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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说 其二 北宋 · 黄裳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五六、《演山集》卷四八
合敬则无离心,同爱则无异情。事文,礼乐之迹也;敬爱,礼乐之情也。先王之制礼乐也,立本有情,趋时有迹。情,天也,不可戾者也,故在所因,而曰「礼乐之情同,明王以相沿」。迹,时也,不可同也,故在所损益,而曰「五帝殊时,不相沿乐;三王异世,不相袭礼」。事者时之应,名者功之报。趋时斯有事,建事斯有功,立功斯有名。为趋时而后有事,故事与时并;为立功而后有名,故名与功偕。
情可以意会,文可以理考。无精义不能会其情,无明德不能考其文。或曰:「夫子既圣矣,述而不作,何也」?曰:夫子,圣人之在下者也,有其德,无其位,何敢作?和者,天地之情;序者,天地之理。百物言其群分,群物言其类聚。聚而患其乱,故皆别,则言群物;有生则贵众多,故皆化,则言百物。
先王之制礼乐也,发天地之情,明天地之理而已。过制过作,人伪也,非真礼乐也。故过制则非理而失之乱,过作则非情而失之暴。明于天地,然后能兴礼乐者,发其情,明其理而已。
伦者言其理而已矣。伦,人理也;乐之情,天德也。以天德论人理,则无病天之患矣。人之德,出而分于三则有中,入而止于一则有正,中而无邪则能从于人,正而无邪则能侔于天。敬顺,礼之制在心者也;庄恭,礼之制在体者也。欣喜欢爱则设于情,恭顺庄敬则立于质。与民同礼,乐之小者也;与天地同礼,乐之大者也;与道同礼,乐之妙者也。先王之于天地,以其妙者官之,以其大者相之。
王者之为天下,方其图功而谋治也,则有教化以行礼乐之道;及其功成而治定也,则有制作以建礼乐之业。道也,先王非敢私行之;业也,先王非敢私为之,明人之天而已。礼之实,节文仁义者也;乐之实,乐仁义者也。节之不泛,文之不固,乐之不乖。二者之实,虽人之所固有者,彼所以节文而乐之,则因教化而后至焉。盖使天下之人,耳目之视听无非礼也,手足之舞蹈无非乐也。其功已成,其治已定,先王始有制作以收其成而已。乐以象德,而功成则德之著也,故作乐以扬之;礼以节事,而治定则事之辨也,故制礼以彰之。功大者其乐备,治辨者其礼具。王者之制礼乐,其情相沿而有详略者,时而已矣。
干戚之舞,饰威而已,故非备乐;熟烹而祀,致味而已,故非达理。五帝之天下未传之子,故不言世而言时。其时未失德,故不言礼而言乐。五帝之时,其俗未顿革,故言殊而不言异。
乐极则忧者,以物为乐故也;礼粗则偏者,以数度为贵故也。大圣敦乐有仁,而其乐未尝荒,故无忧;礼备有义,而其法足以适用,故不偏。
道之下降,气为阴阳,形为天地,数为万物。气数之中,以其高下散殊而有礼之序,以其流化合同而有乐之和。二者道理之自然,有生之类莫不具焉。流而不息者,品物流形也;合同而化者,万物并育也。礼居仁义之后,人德之序也;义居仁之后,天德之序也。自其天地始分而言之,则仁义在其后矣。仁主爱,乐主统同,故仁近于乐;义主断,礼主辩异,故义近于礼。而礼乐之大用非特于四时,是以仁义之用近之而已。礼,夏德也,夏之序,长春之生而已,可以统言仁;智,冬德也,冬之序,藏秋之成而已,可以统言义。天地化始于仁,革始于义。
气也者神之盛也,敦和又其气之盛也。礼乐之道行乎阳,则高下散殊,合同而化;行乎阴,则率神而从天,居鬼而从地。鬼神之神未离乎数,而数实行之。是以道之妙乎乐,则能率之以从天;妙乎礼,则能居之以从地。礼乐之妙能官天地,而率神居鬼则分天地之所主而已。唱者,天之道也,故作乐而应之;偶者,地之道也,故制礼以配之。应也配也,礼乐之参天地者也。由卑而见贵,由高而见贱。方以类聚物,物以群分类。天地之尊卑,阴阳之动静,群类之聚分,形象之上下,天地之理自尔。交感之相摩,旋转之相荡,鼓以发之,奋以进之,动以化之,煖以养之,天地之情自尔。化不时则不生,失乐之和;男女无辨则乱,失礼之节。不生无辨,天地之情,所不能免。故后之于天地,以乐之和,辅相其宜;以礼之中,裁成其道。
乐之和,失之则不生;礼之别,失之则乱。及其得之,则极乎天而蟠乎地,行乎阴阳而通乎鬼神,穷高极远而测深厚。行乎阴阳则物莫能违之,通乎鬼神则物莫能间之。凡有声气形数之类,在其中焉。礼乐至于此矣,然后能著大始,能居成物。
天之化,其阳始于亥,生于子,成于丑,而乾位西北焉,则知大始矣。乾者,天之道也,扬子曰:「天奥西北,郁化精也」。物于此焉,天道制其命,化精含有其生意,时未判也。及夫万物资始于元,成于艮,至于震,而天之用出焉。地气上升,天气下降,奋之以风雨,动之以四时,煖之以日月,数者冥合而有乐之和,则大始著矣。地之化,其阴始于巳,生于午,成于未,而坤位西南焉,则作成物矣。《易》曰:「致役乎坤」。致役者作之也。万物之生,天化气,地化形。其化形也,萌者出,勾者达,羽者飞,足者走,鳞者游,特未定也。及夫并育而不相害,并行而不相悖,游者潜,走者伏,飞者息,方以类聚物,物以群分类。数者冥分而有礼之别,则成物居矣。大始者,精气也,乐散为和气以著之。成物之体立矣,礼分为定体以居之。礼者,其乐之终始欤!故言礼制行矣,则在乎乐之前;言礼居成物,则在乎乐之后。
歌南风,和天也;赏诸侯,和人也。诸侯之受赏,亦责其致和而已。德盛而教尊,则其德和于人。五谷时熟则其德和于天,乐者象德而赏之也。舞者德之容,故观其舞而知其德;谥者行之迹,故闻其谥而知其行。
《云门》,天德之象也;《咸池》,地德之象也。乐之象德,有天而已,则简地,尧之乐有《咸池》备矣。《韶夏》,文乐也;《濩武》,武乐也。象德有文而已,则缺武,商、周之乐有《濩武》则尽矣。《大卷》言云之形,《大章》言云之象。
万物之生,得寒而成,得暑而长,然而不时则邪气乘物,故不时则疾;得风而动,得雨而润,然而不节则淫暴害物,故不节则饥。教者,先王所以化物也,故譬则寒暑;事者,先王所以应物也,故譬则风雨。因时之宜而立教,故不伤世;通物之变而用事,故有成功。是以先王之为乐也,于天下也法治,于己也则行象德,然后无不时不节之患。
酒之养人,犹其教其事;酒之流生祸,犹其不时不节。壹献之礼,宾主百拜,所以节其流。
上下之分甚严,而不至于绝者,以其有酒食以合欢。甚欢而不至于荡者,以其有乐以象德,有礼以缀淫,皆以礼终,故哀乐中其节。
众人所乐者物之盛,圣人所乐者德之盛。惟乐出于圣人之所乐,故能养民心,其感民深。其移风易俗而出于众人者,彼且自荒矣,其如民何!
有血气则有情欲,有心智则有意识。情欲可动,意识可感,然后喜怒哀乐随其所遇而变。君子则不然,血气心智不能淫其性,而喜怒哀乐之情发而中节,故不为忧思淫乱而异其音焉。是故君子之乐可以善民心,可以移风俗。
本之情性以正乐之德,稽之度数以正乐之文,制之礼义以正乐之用。阴阳为道则刚柔为德,阴阳为德则刚柔为气。刚气,阳德之发;柔气,阴德之发。不散不密,阴阳之中;不怒不慑,刚柔之中。有中性然后有中德,有中德然后有中气。乐者本于性,发于德,而作于气者也。
先王以民之喜怒哀乐随其所遇而变,则天理灭矣,故本诸情性而为之乐焉。及以感道之,则君臣上下同听之,莫不和恭;父子兄弟同听之,莫不和亲。夫恭之于君臣,亲之于父子,天理也,而形见于乐,则乐观其深矣。
时有盈虚,运有去来,物有存亡,人有进退。圣人之知进退也,归之义焉,而不累乎其身;圣人之知存亡也,归之命焉,而不累乎其物。物我之累亡,然后能止乎一,而不失其正焉。由止一之正而上之,为不亏之纯,不杂之粹,至乎抱一之精而尽焉。故圣人之不动者,不去不来,无进无退,不死不生,无存无亡,不加不损,无得无丧。然而知之所及者,特与五行之数、四时之运,相为盈虚消息而已。
消息盈虚,天之理也,在人为进退,在物为存亡得丧。未始有是物也,傥来而得之,然后有存焉;未始无是物也,适去而丧之,然后有亡焉。未知人,焉知天?是故进退先乎存亡,存亡数之大者,且不知焉,焉知得丧?是故存亡先乎得丧,存亡吾知之矣,未有不及得丧者也。故言知进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得丧不与焉。
有天道者,地之类不及见之;有阴道者,阳之类不及见之。圣人之神能阴能阳,圣人之道有天有地。及其作也,本乎天地,丽乎阴阳者,无不见之矣。本乎天者亲上,见圣人之天道者也;本乎地者亲下,见圣人之地道者也。扬子曰:「仰而视之在上,俯而窥之在下。企而望之在前,弃而忘之在后」。犹之苍天也,东西南北,无不在焉。圣人之作也,其孰不见哉!
元德之类,即于物者,其德有三,曰刚、曰健、曰中。即于天者,其德有四:曰正、曰纯、曰粹、曰精。以刚而立,以健而行,以中而用,元德之成物也。以中而用,则其为健也,莫能穷之;以健而行,则其为刚也,莫能折之。成物而还,止一而静,则有正焉。纯者止一而不亏者也,粹者止一而不驳者也。庄子曰:「素也者,谓其无所与杂也;纯也者,谓其不亏其神也」。一之所致,至乎抱一之精而尽焉。神者,天道之至;精者,天德之至。扬子曰:「天奥西北,郁化精也」。太始冥冥,无有无形,含孕庶类,运动百化。穷则更生,终则有始。一阳之萌,万形以分。鼓之以雷霆,奋之以风雨。勾者出,萌者达,蛰者昭,角觡生,羽翼奋,莫制之者,乾元之刚,不亦至乎!
先王之应时也,春将务作,夏将务讹,秋将务成,冬将务易,观日而后知焉。先王之授时也,于春之中则使民隩,观星而后知焉。春且至矣,而弗平秩,何以行事?春且中矣,而民弗析,何以立功?是故官敏事,农敏功,与时盈虚,与时因革而已。
制治之道,有任无为者,然后可以出法而应物;有任有为者,然后可以行法而立事。稷之播种、契之敷教、皋陶之作事、垂之共工、伯益之虞、伯夷之典礼、夔之典乐、龙之纳言,行法者也。苟无出法之人,论道而揆之,则虽八官之烛理,有能蔽之者,非所谓亮采。荣者或辱,成者或败,非所谓惠畴。是故舜之命九官也,禹宅百揆为之先焉。八官以序,各任其事。要在大禹,详在八官。道所揆,晦者斯光,窒者斯通,辱者斯荣,败者斯成,无失职之虑,而况八官以其才之所长而专其任哉?
无君子莫治野人,无野人莫养君子。明君礼下以恭,致君子也;取民以俭,致野人也。致君子则使之正经界,均井田,平谷禄,为治野人之计也;致野人则使之九一而助,国中什一使自赋,为养君子之计也。
管仲、晏子,非王者之佐,孟子耻以此自待。故曰:「管仲,曾西之所不为也,而子为我愿之乎」?齐桓、晋文,无王者之道,孟子耻以此待其君,故曰:「仲尼之徒,无道桓、文之事者,是以后世无传焉,臣未之闻也」。
丁居中墓志铭 宋 · 刘一止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八○、《苕溪集》卷四九
君讳安议,字居中,湖州德清人。丁氏之先,散居济阳、清河、陈、谯等郡,至汉名固者仕吴为司徒,卒葬吴郡之武康,子孙家焉。武康至唐分为德清,而丁其著姓云。君之曾大父梦徽隐德不仕。大父珙赠中奉大夫。父虽,以进士起家,仕至中大夫,历守邠光二州以卒,赠特进。妣朱氏,乡先生秘书丞临之女,赠吴郡夫人。君以特进任为从事郎、监吉州酒税,历淮西帅司属官,潭州南岳庙。用荐改右宣教郎、知秀州海盐县丞,通判韶州。绍兴二十一年正月壬辰,终于家,享年五十有五。累阶右承议郎,赐五品服。以其年四月辛酉葬于乌程县平山村里摇坞之原。君少警悟,强记忆,出入书传,喜论道古今。既筮仕,益习吏道,心计绝人。初为吉之筦库,钩校有方,累政所负,不数月悉偿之,课更奇羡。郡士以学舍库陋,请于郡,欲更诸亢爽,且属君护作。量功命日,规制既定,会渊圣皇帝践祚,诏罢土木之役。君会校官弟子语之曰:「圣天子爱民而息役,惧有以伤之也,而学之不建,用为郡羞,吾欲无劳民动众而卒成之,何如」?于长,白郡,以赀富者十人为学职,而属役焉。又记君市侩,悉告之:「吾欲平直而贷,尔手物之至于我手,取偿一不以委吏」。皆曰唯唯。未几材用丰办,学成,壮伟为江右冠,士大夫以是多之。庐陵令阙,委君摄治,君质明坐堂上,讼诉至千牍,应声剖决,事皆得情,未晡庭已空。老吏畏服,奸欺屏迹,治以最称。其在海盐也,遇岁大旱,复民租十八,而和籴尚存。君语令:「田岁恶,常赋且弗克,不应复有和粜。使上官怒,吾身任之」。檄屡至,君抗论反覆,卒赖以免,旁县有积冤不伸,往往请于上官,丐从下君决之。民信服类此。邑有陶泾,溉田数百顷,岁久湮塞。旁大姓以阴阳家不利己则沮止,不克浚治。逮君莅事,莫敢有辞,浚之如其旧。自是并泾高仰之田无旱岁,邑子作《陶泾行》以美其勤。君叹曰:「兴民之利而除其害,以为己当任者,古之吏也。矧陂泽废兴,所系甚重,见于民谣,鲜不由此,若召父、杜母与。『坏陂谁,翟子威。反乎覆,陂当复』。至托言于黄鹄,岂不以利害所系为不轻耶?吾位卑力微,藉众以成,且为利不博,何敢自功」。论者益嘉之。君性鲠亮,以气节自许,与人交,一语道合,握手出肺肝;有不合,虽钜人长者,弗为屈。异时庙堂故人,数问君无恙,不一往见之。居家孝友,周远近亲党之不能婚姻丧葬者,无所爱吝。于教子尤力,建家塾,聚书万卷,馆名士,与子孙游。自罢官海盐,乃淡然无仕进意,或勉之,则有甚难之色。爱平山川岩之胜,筑室曰「蜕庐」,间与宾客啸咏其上,倘徉忘归。躬治竁域,垂二十年,是为君之域。配莫氏,封孺人。男四人:雄飞,左从政郎、泰州兴化县令;时飞、冲飞,举进士;幼未名。女六人,适左承议郎、主管台州崇道观沈介,左迪功郎、新庐州学教授王彦举,登仕郎俞子陵,馀在室。孙男三人,曰炳、煜、烨。孙女一人。君既葬,雄飞伸书请铭于余,辞言恳到,既又出君婿尚书郎沈君之状,纪君行实有典则。余三过读之,谢曰:「先大夫与余同里闬为姻家,其相知宜详。然余老而心志耗昏,目视贸贸,遇时有小疏述,命儿辈执笔牍占授,首尾不相顾,或遗落失次第,尚何能发扬先德之懿」?雄飞请益坚,所不得辞。铭曰:
结驷飞车,九轨之途,未极所如,有掣其驱。截蛟断犀,太阿之利,小见其割,再弗卒试。繄能者人,不能者天,君亦奚为,有衔下泉。流泽兹始,其后必侈,我言曷以,君有才子。
与李状元工部书 宋 · 邓肃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五、《栟榈集》卷一四 创作地点:福建省福州市
某顿首再拜顺之工部状元老兄:自罗源人去,匆匆具状,并以恶语呈浼,想无不达者。即日溽暑,伏惟台候动止万福。某客此馀年,巢南之念,无食顷置,但以乡里残破之后,斗米千钱,鸡豚蔬笋一切无有,疫疠大作,死亡相枕,遂不能即去,且复须止耳。但不知仰俯三百,指意将安归乎?水到渠成之语,东坡其欺我哉!虽然,穷中之味,非吾辈不能堪,非处之久不能知其味之永也。顷在都城,陷身虏帐,幸而脱归,又落风波之地。列士枭首,时无不免,赖圣主赦于必死,遂获南归。方安畎亩,为终焉计,又为寇盗所迫,来客海嵎。今虽困卧流离,岂不愈于前日九死之地乎?以此亦能自安,幸老兄毋重为小人念也。老兄湖南之行,竟可免否?兰省亦岂能久留老兄耶?官无大小,要行其志,志不可行,则袖手旁观。一时士君子进退出处之节,弥纶献替之道,与夫谈笑议论之馀,其善者固可师,而不然者亦可戒。此杖藜观物化、亦以观我生之义也,岂不愈于纸上之学乎?顺之学富识高,追配古人,固无事此,然舍此亦无以寓吾志也。盖所谓「优哉游哉,聊以卒岁」耳。丞公数相过否?辄以数字浼之,议论狂直,殊愧犯分。然吾徒所以相好,政在阿堵之中,知我罪我,俱在《春秋》乎!贯道早晚如闽中,想遂相从。子安失意,将不安此。德和将罢新任,文明亦以替去。回首前日凤池之游,岂非梦耶?然人生孰非梦,聚散无常,即生灭法于此,思之则生灭俱灭,又何足计乎?欲言无穷,恨不能多幅。何日握手一笑,以写此心?临纸东瞻,精爽俱遗,更冀惠序加爱,以寿君亲。
应诏言和议决不可成奏(乾道间) 宋 · 胡铨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四、《历代名臣奏议》卷三○六
臣闻主圣臣直,非主圣则臣何敢直?邦有道,危言危行,非邦有道,则言安敢危?臣八月一日伏准省劄,七月三十日,三省同奉圣旨:「政事不修,灾异数见,江浙水涝,有害秋成。朕自八月一日避殿减膳,思所以应天之实。可令侍从、台谏、卿监、郎官、馆职疏陈阙失及当今急务,毋有所隐」。臣伏读圣训,见陛下畏天忧民、闻过思治之切也。夫谓「政事不修,灾异数见」,是畏天之切也;谓「江浙水涝,有害秋成」,是忧民之切也;令臣等疏陈阙失,是闻过之切也;又及当今急务,是思治之切也。臣幸蒙大问,敢不上体陛下恳恻之意而索言之。臣闻《春秋》书雨雪水火皆谓之大,何也?雨雪常也,以大然后为害;水火常也,以大然后为灾。今江浙水涝,远及襄、汉,与《春秋》大水何异?推原厥咎,岂无所自哉?臣尝考汉董仲舒、刘向、鲍宣、谷永之疏,皆归于宦官、女宠、小人、夷狄之盛。此四者,在廷之士类能言之,臣不暇远引,以渎天听。然圣明在上,必无此等,借曰有之,安得不致阴沴?臣愿陛下监钟离意之奏,如商汤之自责;览仍叔之语,如周宣之侧身以恭禦厥罚可也。谨案《食货志》,禹有九年之水,而国无捐瘠。《墨子·七患》亦云「禹有七年之水,而民不冻饥」,何也?备先具也。今数路水潦,曾不逾时,而谷已翔踊,民已流殍,国之无备甚矣!臣愿亟诏遭水州军多方赈恤,使民被实惠,无至流移,亦救灾忧民之先务也。臣闻「衮职有阙,惟仲山甫补之」,说诗者谓衮指君也。君职有阙,仲山甫能弥缝而补之,则补君职之阙者大臣之事。今陛下不以责大臣,而令臣等疏陈阙失,是欲闻过之切也。臣尝学《诗》,至《小雅·六月》论阙详矣,其大略云小雅尽废,则四夷交侵。臣每读至此,未尝不掩卷太息也。臣愿陛下监《鹿鸣》和乐之缺而待遇臣下尽诚,监《四牡》君臣之缺而进退大臣以礼,监《皇华》忠信之缺而遴择使臣,监《常棣》兄弟之缺而敦睦大伦,监《伐木》朋友之缺而肇修人纪,监《天保》福禄之缺而寅畏天命,监《采薇》征伐之缺而精选将帅,监《出车》功力之缺而爱惜名器,监《杕杜》师众之缺而总覈军实,监《鱼丽》法度之缺而谨守成宪,监《南陔》孝友之缺而训厉风俗,监《白华》廉耻之缺而旌表孝廉,监《华黍》蓄积之缺而损节浮靡。陛下所谓缺失者,尚有大于此者乎?当今急务,莫急于备边。北有金人之患,西有川蜀之虑。金人之患,宜诏两淮宣谕严为守备,如赵充国图先○之策;川蜀之虑,宜择大臣有威望素为吴璘信服者以迮之。臣闻道路之言,皆谓今之大臣有威望素为吴璘信服者,无出张浚,宜起浚帅长沙或镇荆襄,以遥制川蜀。臣闻沈介前在成都,为吴璘靳侮,五十四州之人岌岌然,有是乎?借曰有之,陛下亦安得高枕而卧也。臣窃闻虏人恐喝我求索无厌,臣谓今日和议有可为痛哭者十,臣请为陛下极言之。今日之患,兵费太广,养兵之外又增岁币,民力益屈,何以堪之,可为痛哭者一也。海、泗、唐、邓之人不下数十百万,一旦与之,是陛下无故驱数十百万生灵置之死地,可为痛哭者二也。海、泗,今日之藩篱咽喉也。彼得海泗,且决吾藩篱以瞰吾室,绝吾咽喉以制吾命,则两淮决不可保;两淮不保,则大江决不可守;大江不守,则江浙决不可安,可为痛哭者三也。中原讴吟思归之人,日夜引领陛下拯溺救焚,如赤子之望慈父母也。一与虏和,则中原绝望,后悔无及,可为痛哭者四也。自顷秦桧用事,力主和议,生民膏血竭于虏廷之供亿,朝廷威势屈于邻国之诡谋,民愁盗起,齐述一变,杀数万人,郡国二十四,同时大水。今和议虽未必成,民皆曰:「又将竭吾膏血,瘠中国以肥虏矣」。归正人嗷嗷然曰:「又将如秦桧时执我北还,以膏虏人之鈇锧矣」。两淮之人嗷嗷然曰:「又将如前日疲于虏,使之往来而奔命不暇矣」。可为痛哭者五也。秦桧力排不附和议之士九十馀人,贤士大夫,国之元老,相踵引去。桧末年遣张常先、汪君锡网罗张浚、胡寅等三十七人,欲窜海岛。赖上天悔祸,桧即陨命,而三十七人者幸脱虎口。然赵鼎、王庶、李光、郑刚中、曾开、李弥逊、常同、魏矼、高登、吴元美、杨煇、吴师古等,或死岭海,或死罪籍,冤愤之气彻天。今日和议万一或成,则不附时议之士复蹈前日之祸必矣。此可为痛哭者六也。绍兴戊午,和议既成,桧建遣路允迪等二三大臣往南京等州交割归地,一旦叛盟,劫执允迪等,遂下亲征之诏,虏复请和。其反复如此,桧犹不悟,卒有逆亮之变,惊动辇毂,行朝居民一空。覆辙不远,陛下不戒,臣恐后车又将覆也。此可为痛哭者七也。顷者虏人移书尽取归正之人,桧一切还之。如江西程师回、赵良嗣等聚族数百人,几至谋变。今虏必复如前日尽索归正人,与之则必反侧生变,不与则虏决不肯但已。夫反侧生变则萧墙之祸深,虏决不肯但已则必别启衅端,卒有逆亮之谋,陛下何以待之?此可为痛哭者八也。自桧当国二十年,空竭国力,海内乾耗,迄今府库无旬月之储。自此复和,蠹国害民,殆有甚焉者矣。此可为痛哭者九也。真宗皇帝时宰相李文靖公沆贤相也,尝谓王旦云:「我死公必为相,切勿与北虏讲和。吾闻出则无敌国外患,如是者国常亡。若与虏和,中国自此必多事矣」。旦殊不以为然,既而遂和,十馀年间,祥瑞天书、土木之役不息,东封西祀,海内乾耗,旦始悔不用李文靖之言。夫祖宗全盛之时,尚以和议为不可。况今日国势委靡如此,而复唱此议,使上下解体,士气惰怯,溺于怀安之酖毒。国之老成,如张浚、张阐、王大宝、王十朋、金安节、黄中、陈良翰相蹑黜逐,《诗》云:「虽无老成人,尚有典刑」。韩愈云:「言老成人重于典刑也」。是可轻乎?此可为痛哭者十也。陛下乾刚独断,如太祖皇帝。臣愿坚守和不可成之诏,力行其志,自彊不息,则寇虏何足患哉!天变水灾亦当消缩,不劳圣虑矣。臣又闻真宗皇帝咸平元年正月甲申,彗出营室北,避殿减膳,彗十有四日而灭。夫真宗皇帝所以致彗灭之速,其应天之实,盖在于心之精微,而不止于避殿减膳而已也。陛下圣训谓「避殿减膳,思所以应天之实」,臣愿以咸平应天之实,事事而思之,恳恳而行之,则民心悦而天意解矣。
乞逐何逢原沈介奏(绍兴十九年四月) 南宋 · 曹筠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二二、《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五九
枢密院编修官何逢原顷在馆中,公于奏对之间,谓沮抑用兵之议太过。司勋员外郎沈介,为礼部长贰腹心,乃相与阴谋倾朝廷。此二人者,若不斥逐,无以济今日圣治。
缴莫汲计议官劄子 南宋 · 洪适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二六、《盘洲文集》卷四七
臣近于今月十二日,以莫汲除枢密院编修官,尝论其谋杀赵令衿之罪,具劄子封駮,即蒙御笔依奏。继有沈介荐章,称其智略纵横,才力明敏,乞授一光州差遣或制置司职任,使之招谕皇甫倜馀军及收复光州。伏睹御笔,莫汲可差充沈介属官。至二十日,执政批旨,却作「勘会湖北京西制置司合差参议官二员,奉圣旨莫汲差充计议官,候立功效日升擢」。所有莫汲过愆,臣不复缕数以渎天听,但汲元系左从事郎,坐罪编管化州,更大赦放令逐便。臣取会吏、刑部,赦后即不曾叙复元官。自用兵以来,有都督府、怄密督视府、江淮宣抚司、荆襄制置司、川峡及两淮宣谕司。若宰执开幕府,则从官作参赞,其它官属则有参议,多系卿少郎官及曾历监司郡守者为之。其次则有干办公事、准备差遣,应是选人只作准备差遣。近岁莫汲在虞允文制置司亦是准备差遣,今忽超躐常制,新立官称,闻者惊异其事。自来台谏弹击、给舍缴駮之人,未尝随踵收用。或有它时澡濯而起者,其初必与降等差遣,盖示洗垢弃瑕之渐。今汲因臣封駮反升等,创置官名以宠之,又许以它日升擢,则臣语言妄发,实有不合封駮之罪。虽蒙圣度优容,臣实何颜尚居禁掖?臣等待朝殿乞对已三日,居家自讼,不敢入省。欲望圣慈,特赐黜责,庶几后日居两省者不敢轻议朝廷用人,得以惩戒。冒犯天威,臣不胜战汗之至。取进止。
缴沈介不允诏劄子 南宋 · 洪适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二六
臣准中书门下省送到录黄一道,湖北京西制置使沈介奏:为寒湿所中,动作艰难,心气发动,临事缪忘,乞解职终丧,奉圣旨不允,令学士院降诏,不得再有陈请,令臣书行者。右臣闻父母之丧,三年不从政,礼法当然。孔子答子夏之问曰:君子不夺人之丧,亦不可夺丧也。金革之事无避,亦圣门之所不与。顷以军兴,起沈介于苫庐,付以方面之寄。介入国门而边事渐已讲解,继而信使交驰,兵戍各已休息。自都督府及招抚使之类,皆已上印绶结局矣。独荆襄制司幕府如故,一司官吏,徒耗俸廪,其所辟置,又屡为臣僚封还。况介之事亲,尝絓清议,今举朝龂龂以介不终丧为非。朝廷若欲成之人之美,不当以其称病为文具而遏其请。若更留数月,虽介有凯风、寒泉之思,无以伸其志,使之重得罪于名教,非所以爱惜人材也。臣愚欲望圣慈,许其解职终丧,俾全人子之道,则移孝为忠,可以责其异日之报。所有录黄,臣未敢书行。取进止。
〔贴黄〕臣前件所陈,若蒙圣断施行,所有制置司官吏,即乞依都督府例结局罢散。伏取圣裁(《盘洲文集》卷四八。)。
题下原有注云:「五月十三日。当日御笔:『荆、襄上流为重,两帅颇多不叶,虽军务稍静,尚须调护。且依已降旨挥施行』」。
应诏荐将帅辞免权宣抚劄子 南宋 · 汪应辰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六六、《文定集》卷六
臣伏准御前金字牌,递到参知政事魏杞等与臣咨目,宣示圣慈训谕事件,臣谨具奏禀下项。
一、臣恭奉圣训,以蜀中将帅能否高下,朝廷无缘尽知,令臣于军中公选材略威望,众所推服,不必材堪宣抚之人,但得可总兴州大军者,具职位姓名一二人剡奏者。臣伏见捧日天武四厢都指挥使、安远军承宣使、知阶州吴拱,持身谨廉,御众严整,家世忠义,常以捐躯徇国为志,而详审沈静,事不轻发,出入扬历,名迹益著。其父吴玠,效死百战,以保全蜀,蜀人怀其恩德,所在庙祀,而拱又能如此,非独士卒乐为用,百姓亦喜之。如隆兴二年,金人大入,诸将皆出,独拱祁山一战之捷,人赖以安。而或者指为怯懦选事,亦可见其不然矣。又伏见果州团练使、阶成西和凤州兵马钤辖、御前后军统制、节制利州屯驻军马吴胜,骁勇忠朴,处事平允,晓练军政,善拊士卒,比之吴拱,可以为次。又伏见降授郢州防禦使、充荆湖北路马步军总管姚仲,世为将家,关辅之人,素所信服。仲前后立功,多在川陕。绍兴三十一年,原州之战,盖恃勇轻敌,以致失利,然士卒初无间言,至今思之。其得罪閒废,常有感慨发愤、刷耻自效之志。既而沈介为湖北京西制置使,乞辟仲随行,亦以缓急可使。此三人者,皆臣所知,伏乞睿照。
一、臣恭奉圣训,万一吴璘果不起,令制置司径作得旨,一面收取印章,权行主管职事,申取指挥者。臣谨已遵禀外,伏念臣才力绵薄,制置一司,已惧不称。比苦目疾,职事旷废,陈乞宫祠差遣。方且踧踖,仰俟恩命,今复蒙此宣谕,尤非所堪。伏望圣慈俯赐矜察,择力授任,庶几缓急之际,不误使令。
论潭州贴雇纲船之弊疏 南宋 · 王师愈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九○、《历代名臣奏议》卷二六一
臣伏见潭州诸县有大害,曰贴雇纲船是也。请为陛下详陈之。潭州岁运苗米三十万五千石以饷屯驻军,或有和籴及起发常平米,多至五六十馀万石,少亦四十万石。倾年讲和息兵,其米止运至武昌,皆是潭州措置船载,未尝敷及诸县。其后荆南襄阳屯军,溯江而上,水浅滩多,亦是潭州措置船载,亦未尝敷及诸县。暨至逆亮败盟,军须日急,守臣权一时之宜,始命诸县雇舟相添,未尝全取办于诸县。自是遂为定例,岁岁行之,上则潭州漕司案吏,下则牵头船户,相为表里,每料除官支钱外,必仰诸县贴雇。急以期限,严以责罚者,案吏也;乘势邀求,其欲无厌者,牵头船户也。诸县畏其责罚,欲应期限,不得不徇牵头船户之需,酬以高价,邀求愈多。况有争雇之弊,设若长沙著价五十,善化或增六十,湘潭又增七十,其它县亦莫不然,直至厌其所欲而后已。一县被敷一万料,所费至一二千缗,若所敷之数不止此,其费亦随之。嗟乎,此钱何从而出哉?诸县受其苦者一也。诸县雇船,幸而得之,依限解发,始则下排岸司相验,相验者取乞;次则漕职官覆验,覆验者取乞;末则给付押纲使臣,又从而巧为词说,取乞为尤甚。嗟乎,此钱何从而出哉?诸县被其苦者二也。县奉州令,不敢违戾,虽知二苦,不暇顾恤。于是冒法禁,撰名色,取之百姓以足其用。沿流渔户,凡有一网、一钓舟者不免焉。或多敷曲引,或多出定帖,或多给师巫公据,或预借于上户,其名不可概举。大抵科敷者,官得其一,吏取其十。且以雇一万料,用贴雇钱一千贯为率,县吏因之为奸,不知几倍于此,而官得此数。然则享厚利者,漕司州县案吏也,牵头船户也,相验、覆验官司也,押纲使臣也。彼抑勒者,知县也。受实害者,阖境百姓也。迨刘某守潭,灼见其弊,又睹诸郡无所出产,凡客船运盐而至者别无回货,孰肯空载以涉重湖之险,多藉于运米纲,断然尽免诸县贴雇,潭州自行措置,民无所扰,米纲亦应期而办,其策甚良,其利甚博。自刘某被召,通判职官上欲媚漕使,下欲利吏辈,以速办为名,尽变某之旧,复兴前者之害。幸而沈介到任,悉如某之措置,又且米纲先期而了。窃恐介去之后,复有改之者。欲望圣慈严敕湖南漕司及潭州,每岁米纲一依刘某、沈介措置,不得更令诸县雇船,殃害百姓。或有违戾,许百姓越诉,台谏弹劾。每岁发荆南、襄阳米纲,则用官船;发武昌、九江米纲,则雇客船。盖缘客船所惮者荆襄之行,水浅滩多,动经年岁,有破家丧身者。诚能只用官船运荆襄之米,则客船亦欣然而就雇。或有军兴警急,必不得已,分诸县量行贴雇以助装发,必为之立纲次,某县应副第几纲,先后有伦,断不可易。纲次既定,自无争雇之弊,庶几潭民咸被实惠。
访胡邦衡庭前四菊茂甚因赋二绝(乙酉十月) 其二 南宋 · 周必大
七言绝句 押麻韵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挥毫曾对沈郎花,好事今同元亮家。
看即槐庭满桃李,霜枝留与野人誇(自注:今西省紫薇花沈德和初植,前日当及之。)。
总管阶墀御笔回奏(一 淳熙十三年二月)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九、《奉诏录》卷四
臣伏准御笔:「诸路武臣总管初到帅府见都总管,合与不合阶墀」?臣契勘祖宗时极严军法,故有「一阶一级全归伏侍之仪」之语,大略可见。然当时只是沿边帅臣带安抚使,而兵官乃有副总管之类。如范纯粹为陕西运判暂摄帅事,在教场中,总管以其非正帅,不肯阶墀。纯粹欲行军法,盖恐平时不相下,则缓急误使令耳。近来所在不同,若帅臣不较礼数,亦有不阶墀者。往年沈介以侍从为湖南帅,亦尝因此欲治总管。其馀诸路,臣偶不曾一一询问。盖旧制除沿边外,近里诸路帅臣只带都钤辖,并无总管。中兴以来,帅臣方一例带安抚使,所以各置总管。更容讨论,续具奏禀。伏乞睿照。
总管阶墀御笔回奏(二 淳熙十三年二月)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九、《奉诏录》卷四
臣再蒙圣问:副总管除教阅外,初到府见帅臣之仪,续具奏来。臣细思之,别无明文。按韩愈《送郑权序》,言岭南分五帅,而以广州节度为大府。或过四府,府帅戎服,左右带刀,帕首,郊迎大府帅入据馆,府帅将趋拜于庭,大府帅逊避至再,乃敢改服,以宾主见。彼均是守帅,于大府犹讲此礼,则副总管施之帅臣似未为过。但近时除帅少用大僚,而副总管却多高官。间遇前宰执为帅,初到定用此礼。侍从则自宣和以后如蔡薿为浙西帅,翟汝文为浙东帅,尝令总管杨应诚等入揖于庭,当时人以为过。若止初见用此礼,既欲重节制之权,则与教阅似难分别。臣前奏沈介在湖南欲治总管,盖本于此。若是庶官,定不行矣。然今之阶墀自有两等,一则参于庭下,其次止是径趋于阶之上。帅遣人传语请循廊,然后用宾主之礼相见,与唐制颇同,似亦适中,未审圣意以为然否?谨此具奏,伏乞睿照。
沈清臣被责因依御笔回奏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奉诏录》卷五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臣伏蒙圣问,记得是投匦上书论王希吕本归正人,不合用为谏官。谏院以希吕乃所隶,不敢受,清臣即录本呈宰执。台谏虞允文怒奏其事,兼疑沈介教之奏,送大理寺鞫勘。鍜鍊久之,元非沈介教唆,遂坐书未进御而誊本示人,编管封州。伏乞睿照。
与张真甫舍人震书(一 隆兴二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四、《书稿》卷一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某顿首再拜,真甫知府安抚待制舍人年兄台座:往在台省,无日不会面,而无议论之不同,盖如是者踰年,固疑此乐不常得于造物。今相望万里,累月略不相闻,理固乘除也,且置是事。即日不审台候何如?云安全蜀门户,事任非轻,真甫由两制出镇,与昼锦何异?然爱君忧国之志深,而牧人驭众之利狭,未应遽忘雅意也。自国初惩创五代,尽削方镇之权,庆历以后犹置帅臣,实不及汉之郡将、都尉,一有武事,则又不可诿曰我无与也,识者盖深忧焉。真甫于一官一职未尝碌碌,况为国近臣,蒙上委寄,而肯碌碌耶!长虑却顾,必有以处此。幸德和总四路,并甫使襄汉,同心合意,不至掣肘,忧顾其遂宽乎。某初夏出北关,舟过苏、常,皆后真甫一两日,遂失一见。归次信州,以书托唐立夫送当涂,寻见报趣真甫赴新镇,此书必不达矣。某去坟墓几一纪,今而得归,幸甚不可言。所居距城二十里,号永和镇,东阡西陌,不废往还。有田数亩,奉入财万五千,踰度伏腊,未必能给,力加撙节,则亦未至冻馁。此外惟书生事业可以自娱,但方平老矣,不喜为此狡狯。每念学道一节最为要切,其如根器凡下,譬荆棘瓦砾杂土地而生,非若腴田偶废耕耨,一遇良农便可芟夷也。前时固以是愧真甫,今复何言?至于芒鞋藤杖自放山林之间,樵唱渔歌都忘岁月之迈,虽不可与山西红旆堂上玉笙同日而语,大鹏尺鴳,亦各逍遥而已。纸尽无他,祝为时自重。不宣。
跋赵逢原得母诗卷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三六、《平园续稿》卷一一、《益公题跋》卷六、《江右文钞》卷三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高宗皇帝孝通神明,宣和皇后归燕慈宁,振古未闻也。风化所覃,自亲及疏。时则有宗室伯深字逢原,居吉之安福县,别母三十年,后乃知流落蜀中。某少时亲见其迎侍来归,名士如曾端伯及其子子长、晁子西、程咏之皆赠以诗。后有朝奉郎任绅字公垂,东州人,靖康之乱与母相失,斋戒祷天者十七年。绍兴和戎河南,东归,徒步求母而得之,奉事十有八年,诏擢删定官。又兵部沈尚书介,字德和,湖州人。宣和间父官济南,生德和而嫁其所生,兵乱莫知存亡。绍兴末,以秘书少监使北方,往回厚赂驿舍承应人宛转物色,得母所在。归恳荆襄将帅捐金用间,母遂与其异父弟偕来,皆奇事也。今逢原孙丰城主簿希公出示旧诗,予方修《庐陵志》,当并记所闻,备史官采择,以彰圣化。嘉泰四年四月二十一日。
南归录(起乾道壬辰二月丙辰,止是年六月庚申。)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六一、《杂著述》卷九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乾道壬辰二月乙卯,予任权礼部侍郎兼侍讲、直学士院、同修国史、实录院修撰,坐不草新除签书枢密张说、王之奇不允诏,与在外宫观。
丙辰,黎明受省劄即登车,道逢周元特詹事小语,径出北关,杭一苇疾驰三十里,至赤岸高亭峰。登岸百馀步,假馆遍福院。送客无由可至,惟汤朝美主簿相访于此。晚以小车行数里入崇先院,盖显仁皇后功德院也。观韦王渊及其二子谦、谠坟。寺中梅零落,桃烂漫,郁李芬芳,城中略不知春色。寺创于清了禅师,即所谓真歇和尚者,今无主僧。与知事净云共菜饭而归。大风,曹大亨自城来,云台谏今早上殿,且以副本纳张枢密。午间有旨王希吕还小监当,且趣予与莫济日下出门。
丁巳,早,赴主僧饭,晚讲师等颜招饭。夜,大兄挈孥累自城中来,遂登平江便舟。闻李衡改除左史,王希吕亦改宫观。风雨大作,雷电。
戊午,社。早,冒雨行十馀里至桐扣,宋宇彦企知县居此。同大兄、房仲宝、七四甥及家人辈行四里许,至佛日山净慧禅院,为外舅作忌辰。乃知晋临平岸崩得石鼓,张华以蜀中桐材刻为鱼形,扣之响闻数里,即此地也,近世讹为同口,失之矣。寺不经兵火,面对黄鹤峰有清冷、一击等轩,库堂后有池。池中有渥洼泉出石罅中,东坡尝题五绝句,所谓「东麓云根露角牙,细泉咽咽走金沙,不堪土肉藏山骨,未放苍龙浴渥洼」者是也。堂上有熙宁七年八月送陈述古赴南京时留题真迹,又轮藏刻「天宫宝藏」四字,相传元祐四年出帅时所书。长老不在,有僧慧举字举直,姓朱氏,父祖皆仕宦,颇能诗,住庵在数里间,闻予入山,来相伴。斋罢,复登舟。房亲、尚甥自此相别,晚宿临平。
己未,雨,早行三十里,过长安闸十里宿。
庚申,雨止,早过崇德县。又十八里至石门,登新创东岳庙,颇雄壮,傍有接待院。道遇安丰守张士元直阁入觐来谒,辞以疾。晚宿永乐铺。
辛酉,早行至本觉寺,登岸观览,即古槜李也,旧号小长芦,今遗基可想。东坡元祐间帅杭,往复过此,为文长老赋诗二首:「旧闻巴叟卧荒村,来打三更月下门」,前诗也;「三过门间老病死,一弹指顷去来今」,后诗也。予癸酉冬来游,见池中大鱼数千,咋咋有声,今亡矣。寺有草堂,绍兴间士大夫留题颇多。王仲行正言舟过,不复相闻。顷之至秀州,郡守丘直阁崇卿、通判朱奉议自求、解宣义归正人。元振、教授陈文林资深、孙从政观德、新平江倅赵无咎并相候。柳仲度郎中自白牛来相见,即行。晚宿界首。
壬戌,风顺,行至八尺而东南风太猛,卷水入湖,河道浅涩。日午泊舟,乘除之理如此。夜雨船漏,殊不安枕。
癸亥,早风定,而所至河乾,其行甚艰。午时至吴江县,知县邵通直輗、丞钟道直确、尉赵修职不隘相候。同大兄携家登塔院,相对又有宁境院,遂游臞庵,比旧加葺,桃李海棠正开。度长桥,徘徊亭上久之。闻王仲贤自昆山来,过行衙候之。
甲子,平江向守均及二司遣人致问。从王季海提刑别借舟,就驿中治叠行李,盖去国匆匆,殊无伦理也。浴院在驿傍,有建隆初吴江两城镇运使徐某《乞置无碍浴院状》,钱镠判「任者」二字,用天下兵马大元帅府印,寺僧宝藏之。又有治平四年苏州牒。皆用短少纸,古人不侈费类此。
乙丑,仲贤先入城治叠,竟日方毕。季海大舟至,徙焉。夜大雷雨。
丙寅,风雨。赵尉送囤村贡馀酒,盖杨存中郡王坊所造,闻岁贡两宫各万瓶。食罢行半里而止,风逆水涩也。
丁卯,竟日牵挽,不能行半里,妻孥乘小舫先过昆山。
戊辰,遣书表司李公祥、厅子张泽民还临安。风捲河水仅存尺馀,米船数百艘占据中道。赵尉率徒役竭力推荡,彼此舟舷相戛,损者甚多。自朝至未,方次七里桥。出吴江界河道稍广,而风高不可进,又行数里止。教授崔从政敦礼仲由携启楫迎,谢举削也,留饮。闻二十七日曾怀赐出身,除参知政事。
三月己巳朔,晴。风顺,俄顷至尹山。以小舫入崇福寺,同主僧惟妙访何仔园亭,其子夏卿及侄婿章启心相候。园地虽狭,种植甚繁,海棠盛开,闻牡丹多佳品。少休还舟中,绕城抵盘门。提刑王季海敷文、提举李次山奉议结太守向经甫徽猷、吴县尉徐君似道(台州人。)相见于津亭。既退,易舟径赴范至能石湖之招,过横塘(即贺方回所谓波凌不过者。),入般若院。长老祖康,蜀中仕族也。风横而逆,薄暮方至。初,吴王筑姑苏前后两台,相距半里(俗呼拜郊坛。),为城三重,遗基俨然,夫差与西施宴游之地也。前有溪,越王勾践由此攻吴,今号越来溪。溪上筑城,与吴人夹溪相持。至能之园因城基高下而为亭榭,所植多名花。别筑农圃堂,对楞伽山,临石湖,盖太湖之派,范蠡所从之五湖者,望吴江县才二三十里。饮酒至夜分,留题壁间云:「吴台越垒距盘门才十里,而陆沉于荒烟野草者千七百年。紫微舍人始创别墅,登临得要,甲于东南。岂鸱夷子成功于此,扁舟去之,天贻绝景,须苗裔之贤者然后享其乐耶?乾道壬辰三月上巳,东昌周某子充侍家兄子上来游。紫微方要桂林组,过家,实为东道主云」。
庚午,风雨大作。饭罢登舟,至木渎已夜,遂宿舟中。
辛未,晴。早至灵岩山下廨院。闻是日智积菩萨生日,斋会甚盛,而府倅领客在寺中少留以俟其去,长老善卿来迎。午后登山,与大兄遍游览焉。
壬申,以寒食节绵蕝祭先。王节使权自城中携家拜韩世忠郡王坟,置酒相招。权本世忠部曲,岁来拜扫,而韩氏诸子皆通贵,未尝一来。
癸酉,阴。早,肩舆二里观金沙塔,其地有金屑杂沙中,丁亥岁所未至也。新隆兴察推周从事夤相候。张汉卿自天池遣其子见招。范至能来自天平,置酒。风雨终夜。
甲戌,清明节。早,浓雾既开,湖山竞秀。方快心目,俄而大风。同大兄至延寿堂,再游本禅师塔,过偃松堂,登琴台,望昆山慧聚寺。风动地,几不能立。至能谈戴子善、子微之弟遇道人朝斗事,甚异。北峰长老师璨相候。
乙亥,早,至能归城中。与大兄肩舆数里至天平长老处,欲谒五范画像,而童行持钥匙出。复行数里过天峰禅院,俗呼南峰,盖支遁道林别庵也。铁杖重十馀斤,云是当时物。佛殿前有碧琳泉,寺宇颇佳,多叶少蕴诗刻。主僧崇坚甫至而为人所讼,因以衰飒。门外百馀步有道林放鹤亭基,进度石门有马蹄双迹,其傍即石室,尝为孕妇所触,雷震其顶。相传云道林夏居别峰,冬居石室。别峰即南峰,石室即此室也。又有中峰,不暇往。马迹去石室甚近,为观音院僧限以篱落,纡曲半里乃能至焉。观音院方修葺,无足观。由南峰又数里乃至天池庵。张汉卿携家及蔡元珍皆在,置酒池上观竞渡。池心有桥,可以徙倚。晚策杖登月观,下视空阔,盖华山之颠也。夜与蔡元珍弈,连胜。
丙子,晴和,一春所无。早至北峰赴璨老饭,遂过元氏庵,距天池十馀里,土木之工,种植之盛,又胜丁亥岁。回至张齐贤净明院庵、张人杰觉庵。二张,汉卿弟侄也。人杰字唐卿。近开坟穴得石磨铁心及瓶罂之属,隐起花纹甚古。
丁丑,早饭毕,别汉卿,复还灵岩。初过王知县坟庵,次度贺家岭(俗呼饿狗。),遇严学谕,庵僧坚邀饮茶,迂数十步过之。进至吕益柔侍郎永思庵,戊戌年所创也。又数里登灵岩后岭,下视𥑔村,乃凿石为器之所。地本土山,掘之即石云。远望岭上,积土如冢墓者甚多。相传吴时伏兵其中,未知信否。过金沙塔乃至寺(自天池来约十里。),与卿老登水陆堂,临池散饼饵候金银鱼,久之不出。夜同卿老坐胜集堂,望湖赏月,遂访明月池,乃在柴场中,殊不治。
戊寅,早,巾车游穹窿,约八九里入山口,即行石衢夹。道多丘墓,卢法原宣抚亦葬此。富人余佐监簿觉华庵雅洁而阔深,轩窗间海棠盛开,极可人。又二三里乃至福臻禅院。古碑云朱买臣舍宅为之,殆不可信。或曰吴越忠懿王时德韶国师道场也。因山叠基,砖甓十馀里。登陟虽劳,而气象淳古,大兄谓甚类南岳诸寺。元丰八年七月米元章和仲殊诗,亲题壁间。方丈后有法雨泉,叶少蕴为之铭。又其上有韶师石室,雷雨作,不果登。诸僧皆出,匆匆下山,避雨于林奉直振白云庵。稍霁,遂归。中道复雨,衣屦尽湿。至𥑔村,灵岩遣人来迓,弛担而雨亦止。
己卯,早欲游杭坞,雨大作而止。晚病头痛,终夜意绪不佳。
庚辰,雨止而寒,终日不食。晚苏,闻初八日常朝五府受告,前此上以疮疹不坐故也。
辛巳,粥罢,同卿老下山。行二里观韩王坟毕,欲登舟过宝华,而天气晴和,忽有游杭坞之兴,遂与大兄呼车往焉。约十里度小岘岭,入唐子明侍郎坟庵,又二三里至白马穹窿禅寺(寺中碑云,南梁天监年取梅梁于此,因白马之奠而得,唐会昌六年置寺。)。饭讫,行数里至墅皇里。第宅联属者,豪民夏氏也。又数里过支坞岭,遂至法华院。本皆荒山,中官利州观察使致仕李中立造茔于此,捐家资数千万创精舍,十年而成。四山环抱,宛若化城三门,为阁七间,华丽拟宫阙。其间栋宇甃砌,种植皆称是。主僧庆深领徒数十,富足无求,亦清福也。门外数百步即太湖,极目弥天之浸,徘徊不忍去。饮茶于塔院,登李侯之丘,读孙仲益所为铭。主僧具饭,投宿客馆。
壬午,早,庆深具饭讫,发杭坞,约十里入宝相寺,无足观。风雨交作,行近一里至梅舍,访乡人张氏。初谒礼部公之子三承务允蹈(字德醇。)不在,见其诸侄,盖通判德和之子也。饮散欲行,雨益甚,无雨具,遂过运属公之子德逊允怀家,置酒留宿。同坐章提刑汝翼(郇公曾孙。),亦旧相识。德逊有兄德懋允功,方入城未归。
癸未,晴,德逊留再饮而别。出门仅半里即太湖,近岸水才三四尺,稍深者丈馀。闻湖心苦不深,但水聚而渺㳽耳。登舟,值西风,扬帆极驶,望洞庭诸山,恨不一往。移刻入胥口,遂至木渎,平生未有如是之快也。行李船尚在灵岩之下,即往就之。至圆通庵,而张德醇、德懋自城中来相候,已再约范至能会石湖,复挂帆而东。及园,至能未来。梨花、金林、檎绯、碧桃盛开,与伯氏遍赏,遂游楞伽治平寺。僧房有日观,稍佳。门外八角大井,视石栏刻字,云隋开皇十年杨素开。素初平陈,徙吴郡于此,近地尚有新郭之名,其后吴人不安之,复还今城云。薄晚,至能来。夜,月色如昼,乘小舟入石湖之心,风露浩然。登岸策杖度行春桥(石桥,极壮大。),次度越来溪桥,新修。归饮烟波亭,饭农圃堂。此景此乐未易得也,夜分乃寝。
甲申,大风。至能具饭讫,同跨马游横山宝积寺。寺亦唐馀,本朝祥符中赐额。闻丁谓当国,念其贫,故畀此名。有五代时吴越国碑,称宝大二年,亦足證钱氏尝改元矣。寺傍乃唐致远先垄,五代以来接续葬一山,平江世家惟此为久云。次登上方教院,在山之岭,即楞伽塔也。望太湖㳽漫,石湖仅如断港。有隋大业四年碑,字画类虞书。小酌,禦风而下。回望姑苏前台周遭城基故在,至能畏风不果登,登后台而归。二台相距甚近,但隔楞伽治平寺。至能辞还城,复侍大兄绝湖入泾约十五里游宝华寺。未至二里,舍舟而徒,及门已暮,夜遂宿焉,去灵岩止十馀里。长老慧现。
乙酉,早,周览寺宇,修廊华屋,吴中之名刹。按碑志本梁天监中西城僧𫗖𫗖和尚卓锡出泉,今在寺左百步,深才数尺,大旱不竭。寺高泉低,为石槽仰而注之,僧有众寡,视以给用,斋前流多,斋后差少,兹其异也。旧号智显寺,绍圣四年枢密林希请为功德寺,遂加慈严之额。林氏坟在寺后数十步。希祖屯田员外郎高及其妻,希父集贤校理槩及其妻(孙侔国撰王安墓表。),三冢鼎立,域才丈馀。又数十步即叶清臣内翰墓,梦得左丞之母亦葬此。饭罢,命车登尧峰。中道有半峰亭,蒋堂赋诗,今废。雍熙二年己酉,大理评事知县事罗处约记云:昔在帝唐,以洪水肆暴,吴人族遁于此,俗呼免水顶,苏帅钱傅璙易名尧峰。唐天复以后有僧惠齐,姓朱氏,郡人也,结精舍于此山下,名鲁坞山。蒋堂所居,既死葬焉。此寺乃奉其香火,蒋之奇壬子岁留题数百字尚可辨。寺有清辉轩、碧玉沼。寺左观音岩(石像佳。)、白龙洞(俗云通洞庭。)、多景岩、宝云井(寺左,皇祐四年长老显暹所凿。井在山顶,人以为难,蒋堂有诗。)、偃盖松(伐。)、二铁塔、妙高峰(下视空旷。)、东斋、(敞甚。)西隐(倒。)。同长老了愈遍览毕,由龙洞观音岩而下,盖寺后路也。望间有古冢数百,整整成列,云钱家坟也。复至宝华饭。宝林轩修竹参天,极可人。饭罢,登车行二里至环谷,乃王珏总领之居,园亭池沼、花竹奇石环绕其屋。珏字德全,介甫之后,乾道元年年五十三,失明罢归,相者告以某亭某所而已,珏不见也。又里馀复登舟,观吴王鱼城。城在田间,当时养鱼于此,基厚而方,其高二丈,博倍之。中为田百二十亩,今属练墟赵氏,土极细,故久而不坏。欲访顾野王墓,不果,遂自石湖入少府港,归盘门舟中,已昏暮。自宝华寺至此三十馀里云。前常德太守刘大夫邦翰子宣相候。
丙戌,黎明别大兄过昆山,小舟绕城泊娄门。表兄章茂之司理来迎,同至从母宅,饮至夜分,月色如昼。从母年八十,精明如初。
丁亥,早饭毕,别从母登舟。夜抵昆山,外姑及仲宁、仲贤置酒。
戊子,右宣教郎知县汪瑈、右宣义郎丞李稷(谊之子。)、右从政郎主簿赵伯瑨右、文林郎尉颜光道右、朝散郎前江东安抚司机宜张杰右、奉议郎新提领酒库所主管官孙听右、承奉郎新淮南运干郑临右、承奉郎郑举右、(亿年之孙。)儒林郎新淮东提举司干官郑莘左、迪功郎新金陵司户陈九德右、宣教郎新温州瑞安丞胡立方右、文林郎新监行在北外酒库张端肃左、迪功郎新湖州长兴尉陈茂英国、学进士陆日新进、士边隆并相候。汤士美自临安来,留饭。
己丑,观音堂寂照大师若钦及其徒良规、良矩,东寺长老普璇及寺僧梵宗、了清,法安山寺僧蕴贤、师鼎、德安,真圣堂道士丁从炜并相候。
庚寅,士人王修第四十八(老妇叔祖。)、李五十将仕乔年、马少伊教授、王六一教授、沈焕(彦章老妇表叔。)、陈晞之(王仲吉婿。沈资深、焕之子。)、陈遵(李彦平婿。)、胡臣(王德温婿。)、顾澈(王德华婿。)并相候。
辛卯,李彦平自左史除旧职知台州来。归,夜与诸亲博达旦。
乙未,留昆山已八日,困于夜饮,不胜其疲。
丙申,早饭毕,挈家登舟,随潮宿怡亭。
丁酉,早过阊门。太守及二司相迓于高丽亭,力欲移具,固辞之。崔仲由教授、王知录康彦、徐尉似道继至,与大兄同游虎丘。乡人张德醇、德懋、德逊及其侄元礼纲(德和之子。)并相候,置酒待之。夜宿寺中,长老希范。
戊戌,登观音殿,几案四壁皆石也。观试剑石、憨泉、点头石。张汉卿携家置酒相饯,外姑仲贤夫妇、唐致远夫妇毕集,范至能亦来,汤士美复自金坛来。晚移舟过枫桥,常平司送七兄被召之报。
四月己亥朔,早,就寺具饭待张德懋叔侄,闾丘叔永参议继至。左奉议郎浙西检法皇甫自闻、左奉议郎监分差镇江粮料院陆楠、右奉议郎新宁国府签判胡誩、右宣教郎新知山阴县张澈及崔仲由教授并相候。皇甫暨陆皆同年也。外姑、仲贤置酒为饯,夜相别。
庚子,雨作风顺,扬帆才二十里,风忽转北,牵挽不能寸进,距望亭数里遂止。
辛丑,风逆如故,过望亭,游蒋丞相功德院。长老来迎,乃故人文拱也。晚距无锡数里止。
壬寅,早次无锡县,丞赵宣义善仁、簿赵修职不伪、喻子才郎中、镇江总司药局监官陈承直长源、新通州教授陈从政纪并相候。招刘义深诊脉,大兄独游惠山。饭罢解维,风色微顺,约行二十里宿。
癸卯,风顺,午时次常州。太守右朝散大夫晁子健、通判左朝散郎葛郯、教授左迪功郎陈德明、知晋陵县右通直郎范公武、推官左文林郎朱绎之、监比较务右迪功郎叶南杞、新两浙运司主管文字右通直郎李耆俊、监行在和剂局催督纲运右从事郎黄直中并相候。公武,文正公之后,今岁有子登科。范氏自忠宣公皇祐中登科后,今方有人。州学学正胡陟明、学录周干臣燕说、直学唐定之及宾贤、致道、懋德、登俊四斋生凡数十人,以予在礼部,还本州流寓解一名,皆来谢。访周德友运干,其子煇示近作一卷。晚宿西门外巡检司前。
甲辰,终日风雨,进棹甚艰,仅行三十馀里。
乙巳,晴。午后过沙子,距港口仅半里遇浅,推荡甚久,竟不能动,别以小舟挈家径趋宜兴,至溪南大宅已二鼓。
丙午,知县左朝奉郎詹仪之相候,同年也。邑人以是日为周孝侯生日,迎会颇甚。
丁未,晚赴庄德迈会。
戊申,仲贤挟鲁可复主簿来议如晦墓铭事,具饭待之。
己酉,早,同大兄至台庄祭外氏坟,过庄氏资福庵,回饭庄德固坟庵。晚赴庄德全通判会。
庚戌,早,就显亲寺具素饭饯鲁主簿。归当湖乘舟至吴墟赴周敦义大资政饭。闻初九日萧殿院上殿击虞相。
辛亥,早遣李榛、邹七部押辎重往镇江府,附纲舟溯江。午时赴邵至卿会于天远堂。晚风雨作,仲贤同铁将仕归昆山。
癸丑,赴显亲长老饭。别周敦义参政,年七十五矣,临分黯然。
甲寅,早挈家登舟,巳时方能行。风色初逆旋顺,扬帆湖渰中,其行甚速。晚过溧阳县三里宿,新江阴李宰愿送别于此。
乙卯,风犹顺,弥望皆湖田,行七十里至三塔院。院在水中,有元丰中刘谊所作记。三塔者,相传僧伽过江造塔,至此为第三耳。主僧宗净等二人。寺宇敝甚,后有寒光亭,可望湖,二三年来亦废,张安国舍人有诗词。天气骤热,微雨作,方以为忧,已而复止。又行三十里至邓步,有数十家及税场。又十里至东坝,亦数十家,宿焉。
丙辰,早,雨意甚浓,时时洒尘。程泰之运使先谕溧水宰备车乘相待,治叠移时乃登陆。天气稍霁,行十五里至银树(亦有一二百家,若水泛则自此便通舟。)。又六七里至双港口。复登舟约十馀里至固城湖,日犹未晡,盖数百家之聚也。是日西风动地而雨不作,幸甚。过湖登妙智庵,观范同甫参政坟。晚与庵僧散步固城之上,父老谓之楚王城,其周数里,地势甚高,但馀城基。庵中石碑、龟趺乃去岁掘地得之,乃唐天宝中弥勒寺碑也。
丁巳,五更同大兄肩舆五六里,至禅林山惠照院开启天申节。寺僧云相去二十里有游子山儒童院,盖夫子游学之地。然图志所不载,未可尽信也。急登舟解维,度湖水才数尺,然亦弥漫,其中多茭葑。凡三十里至石桥头,入溪港(地名石桥而无桥。),约五十里至太平州河口。两岸多民居,溪流不甚阔,烟树如画,稍前即永丰圩(八十四圩共之。)。夜泊黄池镇,距固城湖已百一十里。商贾辐凑,市井繁盛。俗谚有三不:如谓太平州不如芜湖,芜湖不如黄池也。
戊午,早,大兄与纶登岸游观,午时方解去。西南风猛,牵挽三十馀里,至张宗元少卿易泰庄少休。晚又行十馀里,至行春圩丁秀才庄宿。
己未,早,行数十里至小淮,登岸入栖隐寺,敝陋无足观。又十馀里至郭城登普化寺,遣人先往隐静借人轿,遂至入别港。行二十里泊新林,小商数十,皆以船为家。登岸三里至市,有民居酒坊及韦察院祠,守者云兴于后唐同光中。
庚申,早,隐静人至,挈家行十里至寺。五峰不高而形势环抱,本梁朝杯渡禅师道场。禅师谥慧严,寺名普惠。邃廊杰阁,江东之巨刹,隶太平州繁昌县。寺后三百步碧霄峰下有泉出石中,流入寺,㶁㶁有声,且给烹煮灌溉。长老行机,台州人,颇为僧徒所推,有众三百。饭罢,瀹茗泉上,闻登山则见岩洞之胜,初暑不果往。归寺登单传阁,遍历寮舍。再饭讫,出寺观卓锡泉。夹道林中,王孙累累然。行近里许至梦堂前,上蓝长老彦岑在焉。又半里登杯渡塔,乃升车由南陵路行十里,落路过赵家步已见星矣。早间先移舟于此。欧明自临安归,闻萧果卿殿院弹虞左相不效而去。
辛酉,舟中行十馀里近南陵县,诘曲数十折,几不可转舟。知县右通直郎叶谷、丞右文林郎叶岳、主簿右迪功郎边友闻、尉左从政郎余宰相候。午时挈家入行衙,为遵陆计。
壬戌,黑云暴风,遂作雨,雇夫亦未齐,为留一日。县西二十里有土山,远望颇秀拔,神号冲真广惠显贶侯。县南六十里有吕山,图经云孔圣曾游,置书堂于此,见有石室(去县三十五里曰孔村,落路五里至石室。)。其山南石缝内泉水涌出,流于漳淮。
癸亥,晴。昨日雨昼夜不止,而今遽霁,天赞我也。县官送别于五里外。新至者米丞恁,盖元章之孙、友仁侍郎之子。早饭敬亭山(去县三十里。)。山在宣城而名在此,当考。过孔村(土人无孔姓,闻专以夫子得名。),晚宿隔口何氏酒坊(去县六十里。)。夜冷,头岑岑。
甲子,早行十五里,路傍有泉,甚清,寻伏流而去。吴说刻「鲍公泉」三字而书「鲍延祖立」。次燕儿垄,上山数十步有石洞,刻云「刘公岩」。又二十里,饭木瓜塘徐家店。又十五里,见游人来者憧憧,问之,云:半月来樵夫新得一洞,深数十丈,其大如数间屋,有石钟等,而近时人皆不知。惜乎行李已过,不及一游。晚至青阳,望九华如见故人。知县右宣教郎曾楷、(赣州诸曾。)都巡检高武节靖、县尉钱敦之并相候。叶节推楠自铁券来,饮之。馆于妙音禅院,轮藏极佳,大兄独游。
乙丑,早发青阳,二十里至长桥,回望九华甚奇。路傍复有泉自山石中出,吴说又题曰「鲍公泉」,为谄耳。饭叶氏新店,即铁券路口,去县已三十五里。至齐山,从者告疲,携家入寺登览。提举常平张寺丞郯知彦、知州胡承议兆宣叔、通判右朝请大夫程端义、添差通判右承义郎孙懋、教授右迪功郎申锡、添差教授左从仕郎万钟、判官右文林郎刘绍祖、推官右从事郎李宜翁、录参右从政郎胡震、司法右迪功郎张知微、司理右修职郎张曼倩、贵池知县右宣教郎慕容绍、丞左从政郎卢大中、主簿右迪功郎淩光祖、总干左儒林郎白仲坚、添差江东提举司干官左宣教郎叶宗咏、右文林郎朱希说、右文林郎孔璪、监大军仓右迪功郎耿弇、路分赵善谞并相候。投宿寺中,主僧智瑺。
丙寅,早入城,馆于司户厅中。报谒陈倅,同登拱翠亭望溪山。李庚子长改其名曰如郯,盖用李太白《秋浦歌》云「江山如郯县,风日似长沙」也。又登九华楼,盖城东门也。士人汤三聘、过客李淙并相候。是日时有雨,招徐解元倬案脉。
丁卯,张知彦、胡宣叔共置酒于常平司,劝酬终日。初食䱋鱼。二鼓后归,雨作。是日大兄独游云光,又江祖石。
戊辰,早发池阳,饭十八里店。又十二里过紫岩,民居稍众,即产纸之地,有紫岩大王庙。又十五里至柯村,亦有数十家。日甚早,或云前村为取马军兵所占,遂宿焉。柯村,东流县境也,凡三十里乃入建德县界。
五月己巳朔,姚媪忌。早,行二十里过白面渡,又十馀里饭乌枫潭。道遇提刑司干官汪宣教德翰,忠定公之孙也。又四十里宿蓝桥张氏。
庚午,早,行二十里,饭石潭。稍前有仙女井,抚掌则觱沸,俗云仙女喜也。按图经,去县三十五里届山顶有葛仙坛,相传葛真人炼丹得道,今丹井尚存。有好事者因有蓝桥,遂传云英事。自石潭四十里至建德县。知县右从事郎程渭老、丞右从政郎苏泌、尉左迪功郎薛黼、都巡武德郎王智、监税承信郎朱坦并相候,馆于行衙。其前石山苍翠,谓之后山,以县治正倚此山故也。山顶有朝峰亭,梅圣俞作宰时常赋诗,今废。又有蜕龙岩。晚同大兄散步山下,有青山、文殊、东庵三僧院相连接,皆无足观。石间有岩,匹夫匹妇栖其下。夫饿欲死,劳以数百钱,不旋踵死矣。去岁大旱,起湖湘、止建德,今蚕麦稍熟,人粗有生意,而三月二十七日、四月七日池、饶数百里间连遭风雹,拔木坏麦云。
辛未,早,行三里过尧城渡。《方舆记》云尧南巡至此。又县北二十里栎山下有舜城,古老云舜南巡至此。又县北六里断岩石壁之上有印文,圆如马蹄,两两相对,图经云许旌阳逐蛟至此所留也。邑官送别二十里外,饭三十里之枫门岭。晚宿尧山,去县已七十五里,未至建德四五十里,邸店稀少。既过县,民居颇盛,但逃移未归,其存者皆枯瘁无人色,盖去岁煮蕨根而食故也。
壬申,早,泥雨艰阻,俄而晴霁。行二十五里饭,晡时抵石门市。市井甚盛,适连年水旱疾疫,逃移纷然。今岁蚕麦稍熟,而去者犹棘其门,居者率皆菜色,亦有老弱坐待馁死者。终日道途更无鹊鸟,气象如此。市为鄱阳西尉治所。右承务郎新知东莞县董南老摄其事。士人林瑑相候。本欲权寓尉廨,而傍无居民,遂徙林生之家。
癸酉,端午节,雨。林生致酒果,具五杯邀之。
甲戌,雨霁,以夫脚未齐少留。
乙亥,早发石门,游道傍南台院,破敝无足观。又二十里饭车陂。又三十里过童子渡,相望有小山,俗号童子冢,其说谓九女溺死,甚不经。又二十里宿观冈。
丙子,早,行二十里饭山口。又二十里有居民百馀家,谓之四十里店。又二十五里落路过荐福禅寺,避入城人事之劳也。太守王嘉叟待制、提刑梁右武俊彦、通判冯朝散摅、曹朝奉岠、教授方从事玠、李修职翔、判官叶从事有秩、推官赵从事善宝、司户赵修职师尹、录参崔从政惟孝、司法丘迪功畴、知鄱阳王宣教子渊、丞赵从事师孟、主簿吴迪功荐、尉陈迪功祖永、江东路分温武经允文、提刑司干官陈从事贾、检法赵从政绛、东司主管文字高朝请槱之、新知金华县王宣教稌、前均倅程承事禧、新知吉州龙泉县梁奉议大方、新江陵察推汪文林德懋、新知建昌县石宣教士志、星子尉周迪功康年、右承务郎张曼仪、免解进士张安礼并相候。寺盖古刹,所谓轰碑者,其前即东湖。方丈后大竹中有青青亭,甚佳。
丁丑,王守移具来。晚登舟,诸公来别。自离南陵,凡小留辄雨,行乃霁。
戊寅,雨作风顺。以仆人入城贸易,饭后方能行。溯流过永平监(即铸钱处。),行仅二十里,以水涨无牵路而止。
己卯,雨不止。虽风顺,而溪曲帆破不可用,终日仅行二三十里。
庚辰,风雨如昨。溪益曲,水益涨,行益缓。感冷头痛,竟日酣寝。
辛巳,如庚辰。
壬午,晴。辰时至馀干江口,距邑尚十五里。赵子直著作谒告在家,拿舟相访。自此顺流而下,溪水弥漫,田野皆为陂池。夜泊树红,乘月登洪福院。闻去鄡子止数里,欲乘月行,而舟师不知港道,遂止。
癸未,四鼓解缆,舟师果误,行近湖始悟,急呼鱼艇前道,复溯流而上,黎明乃至鄡子寨。谒庙毕,令寨兵前导入湖,巨浸稽天,非丙戌岁经从之比。未后将入港,湍流不可溯,复行石磉湖,约二十里穿小窦达于港。系舟芦间,四无人烟,弥望皆水。是日过湖,略无风涛,有小蛇昂首引舟抵岸乃回,戏作小诗云:「万顷湖光似镜平,蜿蜒得得导舟行。从来仕路风波恶,却是江神不世情」。
甲申,大风不能行。
乙酉,风雨不止,水益涨,无岸可泊,且舟夫乏粮,去赵家步尚十五里,遣小舟往市米。午后风稍缓,夤缘苇间,移时仅行二三里。已而赵氏子名良平者携十馀丁来,云正港深且湍急,人力不可施,请入池口十五里趋寂照院,从之。其地皆民田,赵氏数池在焉,漫为大湖,秧苗尽在深渊。此邦去岁旱乾异常,今复大水。晚至寂照,破敝卑湿,水亦及门。僧言院兴于天祐十五年戊寅,旧名资福仁王,治平中改今名。自过湖入港达于江,绝无民居,惟赵氏擅陂湖之利,为乡之豪,渔户数百悉其部曲。往来之舟无不从其家假人以济。闻第宅甚壮,去水里馀。
丙戌,稍霁,北风未止。舟人云不可行,再遣人市米。水益涨。自鄱阳而上甚阙雨,既登舟乃值积潦,闻赣、吉大水。
丁亥,巳时风稍定,解舟行数里,望度门院在水中。棹小舟往游,至则破敝将倾,一僧出门,隔浅水遥语而回。稍前涉高矶湖,菰芦之场皆为水没。野鼠无数,被浸灌依聚沫而立。晚泊徐汊,水涨未已,民居皆没。龚帅差小舟来。
戊子,舍鄱阳之舟,以小艇乘顺风而行。晚泊龙沙章江禅院,挈家投宿,新添差吉倅鹿宣义何同至。
己丑,天申节。早就章江院设供祝圣寿。周簿为可同其妇六妹来。饭罢,挈家游秋屏,酌浅沙泉,遂过列岫亭,入报恩禅院。长老晓林,眉山人。藏后有铁文殊像,甚大。归入景德禅院观铜佛,钟传所铸也。登阁閒望。
庚寅,早,龚帅实之殿撰、漕芮国瑞郎中、时总管俊、安抚司参议刘朝奉如愚、机宜魏奉议钦承、权抚干谢宣教谔、权提点司属官何迪功份、转运司主管文字郑通直益、干办公事陈文林汝楫、王迪功思恭、准备差遣林迪功颖秀、监造船场王迪功抡、隆兴倅符朝奉悊、李通直宗质、钤辖苏左武绅、签判郑承事侨、节推薛儒林裴、教授吴从政焕、右司理董文林康嗣、司法何迪功洵、司户洪迪功待聘、监税陈迪功修、南昌主簿欧阳迪功世美、新湖北参议黄大夫𡑀、主管崇道观王大夫濩、新兴国守陈朝请寅、耿通判虎若、蔡承事嶒、刘登仕恜、阁门祗候时忠翊政、新建安丞黄宣教炎及其弟、上蓝长老了乘并相候。庐陵士人余允武、欧阳兴宗投诗。移舟滕王阁下,挈家寓阁上,如迁乔木也。
辛卯,南风动地,招何应通诊脉。
壬辰,黄州进士但昌图以长书携苏黄帖求跋。
癸巳,南风益高,飞沙鼓浪,下视柴舟覆焉。
甲午,再招何医。翁子功机宜相候,初参告也。新江州瑞安京宰镗继至。留吴教授饭。
乙未,新南康守刘奉直坦相候。
丙申,早,留宋晋裕监税饭。大兄先乘舟归庐陵。
丁酉,赴府会,于民安堂中坐,游南园。
六月戊戌朔,赴芮漕会于观风堂。后圃颇宽旷,荷花已开,欲泛小舟,会微雨止。
己亥,舟行三十里泊蒋家湾。
庚子,早,行三十里过生米镇,又二十馀里泊曲尺湖。
辛丑,早,以舟人亡失脚船,移时方能行,二十里至市汊,又十里泊秆堆步。相对即龙雾洲,登岸与村民黄氏语,皆云政和戊戌后方有。今岁之水自三月至今屡退屡溢,沿江人家寺院多浸损,而树木皆荡去,不然亦浸死。
壬寅,炎热。终日行数十里,将至曲江而止。
癸卯,巳时至丰城县。令右从政郎马光誉、丞左从政郎赵不阈、主簿右修职郎杨迪、巡检秉义郎王全、监税承信郎周仁、监赡军酒库马永之、右朝散郎新知浔州王同老、左文林郎新吉州推官孙琳、进士朱祺并相候。杨簿,中书舍人邦弼之子,其五世祖伉,盖文公亲弟也。晚,马君寿移具来宝气亭。
甲辰,早行,县官送别李家坪,距樟镇十馀里宿。
乙巳,甲夜至临江军,馆于贡院,即行衙也,其侧有翠微亭。太守左朝请郎江溥、通判右宣教郎赵不比相候。
丙午,早赴军会。
丁未,晚赴任子严会。十四弟自新淦来。
戊申,早,移舟慧力寺下,具饭待教授随同年。罗子行自白沙来。携家少休江月亭,午后方解去。晚宿永泰寺。
己酉,南风甚高。晚宿青泥,梦七兄至,既寤而持书者扣船扉,云已在数里间。
庚戌,早至神头之龙安寺会七兄。知新淦县右通直郎王延年、丞左宣教郎赵邠之、主簿右修职郎彭周老、新主簿右迪功郎侯迨、监赡军酒库成忠郎丁密、监本县税右从事郎王需、水陆巡检秉义郎金允、新知通州海门县右宣教郎赵师炳、新广德丞董世龙及其弟世仪、赣州排岸承节郎赵善教、右宣教郎致仕杨扶、右迪功郎前吉州司理张棫并相候。晚与七兄小酌。
辛亥,早,移舟入邑,借邹氏江亭舣泊。新淦尉右从事郎董廷硕、将仕郎前权乐平尉邹舜臣及其弟舜举、亲戚韩竦胄、丁忧人刘主簿昌仪及其弟人杰并相候。至陈宅哭德夫,晚赴董伯亮子羽会。
壬子,早,过江送七兄还宜春。罗子行归白沙。韩十五霦自株墓来,令纶具饭待之。晚赴杨图南会,园亭亦可观。夜月蚀。
癸丑,早发新淦,南风甚高,仅行三十馀里宿卢洲。
甲寅,右从政郎新武陵丞萧许、将仕郎罗齐贤及其堂弟汝贤、士人萧如埙并自白沙来迎。萧惠十四诗,甚佳。晚宿硖江滩下。
乙卯,丁忧人前丰城赡军酒官曾敏学、左从政郎新隆兴府教授曾三聘自污泥坑来迎。李靖州及新衡阳簿易迪功嘉猷并自城中来迎。晚宿敖山。
丙辰,青原宇老率其徒祖机、法超、妙智来迎。晚至元潭登观,观古剑,其长尺馀。顷之,抛江复行数里。
丁巳,早,郭景闻奉议自东梅来。巳时抵白沙,罗子行邀至其家,留连终日。久无雨,禾有损者。晚雨方作,风散之。萧必巨及岳英之孙必中、必得、罗氏馆客郑大明并相候。
戊午,早发白沙,未后至吉水县。知县左宣教郎赵不遏、丞右修职郎张作楫并相候。晡后解去,北风微作,又移时方能上滑石滩,宿墨潭。小一侄吕甥来迎。
己未,早,微有北风,舟人方击鼓挂帆,得未曾有。仅行两箭地,已转南薰矣。未后将至梅林,胡邦衡及知识皆来迎。寻舣舟候春亭下。太守周仲应、姨夫通判左承议郎赵善待、右宣义郎鹿何、釐务通判右宣义郎赵永年及郡官并相候。晚入城,略至所居,遂往谒太守,拜从母。归船中宿。
庚申,早,挈家入宅。韩文公云:「辛勤二十年,始有此屋庐」。客至纷然,不暇记。
朝请大夫知潼川府何君耕墓志铭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七六、《省斋文稿》卷三五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公讳耕,字道夫,姓何氏,世居汉州之绵竹县。曾大父杲。大父延,世号休庵居士,轻财好施,食客日数十人。与同郡德阳史彬善,以其子革为彬婿,即公之父也,赠朝议大夫。彬教授弟子以百数,号绝学先生,两家既通婚姻,何氏亦占籍德阳矣。公甫胜衣,从外祖学词赋,警敏异群儿,更授《尚书》,殚思精义。东西川名士张行成、任慥继为郡博士,皆奇之。方弱冠,类试奏名第一,时绍兴十七年也。自行在吴中,蜀士不预廷试,例赐魁进士及第,命官视甲科第三。讲和后稍稍来奉大对,时秦益公当国,谕礼部尚书:凡不至者第一等并赐进士出身,今后准此。入熟画可,遂为故事,盖自公始。以左迪功郎充彭州州学教授,用举主升从政郎、教授成都。公天资高明,积学勤笃,士闻风四面至,帅守监司交荐之,改左宣教郎,领职如故。制置使沈介、转运周绾、何逢原皆中朝名胜,待公以异礼。今上登极,转左奉议郎,移成都府路转运司干办公事。官长查籥负才易公,公遇其施设未安,必反复告之,籥大敬爱。吏部尚书汪公应辰儒宗,严许可,以文章典雅科荐公,俄通判成都府。乾道四年,绵汉大饥,公沿帅檄赈济,过家率族党发私廪为之倡。里富人独闭籴,公登门晓之,弗听,械系其家人,远近输米相踵,全活不可计。文人晁公溯为提点刑狱,诗以美之。会邛蜀间盗发,帅遣将将数百人,命公督捕。公宣示恩信,譬以祸福,寻即解散。擢知蜀州,抚摩善良,绳治奸猾,郡以大治。盗复起邻邑,州民惊扰,公立木四门,大书曰:「率众劫民财者斩」。有村夫攫鬻物于市者,罪当流,部使者欲杀之,且责公自叛其说。公曰:「前令为率众而劫人者设,今一夫攫物耳,非姑息也」。使者愧谢。居顷之,丁太宜人忧,疏食三年,出居僧舍,自号恬庵踦叟,以布裘、铁环、竹杖等五物为五友,若无意于世者。免丧踰年,青羌寇沉黎,虞雍公为宣抚使,檄公守雅州。诸司调西兵来戍,公曰:「蛮敢侵边,贪吏实启之,其患常在外;今多屯兵必损郡计,脱不满意,且内讧,是腹心之疾也。守诚洁己奉公,戒城寨官无黩货生事,训练州兵,优恤土丁,蛮何足患」?其后八年,黎境再扰,制置司调戍兵益众,将非其人,果作乱,人服公先见。知果州,改嘉州,课常为诸郡最。除潼川府路提点刑狱公事,作谕民诗四十二篇,语平易而教化寓焉,郡邑家有其书。强暴犯法,父老必谯曰:「汝不诵何公诗乎」?往往知悔。淳熙四年,敕差监四川类试,得士为多。是岁被召。明年入对,论恢复四事,且曰:「愿陛下内定其志,外修其具,考其实无听其虚言,无畏难于今而成功于后日」。上曰:「卿所言尽之矣」。拜仓部员外郎。改户部郎中,兼国史院编修官,侍讲东宫。未几迁国子司业,就升祭酒,改太子侍读。讲《礼记》终篇及史院进《四朝志》,皆增秩一等。徙秘书监。丐外,知潼川府。请祠,未报,以十年六月乙卯卒于府之正寝,享年五十有七,既诏公主管玉局观,不及拜矣。积官朝请大夫。娶同郡李氏,封宜人,前公四年卒。三男:德方,将仕郎;德彦,迪功郎、新邛州司户参军;德固,迪功郎、新嘉州州学教授。三女:德秀、德珍、德蠲,适进士王瓘、关镕、李兑。孙男七人:居安、庆传、迁曾、卿月,早夭;今存者曰惠云、法云、登云。即其年九月乙酉葬于县之义合乡元池里,与李宜人同域而异藏。公有文集百卷,藏于家。予未常至蜀,而多识蜀士,夙闻公有盛名。绍兴末,外舅王公葆光守汉,每道公之贤。岁在戊戌,予在翰林,而公实来,一见如旧交。已而僚于东宫、于史院,予既知公,公亦知予。自公云亡,怀思不已。今德彦、德固同登进士第,泣请铭公墓,义不得辞。窃常评公:于书无不读而得其要,于文无不能而根诸理。立朝端谅敢言,典郡岂弟,人不忍欺。其持心虽厚,而临事刚不可夺;其造行甚谨,至适性亦通而不拘。当仕则仕,当止即止,惟其时而已矣。始蜀先进久欲扳公于朝,公未尝有所就。虞公秉政,知公特深,迄莫能致也。赵沂公入相,荐公为郎。公积阅虽高,然寄禄未至大夫,为中郎满岁乃可任子。素友爱季弟,怜其早世,抚孤德崇过己子,将命以官。于是翻然而起,至则忠嘉合上意,誉望动缙绅。朝廷进退蜀士,多以公言为轻重。学省蓬山,极道德文章之选,公俱为之长,视禁途跬步可登。一旦悼亡,浩然有归志,日夜求去。人争欲留公,予时为承辖,谅公诚悫,莫敢遏也。盖公之行谊文学出处去就大略慕唐白乐天,而耽玩释氏,躬持斋戒尤与之同。呜呼,亦贤矣!是宜铭。铭曰:
圭璧其德,松筠其节。何以文之,惟学与识。宜公宜卿,我则自抑。宜耄宜期,天曷尔啬?宁非劬躬,以寿奕叶。邈乎来今,尚考斯刻。
吏部尚书郑公丙神道碑(庆元六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八二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孝宗皇帝孜孜人才,精择于初,常曰:「一寘周行,遂阶显用,不审可乎」?既用矣,察其直谅不欺,则始终与之,故二十六年间侍从多名卿,吏部尚书郑公其一也。公讳丙,字少融。上世当五季时,自安陆徙家福州长乐县。曾祖芳,祖馗,父遇,世有隐德。公贵,赠父宣奉大夫。母王氏,淑人。公生颖异,九岁能属文,日诵书万言。绍兴十五年擢进士第五,补左从事郎、平海军节度推官。秩满,充建州州学教授。两安定郡王令衿、令詪,参知政事杨椿、辛次膺,知枢密院事贺允中皆号名臣,公适在所隶,交章以荐,改左宣教郎。辛尝语公:「官职易耳,使人尊仰实难」。公服膺焉。入为太学学录,以父忧免。三十二年内禅,转奉议郎,为国子监主簿。诏求直言,公上从谏、远佞、勤政、用人、裕民、练兵六事,会辛公为御史中丞,辟公检法官。隆兴元年十二月,迁监察御史。虏亟求成,朝论不一,公谓不可遽。明年六月,出提点荆湖北路刑狱。权摄之禁方严,荆襄制置使沈介用待次官行江夏令,边事方殷,信阳军守臣委印赴制司,公皆持檄镌级。介怒,奏乞引避。上不得已,下迁湖南提举常平茶盐。乾道元年,宜章贼李金陷郴州,焚桂阳军,尹宽起宁远县以应之。衡迩贼窠,提刑托行部避其锋,常平亦置司在衡。公兼程疾趋督州将治城训兵,复谕常宁县世忠洞首李昂霄发壮丁禦贼,民恃以安。公劾郴、桂守弃城,乞鄂军济师,粮饷不足,发义仓佐之,贼平,协助为多。二年之春,乡人林安宅为谏议大夫,素不相合,求主管台州崇道观。三年,起为成都府路转运判官,敕监四川类试,革挟书继烛之弊。虞丞相允文以枢臣为宣抚使,集四路漕议事,盛称公贤,还朝荐召。六年正月入对,上喜曰:「卿,初元御史也」。除尚书礼部员外郎。时陈正献公俊卿与虞公为左右相,高选王邸讲读官,公直讲王府,与芮华、李彦颖、刘焞四人并命。陈公去,公亦出为江西转运判官,道除直秘阁,改湖南提刑。有旨招振华军二千,帅司欲速,至涅士人,公立命改正。浏阳县岁歉,豪右移粟售他境,乡民分竞,尉以啸聚张大其事,漕请调兵追捕,归罪团长陈淮,下之狱。公亟约常平司出米数千石,弹压赈济,杖淮释之。漕有内援,奏公姑息,贬秩一等而罢。众论不平,复提点广东刑狱。适漕兄弟为经略使,公引嫌移使西路。远方官吏不奉法,公深行瘴乡,一裁以正。邕守重赋敛,得公约束,请祠去。归正官沙世坚素武勇,坐赃决配静江。部有剧贼未获,公谕世坚立功赎过,世坚馘渠魁以献。公为奏,稍复其官,后平李接,以总管守宜州,一路赖之。闽部盐筴坏,上雅信公,徙本路转运副使。公知福之岭口、涵头、海口三仓本钱不继,命积钱对偿。又汀、建等号上四州,高估抑售,公委邑令置场支卖,科扰顿绝,至今守其法。淳熙四年召为吏部郎中,踰月兼中书门下省检正诸房公事。议者谓旧法命官诉雪罪犯一岁别勘,三岁别定,以防枉挠。乃者有司惮烦,须元勘官伏其误始许改正,实抑之也。章下三省,公谓复旧便,执政曰:「上意似不然」。公厉声曰:「事当问理。若逆探上意而逢之,岂大臣事乎」?执政怒,徙公大理少卿,五年二月也。寻充御试编排官,即殿幕擢秘书少监,累转朝散大夫。车驾幸省,转朝请大夫,面赐金紫。明日进秘书监,不数日兼权中书舍人。会谏议大夫萧燧论夔师李景嗣贪虐,而大臣庇之,于是参知政事赵雄谓燧误信蜀人谤书,既捕治其人,因改燧刑部侍郎,寻出知严州。公言:「台谏劾奸邪,反屈抑而去,岂国家之福耶」?六年轮对,奏乞四川、襄汉、江淮置三大帅,择曾任二府有文武威望者各当一面。复列上五弊:一曰取士代笔,传义公行,富人以贿得科第;二曰养兵冒名寄籍,阙额不补,懦弱不汰,一有草窃辄动御前之军;三曰理财以横敛预借、重折苛征为能;四曰刑狱放纵大辟,淹留奏案;五曰荐举非权要请托则谬举亲旧,群至殿陛,徒有引验之名。上甚嘉纳,榜选德殿御屏之上,真拜中书舍人。公疏:「官冗赏滥,卿监丞簿事简官备,馆职史官至二十员,学官书局各以十数,监司郡守叠授三政参议,归正、添差、养老将校充满外路。东宫彻章,馆阁进书,杂流厮役例沾赏典,曰随龙,曰应奉。开河修堰,并赐蠲赋,无时推恩。他司钱物,漕乞移用。尉不捕贼,诡奏有功,张大虚声,横被醲赏」。累数百言。
上批:「赏功迁职不以滥予,丙言是也。给舍遇书牍当随事以闻。」又论台谏独员无助,察官不应专取历知县人。未几召用颜师鲁、张大经、刘国瑞,皆二千石、部刺史有声者。《圣政》、《日历》、《中兴会要》成,连转朝议、中奉大夫。七年五月,除礼部侍郎,仍兼外制。公言:「司封法不许以官回授封赠,比多援例,下至秘书省吏以无用之减年亦得之,请一切勿行。」诏可。八年,吏部尚书王希吕知贡举,公及侍御史黄洽副之。有沮公者谓丙、洽皆福州人。上曰:「恐有偏耶?然皆无私。」暨揭榜,三人同对。上曰:「考校甚公,远方多得人,虽不分路可也。」转中大夫兼给事中。时遴待补太学法,公视临安府学籍,许试者三百馀人,游士群诉台谏宅,至夜喧集公第。公入奏待罪。先是春坊陈龟年女嫁大姓裴良珣,良珣醉死,其兄良显诉龟年女利其富,死有冤状。事下临安,语涉龟年,府尹不敢治,上令送大理寺。朝士有为地者,诏转运司先审,责良显不实反坐,乃施行。公驳奏,语侵临安,且云:「愿少存国法,为子孙万世之业。」竟送大理。至是尹榜冒试人使逞憾。上批无罪可待,令究为首者。尹谓公芘闽人,不当深治。上怒,语宰执呼尹谕旨,卒杖丁如植,编管邻州。前户部尚书韩彦古负气多援,公因其起废极口诋之,至云仰累圣德。他日入谢,因言:「论事欲激切,语或过当,望陛下恕罪。」上曰:「朕自喜给舍得人。」枢密使王公蔺时为宗正丞,亦为上言:「今日不欺陛下惟郑丙。」惜其爱莫能助之耳。九月兼左侍郎,乞文武添差官并不釐务。有郭世苹寻医岁满参部,法当察脉,医有恃力受其贿,公执送棘寺,铨选清平,无敢干以私。九月进权吏部尚书,同修国史。九年正月上辛,执政当祈谷,有故以侍从摄,上特差公。寻兼侍读,取陆贽奏议切时者反复开陈,进司马光《五规》、范祖禹《帝学》以资乙览。尝乞勿听妄献利害,纷更庶事,又论治赃吏太宽。上并以为然。次日举二事谕宰执,有安静之褒。八月,正除吏部尚书,转大中大夫。公常曰:「范镇六十三致仕,吾已迟一年。」上章请去。十年二月,除龙图阁学士、知建宁府,政尚严明,千里肃然。浙东谋帅,移知绍兴府,以臧否郡守后时降中大夫。上锐更法,手札访公,欲通差官民户。公谓通差害多,著令里正专掌盗贼烟火。比来邑官责以应办,至于破产。若以免役钱募耆长供他役则善矣。攒陵敕使络驿,辅藩多权豪,公不少假借,群起造讪。公闻,请祠。上初不许,适谏官亦部人,助以风闻,竟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皇城逻卒因诬公载官米万斛而去,漕遣其属赵善石覈实无之。上语执政:「使郑丙有是,则今日无人可信矣。」秩满,再提举隆兴府玉隆万寿宫,转通议大夫,起知泉州。光宗登极,语宰执曰:「侍御史胡晋臣言:『初政当召用人才,如郑丙、张大经、杨万里是也。』」寻诏公年德俱高,践扬滋久,进端明殿学士。公应诏上封事数千言,以谨始为戒。覃恩转通奉大夫,治泉如治越。或劝从宽,公曰:「惟有德者能以宽服民。吾固非用猛者,然嫉恶有素,岂以晚节丧所守哉?」阅半年,改知潭州,言者沮止,易太平州,固辞,复提举兴国宫,转正议大夫。绍熙四年,引年致仕,转正奉大夫。时史丞相浩、汪尚书大猷、沈詹事枢、右司郎中周颉与公皆同年进士,退休于二浙,诗筒唱酬,人竞传之。俄属疾,屏医药,以后事付家人而逝,五年八月十四日也。享年七十有四,赠金紫光禄大夫。子升朝,特进爵安陆郡开国侯,食邑一千八百户,实封百户。妻淑人柯氏,同郡右文殿修撰棐之孙,前卒,以庆元二年十一月十二日合葬怀安县沙溪之原。三子:颐孙,故奉议郎、通判辰州;龄孙,故承务郎、监潭州南岳庙;庆孙,承务郎。三女:长适朝奉郎、知吉州泰和县卓洵;次适通直郎、知汀州上杭县萧辂;次适迪功郎、道州司法参军柯谦宗。孙男五人:安祖、似祖,并承事郎;扬祖,通仕郎;馀幼。孙女三人,长适迪功郎、新泉州德化县主簿叶英。公学术纯正,文辞赡缛,有家集、外制、奏议、讲义三十卷。居乡接物极其和易,当官立朝则气节凛然,上深重之。是时缴驳之任不由进拟,公常以贰卿兼领,感激尽言,数犯贵要之锋。在铨部抑侥倖,惩奸欺,盖馀事也。尝荐萧公燧、胡公晋臣、罗公点,后俱至二府,世谓知人。其他如李焘之博洽,刘国瑞之清正,林栗、林枅、郑湜之刚方,唐仲友之学问,援引不少置,善类归心焉。某在绍兴閒继公为太学录,晚同朝久,意气相投。会都司用私意治王定国冒归正赏,予按都督府文书辨其误。公奏都司方举职,政府乃欲沮之,其不党同类此。公之卒,颐孙以沉刻见属而不果,今卓君示公友婿林御史采所状行实,乃参以闻见,碑公墓道。其铭曰:/维南有闽,山环水聚。是生良材,接武王所。挺挺郑公,如松之乔。硕大坚刚,岁寒后凋。持节典州,彰善瘅恶。既锄吏奸,亦苏民瘼。帝思其贤,禁密以骞。守正触邪,知无不言。举朝佥谐,当宁眷顾。何待弼直,乃为圣遇。昔者汉武,明于知人。独称汲黯,近社稷臣。相宏将青,任非不宠。孰如九卿,敬礼加重。以今准古,庶其似之。匪直公褒,阜陵是思。(《平园续稿》卷二五。)/石:原作「后」,据右引改。
同知枢密院事赠太师洪文安公遵神道碑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八五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洪忠宣公见危授命,半世异域,白首来归,力陈忠言至计。高宗方引以自近,权臣恶其害己,不使浃日安于朝廷之上,至以漠北仅存之身,投诸南荒必死之地。身且不阅,遑恤其家!然而长子丞相文惠公、次子枢密文安公被遇两朝,先后得政,又次子翰林公迈未及大用,而入从出藩,翱翔最久。盖立朝莫清于登瀛,莫荣于代言,莫重于掌文柄,莫尊于间两社。公既与昆季迭居,并以文章称天下,公又先进,或一再至焉。其后孙曾印绶相望,方兴而未艾,衣冠盛事,世推洪氏。《易》云:「积善之家,必有馀庆」。《传》谓:「非此其身,在其子孙」。盖天定能胜人也。枢密讳遵,字景严,世为饶州鄱阳人。曾祖炳,赠少保;妣纪国夫人何氏。祖彦先,赠太师、荣国公;妣秦国夫人董氏。父忠宣,讳皓,终徽猷阁直学士、左朝散大夫,赠太师、冀国公;妣楚国夫人沈氏。世次见文惠碑。公儿时端默如成人,楚国亡,恸绝者再。苦学忘昼夜,词章壮丽,自成一家。绍兴十二年春,以右承务郎监南京中岳庙,冠词科,赐进士出身。高宗念其父,特除秘书省正字,复科径入馆自公始。阁下多前辈,皆以畏友待公。明年春,文惠公继来,搢绅荣之。秦熺为秘书郎、为少监,势燄赫赫。公守道安恬,留滞不迁。九月忠宣去国,公求通判常州。守汤枢密鹏举、部使者孙秘丞汝翼待僚吏严峻,公虽少而明擿吏奸,台府争委以事。移倅婺州,守李琛傲愎,亦知敬公。升佐绍兴府,未上。二十五年夏,再入为正字,摄行外制。十一月,汤枢密执法殿中,荐为御史。方赐对而忠宣公薨。服阕召还,公奏:「先臣与龚璹均使虏廷。璹臣刘豫,以擅杀人被诛,秦桧反赠节钺,臣父抗节乃贬死,可谓不分逆顺矣」。诏还忠宣旧职,赐谥,擢公起居舍人,迁郎,兼权枢密都承旨,二十八年也。明年正月,除中书舍人,赐服金紫。殿前裨将辅达转防禦使、王刚团练使,公言:「近制管军十年一迁,二人尚未满岁」。上喜曰:「步帅赵密去年求迁,词臣谓密为节度使方九年,逮今乃除太尉。卿论二人,军中自以为当也」。时勋臣子孙多历台省,议者以为言,诏序迁至次对即久任内祠。公奏:「侍从非磨勘比,言明序迁可乎」?三十年正月,兼权礼部侍郎,俄迁吏部。选人诣曹改秩,予夺迟速尽出吏手,公随事疏理,吏不得肆。完颜亮将渝平,中外以为忧,沈介使回独谓无他,公请密为边备。八月,兼权吏部尚书。旧制文武臣致仕任子许所在州保奏,或请必由本贯,革欺弊。公言:「宦游蜀广或数千里,自有敕牒可验」。诏仍旧法。公既以近臣兼承密旨,边防民隐每为上言。三衙春夏牧马夏菰城,仰给苏、湖、秀三州,适积水淹田,有司预请倍输夏麦以补刍粟;北虏索绛阳郭小的、安化刘孝恭等二百家,公皆执不可。军器利弊命公料简,公区别良窳,众谓熟于军旅者未必能也。上以是有大用意,入翰林为学士,典铨如故。明年,御史论汤丞相思退章不下,内批以大学士奉祠。公当直,例作平词,谏官云云。公连请去。三省拟除敷文阁直学士,上令进徽猷,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阅三月,平江阙守,上亲用公。先是虏亮命张忠彦坚壁凤翔拒吴璘,以刘萼攻扰襄汉,自将精锐及签军分寇两淮。谓我悉兵捍边,乃别造舟胶西,刷河北壮丁杂金人号大汉军,统以苏尚书者,将由海道乘虚捣二浙。谍知其谋,诏浙西总管李宝率舟师禦之。公竭资粮器械济宝,宝乘风尽焚虏舟。亮谋既坏,忿躁就薨。宝由左武大夫超授靖海军节度,公有助焉。步帅李捧尝请断吴江桥防虏入,或又欲堑常熟县之福山限其骑军。公曰:「审尔,是弃吴以西耶」!凡堂帖、监司符验,皆收不行。上幸金陵,从卫百须,傍郡承迎不暇,入公境独无过求。公谓官拘商船聚近海县,募水手留民兵夹运河筑烽台,徒费无益,悉条奏散遣,吴人德之。三十二年夏,上将内禅,趣召公,日询来期,遂还翰苑。凡传位及登极赦、上太上尊号、追册安穆皇后、封拜三王制诏皆公视草。六月,进学士承旨,兼侍读。隆兴元年知礼部贡举,皇城逻卒挟内侍王允修,侵辱士人,公引苏轼奏陈慥故事以闻。闽士揖其友,逻者指为传义,欲掖出之,公命卒业。一士赋擅场,又有对策剀切,皆傍犯名讳,公为取旨,许降等奏名。前二人,林光朝、楼钥也。陈自修试词科,拟制一语聱牙被黜。公荐其才学,特与教官。其爱惜士类如此。五月,同知枢密院事。张忠献公以元枢督师江淮,公与宰相协心帷幄,凡处分机要,平议对境书檄,敷陈曲折,率称上意。公前在从班,与正言周操议论不同,至是操为侍御史,将以和战不决弹公。疏未入,语漏,上徙操权吏部侍郎。公不自安,求去,上却其章,请益力,以端明殿学士再提举兴国宫。还乡,倾赀葺园圃,筑小隐堂,日与昆朋赋诗饮酒,极溪山之乐。乾道六年,起知信州。民遇吉凶及营造困于科酒,诸县重赋敛,州市物亏其直。公家邻郡,素知之,至即亟为罢行。旬日,驿召赴阙奏事。时江东圩田坏,徙公知太平州。前政即周御史,闻公来,不俟合符驰去。公追饯十里,曰:「前日国事,何嫌?今不为子孙计耶」?交驩而行。公躬履圩埂,劝相徒役,用工数万,人忘其劳。转运张松妄奏圩未尝决,民无转徙,止当责成圩户,裁省雇募。公乞朝臣按视,于是将作监马希言、监察御史陈举善继来,直公之言。圩成,合四百五十有五。松方别治溧水永丰圩,过科工费,壑邻逞憾。公曰:「郡当岁俭,方赈恤流移,劝分乞籴,如刲股不充喉,尚能饱他人之腹乎」?力诉于朝,就除知建康府、兼本道安抚使、行宫留守。上谕当制舍人范成大载公治绩,且许入觐。时虞丞相允文有意北征,先移驻侍卫军马,骤增万灶,敕公同二府议于内殿。公奏:「吕惠卿请与弼臣同对,神宗赫怒。近太上在金陵,张浚司留钥,亦不许偕执政奏事,愿别班引」。上批「所委体大,共议勿辞」,盖近此所无也。进资政殿学士宠其行。至则蠲苗米耗剩,许民自持斛槩。遍走郊野,布置营垒、民居及冢墓,一无相涉,诸将不能易。上赐手札曰:「寨地异同,卿挺身任责,非乃心王室,畴克尔」?踰年役兴,禁卒醉酒摇众,公磔于市,帖帖无敢噪。御前军常昼入旗亭,挺刃椎垆,公付狱驲闻,统帅惧罪,乞付军自治。上怒,罢统帅,公亦贬秩二等。顷之,五营乞公,亟还元官,加大学士。属部饥,公疲精救荒,食少事多,庸医劝服矾石,鼻衄不止。暮夜,江船火近大军仓,公驰救,疾益侵,祠章三上。淳熙元年春,乃许提举临安府洞霄宫。十一月甲午薨于里第,享年五十有五。积官大中大夫,赠宣奉大夫,爵本县开国子,食邑六百户。四年正月丙午,葬湖阳七蟠山之原。妻咸安郡夫人朱氏,尚书右丞谔之孙,朝议大夫正刚二山之女。翰林状公遗事上太常,谥曰文安。有文集八十卷,《东阳志》、《双谱》各十卷,《钱谱》五卷。子男三人:楀,今为奉直大夫、新知峡州;桾,早世;槔,今为奉议郎、新两浙转运司干办公事,赐绯鱼袋。女六人:四不及嫁,其二适礼部尚书木待问、提辖左藏东西库陈由义,今俱亡。孙男七人:价,旧名恢,今为奉议郎、淮东常平司干办公事;悦,承奉郎,早亡;佃,通仕郎;僖,承奉郎;侹、伸、倓,未仕。孙女八人:长适儒林郎、新四川总领所干办公事余忠卿;次适通直郎、前知德化县汪杲,继室以其妹;次许进士杨景受;二夭,馀未行。曾孙男三人:艾,将仕郎;蔚,登仕郎;著,将仕郎。公以二子升朝,累赠太师。咸安后公十二年十二月薨,与公同穴,赠秦国夫人。昔某试馆职,公实发策;孝宗初元分掌内外制,每议事辄联名,相与至厚,以是峡州远求墓道之碑。惟公静重明通,平居言不轻发。上前议论纚纚,语简而理足。虽以文进,政术自高,与物无竞,人不忍欺。守郡未常以公钱予人,亲旧有求,捐俸不靳,故通贵而家无馀资。某既备书见闻,复系以铭曰:
劬躬焘后,有开于先。进德修业,惟嗣之贤。嗟嗟忠宣,奋身致主。生死朔南,两极艰苦。天寔恫之,三子英英。科名宦达,公则先鸣。翔于枢庭,底绩三镇。有猷有为,谓复得政。何德之臧,而年弗长。惟文与行,没世弥彰。彼崇者丘,屹立斯石。诗以飏之,有永无斁(《平园续稿》卷二九。)。
躬:原无,据四库本补。
朝奉郎袁州孙使君逢辰墓志铭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九○、《平园续稿》卷三四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吉统八邑,龙泉号山水县,故多名人,孙氏又其名家也。初讳文者仁厚有家法,诸子皆力学。曰元量,擢大观三年进士第,终贺州教授。曰叔通,从赣上李朴先之学,徽宗朝贡京师,投匦论星变,请开党禁,忤蔡京,斥归郡庠,自讼斋,政和二年登第,终清海军节度推官。曰叔遇,倜傥喜周急,博通群书,不乐王氏学,日与王元明、徐德饶歌诗唱酬,后赠承务郎。生宜,再举礼部,早世,累赠奉直大夫。娶罗氏,封太令人。三子鼎立,见谓三杰:长吏部侍郎逢吉,号贤侍从;次逢年,笔力高古,仕止南安军上犹令。使君其季也,讳逢辰,字会之,丰裕秀发,人推远器。年十八乡举首荐,登乾道二年进士第,以左迪功郎尉潭之衡山。邑宰赵汝谊、连帅沈介皆通明严重,遇盘错辄属君。辛卯岁俭,湘阴为最,帅陈弥作檄君行县事,戢奸赈荒,流逋四归,特循两资。君乞貤恩封母太孺人。用举主升从事郎,移赣州赣县丞。历事三守,监司六七人,皆咨其清,称其文,倚其能,剧邑幕属阙,争委摄承,议事制刑,率归忠恕。淳熙二年,茶寇转剽江西,君请精择上军,参以赣卒、郴桂弓手,别募敢死军,分委偏将,或扼贼要冲,或驰逐山谷间,而命荆鄂之师养威持重,乘贼惫尾于后。帅不能用。已而上命辛弃疾绣衣持斧乘传来,竟如君策。师旅方兴,属君调军食。君持金币,即所至易米于民,省馈运十七八。漕长李焘、钱佃以名闻,诏任满赴堂审察。守施元之面授京状,君逊同僚之垂成者。元之大喜,上章荐。又诏中书籍记,终更改宣教郎,审察特添差签书秀州军事判官厅公事。乞便亲,改镇南军。死囚详覆,君察可闵,请奏谳,一月中全活者三。街吏告行有死人,驰视之,馀息尚存,疗治稍苏,始知夜行,吏夺其币而害之,捕治伏辜。其明察类此。兵钤役禁军兴力役以媚守帅,许援亲兵及水军例增食钱,吏摘牒尾如熟事请君书押,君执不可。守怒曰:「此例也」。君曰:「亲兵乃岳飞旧人,有粮无衣,故乘除如此。水军则以隆祐太后避地于兹,骤闻虏至,赖其力得上赣,特许优给。自是阙者勿补,今仅存二十辈耳。若无故创支,禁卒岁十万缗,力固不足,且非州家所可擅也」。守不能夺,兵官嗾诸卒诉庭下。君徐以理晓之,拜谢而去。吉、赣旧各置船场,须油麻枋木,民病科折,君言于漕,裁减万计。乡邦解试,士逾万人,考官止七员,君请用福州例增二人。茍利公家,率勇为之。七年,江西旱,九江尤甚,君将代,诸司请留赈济。君籍下户及商贩技术与无以自营者为三等,计户口给历,十户一甲,甲给一牌,五日轮一户,赍钱牌场市粟,周而复始。置安养院处老弱孤独,给以钱米,负郭选邑佐、乡村择土官分董之。事有未安,不惮立改。文书纷至,手披口占,略无凝滞。凡用米八百馀石,他郡取拨亦称是,又劝上户平价以补不足。起正月尽六月,讫无流殍。监司乞优赏,君固辞。是时,予迁吏部尚书,兼翰林学士承旨,即奏君自代,磨勘转奉议郎。九年五月,入提辖行在榷货务都茶场,将试用也。赏转承议郎,以太令人年高,求知澧州。命下,丁内艰。参知政事萧正肃公燧尝荐君守边,中书舍人崔兴诗复以职事官荐。服除,选知袁州。未上,转朝奉郎。十五年正月二十三日以疾卒于家,享年四十七。明年十二月乙酉,葬本县南乡瓜陂之原。妻安人李氏,同邑椿之女,前卒。子男三人:鉴,早亡;钥,今为从事郎、靖州军事判官,与其季铉俱能世其家。女适进士康晋之。孙男四人。君资性高朗,博观载籍,善为文辞。待交游诚信,轻财重义,遇岁歉出粟为之倡。尝慕范文正公置义庄赡宗族,买田北乡,以岁入给贫者伏腊吉凶费。市药疗病,买棺送死,衣寒食饥,傍及乡党。君既没,二子继其志,且存规约。君幼师李栖梧司法,李没,子瞽,女未有归,极力济之。县东三里蚬子陂久废,君捐金谷,募民复脩,导水数百丈,溉田不赀,今号孙公陂。平居处事有条理,喜论大利害,援古證今,如指诸掌。律身廉谨,在官兼职虽众,却其添给。士大夫多以功业期君,君颇自许也。使天假之年,推爱人利物之心,岂止复一陂仁一乡而已?平生著述有《养晦类稿》三十卷。予久与君兄弟游,钥以文林郎、全州湘清令李迨状来请铭,为之铭曰:
孙氏三龙,季惟邦君。才气之高,谓凌青云。府幕王官,以明济勤。仁苏野莩,惠周乡枌。群贤交荐,符竹仅分。未孑干旟,遽瞻丘坟。宜寿而否,胡戾前闻?流庆来裔,尚考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