臣一闻给舍台谏语及姓名,不当辨说是非,即合奉身而退,所以存廉耻也。
虽蒙眷留,终夺其封駮之职。
汝谐心不自安,必将再辞,宜因而从之」。
未报,汝谐再有供职之命。
公言:「论事者罢,被论者留,自此给舍台谏不复可为矣」。
汝谐愤恚,即乞致仕。
公力求罢黜,居家俟命。
汝谐竟以修撰知池州
公又奏:「陛下奉两宫之养,应万务之繁,可谓至难矣。
然实非甚难者,一月四朝,如期尽礼,则事亲之道昭矣。
大昕视朝,兴居出入,皆有定时,则君临之道宜矣。
饮宴有节,则圣体日康;
赐予有度,则财用日积;
采公议以用人才,则众心服;
开言路以广聪明,则下情通;
引以廉耻,则臣下之节励;
严其律度,则侥倖之门塞;
水旱为灾而勤抚之,则盗贼消;
事变始萌而早辨之,则奸雄戢。
凡此十者,陛下为之,晓然无难。
其馀数端,英断之下,俄顷可毕。
而稽留不决,深为国家惜之」。
丞相以潜邸旧人黜而复召,援李绛故事,俟于郊者累月,枢臣卒而恤典未颁,蜀帅死而不除代,宫邸近亲相继不幸而丧礼未举,宦阉陈源起于罪籍而未斥去,公力赞圣主之决,故辞旨明切如此。
自往岁会庆节辍称寿礼,及是期年,公同从官先期奏请,至其日又仅用拜表之礼,宰执及从官皆求罢,卿监而下求免赴宴。
公积忧薰心得疾,几不可支。
既愈,请同班奏事,不许。
久之,始获进对,上许以必出,既而果出。
中书舍人兼实录同修撰,论:「宗庙社稷之重,系乎陛下之一身,陛下之一身,主乎陛下之一心。
侧闻陛下晨兴之后,未与事接而先澄心静虑,天德清明,夜气冲融,照临百官,是非瞭然,真社稷之福也。
欲望保持此心,退朝之暇,更以二时顷凝神储精,省阅章奏,付之大臣,择而行之,则尽善尽美,无可议者矣」。
寿皇疾状著闻,中外忧恐。
宰执请上诣重华宫侍疾,从官继之,皆未报。
上御后殿丞相率同列固请,侍从台谏俱入閤门,吏以故事止之,不可。
丞相开陈既毕,抗声索辇,上拂衣起,丞相引裾力谏,公等从之,苦言交进,上意犹未决。
宰执引咎出,公独乞对,力言:「陛下视朝,辅臣无一在列,何以示天下」?
上曰:「已令宣押矣」。
诸公由是复入。
直学士院,时有自列卿左史兼西掖者,公奏其人重玷台评,实污清选,断不可复用,且有「请避三舍」之语。
丞相言上初欲用某人某人,皆以不可,对至三而后及此,虽深知不可重违上意也,卒寝前命。
上倦于勤,内禅诏书实出公手,辞婉而切,朝野传诵。
今天子始即位,内外制杂然俱下,公独当之,笔不停缀,而皆明白正大,得代言体,初政有光焉。
寻进言:「自古人君临御之始,多能自强,锐意求治。
在位既久,君子日疏,小人日亲,逆耳之言不闻,而佞谀之辞日进,故偃然自安,而不知祸乱之作。
陛下任天下之重,承社稷之托,兢兢业业,当如今日。
及其小而图之,则不至于大;
自其近而防之,则不及于远」。
给事中
国朝太庙,旧为七世之室。
太祖祀僖、顺、翼、宣四祖,而虚其三。
嘉祐中,以亲未尽,犹虚祫享东向之位以待。
太祖故尚居昭穆之间,英宗祔庙,祧僖祖于夹室。
熙宁五年,复以僖祖为始祖,礼官争之不得。
绍兴间董弅赵涣又请正之。
言既行矣,谏大夫赵霈沮之而寝。
淳熙初涣之从子粹中吏部侍郎,悉条往时群臣所奏,言于孝宗,复下之礼官礼部侍郎戴几先沮之。
孝宗祔庙,当祧宣祖曾少卿三复请乘此时就祧僖祖,正太祖东向之位。
集议御史台,公具陈本末,自郑公侨以下议皆合。
公为奏稿,其略曰:「太祖肇造区夏,功迈百王,庙号太祖,盖以尊无与二。
今郊祀已配天,宗祀已配上帝,而在庙独不得为始祖,祫享独不得正东向,可乎?
屈受命开基之君,列于昭穆之序,何以示后?
揆之礼经,僖祖亲尽当祧。
况今日九庙已备乎?
惟断自宸衷,蚤正钜典,以慰太祖在天之灵」。
寻以祧庙之主宜有所归,集议,又奏:「去古既远,礼制不能尽循。
唐张齐贤之言曰:『古之有天下者,事七世。
始封之君,谓之太祖
太祖之庙,百世不迁。
至祫祭,则毁庙之主,皆以昭穆合食于太祖商、周迁主皆出太祖后。
故合食之序,尊卑不差。
汉、魏、晋、隋、唐,太祖以上,皆不合于祫』。
臣等窃谓齐贤之言,可施于今日。
太祖之兴,上无所因,与汉祖同。
今日既伸东向之位,则僖祖之主,当再入于夹室。
然自熙宁以来,推尊既久,难以遽变。
唐有兴圣庙以祀凉武昭王,今当效之,别立僖祖以代夹室,顺祖翼祖宣祖之主,皆藏其中。
祫祭即庙而飨,于礼为称。
于是度太室之西,建四祖庙焉。
孟冬,雷震不已,公既草罪己诏,又条陈时政曰:「《云汉》之诗,宣王侧身修行,诚实溢于言语之外,桑林自祷,六事自责,恳切可风。
伊陟大戊曰:『妖不胜德』。
德者非他,至诚之谓也。
陛下肆颁明诏,责躬求言,修荒政,布德泽,亦可谓应天之实德矣。
然臣区区愚虑,犹恐有声音笑貌之为,有无人则辍之伪,要在益自修省,慄慄危惧,如前日雷轰于上之时,则是心精一矣」。
待制朱公熹以鸿儒硕学侍讲经帷,上尊礼之,俄有除职与郡之旨,公奏:「陛下容受直言,无愧仁皇。
之正直,陛下所知也。
若闵其耆老,当此祁寒,立讲不便,何如畀之内祠,仍令修史,少俟春和,复还讲筵,则君臣之义始终周尽矣」。
不报。
内侍毛伯益以宣劳转行遥郡,公奏:「此曹甚众,趋走服役,何劳之云?
此门一开,侥倖者多矣」。
上意不悦,丞相谓公:「缴奏诚是,顾八宝之至,尝宣力尔。
令下之初,上即俾宣谕某,谓给舍欲其举职,当俟有劳而始叙之。
今果封还,始敢具述上意」。
公曰:「官守所在,不容徇私,此君相美意也」。
始与侍读赵忠定公尝同考试南省,官舍又比邻,时时徒步还往,每谓人曰:「楼公当今人物也,直恐临事颇少刚决尔」。
及见其持论坚正,始叹曰:「吾于是大过所望矣」。
吏部尚书,兼侍读
初,公为馆伴使,知閤门事韩侂胄副之。
上之受禅也,侂胄预闻传命,遂尸其功,有弄权之渐。
吏部侍郎彭龟年因内引力攻之,且求去。
于是侂胄转一官,在京宫观,彭公除待制,与郡。
枢密公时西掖,公与之合辞论奏:「陛下始潜嘉邸,眷礼宾僚,一旦龙飞,延见访问,几无虚日。
天下不以为私,而诵陛下好贤念旧之美。
今惟龟年犹在从列,天资伉直,敢于论事,陛下之腹心也,其可去乎?
惟更加三思,留龟年经筵
不然,则命侂胄外祠,与龟年事体适称,犹庶几焉」。
彭公竟去。
公久列从班,负庙堂之望,侂胄闻其不助己也,怒,天官之除,虽阳迁之,而实抑之也。
时台谏诵言故相定鼎乘龙之梦,有褊心衔恨者,对公云云,公晓之曰:「尝梦李公召入禁中,取御炉金瓶授之曰:『朕之用卿,如此汤瓶』。
又梦立班殿下,见白龙升天。
未几,上以缞服御极,其梦兆止此尔。
而便谓之定鼎乘龙,可乎?
某亲闻诸赵公,不可诬也」。
主人唯唯。
同僚有并坐者,退而言曰:「某代为公汗下」。
公自知直道难行,去志已决,于是请对,言:「天尊地卑,乾坤定矣。
然天不以高为贵,而以下济为光明。
君臣亦然,其分贵严,其情贵通。
唐末五季之际,去古远矣,而宰辅进见,命坐赐茶,犹有坐而论道之意。
艺祖收揽权纲,可畏可仰,然与赵普图画大计,或夜半而躬至其家,其相与何如也。
陛下临朝渊默,巍如上帝;
臣下奔走拜伏,罔敢不恭。
人主之尊,不患不至矣。
欲望明泰否之道而通君臣之情,陛下体天之下济,群臣以卑而上行,欢欣交通,而后天下可为也」。
先是,谏臣假尊君之说,排逐贤相,榛塞正途,上下之情日益隔绝,故公言及之。
对毕,求去坚确,除显谟阁直学士、知婺州
朝辞,又奏:「陛下日宴坐朝,躬亲听断,不为不勤矣。
然犹虑仅能趋办目前,未必及于幽远,治道多端,未可谓止于斯也。
陛下试于清燕之时,披舆地图,某为监司帅臣,某为郡守,某为将帅,人之才不才,政之治不治,察其事实而赏罚随之,此我孝宗圣训所谓『朕日于天下游行一匝』者,惟陛下取以为法」。
始公自永嘉趋召,至是九年,暂还里中,展省先墓。
遇太夫人得疾,公亦雅志閒退,三奏乞祠,提举太平兴国宫
申命牧婺,以缴奏寝。
御史又攻之,夺其职。
久之,乃复差知宁国府
是日,丁太夫人忧。
坐亲党累,再夺职。
又逾年,始复。
遂告老,至于再,许之,除龙图阁直学士,食兴国之禄。
前后凡七任,书问未尝一入都门。
权臣于天下善类中,怨公最深。
尝语人曰:「彭侍郎非有雅故,见攻虽急,不敢深怨。
楼公尝与共事,一旦鄙我,实不能堪」。
群奸窥知其意,协力排拫,怨毒滋甚,久而后稍悔悟。
旧于都亭驿中,以所藏苏黄门答其伯祖忠彦辞嘉彦尚主诏草,求公跋语,公作诗曰:「今日犹存卯君笔,向来谁造粉昆书」。
又为言其所以然。
一日以示从班曰:「某与楼公本厚,意若拳拳」。
有寄声使通问者,公不为动。
盗权益甚,晦迹愈深。
亲故间以利害怵公,请效持书之役,公指席间曰:「宁死于此,此志不可移也」。
时廉耻道丧,阿尊事贵者,无日不数于权奸之门,甚者召自外来,未及对而先谒之。
公谓某曰:「绍兴间,从臣有初入都门者,丞相使人讽之来见,答曰:『岂有人臣未见天子而先谒宰相者乎』?
当时士大夫犹能守正,不为权贵屈。
今此风衰矣」!
太息久之。
公之官永嘉也,闻寺正薛公季宣深于兵略,屡请问焉,乃知兵者古人之常,若乐舞行缀之类,皆兵法也。
每言儒不知兵,无以应猝,惟讲之有素,则缓急可用。
然自随仲舅尚书汪公大猷使燕,见所历险要之地,皆为金据,知深入之难。
故初被召,虽尝进恢复之说,及闻权臣妄开边隙,则蹙额曰:「南渡今八十年,州县积贮,惟有虚名,阃外御敌,委之债帅,而欲疲民以逞,深恐非徒无益」。
至逆曦之变,则又曰:「三世为将,道家所忌。
负恩狂僭,必无与者」。
既而皆如其言。
公之识虑,可谓明且远矣。
閒适既久,德望益尊。
天子更新大化,招延旧德,起公于既老,除翰林学士,固辞,不许。
进对,首言:「天道好生恶杀,本朝以不杀为家法,而金嗜杀犹故,其将孰佑乎!
拥兵南来,不能大入,皆由不嗜杀人,积累忠厚,天实相之也」。
次陈:「十馀年来,无复公道,纪纲隳废,贿赂公行。
仕者朘削民财以奉权臣,则美官可翘足而待;
兵官尅剥士卒以媚权臣,则将帅可计日而取。
民力益竭,军政大坏。
今籍其家资,数累钜万,皆出于鞭箠膏血之馀。
陛下纵未能捐以与民,亦宜救其倒垂之急,会计凡目,以补经费,少纾州县之督趣,则吾民受赐矣」。
上倾听之,迁吏部尚书,兼翰林学士,兼侍读
顷之,兼修国史实录院修撰
时和好未定,公数预集议,屡言关隘最不可失。
奉使王楠再行,蜀帅收复关外四州,敌情寖屈,于是就和。
金尝指公及林正惠公姓名问为谁?
答云:「旧为从臣,自侂胄擅朝,两人绝不交通,故更化之始,皆召归尔」。
金惊叹良久。
嘉定元年贡举,既奏名,摭对策中有益于时者为一编以进。
赵丞相之子崇宪奏雪其父冤,朝廷令两省史官看详。
公与今吏部尚书汪公逵等言:「绍熙之末宰执惟乞建储。
孝宗升遐,留正引疾而去,人情汹汹。
汝愚始决大计,翼戴圣明,正位宸极,天地宗庙实临之。
横遭谗诬,卒以贬死。
十馀年间,是非贸乱,赏罚倒置。
权臣既诛,汝愚诸子始敢有请。
今当亟与辩明,立碑赐额等事,次第而举。
检会章奏,诬以叛逆者,泯绝其迹。
赵师召乞斩汝愚之罪,重蔡琏漏泄几事之责,毁龚颐正所著《续稽古录》板,皆所以昭雪故相之辜也」。
从之。
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兼太子宾客
公耆德宿望,二三大臣待之加敬,倚以为助。
公亦输写肝膈,无纤芥嫌疑之迹。
庙堂之上,以是协和,股肱明主,羽翼储贰,两宫无间言。
同知枢密院事参知政事
公之伯父故扬州太守璹为于潜时,图耕织之劳,因事为诗,尝以进御。
公重绘二图,仍书旧诗,而跋其后,献之东宫,请时时省阅,知民事之艰难。
太子敛衽听受,且致谢焉。
公宿昔诵顾恺之之言曰:「命有定分,非智力所移,惟应恭己守道,信天任运。
而闇者不达,妄意侥倖,徒伤雅道,无关得丧」。
每以此语为持循之要,掖垣琐闼,风节凛然,所养者固矣。
洎为执政,不忘斯言,终身途辙,有一无二,遵乎正道而已。
行险诡遇,而他岐是适,公所不为也。
其言曰:「古人所谓三公三孤者,取其至公无私,故谓之公,孤立无党,故谓之孤。
既名其官,可无其实哉」?
日思东归,屡有陈控,上曰:「卿忠直,正赖辅佐」。
又曰:「忠实老成,东宫亦固留之」。
或问公何去之果,公曰:「昔人所以不安其位者,有数端焉:人主之眷已衰,同列之隙已成,在下者轧己,不乐者见攻,遂不得已而去。
今皆无之,顾老躯不堪勉强尔」。
南郊侍祠,驰驱得疾,予告者三,求去不已。
资政殿学士知太平州,辞。
大学士提举万寿观,居从其便,赐以器币香茗,东宫再有颁。
丞相及两执政送之江亭,握手欷歔,殆不忍别。
既还乡,乞休致愈力,转两官致仕,命下而公薨,实嘉定六年四月己丑
享年七十有七,积阶至金紫光禄大夫,爵至奉化郡食邑至五千二百户,真食千二百户。
遗奏闻,天子震悼,赠少师,辍视朝一日,赙白金五百两,帛五百疋,官其后如格。
越数月,东宫读《唐鉴》终篇,第赏官属,念公旧僚,赐银若绢皆再百焉。
娶王氏,工部尚书俣之孙女,德性宽平,晓习书史,有中原故家之风,封太原郡夫人
子男四人:淳,承议郎、行籍田令
濛,幼亡;
潚,奉议郎、新通判临安府;
治,承奉郎、监西京中岳庙
女二人,长适迪功郎监中岳庙王棐,次适从政郎郑圭,皆以公大礼恩封孺人
孙男七人:杓,从政郎
杞,承务郎
栝,登仕郎
枎、机、栘、㭁。
孙女一人,曾孙男一人。
十月,有旨以杓为添差沿海制置司准备差遣,俾护公葬。
七年二月辛酉,诸孤奉公之柩,葬于鄞县通远乡四明山报忠福善寺左马鞍袅之原。
公资禀高明,风仪峻整,颀然如长松巨柏立乎群木之表。
接对宾客,语音琅琅,听者忘倦。
而事亲笃孝,下气怡声,承颜顺志,躬执鄙事,有所教饬,一言一句,服膺不忘。
倅台之日,兖公以议幕沿檄,公以行县,会于天台,奉二老山行,览观奇趣,舂容累日。
雁荡山秀绝闻天下,之官永嘉,侍太夫人游焉。
又修行春赏故事,安舆所至,旌纛前列,公从其后。
太夫人年登耋耄,奉承惟谨。
宛陵之命,或谓公姑受诸,公曰:「亲老矣,跬步不敢离,虽展墓不越三宿。
礼,九十者其家不从政,可远役乎」?
色养无违,慈颜悦豫,至年九十五乃终。
公忠孝感神,有相之者矣。
家素清贫,重以建炎之祸,先庐故物,一簪不留。
兖公依外舅少师汪公以居,辛苦植立,不坠先绪。
宦游既久,生理尚窄,朴素如寒士,诸子无复豪习。
公从师里校,至无盖以障雨,敝衣粝食,仅免寒饥,以此益自磨厉,日充日长,器业宏伟,为时名臣。
仲兄大理丞锡出守严陵,迎二亲就养,数月而兖公薨,护丧以归。
十月三旬而寺丞卒,适岁大祲,阖门百口,外而襄奉,内而伏腊;
多方经营,仅无阙事。
明年毕寺丞之葬,弟有孤女,悉力嫁之,皆身任其责,斯已艰矣。
后虽通显,自奉甚薄,食饭不过适口,服用仅足而止。
奉祠家居,日虞不给,夫人撙节用度,纤微必计,始有馀米,罢祠之后,赖以相续。
及再得祠,而米适尽矣。
平生静专,琐琐尘务,不经于心,惟酷嗜书,潜心经学,旁贯史传,以及诸子百家之书,前言往行,博采兼取,森如武库。
曾侍郎逮尝问「雨必以夜」所出,公曰:「此《盐铁论》中语」。
曾喜,报其兄大理卿逢曰:「吾兄弟往来于怀者,今豁然矣」。
崔府君食甚盛,而逸名氏,多以为汉之子玉,或曰:「此魏之伯深尔」。
及公奉诏作《显应观碑》,推寻其实,始知其为唐之贤令。
山经地志,星纬律历之学,皆欲得其门户。
研精字书,偏旁点画,纤悉无差,世所承用而于义未安者,亦必辩正之。
谓:「字者,朋友所以表其德,不当自言。
侄者,对姑立称,不当以为兄弟之子。
甲子所以系日,非纪年也,不若直书其年。
正寝为今听事,非寝室也,不当于此书卒」。
及其他精审皆如是。
属辞叙事,以意为主,不事雕镌,自然工致。
旧有诗声,晚造平淡,而中有山高水深之趣。
以铭墓为请者,与之不靳,英辞妙语,散落人间,殆如唐人所谓碑版照四裔者。
而属稿之初,后生小子辄指其瑕,欣然改定,曾不自知其名位之崇,德齿之尊也。
惧儒学之不续,勉励诸子,俾世其家,频举谢太傅自教儿之语。
正议先生太师相继登第,太师之子宗博及楚公复继之,鄂州使君锷、临安教授鈜皆公之从兄也,为同年进士,而公及从弟镛,从子汶、淮,后先相望,皆预是选,一门决科之盛至如此。
淳三预荐书,与二弟俱嗜学。
杓亦偕漕计,骎骎乎跻登显要矣。
然公所谓世其家者,讵止于此?
榜书斋以「攻愧」,曰:「人患不知其过,知之而不能改,是无勇也」。
自号为攻愧主人,小有过差,不敢自恕,期至于无愧之可攻。
铭诸座右曰:「逆境进德,顺境误人」。
其子随牒州县,以诗送之,于淳则曰:「知行勤所职,通塞听何如」。
于潚则曰:「不应频来往,恃有檄可沿」。
皆所以勉其进修也。
杜正献公范忠宣公之为人。
丰清敏公,乡之先达也,赋《荷花》诗,有「人心正畏暑,水面独摇风」之句。
蔡元长见之,曰:「此人岂肯受我笼络」。
公心敬之,以为标的,能言其贤德甚详。
淳熙中,有以刚直自名,致位显荣者,密察其言,规切上躬,一语不及,公无取焉。
观其所称慕及其所不与者,足以知其心矣。
荐士于朝,必以公议所与。
将作监杨公简、故知濠州刘仲光度支郎官郑肇之宗正丞李兼之流,世皆贤之。
下至于片言可录,小善可书者,亦称道不置
仁于宗族,同气加厚,欢焉无间,三弟一兄子,皆奏以官。
吏部侍郎莫公叔光中书舍人陈公傅良,与公所师屯田郑公,皆潜藩旧学也。
莫、郑二公,不得亲见龙飞之盛。
陈公虽幸见之,一斥而竟不复。
公前后力为上言之,莫公遂被追荣之恩,陈、郑二子亦拜君命。
公于师资甚笃,故所以劝导明主者,亦出于此。
李先生,公童幼时所受业尔,人所易忘,念其子仁,常赈恤之终身。
韦布场屋之交,穷达不侔,宾接如旧,剧谈乐饮,客至未尝托故,曰:「彼或有求,从违在我,乌得不见」?
告急者与书,庶或周之,虽馈之薄,不疑轻己,以故人亦不厌。
乳母赵氏,去而不知所在,博访得之,年垂七十矣,携以之官,率其妇子敬待以礼,其笃厚类如此。
公生长外氏,外祖少师越国王夫人抚之教之,与诸孙等,公事之如大父母,诸舅如诸父。
尚书舅长于政事,公屡请问以居官治民之要,启告甚悉,且曰:「子以辞华知名,若外庸奏最,斯通才矣」。
后闻其为政可纪,甚喜。
及列于朝,数进谠言,又益喜。
尚书谪居康庐,或劝之贻书近习,求为己援,卒不屈,公亦不降志于权奸,舅甥风操若是相类耶!
公以辞学士奉祠,而尚书及从母之子中书舍人陈公居仁亦然,乡人遂有一舅二甥三学士之语,莫不荣之。
四明他山源泉注于城中,汇而为湖,旧有十洲三岛之胜,最南一洲,密迩故庐。
楚公之守乡郡也,筑锦照堂、怀绶轩,刻祐陵御制其上,中燬于兵,旧观芜没。
隆兴初,郡复新之,更名竹州,久而寖坏。
于是上从其请,以私钱自葺之,求奎画「锦照」及东宫书「怀绶」以为赐,煌煌乎有光于初矣。
藏书既富,欲别贮之,营度累岁,执政次年东楼始成,有登临之快,丛古今群书其上,而累奇石于前,崭然有二十四峰之状。
又取楚公登封时所藏《嵩岳图》石刻,列屏其下,仍以「仰嵩」旧名名之。
雅好琴奕,达其妙趣,得閒之后,方将携以自随,往来于锦照、东楼之间,极燕衎之适,以遂其初志,而病尼之矣。
归舟中,观书不辍。
弟镛以词来贺,援笔赓之,雅丽如平日。
又赋《鉴湖》二诗。
其始归也,卧于别榻,旬余而更得其正而终焉,怡然不乱。
遗稿皆藏于家,方将编次成集。
葬有期,诸孤以当世知公莫详于某,属状其行。
某诚鄙陋,然我高祖父光禄公实师事正议先生,源流相续,以至于今。
公又不以众人遇我,嘉泰开禧间,从公于寂寞之滨,数以「安于命义,保全名节」之语勉我,斯意厚矣。
一日,语及「吾道一以贯之」,某叩其旨,见告以会归于一之说,某曰:「此乃吾以一道贯之,非吾道一以贯之也。
夫道未尝不贯」。
公闻之矍然,已而称善再三,契合如此,何敢忘诸。
庸敬述其梗槩,上之太史氏,以备采择。
辞虽不工,庶几乎古良史不虚美之意云。
亡弟木叔志铭嘉定七年二月 南宋 · 袁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八九、《絜斋集》卷二○
嘉定六年九月丙午,余弟木叔卒于乐平之官舍。
将终,谓其子向曰:「吾无他憾,独恨不及见吾兄尔」。
哀哉,余尚忍闻之!
亟遣子肃往,偕向护丧归葬。
向求铭,余痛伤不能为,又念不可无述,乃叙而铭之。
木叔名槱庆元鄞人
自高大父光禄公以儒学起家,袁氏始大。
曾祖讳某左朝议大夫尚书仓部郎中
祖讳某,考讳某,俱朝奉郎,妣令人戴氏。
木叔天资颖悟,年十四五时,已知景慕前修。
清敏丰公尝有诗云:「日来月往无成期,好把心源蚤夜思」。
木叔大书之壁,以自规警。
长益奋发,究心群书,不专治举子业。
持身惟谨,事亲愉色婉容
与余处,怡怡无间,而切偲兼之。
尝作《论语说》,有所未合,余告之曰:「儒者能解释此经,始见学问功夫」。
木叔自是研求奥旨,日有新益,味虞、夏、商、周《书》,有所感发,曰:「吾道固如是」。
读《庄子》,曰:「是有傲心,非所敢知也」。
余尉江阴,秩满,有旨升擢,而迟之数月,木叔曰:「是岂可复俟」。
力赞之决,余感其言,亟求制属,木叔之识高矣。
两上礼部,退而授徒里中,矩矱端严,私淑者众,门人相继决科,而师犹未第,晏如也。
敝庐倚脩竹,因以为名,求古人草庐之趣。
以累举特恩,授迪功郎蕲州黄梅县
将之官,会边隙渐开,退懦者多易阙内地,木叔勇不顾,挈其妇子以往,时开禧二年冬也。
莅职才月馀,旁郡被兵,邑人惊扰,木叔以身任之,曰:「朝廷张官置吏,正为今日」。
阅弓兵,治器械,无日不修守御之备。
或曰:「事急矣,寄孥彭泽,傥可以逃难」。
木叔又不许。
厥妇亦曰:「即有缓急,共死于此」。
闻者俱壮之。
先是,尉廨将压,邻有宗子森夫者,请易以他地,宰许之矣。
木叔至,毅然曰:「是官舍也,若他属,奈公论何」。
不果易。
于是葺治之,而又创营房,置军器库
舍北有凤台,筑亭其上,名曰览辉,宣献楼公为赋诗焉。
岁大祲,捐俸为粥,以活饥民,郡委之赈济。
异时官吏足迹不到处,皆计口给食。
罗田有疑狱,久不决,被郡檄鞫之,专精致思,默与理会,具得其实,吏民神之。
守大喜,亟移为录参以自近,每事咨焉。
再调饶州乐平县,郡以前任人旷职,留不遣,而督其逋负甚急。
木叔请代之偿,许之。
严于束吏,而宽其民,既偿宿负,复有馀财,不假鞭箠而办。
邑长不幸卒,木叔摄焉。
未几亦病,切于为民,强起从事,遂不可为。
卒之前一日,生辰也,整冠对客,酬酢无倦容。
将易箦,犹正身危坐,招同僚与之诀,语琅琅不乱。
寿六十有四,累以恩赏进承直郎
病益侵,致其仕,转宣教郎
明年二月丙申,葬于县之翔凤乡沧门里钟保岙之原。
娶林氏。
子三人,今惟向在。
四女,长适进士陈定,次适保义郎、新监信州在城酒税曹憼,次适进士李师说,次幼亡。
木叔才器不群,而强于为善。
执亲丧,寝处不离服舍,丘垄之念,终身不暂忘。
奉己俭,居官廉,未尝敢妄取。
见人有侈费而茍求者,每曰:「吾宁以俭啬贻讥,不欲以轻财邀誉」。
洁白自将,始终不变,而于义甚急。
故交有贫病而死者,为办其丧葬而经纪其家,斯心岂独为一身计哉。
属辞劲健,有笔力,年踰五十不衰。
策名之后,复偕漕计,诗语尤工新,字画亦清道可爱。
喜交贤士大夫,游君诚之吕君子约官于吾乡,木叔时请益焉,讲切精当,共图不朽。
其中未可量也,而止于此,交游且深惜之,况同气之亲乎,诚可痛也。
铭曰:
是为吾弟之藏,匪为吾弟,抑友之良。
失此三益,我心悲伤,曷其可忘!
执政荐士书1188年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七○、《水心文集》卷二七、《八代文钞》第三七册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国家之用贤才,必如饥渴之于饮食,诚心好之,求取之急惟恐不至,口腹之获惟恐不尽。
及其醉饱之馀,嗜好衰息,方复调适众味,和剂八珍,祈恳而后进,勉强而后餐,其不弃去者寡矣。
故上有失士之患,而士有不遇时之悲,至使官职旷阙,治功陵夷,雅俗隳坏,遗风不接,由其始用之非诚心,善人之类遭厌薄而散漫也。
窃以近岁海内方闻之士,志行端一,才能敏强,可以卓然当国家之用者,宜不为少。
而其间虽有已经选用,不究才能,尝预荐闻,未蒙旌擢;
亦有已罹忧患,恐致沈沦,既得外迁,因不复入。
以一疑而伤众信,用浮华而伤实能。
又况其自安常分,无所扳援,复贻颓年,永绝荣进者乎!
每一思之,深切痛悼!
伏惟丞相国公晋当国柄,所宜察饥渴饮食之时,体尽诚好士之心,急求力取,博选亟用,以为国本民命永远之地,以报明主之遇,以塞多士之责。
某等见闻所亲不相为比,所爱不相为私,疏以公相信,远以义相昭。
班固奏记东平王苍,荐者六人,国为得才,不专幕府,而纳之;
裴伯为李吉甫疏三十士,吉甫藉以举用,而当时翕然称其得人
某等滥膺朝列,叨窃禄食,常愧听闻短狭,知贤不多,无以裨补万一,不胜惭愧!
谨自陈傅良以下三十四人,冒昧以闻,伏候采择。
陈傅良刘清之勾昌泰,祝环,石斗文陆九渊沈焕王谦丰谊章颖陈损之郑伯英黄艾王叔简马大同吕祖俭石宗昭范仲黼徐谊杨简潘景宪徐元德戴溪蔡戡岳甫王楠游九言吴镒项安世刘爚舒璘林鼐,袁謇,廖德明
王木叔诗序1217年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七二、《水心文集》卷一二、《八代文钞》第三七册 创作地点:浙江省温州市水心村
初,木叔仕二十馀年,未尝觅举,予屡言于执政不省
阙榜有义乌丞,径取以归,家人更诮诘,不暇顾也。
其在天台,与钱丞相象祖甚相厚,至是适来守,委一州听所为。
素介,无私昵语,钱公尤严惮,故虽当国,不敢以骤用累之。
观集中《送钱郎中被召》诸篇,大意可见矣。
木叔不喜唐诗,谓其格卑而气弱,近岁唐诗方盛行,闻者皆以为疑。
夫争妍斗巧,极外物之变态,唐人所长也;
反求于内,不足以定其志之所止,唐人所短也。
木叔之评,其可忽诸!
绩溪县新开塘记1195年5月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九二、《水心文集》卷九 创作地点:江苏省镇江市丹阳市
田于山谷,踰高逗深烧变,筑叠而堨,引其泉流以润泽之,有所不及,益凿为塘,储雨以待。
昔之聚民于此者,择其水土之利,固已详矣。
若夫计田而掘,量亩而浚,必使水无不足,而不以雨旸之节听于天,时有水旱而田无高下,皆欲为乐岁
人之愿虽然,而人之事不能尽然也。
民啬税输,而与官较尺寸之旱,常以报闻,则讼牒烦而诈伪起,绩溪之民无善俗矣。
王君木叔宰是县之始,行视民田,验其水利之近远,塘堨之有无,而知所以丰荒之故曰:「凡不得水者,当别开塘注田尔」。
农不可,曰:「田狭,吾安能坏见田,又刻财与力创为之耶」!
教之再三,犹不听。
木叔曰:「是不足告语」。
治县节缩,稍得馀钱,遂请于监司,买民田使为之,古迹之废并修之,塘之所须楗桩木石皆买与之,工食之不足者颇助之。
毕二年,为新塘六十八,堨六,买田有自亩三十至六十步,出钱有自缗二百三十以上至千文,饮田有自亩二千至三千,然后绩溪之田无不得水。
绍熙五年,县民始不以旱报官而岁全熟美矣。
木叔之治民,又详矣哉!
古之长民者示之以意,其次为条教,其次号令之,最下者挞罚驱胁之,意之难从久矣。
木叔知计田掘塘为民利,以条教告之,以号令使之而已;
民有不听,挞罚之尔。
夫将以利之而已,虽或挞罚之,未过也。
木叔以条教号令为不能,挞罚之又不可,故为之买田掘之,又为之买楗桩木石与之,工食助之,如父母待骄子然。
或曰「非常道,木叔委曲以就其民尔」。
夫委曲以就其民而可以利之,虽非常道,斯谓之仁矣。
绩溪之民,忘之,可乎?
不忘,未之计,废坠之,可乎?
木叔名楠永嘉人也。
庆元元年五月二十日
王秘监 其一 南宋 · 孙应时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八八、《烛湖集》卷七、光绪《永嘉县志》卷三一
某顿首再拜上状判院木叔尊契兄:庚子之春,实与兄别,中间人事凡几变矣,然仆常心敬兄,自以异于他人。
虽岁月之远,书问之绝,独耿耿如日在紫芝眉宇之侧,不知兄与仆亦不忘否耳。
忆离遂安时,尝一寓书,殆未尝达耶?
去冬微之来,能言近况,甚喜。
寻闻大臣汲引,出于至公,遂登朝列,士无间言,益以为喜。
忽奉惠翰相劳苦勤笃,喜复如何!
即此秋朔隆暑,伏惟襟韵清凉,台候万福。
守愚安分,只似昔时,发白目昏,老境侵矣。
受县最剧,随力支吾,幸不得罪于民。
而为代者所捃,新使君非素知,以此留未得去。
孤特无与事,或未可知,所恃者民言众论之无他耳。
到都当求见。
向凉,千万珍重,不宣。
永嘉王秘监合斋 南宋 · 陈宓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六三、《复斋集》卷一○
永嘉以文雄东南,诸公先后相望然,缙绅推重,独以近世忠文王公为称首。
盖公学本躬行,文由行发,在朝则危言正论,以救时行道为贤,在外则真心实意,以惠民利物为事。
故蹇谔之论,循良之绩,至今人能诵之,岂专以文词誇二而斗摩哉。
秘监王公忠文之为人者也,立朝奏疏,犯人所不敢言,在外惠政,亦皆班班可纪,坎廪老而不悔,真有忠文之风。
公之子主簿莆田,以集见贶,某恨不及识公之貌,诵公之文,如见公心,起敬起叹。
又嘉主簿君之通知父志,以成是书,于是书于卷末。
显谟阁直学士提举西京嵩山崇福宫许公奕神道碑1220年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一○、《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六九、《经义考》卷八二、民国《简阳县志》卷四 创作地点:四川省资阳市简阳市
嘉定十年,女真败盟,首犯淮汉。
其冬窥蜀,剽西和,批天水,夺散关
明年春四川制置使仓皇进治利州大将败亡相属,沿边忠义人忿于散遣之令,于是西和成州河池、栗亭、将利大潭县莽为盗区,羽书狎驰,蜀道震扰。
显谟阁直学士许公时守潼川,先是公自遂移潼,积以时事为忧。
会前起居舍人真景元德秀以书抵公曰:「昔侍右坳,因直前为上言人才进退消长系天下所以治乱。
开陈未竟,上忽宣谕曰:『许奕骨鲠』。
德秀对曰:『诚如圣谕』」。
公得书感激,至泣下,益思所以补报。
成都路漕臣梁纶以边遽关移,公顿足呼曰:「事急矣,吾不言而谁言」!
乃具录以闻,因请速选威望大臣宣抚四蜀,仍给降诏榜,信必赏罚,以奖忠义,以收人心。
刑狱使者丁必称亦请窜名以闻。
上得奏,中夕封付宰臣,明曰奏事又问,宰臣方以蜀近事对,盖疆吏驿闻而行理后至耳。
遂诏纶与待阙州郡。
公知必且得谴,独念夙被殊尤之知,今不忍坐视狄难不卒为上言也,又奏:「忠义人虽已就招而虏祸固未已也。
况忠义之招,体势倒持,兵食顿增,未知攸济,且斩将之人未闻褒擢,败军之将未见施行。
事势至此而不决,将有后时之悔」。
既又上书丞相,涉笔数千言。
御史劾公欺罔,秋八月丙午,诏提举隆兴府玉隆万寿宫,理作自陈。
先是以言者论公牒避亲举人过数降一官,至是未数月,乃以诏书特复元官,改提举西京嵩山崇福宫,距前命才一昔,或者旋悟言者之过乎?
公念归已久,及闻命,趣治装,置酒与丁君别,握笑如平生。
忽感末疾,家人请毋行,公曰:「吾归乃愈」。
遂自力登车。
迨归,气体浸平,惟疆事之忧终弗释也。
十二年春二月,虏忽大入,捣河池大将吴政陷阵,虏遂破凤州汉中,趋大安,中外喧沸。
公闻之,忧悒不自联,而疾病矣,即上章谢事,且自占遗奏曰:「臣自念本非衰病,初缘偶染微痾。
当汤熨可去之时,臣以疾而为讳,及针石已穷之后,医束手而莫图。
靖思膏肓所致之由,大抵脉络不通之故」。
凡三百馀言,率以身体国,如吕中丞告老之语。
家人环问,终不及私。
二月己酉属纩,享年五十。
呜呼,自吾有狄难,能无所顾畏、空臆以告吾君者几人乎!
邦伯师长胥动浮言,邦君御事罔不返曰艰大,殷、周之君未尝有一语诘其非也,曰「尚皆隐哉」,曰「允蠢鳏寡哀哉」。
曰隐曰哀,凡皆动于志诚恻怛,殆欲君臣上下共推此心以图济国事,方惧其忱之弗属也,而敢孰何之乎!
哀公之忠而不见察也,为文以吊之曰:「藉令过实,主听公耳。
魏高平侯文靖公,数奏四方,盗贼灾异。
是卷卷者,今昔一意。
数不加罪,一已见忌」。
盖指此也。
其孤象祖兄弟读之,恸曰:「公必知我父者」!
十三年春,余过其家,进诸孤问缓葬故,泣不自胜,曰:「吾世墓在甘泉乡之癸山,吾将以吾父祔而挠于史巫之纷若,执事盍为我决之乎」!
余挟日者往视之,则皇考资州君之左亦惟癸食,象祖入白其母,遂卜以十月乙酉即窆。
既又再请于余曰:「识竁之文,非执事谁属」?
呜呼!
与公同升,今适后死,弗忍辞也。
谨按许氏系出姜姓大岳之后也,自元公结为楚灭,迁于容城
子孙有家咸阳者,唐中和间扈驾西幸,遂家于简。
公之曾王考载,故赠朝奉郎
王考国,故任朝请郎通判泸州
皇考延庆,故任朝奉郎、知资州
以公贵,两世皆累赠太中大夫
硕人刘氏。
初,泸州有二子,长即资州,次曰延之,终承议郎通判遂宁府
泸州之卒也,资州未冠,遂宁未睟也,兄弟相依以立。
其后资州年四十未有子,遂宁取勾氏,生公,遂以为之子,名奕字成子
任补将仕郎,阶迪功郎,调遂宁府长江县主簿
丁内艰,服除,调潼川府涪城县
庆元五年进士,时韩侂胄排摈异己,中外多事,公枚举庆历元祐事劝上以静为治。
上览奏篇,亲擢为第一,授宣义郎签书剑南东川节度判官
到官未期年,以遂宁卒持心丧。
嘉泰三年五月,召赴行在。
明年五月造朝,授秘书省正字,迁校书郎,兼吴兴郡王府教授,寻迁秘书郎著作佐郎著作郎,兼权考功郎官。
开禧三年,迁起居舍人
明年改元嘉定,为通谢使聘金,迁起居郎,兼权给事中
使还,除权礼部侍郎,俄兼侍讲,升侍读
二年十月,迁吏部侍郎
三年正月朔,兼修玉牒官
三月,又以给事中阙官,申命兼权。
八月,除显谟阁待制泸州
五年二月,除知夔州,表辞不行。
十月,改知遂宁府
八年七月,进龙图阁待制
九年七月,加宝谟阁直学士潼川府
十二年八月,进显谟阁直学士致仕。
阶官自迪功郎改授宣义郎,积官至朝请大夫,赠通议大夫
爵封自阳安县开国男郡侯食邑自三百户至千户。
公试吏,为部刺史王君勋所知,摄属刑司,论议平允,识者固已期之。
东川幕府,思职勤事,无盛气矜色。
召为馆职,故事三人及第率得超进,公例由五迁以长著廷。
尝与唐安张伯修从祖及余凡三人约,遇下直非报谒问疾及休沐之会毋出。
其后公拜起居舍人侂胄语人曰:「蜀士政自佳,未尝有私请谒于余者」。
盖为公等发也。
兵端之开,士鲜不揣摩以希进,公独移书侂胄,谓今日之势如元气仅属,不足以当寒暑之寇。
又因转对论今日之急惟备边,而朝廷晏然,百官充位如无事时;
京西、淮上之师,败同罚异,总领王人也,而听宣抚司节制,或为参谋
庙堂之议外廷莫得闻;
护圣之军半发于外,禁卫单薄。
又奏乞将赃吏显著者必加鞫勘,永废勿用;
凡特旨放行以启侥倖者,亦宜遏绝。
所言皆用事者所不乐也。
蜀盗既平,以起居舍人四川宣谕军民,公谓使从中遣,必淹时乃至,既又徒云犒师而不以旌别淑慝为指,皆无以慰蜀父老之望。
宰执是公言,乃改畀京湖宣抚吴猎,便道入蜀,人谓公知大礼。
公每叹今左右史绝戾古意,因历举元丰王存及隆兴胡铨尝所论奏,极言其弊。
其略曰:「今前殿坐则侍立官从东朵殿径过,后殿坐则臣寮奏事毕方外殿近黼坐,面西少立,所闻无公事,所见驾兴而已,未尝有一事可得而书。
陛下总揽之初,谓宜一正前失。
今后如遇朝会,起居郎舍人分左右立如常仪,前后殿坐则令轮当侍立官由东朵殿径至御坐东南,面西立,岂惟获闻圣训,传示无极,抑使臣寮奏事不敢恃陛下如天之度而肆其颇僻」。
上以其疏下礼寺,秘书省讨论。
时上下既苦兵,大臣求成于虏帅者三,上疑小使不足仗,择见大夫衔命往议之。
及疆则劳逆之使不至,久乃与其属以书币还。
侂胄以误国即罪,虏益逞于我,朝廷惩前侮,谓无以易公。
公亦受命弗辞,与家人为死诀,诣执政趣受指,请行期。
执政顾公曰:「狂虏要索,议未决者尚多,今君往,奈何」?
公曰:「奕有言非特今日矣。
议和之初,小使方信孺自虏还,持要索之目以来,朝廷下两省集议,奕尝谓虏人久困于兵,未尝不欲和,特倔强不肯自己出。
今中国务在息民,虽小屈所不较,然宜于要索之间审所从违。
如增岁币、归虏俘或可尔,外此其可从乎?
奕又尝举富文忠刘六符语及王伦赵忠简指,请以所不可从者死守之。
今非行其所言之时也」?
会小使王楠至自虏营,以其书来要索未已,又诏集议。
公以嫌乞不与议,退即治行。
然虏自闻遣使,渐不敢桀,旋脩馆迓之备。
朝廷谓和有绪,乃以通谢使致命焉。
寻除起居郎,以国事未济力辞,不许。
虏闻公名,自迓使至厮走礼接甚恭。
虏酋方辟暑万宁宫,他日泛使自馆徂宫凡二十里,骑而往还,苦之,酋特为公还内。
迨燕射,凡破的十有一,而它矢不与。
仍卒成,还奏,上优劳久之。
公复奏,毋以和为可恃,宜葺纪纲,练将卒,使屈信进退之权复归于我。
客有以使事贺者,公怃然曰:「是岂得已者,吾深为天下愧之」。
礼部侍郎,条六事以献,削藁不得闻。
二年春,请补外,不允。
谏官王居安傅伯成以言事去职,公上疏力争之,其后又因灾异申言曰:「十馀年来,上下以言为讳,士节糜烂,国之精神索矣,作而强之,正在今日。
谏官无故而去者再矣,以言名官且不得尽,况疏远乎」?
又论用兵以来,资赏汎滥,侥倖捷出,宜加裁制。
淮东总领所粮券于未用兵时增四万馀人,鄂州所增至五万人,而殿步司招填未已,亦宜止勿复补。
又因夏旱求言上疏,略曰:「间者暴风雨雹,正昼常阴,星变见于上,蝗蝻孳于下,日中月光炯然。
阴阳乖和,成此旱證,此当以实意行实政,活民于死,不可责偿于祷祠之间而已也。
发内储以救民病,四方之民非陛下赤子乎!
况如蝗蝻之作既有日矣,迨至都城然后下礼寺讲酺祭。
孰非王土,顾及境而惧若守令之为者,脱偶不至辇下,则终不以为灾乎」?
又曰:「权臣之诛也,下至闾巷,欢声如雷,而近来浮议渐谓不然。
盖更化之初,人有厚望,久而无以相远也,此谤讟之所从生也」。
又曰:「内降非盛世事也。
王璿进状不实,而经营以求倖免;
裴伸何人,骤为带御器械」。
应诏者甚众,其剀切莫如公。
公侍经筵,务在开益,不茍为诵说。
上既察公之忠,会侍读章颖出迓使客,公摄进读,援古陈今,析理华畅
一日宰执奏事,上迎谕曰:「许奕进读极佳,其遂除之」。
公每读至古今治乱,必参言时事,必曰:「愿陛下试思,设遇事若此,当何以处之」?
必拱默移时,俟上凝思,乃徐竟其说。
讲官在旁皆竦,而公发于爱敬,辞气和婉。
上尝喟然曰:「如此讲论,经筵不徒设矣」。
上临朝渊默,而公二年经帷,数被诏奖。
摄官琐闼,前后仅数月,所论駮凡十六事,皆贵族近习足以挠政体者,而于封还故资政殿学士刘德秀之赠典及前中书舍人高文虎奉祠,士论尤韪之。
三年六月甲子,制杨次山少保永阳郡,公上疏略曰:「臣适睹杨次山制词有『可限彝章,夐掩前闻』之语,是代言者亦知其于典故有所不可矣。
国朝自元丰以来,如曹佾向宗回、宗艮、韦渊吴益郭师禹皆以元舅乃得王,独孟忠厚以隆祐盛烈故,此不可以例言也。
最后如韩侂胄,人不敢言,卒之天怒神恫,已事可睹。
次山杜门远权势,深得外戚之体,而况中宫俭勤令德,最知古昔成败之鉴,次山后兄也,疏茅土之封,前此尝闻之乎?
自古外戚恩宠太甚,鲜不祸咎,天道恶盈,理所必至。
臣愚谓次山即辞,宜特从所乞,如欲更示优恩,则超转少傅,在陛下既隆于恩,在次山知止于义,顾不休哉」!
贴黄又谓:「东宫册礼告成,故事储寮之外未闻加恩亲贤者也。
近者嗣秀王师揆等加封既非是,臣不敢一一上渎圣听,独于此甚不可者,不容不冒昧一言。
如闻宰臣史弥远方力辞恩命,陛下宜遂曲从,以成其美意」。
疏入不报,公遂卧家,疏凡三上。
朝廷知不可留,遂有泸川之命。
过辞丞相,问所欲言,公曰:「比观时事,调护之功深,扶持之意少,非朝廷之利,愿使外廷得可否异同,以为朝廷助」。
丞相闻之瞿然。
去之日,礼部尚书章颖面对,上顾叹曰:「许奕已去乎?
闻泸亦大郡,令姑去」。
章公乃追送出北关外,具以告之,士大夫始知上固不以言为忤也。
其后又参以真景元所闻「骨鲠」之语,而前事信。
四年七月至泸。
嘉、叙、泸俱接夷壤,嘉以西则成都路刑狱司主之,叙以东则泸之帅府主之。
是岁董蛮米在大入嘉之利店,杀巡检,俘边民,官军数战不利。
西路创安边司,方穷治其事。
公得夷党三人,遂质之以致所掠,由是与安边司忤。
未几,制置司遣吏经量泸、叙隐赋,公言于大使安公丙,讫止之。
寻命以官田若干亩充普州学廪,公再移书,曰泸不为无学也,又止之。
夷酋杨粲世服王官,守白锦堡,乞升堡为锦州
事未行,粲已浮杉板万计入贾,公虑其荡水陆之险,命吏驱出而没入之。
又以白安公,且欲即其地建寨。
会去,则以属新尹范公子长,后为平泉寨。
叠是数事,其不为茍同若此。
初,安公新有大功,谗忌日闻,宰相钱公象祖出谤书以问公,公喟而言曰:「士不爱一死以济大难,而困于众多之口,亦可悲矣!
愿以百口保之」。
宰相艴然曰:「公悉安公若此乎」!
宇文公绍节宣抚京湖还,亦曰:「仆愿百口以信许公之言」。
于是异论顿息,委寄专。
且公于安公盖深相知者,而职事所关必反复辩数,以求其是。
其后安公镇长沙,士多畔去,公独与书疏往返愈数他日,士尤以是服公之素守云。
六年二月视事于遂宁,城之东故有晁公堤,比岁水激而西,漱齧堤足,公乃浚东流故道,为𫮑数百丈于西偏以翼蔽之,人谓晁堤有功于郡而许堤有助于晁也。
又赏捐数千万缗以代民输,复盐筴之利以养士,即校官为层楼,跨外濠为浮梁,亦为钱数百万。
遂人相与语曰:「公淡于宴娱,薄于厨传,储互馈之缗,罢不急之役,凡以遗我也」。
乃肖公象而祠于学。
潼川未期岁,霖雨隳城,公撤而筑之。
凡费钱三十万,不以请于朝也;
厚庸以鸠功,不少剿民也。
明年夏大水,又明年盗掠内郡,人始知城之为功。
又尝捐钱十二万缗为十邑代赋,且因邦人之欲修举废坠,创淳化右丞张公祠,建东南桥,徙东山寺,拯涪城于火,脱盐亭于水。
于是潼人之归德于公者如遂,亦相与祠于东山
迨公卒,有哭诸祠者。
取吕氏元祐名臣给事中之元孙故太府寺丞凝之之女。
三子:男象祖承奉郎、前果州南充县丞
彪祖、鸿祖,俱承务郎
彪祖以后伯父奖,鸿祖以后叔父契。
孙男一人,绳之。
公色温气夷,见义凛不可夺。
始居资州之丧,辞赙布数百万,遂宁奇之。
出疆劳还,视隆兴故事官居守者一人,公首以弟契为请,特授迪功郎,免铨入官,皆异恩也。
闻契卒,号恸欲绝,送死恤孤,恩意备至。
尝欲行古社仓法,捐钱五百万,命弟契买善田,试之一乡,自为规约,贫者月有廪,岁晚有衣褐财粟,而药疾槥死举生,随求而应者又不与也。
于遂于潼,复推行之。
呜呼,充是心也,宁止于一乡两州之近乎!
公词章雅健,字体端劲,兼通籀篆书。
其孤裒粹断藁,仅得《毛诗说》三卷、《论语》、《尚书》、《周礼》讲义十卷、《奏议》三卷、诗杂文二十卷,所逸多矣。
公自补郡凡九年在外,非公事未尝以书至帝城,而知无不言则不以中外为间也。
刘起居光祖,乡先生也,知公为尤深,其诔公之文略曰:「有违古制,躐处王爵,侃侃论奏,黾勉从之。
廷绅曰然,椒房不怡。
春秋尚盛,而久于蜀。
宁不我召,靡皇笺牍。
笺牍靡皇,急驰封章。
当宁震惊,乃罪张皇」。
呜呼,公之心于是为暴白矣!
然窃原公之初心,固不愿其言之卒验也,尚申之以铭曰:
先几豫计,人曰妖言;
后时而发,曰如勿焉。
先而可忽,事至则跲;
后而可勿,横溃莫遏。
允毅许公,维忠维纯。
遽令之达,戚畹之陈。
宁妖我先,宁责我后。
有犯无隐,则过乎厚。
义理不竞,从谀成风。
有闻弗告,腹诽面从。
尚于公言,求全伺间。
我铭公心,以勒于竁。
宋故少傅右丞相太师卫王谢公墓志铭端平元年 南宋 · 张嗣古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九九
宋中兴四叶甲子夏六月辛酉少傅致仕丞相谢公薨于私第。
明年秋,葬临海县太平乡环翠山之原。
后二十有五年,公第五孙女作配宸极。
又二年,以长秋推恩,追封信王
明年封卫、鲁二王
嗣子采伯军器监嗣古获侍同朝,一日以故郎中张布之状曰:「先公墓木拱矣,而坠道之碑未立。
登先公之门者,惟子存焉,敢以铭请」。
嗣古辞不获,则叙而铭之。
谢自任姓建国于南阳宛,至晋□会稽上江,族始大。
五代时天台,世积厚德,号善良者家
曾祖俨,赠太师、福国公
祖侁,赠太师齐国公
考景之,赠太师,累封岐王
公讳深甫字子肃
乾道二年进士,授迪功郎绍兴府嵊县
召赴都堂审察,特授文林郎,调平江府昆山县
改秩知处州青田县,未赴,丁母秦国夫人忧。
服除,召都堂审察,擢藉田令,迁大理寺丞提举江东常平
光宗除户部左曹郎,借礼部尚书,充金国生辰使。
绍熙初元,除右正言,迁左史,兼给事中直宝文阁知临安府
二年,擢户部侍郎,兼吏部户部
四年,复兼给事中
宁宗即位,为阜陵𣪁宫覆按使,还,除御史中丞兼侍读
庆元元年,除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
二年,参知政事
三年,兼知枢密院、充大礼礼仪使
四年,知枢密院兼参政
五年,进金紫光禄大夫,拜右丞相封申国公
明堂大礼使封岐国公
崇陵因山之役,为总护使,还,封鲁国公
嘉泰元年封冀国公,上太皇皇后册宝,拜少保
屡以疾求去。
三年,拜观文殿大学士、判建康府封益国公,改醴泉观使
明年疾革,拜少傅致仕,则甲子之岁也,享年六十有六。
诏赠太傅,加赠太师
公少孤,颖悟,博闻强记。
十岁能属文,刻志为学,积十年不寐。
每夕怠,设器贮水,加足其上,以警困怠。
于是悉通诸子百家之说,卓然为乡闾名儒,从学者云集。
为人识度凝远,有公辅器
既入仕,表表以行能显。
其政事以爱人兴利为先,而行之以明谨无倦。
嵊县岁饥,首捐俸助赈贷,载朱糗即赐山谷民,全活甚众。
有妪诬主家掠死其子,认道殍以诉。
乃捕系,公廉得妪子匿他所,逮以至,妪惊伏曰:「某人榜我为之,欲陷其叔尔」。
时以向文简钱宣靖比之。
在苏摄长洲、常熟两邑,以治行闻。
录事,剖滞讼四十有三,皆协情法。
江东值岁大侵,覈义仓实储,尽发以赡饥民。
禁遏籴以通商贾,条赏格以励劝分,阁逋债以安贫乏,召官吏乡隅讲授方略,详密周尽,活者一百六十万五千馀人,弛租百十三万有奇。
行部止无供张,例馈一皆不受,剸词谋之舆人不获申者,一道歌舞其赐。
天府之政,宽则废法,严则厉民,酌用其中。
罢遣刺察民事予夺,阴传以教化,吏不得一摇手,要近不敢以私谒。
抟浮冗之费,偿前政所贳商贾缗钱数十万,奏减九邑和买夏税折估。
于潜新城昌化皆被山,则并秋苗折估递减之,民至今享其利。
每朔望谒庙课诸生,士以为昔未尝见也。
中丞日,诏轻江浙和卖折丝之□,公请揭所减数示民,使州县不得巧于损益。
神泉监废已久,奏复之,输天下铜皿以增鼓铸,其利甚博。
其于议尚大体,明好恶,详辩坚确,在于言必行,行必效。
初,孝宗求贤如不及,御史泌、颜师鲁合词以公为言,有诏堂审。
未几,侍郎王蔺宿直禁中,复荐之,遂召见,言:「今日人材枵中侈外者多妄诞,矫许沽激者多衒鬻。
激昂者急于披露,或邻于好誇;
刚介者果于植立,或邻于太锐;
静退简默者寡有所合,或邻于立异。
故言未及酬而已龃龉,事未及成而已挫抑。
愿任使之际,必察其实,然后涵养振作,勿使沮伤」。
复疏保正长、催科、科折、差夫五弊。
上问以救弊之方,公即以条画所当施行者对。
上悉嘉纳,命板曹锓梓颁行。
又请优恤海道舟户以备不虞,遂著为令。
北寺转对,论上下习于苟安,拘挛顾忌,偷惰软熟,愿厉以廉耻,申以训敕,劝以赏罚。
既处言路,论益剀切,慷慨无所挠。
首言:「君,天也,天以刚健中正为德,故能宰制万物。
君宪天,当以刚健中正为本」。
殿中侍御史刘光祖以论吴端、孙垱忤旨移外府,公抗疏留之,且言:「士大夫廉耻道丧,命义不明,愿留圣虑」。
时内庭干祈恩泽者众,公言渐不可长,今大农、州县类皆空虚,因献祖宗裁抑节省凡七疏。
星文变异,公以为「阴盛于阳之象。
君为阳,臣为阴;
君子为阳,小人为阴;
朝廷为阳,宫掖为阴;
中国为阳,外夷为阴。
愿默察精思,求弥天变」。
御史直前奏事,言天道可畏,当恐惧修省,以尽应天之实。
且及于清心节用,惜名器,谨赐予,言甚切至。
元夕知閤门事韩侂胄越五官转遥刺,公封还内降,引法拒之。
右司谏邓驲以论近习左迁,公谓驲参章切直,不为身计,请还其职,无使清朝有为近习动谏臣之失。
进士俞古上书语讦,送瑞州听读。
公言:「以天变求言,未闻有所旌赏。
以言罪古,恐失朝廷事体」。
内侍陈源久斥,忽畀内祠,固执不可。
姜特立复召用,力争,竟不得入。
张子仁建节,凡十一疏争之,命遂寝。
至内廷有希求者,上曰:「恐谢给事不可尔」。
其守正不阿,为上所知如此。
尝留独坐,言:「比来纲纪不振,台谏有所论击,不与被论同罪,则反除以外任;
给、舍有所缴駮,不命以次官书行,则反迁以他官;
监司有所按察,不两置之不问,则被按者反得美除。
奔竞无耻,请嘱亏法,贪墨纵横,隳坏纪纲,请风厉在位,以肃朝廷」。
礼官议祧僖祖侍讲朱公熹引义抗言。
公言:「宗庙重事,未易遽更。
考订有所依据,请从其议」。
公论事辞旨温厚,不事矫亢,至公论所在,必连疏恳切言之,士皆服其得体。
其历二府、总百揆也,守法度,持纪纲,惜名器,纯悫详陈,不激不随。
处大事,决大计,定以片言,朝廷倚以为重。
王德谦以阉寺除节钺,三疏力争,以大观覆辙为戒,必谪逐乃已。
医官王泾受赂,奏窜之远方。
虏使讫石烈直入不如仪,上起入禁中,在廷𥈭眙。
公端委不动,俾虏使再俟于殿隅,请上复御朝,引使贡书,如旧制。
侂胄窃权弄国,公持正引旧,与相颉颃。
上春秋高,国本未立,公以仁宗高宗故事,奏立近属为皇子,以系人心。
椒风未建,公以为庶人婚嫁尚决之家长,请听命于太皇,议遂定。
侂胄势沮,始谋挑边以固权位。
公自使虏还,则以力陈修德修备之说,至是得请入辞,复极言兵端不可轻动。
拳拳忧国,不以去留易虑。
公既去,边衅遂开,而首祸者以死。
呜呼,公可谓明哲大臣哉!
公于大材尤所经意,尝诹访人物,录姓名置小佩囊中,所推挽多材学忠实之士。
校漕闱擢叶适徐元德、戴□于文卷,为部使者曹彦约建平,力荐于朝。
坐庙常荐进邵文炳王楠龚颐正乔梦符等,多一时名士。
公在相位,弥缝规拂,意尤至。
上尝御云锦堂赐宴,公从容论持盈保业之难,又论用人之道,因及王安石喜人同己,遂致国家之患。
一日奏事毕,复进曰:「迩来圣德日新,更愿戒谨其所不睹,恐惧其所不闻」。
上皆悚听。
公以材学简知孝宗孝宗召见,初即欲擢用。
江东遣使,首被亲泽,寝历清选,如驾轻车就熟路。
在光宗朝为言事官,登法从,以谠言劘上听。
晚相宁宗,毅然自守,勤劳百为。
上雅重公,将再用,而大星已夕陨矣。
公性孝弟,丧秦国,哀毁骨立,至感异梦。
奉其兄润甫尤谨,兄卒,诲育犹子矩伯,官之,嫁其女五人。
自奉冲澹寡欲,每禁家人用无过侈。
尝曰:「官可改,人不可改」。
故虽自位显荣,而简俭若布衣时。
训诸子以义方,择师必名士。
为文章典重宏丽,五当朝廷大典册。
尤工诗,有文集二十卷、《北征日记》二卷。
先娶林氏,蚤世,封益国夫人
继室以其妹,自郡夫人封至鲁国,追封楚。
子男四人:采伯,其长也;
渠伯,故朝奉大夫通判澧州追封太保、祁国公
棐伯,故朝奉大夫通判漳州
汇伯,故朝奉大夫通判泉州,兼南外宗正丞。
女四人,长适故登仕郎李𨑖,次适故中奉大夫、守左司谏兼侍讲张次贤,次适朝请郎通判婺州黄准次安人在室。
孙男十六人:奕脩,朝散郎淮东总领所干办公事
奕楙,承直郎、监淮安州五祐盐场;
益昌和州防御使带御器械兼干办皇城司
奕礼,朝请郎、行大理少卿
奕巽,朝奉郎湖广总领所干办公事
奕恭,通直郎知南康军都昌县
奕中,通直郎
奕俭,承直郎、新监两浙转运司临安府造船场;
奕容,承直郎、新监嘉兴府新城户部犒赏酒库;
奕正,宣教郎
奕善,文林郎、新监建宁府合同场;
奕艮,儒林郎
奕信,通仕郎
奕明、奕进,并承信郎
孙女十一人,长适从事郎、新南剑州军事判官吴楹,次适脩职郎、绍兴府诸暨县宋倅,次适通直郎、添差浙东安抚司干办公事元直,次慧性赐紫圆照太师,次适脩职郎、新温州瑞安县黄元贶,馀未行。
曾孙男八人,在学业进士,堂、𡌴、塈并承务郎
曾孙女五人,长许嫁宣教郎吴洁,馀尚幼。
其葬实开禧元年,追王绍定五年,志而铭之,端平之初元也。
铭曰:
钜宋中兴,德进朝尊。
世有韪人,祊国擎天。
丕显阜陵,吁俊登贤。
丰水有芑,贻谋子孙。
堂堂谢公,有德有言。
鸾风来仪,一鹗孤鶱。
翊光相宁,橐籥乾坤。
位无滥官,官无倖恩。
有臣舞权,佻起兵端。
公排其奸,虑我本根。
兵出骚边,权奸丧元。
明哲保身,礼仪不愆。
法彼先觉,祚其后昆。
以茂以蕃,以王其门。
翠山之原,斯文永存。
按:《东山志》卷一七,清刻本。
石曼卿诗题庆元五年正月 宋 · 赵师夏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六、《铁网珊瑚》卷三、《书画题跋记》卷四、《大观录》卷三
节度推官厅事旧有《筹笔驿》诗刻,流传入郡圃中。
师夏请于使君,得复旧贯。
暇日过袁君木叔家,见《古松》诗笔,其严密劲健,尤为卓绝,因摹刊之,以为《筹笔驿》诗刻之对。
曼卿翰墨,不多见于世。
巍然从事之庐,破屋数间,虽不足以避风雨,而二刻屹立于中,未可以为陋也。
又得文昌楼公为之题识,益光荣矣。
木叔之先君子好奇嗜古,所畜前辈遗墨甚众,此其一耳。
庆元己未上元日,古汴赵师夏书。
王秘监合斋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七二、《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九九、《后村题跋》卷一
义理至伊、洛,文字至永嘉,无馀蕴矣。
止斋水心诸名人之作,皆以穷巧极丽擅天下,合斋之文独古淡平粹,不待穷巧极丽亦擅天下。
止斋水心一辈人皆尊事之,犹袁、郭之称黄宪之服山涛也。
盖其言议风旨有在于文字之外者矣。
徽州奏便民五事状 南宋 · 袁甫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二七、《蒙斋集》卷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九
臣一介庸虚,寸长蔑有,滥膺临遣,承乏新安,良由圣朝选拔之公,但愧微臣叨逾之过。
欲求报塞,罔惮勤劳。
倏更一期,合条五事。
学不足以窥体统,识不足以达事宜,惟以便民为心,斯乃守臣之职。
臣昨尘班列,获觐清光,思欲少裨圣聪,尝献仁之一说,即蒙俞允,且赐褒嘉。
况今图为保障,深戒茧丝。
施行于本州者,既以仁为先;
奏陈于陛下者,宜以仁为急。
条目虽异,纲领则同,惟欲实惠及民而已。
伏乞睿慈特加开纳,岂特愚臣之幸,实一州百姓之幸。
一、臣仰惟陛下轸民疾苦,切于体肤,拯民涂炭,急于焚溺,所以迓续民命,护养国脉,为亿万年无穷之基,可谓至深且长矣。
臣窃见近者,朝廷行下本州及监司原申休宁县体究赋税事,亟颁俞音,多所蠲减。
皇乎休哉,湛恩汪濊,罔间遐迩。
臣滥绾郡符,日与击壤之民欢欣感戴。
臣伏睹户部看详之辞,洞见州县情状,破其私意,示以大公。
其言曰:「阅绎所申,则惟供上窠名,裁削不靳。
若乃留州送使项目,责办如初,是特为私己逭责之谋,似非有体国恤民之念。
今准看详之旨,盍疏均一之恩。
于是不特将上供数目量行减放,并将州郡所得自用者,亦行蠲除」。
臣捧诵至此,竦然叹服,以为圣朝主张公道,勤恤民隐如此。
蕞尔小郡,虽甚迫蹙,何敢不宣明德音,推广仁闻!
已即备录圣旨,张榜通衢,令深山穷谷之民,皆户知之,甚盛举也。
抑臣又思之,徽有六邑,俱号镬汤
婺源休宁,最当沸处。
休宁则被惠矣,其独遗婺源乎?
婺源介乎万山五岭之间,邑最壮,民最犷,而财计最耗,较之休宁,殆又甚焉。
吏部出阙,畏却莫前;
县佐摄官,苟求免过。
指正税以解别色,那新钱以掩旧逋,措置既无他策,豫借是为良谋。
才一二年,不知几万豪家富室,凭气势而不输官租,下户贫民,畏追呼而重纳产税,加以连岁不值丰登,兼又屡遭回禄,学舍库务,几无孑遗,井里市廛,莽为瓦砾。
挈此萧条之邑,畀诸新辟之官,补绽支倾,忘寝废食,极疲劳而不惮,如醉梦之方醒,则夫蠲减之恩,岂可斯须少缓!
虽然,蠲减诚是也,祈哀于公上,屯膏于本州,则是犹未能克己私也。
己私未克,自立籓篱,是先以婺源休宁为二也,而欲朝廷视为一体,其可得乎?
臣今所谓一以休宁为准,于本州虽有损,于朝廷则甚易从。
苟可利民,臣何爱焉!
寻常州郡得用之钱,往往从来视为己物,但知厌足其所欲,谁肯瘠己以肥人。
弊俗既成,痼疾难疗。
在州之可蠲者,既不忍决舍;
在上之当除者,亦不敢申明。
由其封闭吝啬之私,执而不通,致使周流霶霈之泽,格而不下。
臣之愚陋,他无寸长,独于公私义利之间,粗知从违取舍之决。
矧州县事同一体,财赋自合通融。
今欲稍宽县道,岂可专挠朝廷?
须先从本州除靳惜之私,又乞朝廷减无名之敛,然后凋瘵之邑,始获少苏。
臣已将十六年婺源拖下䌷绢一万七千馀匹、租折帛钱一万五千馀贯、月桩板式钱六千馀贯,应是婺源积逋,一切权行住催。
本州撙节浮费,代为收簇起纲。
惟是凿空白撰之赋,皆系上供,及总所色目额钱太重,虐害细民,既非本州所可自专,必欲朝廷特与减放。
向使无例可攀,尚欲力行陈乞,况有休宁近例,婺源事体一般,俱从朝廷明降指挥,并系监司差官讲究。
休宁既先减放,亦合例及婺源,庶几可以解倒垂之急矣。
所以条具婺源减放事件,臣今已申监司,公共保明,同衔申取指挥
怀不能已,豫此控陈,伏望圣慈采纳施行。
一、臣窃證本州起发上供绢纲,屡年以来,左帑却回数多。
臣到官之始,积下前政数目,动踰万计。
督促诸邑,昼夜不停,追逮榜笞,纷然四出。
又缘向来官吏巧行改移,虽有人户姓名,往往皆非元物。
今却而归之县,县果何策乎?
惟有重虐吾民耳。
臣每执笔行移,甚有惭色。
上下壅塞,无由疏通。
左帑严为限期,急如星火;
本州惧无可解,凛若渊冰。
臣区区愚虑,深恐今岁万匹,来岁倍之,不三五年积至数万,百姓受害,无有已时。
于是与民图新,多方晓谕,皆令加意织造,可保全纲尽收。
臣粗取信于民,民亦遵从其约。
臣又考究自来揽户之弊,其受于税户也则昂其价,及买诸机户也则损其直。
以纰疏难售之绢,乘纲运正急之时,官虽明知其奸,每每阴堕其术。
又专拣等辈,相为表里,弊倖多端,民户不堪诛求,耗用何所从出?
不过减丝缕之费,移以塞无厌之需。
由是真伪混淆,辐辏交集,名亏税户,实则亏官,无怪乎左帑之见却也。
臣痛惩此弊而一洗之。
凡揽户尽行罢去,专拣悉皆改差。
所收人户入纳之钱,仅及则例;
应于市利縻费之用,不取分毫。
常时所以多取者,盖缘无以饱众人渔猎之欲耳。
臣今既剔其蠹,复澄其源。
隶役官场之人,并支日食之费。
在官之所耗者少,在民之所利者多。
又人户岁输,全凭朱钞,即时给付,略无淹留。
微臣不敢惮劳,官吏亦知宣力。
稍有欺弊,断在不容。
民皆曰:「向也官场邀阻乞觅之弊,今皆无此患矣」。
绢虽有加于前,人自争先而纳,未尝轻用一箠,亦不妄追一人。
诸县间有过苛,本州力行禁约,遍散手榜,具述臣心,万目观瞻,岂容欺绐。
虽然,察州人之意,亦有隐忍而不敢言者。
夫使民至于不敢言,臣独不愧于心乎!
何则?
本州素不产绢,大非升、宣之比。
考诸《新安志》,国初歙绢,止重数两,其后不能尽遵此制。
然令甲所载,江东一路,税绢共重十二两。
歙州咸平二年特旨,只以十两为定,并下库务,不得退剥,每匹折七百三十一钱。
至绍兴十八年户部符:每匹估价二贯足。
乾道三年,诏以守臣纳绢扰民,镌秩罢之。
谪辞曰:「不念茧丝之阙,靡思杼轴之空」。
大哉王言,为万世法。
其后议者又奏,以为户部退剥徽绢,屡行禁戢。
深惟列圣之至意,顾岂愚臣之能知,然观加意于徽民,乃见夫周道之如砥。
盖田税既重,则物帛当轻,立法公平,所宜世守。
岂虞传流之既久,反谓宽大为不然,渐欲求详,寖非初意。
今来所纳税绢,精好委胜常年,虽图逭责于目前,安知可保于他日?
窃虑向后继之者,未必尽革两场乞取之弊,亦未必贴赔专拣日食之费,又未必按时给钞,无顷刻停留之患,而徒使徽民入纳精好之物,则作俑乃自臣始。
臣之所谓百姓隐忍而不敢言者此也。
臣因今岁夏旱,祷祈上天,有曰:「咎实在臣,民则何罪」?
臣对天而发此言,今又对朝廷而启此奏,则夫轸恤徽民,其容可缓!
伏望朝廷證咸平绍兴乾道节次宽恤指挥,每匹只以十两为定。
仍證旧例,行下库藏,如及上项两数,特免退剥。
退剥既免,则全纲尽纳,异时既无却回之患,徽民遂有苏醒之期。
祖宗旧风,今日复见,顾不休哉!
且臣之所请者,十两之例、退剥之禁,皆圣旨也。
旨由朝廷而颁,顾可由朝廷而废乎?
况臣非为己计,乃为后图。
若今年所起绢纲多是臣手自拣,委可堪充入纳,断无退剥之虞。
万一有之,皆系佳物,民将乐受,又何患焉?
欲望圣慈察臣出于公心,径下所属检举,非但使徽民无穷之赐,亦见朝廷取法祖宗、爱养基本之厚意。
若朝廷更欲审订,即乞行下本路监司,令取索《新安志》及节次指挥,保明申奏施行。
一、臣闻常平义仓之储,所以备凶荒也。
平居为有用之备,则临事无缺用之忧。
今乃不然,有储蓄之名,无储蓄之实。
岁在己卯赘贰霅川,本州常平义仓正隶本厅掌管,阅视簿籍,米才数百斛,钱才数百缗而已。
臣为之大骇。
一州仓储,民命所系,空竭如此,缓急奈何?
及夷考其故,乃知本州秋苗岁入止盈五万,正苗既已甚少,义仓自应不多,其常平坊场等钱,率以败阙为说。
艰于催促,所入微矣,而支用何其夥也。
若胥吏,若军兵,若散从,直月廪之数,取诸常平
使其尽出于公,固未甚害,其间托名差使,辄敢旁缘兑支。
倅厅自开倖门,州郡亦复援例,其馀官属,皆有干求。
由是纷然,不胜其众。
蓄积本无几也,滥费其可堪乎?
臣既知其弊,遂绝其根,率之以身,一毫无妄,上而州郡,下而同官,尽裁以公,靡容私请。
日积月累,所蓄渐丰。
始焉仅四百缗,今也乃踰万数,几三十倍于前矣。
秩满之日,上之仓司,故案可覆也。
臣因此思之,使天下诸郡迟之一两岁之久,皆有三十倍之多,何积贮之足忧,何水旱之足虑?
但今之居官者,苟求塞责,不务恤民。
常平使者,岁岁差官;
州县寮属,时时覆覈。
或以虚为实,或指东为西,上下交欺,莫此为甚,安在其为储蓄之实乎?
臣试郡来此,首以是为先。
但本州土瘠民贫,赋烦役重,每遇冬春之际,或逢霖雨之馀,谷价稍增,民食稍缺,则官开仓廪,亟济贫民,盖不待凶年饥岁、流离饿莩然后为济粜之举也。
故民之所以望于官者甚重,而官之所以塞其望者甚难。
万口嗷嗷,日冀发廪。
犹赖常平之外,又有平粜一仓,主于漕台,隶于本郡,每欲告急,即行飞申。
臣到任以来,请之屡矣。
今岁无梅潦,民户多以旱闻,其所望于官司,尤非平日之比也。
略计六邑之内,婺源祁门黟县雨颇沾足,民皆欢呼。
,若休宁,若绩溪仲秋以后,始获甘霖,早禾已不及时,中晚庶几可望。
臣之愚衷,谓除得熟县分外,其旱歉诸乡,若不亟拯困穷,将见立填沟壑
为民父母,当若之何?
所合将常平义仓储蓄之米,多行赈粜,民方倒垂,庶可宽释。
本州痛节浮费,趱促赢馀,选委官寮,置局收掌
两浙丰稔之邦,收籴以偿元数。
官无所耗而民得所利。
直至来春,可以接食,且散且补,循环不穷,信乎两全之策矣。
若目击民饥,积而不散,岂不大失置仓之本意?
若轻于捐廪,知散而不知补,又何以为国家异时之永图?
臣粗知体国之心,行爱民之政,既申给散之请,必为可补之图,非敢徒事空言而已也。
若夫轻关市之征,宽租赋之入,权劝分之宜,凡可以救荒者,臣皆勉而为之。
惟夫常平一事,非臣之所得专,所乞从朝廷行下转运、常平两司,勿拘常程,多命济粜。
下可以副一州徯望之意,上可以广圣朝矜恤之仁。
伏惟睿慈果断而亟行之,不胜大幸。
一、臣證得本州僻处万山之间,最畏水旱。
晴稍久,则农田已忧枯槁;
雨稍多,则山水便见横流。
里谚云:「三日天晴来报旱,一声雷发便撑船」。
言其易盈易涸之甚也。
故此州农田多藉水利,因溪堰水者谓之堨,凿田蓄水者谓之塘,兴工虽难,为利则广,修治不辍,灌溉甚多。
弥望数百顷之禾,惟资一塘堨之泽。
臣尝询之长老,一一具能言之。
奈何计近而忘久者,乃人之常情;
趋省而惮费者,亦民之通患。
本州地少下湿,满目皆是高田。
访闻旧年,尝忧夏旱。
偶值数载之内,率多霖潦之时,小民玩习目前,以为岁岁如此,不思及时潴水,专望雨降自天。
彼岂不知天时之难必哉,盖修筑塘堨,为费不赀。
徽民素贫,惜钱如命,苟可侥倖得省,遽谓卒岁无忧,其愚亦甚矣。
臣因今年季夏雨泽愆期,日夜祷祠,靡所不至,痛心疾首,无地自容。
因思水利有储,何至煎熬若是?
虽然,水利之废,罪不专在民也。
向来官司施行,以塘堨为大事,上而常平使者提其要,下而州县佐令任其详。
每遇农隙之时,举行检视之令。
县具图籍,来上于州
命官僚躬行阡陌,建土埄牌,以为标识。
集大小保,以定户名。
某堨兴修,某塘湮塞,众目共见,不可厚诬。
然后因其废兴,稍加惩劝。
官既以是为急,民亦孰敢弗勤?
数年以来,恬不加察,问其主名,则含糊难考,按其故籍,则散漫罕存。
苟且如斯,可为太息。
然而坠典未久,旧例可寻,欲乞朝廷下之仓司仓司下之郡佐,时时督促,处处举行。
若县道视为常程,保甲不加检举,别委官属察探以闻。
慢令之人,必罚无赦。
如此,则水利常足,农田无虞。
抑臣又尝以所闻,质之乡俗,皆言堨不可增,塘尚可益。
但开塘费重,难以责民,莫若刷在官之田,或买民家之产,多兴陂塘之利,用济无力之家,官吏为之防闲,岁时加之浚治,或遇旱涸,放令流通,诚大惠也。
臣偶阅故牍,见曩年绩溪知县王楠,买田一百五十馀亩,开塘六十八所。
夫县尚能为,何以州反不能为乎?
伏望朝廷采臣所奏,行下本路常平司,尽刷没官田产,以充开塘之用。
臣亦当节缩浮费,以助兴修之工。
后人继之,有志民事,又将陆续,必可有成。
于朝廷无分毫费用之忧,于民间有世世无穷之利,顾不韪欤?
惟圣慈开纳,幸甚。
一、臣窃證本州从来多有火灾,虽间出于意虑之所不及,然由人事有所未尽。
臣自到官以来,首以是为急务,严保甲图籍,则择防虞官正副八人,皆乡之所推重者总之。
修四隅火备,则官多置器用,且令各自为备,而日命兵隅官察之。
置潜火军卒,则籍定姓名,每旬番上,且给官钱犒之。
凡此特琐琐常行者耳。
惟是依山为郡,号为产木之乡,未闻邃宇高堂,尽是竹篱茅舍,融风一扇,煨烬无馀。
虽屡挻灾,莫知改辙。
臣曲加晓譬,幸其乐从。
然虑贫弱之徒,不堪营造之费,官给钱本,鸠集陶工,开其借贷之门,宽其责偿之限。
今则栋甍相接,气象一新,似可弥患于未形,岂徒救灾于已著。
虽然,犹未也,有所谓至大至急之务,众人皆以为不可缓者,惟鱼梁乎?
此梁面挹紫阳山,阴阳家曰:「山之在前者,既有崔嵬崒嵂之势;
则水之映山者,当有渊渟演迤之形。
清辉相含,则郁攸退避」。
虽一家之学,不足深泥,然五行之理,亦信有之。
向来草创之初,未遑经久之虑。
捍以栅木,壅以囊沙,偶值久晴,犹云可也,霖雨暴涨,声吼如雷,溪流激湍,势疾如箭,则荡然一空矣。
臣去岁捐金钱,因旧址重加修葺,颇胜曩时,绿波接天,澄然无际。
使常如此,宁非大利!
但堤防不固,水势易陵,终非永永之计。
臣愚以为若欲久而勿坏,莫若以石为之。
夫石之胜于木也,人人共晓,特不肯为耳。
一二年来,有官守者,率多苟且。
卷官帑以资私藏,累千万而未厌,为公家而作好事,拔一毛亦不为,岂但石梁一事哉!
臣鄙陋不善生财,粗知节用,今来痛减浮费,趱到钱一万五千缗,见今计度工役,凿山取石,俟冬间水落之后,方可渐次举行。
难者曰:「岁非丰稔,小民嗷嗷,冬春之交,正宜赈恤,奈何兴此役以困民」?
臣应之曰:「是乃所以救民也。
独不观范仲淹之治杭乎?
皇祐间,吴中大饥,殍殣枕路。
仲淹以为歉岁工价至贱,乃令佛庐兴土木之役,又新仓廒吏舍,民之仰食于公私者,日数万人。
监司劾之,仲淹自陈兴造之由,正欲发有馀之财,以惠贫者。
荒政之施,莫此为大。
是岁,两浙惟杭民无一流徙。
前辈讲之熟矣。
今及小歉之时,兴石梁之役,既可以济贫民于目前,又可以贻利泽于悠久,诚一举而两得也,又何惮而不为乎」?
伏乞圣慈,允臣所奏施行。
铜官三公 宋末元初 · 王柏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九八、《鲁斋集》卷一二
昔先君之宰铜陵也,值开禧用兵之时,防江之备甚密,流徙之民无馁,政亦劳矣。
亦得以目击其大略,一时书尺盈几,今不复见,止存三公之帖。
交代张公,于湖之季也。
书词烂漫,习乃兄之馀风而无法度。
其书慰先妣、先叔之丧而已。
太守韩公讳茂卿仓使王公讳楠,亦相与探问边境之消息,形于言词,殊无长官属吏之傲,亦贤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