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库 正文
一经轩记 南宋 · 赵逵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四、《新刊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三二
绍兴壬申,予赴官潼川,道东川,而东卿大夫嘉阳通守王侯寔来顾之。予自少则已闻侯之先君子黎州府君声闻隐隐在搢绅间。黎州有美才,以早岁取上第,仕官显,文史足用,不改布衣陋巷时,以故诗礼之训,比一时士大夫最严。而侯遂以科第世其家,益大其门庭。嗟乎!予不得见黎州矣,见侯所愿焉。已而侯遂以所榜一经轩求予记之。自汉韦氏父子以经术取宰相,当时歆艳,为之语曰:「遗子千金,不如教子一经。今之教子者,率以此藉口。予观贤与元成,皆恭俭孝谨,进退有本末。而元成至阳为狂病,辞爵避兄,顾肯持父祖之学博人公卿,以反面其亲哉!然邹鲁之士,仰其贤而尊其贵,如孟子所谓见王之羽旄而忻者,故云。不然,尧、舜、禹、汤、文、武之传,孔子之所述,仅足以与黄金争轻重于铢两间,岂不渎哉!而夏侯胜亦为此言曰,「经术苟明,取青紫如拾地芥」。尤鄙陋不信。然观胜立朝,前后引经危言,濒于死者数矣,视青紫何物也!而世不察,例使其子弟售经术以脱贱贫,亦已过矣。乃若侯则不然,自以厥先祖父不以子孙迩于利,而沃之以圣人之语,言我先君既受之益,炜炜其光辉,以照临我后之人,惧弗克嗣,寝食寒暑,抱经而居,天子幸不鄙夷之,而以为臣,其敢遂谓学者之极功,舍而弗图,以负天子,以为前人羞!则开轩而名曰经,是不可一日不闻此声者。夫不以一旦得志为可以自满,而请终身诵之,忠也;不以己能得之而忘其先,孝也。王侯之忠孝备矣,君子尚之。经史吏事,皆似先人,今为朝散郎,而侯之子师友渊源益深,王氏之经,其愈久而愈馨乎!黎州讳振,字文扬。侯名骏,字德称。其子名辂云。十二月甲子,赵逵记。
见张侍郎启 南宋 · 周麟之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二一、《海陵集》卷八
馆鸣珂之里,屡瞻轩盖之光;望列戟之门,敢簉簪裾之后。失百川于向若,轻万户于识韩。虽无蟠木之先游,辄就景星之快睹。恭惟某官文章司命,吾道主盟。气储海岳之精,学探天人之蕴。词锋警锐,字挟风霜;志节孤高,忠贯日月。德望著东卿之后,才华倾北斗之南。棣萼联辉,桂林擢秀。一门何盛,七业俱兴。三虎之中,人推其最怒;八龙之列,独擅于无双。扩先觉以及人,障末流而反朴。青藜下照,早膺司典之华;白首回翔,久奉含香之奏。逮分符于郡寄,留执宪于台纲。权豪避御史之骢,威誉落将军之胆。进持礼典,擢在禁涂。方期入赞于洪钧,遽乞就閒于真馆。石楼诗酒,暂追居易之游;竹坞林泉,毋效希声之隐。允惟国器,简在帝衷。属宁亲靖难之初,必思耆德;顾立政任人之本,无越老成。伫通帝梦之祥,亟拜玺书之宠。片言悟主,行展尽于忠谋;一字拔人,冀奖成于士类。某量几夷隘,性近柴愚。和熊胆以助勤,幼虽有训;卖牛衣而自给,长亦无闻。空存希骥之心,妄究获麟之旨。作赋漫窥于小小,说经徒听其䃘䃘。效儿曹刻鹄之工,深虞类鹜;授童子雕虫之技,或许升堂。耻进足以趑趄,独倚门而肮脏。惟是东南之望士,愿见下风;愧非淮海之俊人,敢陪高论?幸借吹嘘之末,俾承謦欬之馀。虽栝柏豫章,未有栋梁之器;而桂芝参术,庶充药物之资。
谢监庙文集序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二一、《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七六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武夷山市
故监西岳庙谢君绰中者,建之政和人也。熹先君子太史公尉政和时,以公事行乡落间,闻田舍中有诵书声属耳。颇异,亟下车,入其舍,则一少年书生方对案危坐,吟讽自若。先君子前揖,问读何书,生起对曰:「《仪礼》也」。是时士方专治王氏学,非《三经》、《字说》、《日录》、老庄之书不读,而生之业乃如此,先君子固已奇之。引坐与语,酬应敏给。使出其文,词气亦不凡近。问其姓名,则曰谢姓,誉名,绰中字也。先君子大喜,即与俱归,日授以经史百家之言,而勉其业之所未至。未几,记诵益广,文字益工,先君子益叹重之。遂中绍兴二年进士第,调主邵武之泰宁簿。归领祠官,年四十六以卒,先君子盖深惜之。君性耿介,与世俗多不合,而居家极孝友。既得官,即尽以先畴奉其兄。娶妻,得田自随,一旦亦举而归之。还自泰宁,自以不能随俗俯仰,慨然愿就闲秩,以便亲养。然君之所以自许与先君子所以期君者,盖未尝不以经纶之业为言也,则其志岂自以为止于此而已哉?君没之年,先君子亦弃诸孤。后四十三年,而君之子东卿乃以君之遗文一编过熹于武夷精舍。熹读其书,得其志,既叹君之不幸,又念先君子之门人宾客如君者盖无几人,今亦无复存者,而熹与东卿又皆伉拙不偶,不能有以成其先人之志,相与太息流涕久之。既而东卿请序其文,遂书其本末如此。君平生为文甚多,东卿未能读父书而孤,故其所得止于此。其间又多舛缪脱落,不敢辄改,惧失其真。览者详焉可也。淳熙乙巳四月既望,新安朱熹序。
跋先吏部留题延福院诗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二八、《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八二、《晦庵题跋》卷一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政和县
先君吏部三诗,以宣和辛丑留题政和延福院壁,至今绍熙庚戌,适七十年矣。孤熹来自崇安,裴回其下,流涕仰观,虑其益久而或圮也。里人谢君东卿、陈君克请为模刻,以传永久,熹因窃记其后云。二月二十日敬书。
吉州通判余府君墓志 南宋 · 林亦之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三九、《网山集》卷四
余之受姓,谱远而阀高。自建阳令以来,伯仲散处,或家于杉洋,或安固、黄陂。杉洋(古田县)之系,是为相家。余后又有所谓莆田黄石屯者,在今古楼山下,或曰若庐山。绕山作屋,门随村成。生男即为儒,而他无所杂用其心。故朝奉郎、庐陵郡丞即其来裔也。以淳熙六年夏四月甲寅卒,年五十有五。祖讳某,保义郎。父讳某,累封奉议郎。母宜人姚氏。君读书不草草,持身悫厚,与人交有情而不忘。左朝议大夫文安公于君为族父。君年未冠,一日见君所为文骤长,失喜,谓人曰:「吾家校书郎自唐乾符时弃官不仕,拂衣去,且二百年,而惠安公以词赋起家,未几,吾继之,自此寥寥无人。即有人,其此郎乎」!岁辛未,君果第进士,调长溪主簿,有政迹闻。升左从政郎,改左承奉郎、知宁德县。遇覃霈,转左宣义郎。县有陈姓,为多赀,忽有夜半鼓噪挝门,索其庐,得死人断圃下。走告之县,谓陈杀吾弟也。君谇之:「汝弟奚在」?曰:「初更漏且尽犹在,俄而且出」。君曰:「夜深遇杀,尔何为即知之」?其人不能对,遂论杀此囚,而一县凛凛不敢欺。两税所出,为文书递移郭落,人不见吏,官之囷满矣。有廷讼尔汝可不,令其言,必得其情。莆为名邦,闻人、才大夫、诸老先生论议有定价,皆谓季鸾宁德之政,可以为作县者法,而君之声名自此出矣。磨勘,转左宣教郎、充广南东路经略安抚司主管机宜文字。迁左奉议郎、通判吉州;转左承议郎,赐五品服。君在庐陵,凡两摄郡事。狱情纤悉,一寓目必得人情于人之肝胃所不能遁者,故死囚而更活者数十人。经、总制累岁逋积,为钱缗数十万,官无所须,惟民须。君慨然为白之,不得旨;再白之,卒以君言为然,蠲其半,是为庐陵久长无穷之利。君为政,毅而慈,慈而不可犯,抚民如家人,视同寮如兄弟,用公财如其私。江西一带帅及部使者多钜人,交口荐誉之。转朝奉郎。已逮戍,还里门。适西淮总领以州纲运为缓,例降秩,主管台州崇道观。命未下,而君没矣。吁嗟乎君,君子也,其心于是乎可哀也已!君讳凤,所配为白社方氏,封孺人。二子东卿、南卿,从我学。一女许嫁。孙曰宝志。我生异县,每以不识为恨。及见君在宁德时,以文劝民耕,所谓「县令世为农家,故喜为父老道农事」,语朴而情至。余每诵此,虽未识君面,已识君心也。卜以九年夏五月丙申,葬之嘉禾里双牌之原,东卿来速铭。于乎!君之阶,郎阶也,可以遗其后,而竟不及其后,以是为君憾。君曰:「命也,无憾也」。遂铭之。其词曰:
君子之泽其施远,何哉一夕阙而断。芸香一脉本不短,翩翩有观来者惋,刻尔冈头其勿叹。
宜人姚氏墓志 南宋 · 林亦之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三九、《网山集》卷四
淳熙八年秋八月戊午,奉议郎致仕余君夫人卒。是日也,余偶肩舆过红泉市,见市之人尔汝杂杂,蹙眉相吁嗟,余因停辀问之,曰:「庐陵别驾之母死矣」!奚哉,之母之死,而能使一市人悲耶?夫人为姚姓,故左文林郎、知永春县讳安仁之女。初来归,不得姒氏欢,而夫人事之如事所尊。久之,姒氏知其贤,相好无间言。为家俭朴,有以饥寠来告,即然之,无不可之语。所出惟一子,年尚幼,听从师于空山阒然之庐,积月裁一归。其子亦卒能力学,擢进士第,所谓朝奉郎、庐陵别驾是也。族党女嫁,其父母送之,必属之曰:「若以夫人为法,则终而身为良妇、为良母」。岁在庚寅,以郊霈封孺人。自后建储闱及庆寿,封宜人,实千载一日也。别驾在庐陵时,奉议年八十,夫人七十有五。尝涓日合管弦,持觞酒为寿,老孺欢合,官寮叹慕,四海耆旧如端明胡公者且以隶笔作「仁者寿」三大字题其堂。既而别驾去而归,即没矣。没之逾时,奉议死;再岁,夫人亦亡焉。吁嗟乎,乐哀喜悲,其迭见互出,使人不得睹其倪,如是矣乎!以十年春正月十有六日壬午,合其柩于湖头山之原。速我铭,从吾学承重孙东卿也。女嫁朱。次孙南卿,曾孙宝志。铭之曰:
有丘莫莫天一方,子隔莽眇孙来藏,写之终古幸勿伤。
代余师春祖母大殓祭文 南宋 · 林亦之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四一、《网山集》卷六
八年八月既望,越六日甲子,亡祖母宜人以是日大殓,承重孙余东卿敬以酒浆鸡豚之奠,哭酹于柩下。呜呼!庐陵一归,乃哭吾父。未及数月,而祖父弃去。所恃祖母,如百年大树。胡为一夕,复尔僵仆。呜呼痛哉!为人子,为人孙,三年而哭三丧,憯憯人世,何以为活也!前之衰斩也,后之衰齐也,质之古,不敢以轻者易重者,惟是仍其杖绖。抚棺大叫,叩胸沥血。哭且尽,而无声可哭也,哀哉!
沈仲一墓志铭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四、《水心文集》卷一七、民国《瑞安县志》卷一一 创作地点:浙江省温州市水心村
沈君,名体仁,字仲一。先从吴兴避唐乱迁温州,为瑞安名家。有彬老者,北游程氏师生间,得性命微旨,经世大意。方禁《春秋》学,《石经》甫刻即废,彬老窃赂守者,自摹藏之。君生后百馀年,珍其遗书,严奉若秘文焉。志意闳雅,鄙远声利。常言:「沈氏本以儒术廉耻兴门户,奈何求官达,问生产,与俗人较高下哉」!敬士好文,十室之誉,一咏之工,无不降屈,坐者满堂,酬义侃侃。夜后市音阒寂,乃闻独诵声琅然。嘉定四年,君年六十二,卒。许令适来,余谓令:「仲一疾幸少平,何遽」?令曰:「吾行也,邑之大夫集仲一所为别,劳动而然」。余始疑「君岂为县多交关耶,而力病至此」?令惨戚良久,曰:「自吾为邑三年,仲一无指尖讼到庭。然守煎倅逼,时辍假不吝。吾赖仲一,常兄事之。然每节朔,束带相看,啜茗径去矣。历十馀令,无不然者。其力病至此,为礼尔」。余以是多其保家有常节也。又参之所闻,君终身有师,陈君举是已。记其言,观其行,老而益恭,然不依以为重。其取友道广,贤者亲之,贫者存之,授庐丐食,死而不贰,然不恃以自重,盖其持身有常度也。天行或饥凶,民利欲建置,君率先推与无疑。然岁熟不以为德,役成不以为功,彼偶汗漫败事,亦无恨意,不追诮首议者,盖其应事有常准也。凡若此,岂于君于法书,书之亦为后世法也。夫人项氏。四子,曰楹,曰东卿,曰焕道,曰得翁。为尼未嫁七女,张埴、赵炳、项振玉、薛仲序、丘仲寀为其婿。埴,筠州录参;仲序,镇江府司户;仲寀,将仕郎。五年,楹等葬君于北湖马奥山,而以项氏之命来曰:「吾夫行事,知者以为贤,不知者以为难。吾虽妇人,不敢废也」。其在时,手钞予文,自甲至癸;戒东卿:「异日死,不得斯文以铭吾墓,犹不葬也」。余念一生与君相邂逅不数四,列禦寇之于南郭子疏矣,有间矣,而能望余深如此,岂其寄情高远,真有在于形质之外邪!铭曰:
冰肝雪胆自琢磨,书林画苑纷交罗,诗得好语终夜哦。今虽远矣山之阿,岂无风月相与过!
葬玉岩隐君记 南宋 · 程宏靖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五七
宪属番昜程宏靖士和,邑尹洛川王沇东卿,丞清江陈琦择之,奉宪台命归玉岩隐君之骨于旧穴。讫事,致奠墓下。何永年寿之偕来,王俊、陈庶之、泰之侍行。淳熙己亥秋七月七日。
按:《赣石录》卷一,台湾新文丰公司影印石刻史料新编第三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