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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言祖父未葬者权宜铨选 晋 · 常炜
 出处:全晋文
大燕虽革命创制,至于朝廷铨谟,亦多因循魏晋,惟祖父不殓葬者,独不听官身清朝,斯诚王教之首,不刊之式。
然礼贵适时,世或损益,是以高祖制三章之法,而人安之。
自顷中州丧乱,连兵积年,或遇倾城之败,覆车之祸,坑师沈卒,往往而然,孤孙茕子,十室而九。
兼三方岳峙,父子异邦,存亡吉凶,杳成天外。
或便假一时,或依羸博之制,孝子糜身无补,顺孙心丧靡及,虽招魂虚葬,以叙罔极之情,又礼无招葬之文,令不此载。
若斯之流,抱琳琅而无申,怀英才而不齿,诚可痛也。
恐非明扬侧陋,务尽时珍之道。
吴起二陈之畴,终将无所展其才翰。
汉祖何由免于平城之围?
郅支之首,何以悬于汉阙?
谨案《戊辰诏书》,荡清瑕秽,与天下更始,以明惟新之庆。
五六年间,寻相违伐,于则天之体,臣窃未安(《晋书·载纪·慕容炜传》,又《十六国春秋》二十。)
书赋 南齐 · 王僧虔
 出处:全齐文卷八
情凭虚而测有,思沿想而图空。
心经于则,目像其容,手以心麾,毫以手从,风摇挺气,妍靡深功。
尔其隶明敏蜿蠖,绚茜趋将。
摛文篚缛,托韵笙簧。
仪春等爱,丽景依光。
沈若云郁,轻若蝉扬。
稠必昂萃,约实箕张。
垂端整曲,裁邪制方。
或具美于片巧,或双兢于两伤。
形绵靡而多态,气陵厉其如芒。
故其委貌也必妍,献体也贵壮。
迹乘规而骋势,志循检而怀放(《艺文类聚》七十四)
通极论(并叙) 南北朝末隋初 · 释彦琮
 出处:全隋文卷三十三
原夫隐显二途,不可定荣辱;真俗两端,孰能判同异?所以大隐则朝市匪喧,高蹈则山林无闷。空非色外,天地自同指马;名不义裹,肝胆可如楚越。或语或默,良逾语默之方;或有或无,信绝无有之界。若夫云鸿震羽,孔雀谢其远飞;净名现疾,比丘惮其高辩。发心即是出家,何关落发;弃俗方称入法,岂要抽簪?此即染净之门,权实而莫晓;倚伏之理,吉凶而未悟。遂使庄生宗齐一之论,释子说会三之旨。大矣哉!谅为深远,实难钩致。窃闻阴阳合而万物成,咸淡和而八珍美,何废四时恒序,五味犹别?以此言之,岂真俗之混淆,隐显之云异?或有寡闻浅识,则欲智凌;微庸薄宦,便将位比帝王。强自大以立身,谓一人而已矣。不信有因果,遂言无佛法。轻毁泥□,贱懱沙门。愚袭腐儒,戏招冥祸。或有始除俗服,状如德冠天人;才挂僧名,意似声高海域。傲然尊处,详为极圣。岂知十缠犹障,三学靡闻?不随机而接物,竟抱愚而自守。悲夫!二子殊途,一何舛驳;高怀达士,孰可然哉?冀欲解纷挫锐,假设旗鼓,虽复俱有抑扬,终以道为宗致。其犹五色绮错,近须弥而会同;万像森罗,依虚空以总集。归根自芸芸之物,吞谷实茫茫之海。斯诚光赞于佛道,述奖于玄门。庶令无我无邪,允谦允敬,式贻后进。论之云尔。
梵行先生者,高屏尘俗,独栖丘壑,英明逸九天之上,志气笼八纮之表,藉茅枕石,落发灰心,粪衣殊羊续之袍,绳床异管宁之榻,自隐沦西岳,数十年矣。
确乎不拔,澹然无为。
每自叹曰: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但苍生扰扰,絷以爱罗,不可自致清升,坐观涂炭,复须弃置林薮,分卫人间。
于是屈迹暂游,方践京邑,次于灞上
有行乐公子者,控龙媒于流水,飞鹤盖于浮云,绣衣侯服,薰风合气,璁勒金鞍,争光炫日。
定知掷果之爱,是属潘生;
割袖之宠,已迷汉帝。
接轸城隅,陪曹王之席;
连镳池侧,追山公之赏。
道逢先生,怪而问曰:「先生貌若燕、赵之士,发如吴、越之宾,容色似困陈、蔡,衣制不关楚鲁。
徐行低视,细语颦眉。
瓦钵恒持,无异颜回之瓢器;
锡音乍振,何殊原宪之藜杖。
此地未之睹,我尝所不闻,敢问先生,何方而至」?
先生静默良久,徐而对曰:「观子驰骋于名利,荒昏于色声,戴天犹不测其高,履地尚不知其厚。
吾闻坎井之内,本无吞舟之鳞;
榆枌之间,讵有垂云之翼。
吾非子之徒欤?
其可识乎?
试当为子言之,幸子暂留高听。
吾师也,德本深构,树自三祇之初;
妙果独高,成于百劫之末。
总法界而为智,竟虚空以作身。
应气禀二仪,道周万物而已?
斯故身无不在,量极规矩之外;
智无不为,用绝思议之表。
不可以人事测,岂得以处所论?
将启愚夫之视听,须示真人之影迹,其犹谷风之随啸虎,庆云之逐腾龙,感应相招,抑为常理。
于是降神兜率之宫,垂象迦比之域,氏曰瞿昙,种称刹利,俗名悉达,道字能仁,乃白净王之太子也。
家世则轮王迭袭,门风则圣道相因。
地中三千,既殊于雒邑
国朝八万,有逾于稽岭。
宗亲藉甚,孰可详焉?
暨吾师生也,坤形六动,方行七步,五净雨华满国,二龙洒水遍空,神瑞毕臻,吉徵总萃。
观诸百代,曾未之有。
然复孕异尧轩,产殊禹契。
至如黑帝入梦之兆,白光满室之徵,徒曰嘉祥,讵可拟议。
身边则金色一丈,眉间则白毫五尺。
开┇字于胸前,蹑千轮于足下。
大略以言,三十有二,非可以龙颜虎鼻,八采双瞳,方我妙色。
校其升降者也,虽复吕公之相高帝,世谓知人;
若譬私陀之视吾师,未可同日。
于是崇业大宝,正位少阳。
甲观洞开,龙楼迥建。
至如多才多艺,允文允武,非关师保,自因天骨。
或于太子池临泛之辰,博望苑驰射之际,力格香象,气冠神功。
试论姬发曹丕,莫之与拟;
汉盈、夏启足涉言?
王宿卫其严,喻视弥笃。
九重禁闼,声闻则四十里;
三时密殿,姬丽则二万人。
然以道性恬凝,志愿冲固,虽居三惑之境,不改一心之节。
历王城之四门,哀老病之三苦,乃自嗟曰:人生若此,在世何堪?
脱屣寻真,其于斯矣。
于时则新花落雨,青春始仲;
月则半轮低阁,永夜方深。
观妓直之似横尸,悟宫闼之如败冢。
天王捧白马而逾城,给使持宝冠而诣阙。
虽复秦世萧史周时子晋许由洗耳箕山庄周曳尾于濮水,方兹去俗,何其蔑如。
是以仙林始抽簪之地,禅河起苦行之迹。
沐金流之净水,游道场之吉树。
食假献縻,座因施草。
于是十方智圆,六通神足,魔兵席卷,大业克成,独称为佛。
是吾师也。
法轮则奈国初转,僧侣则憍陈始度。
至于迦叶兄弟,目连朋友,西域之大势,东方之遍吉,二十八天之主,一十六国之至,莫不服道而倾心,餐风而合掌。
于是他化宫里,乃弘十地,耆阇山上,方会三乘,善吉谈无得之宗,净名显不言之旨。
伏十仙之外道,制六群之比丘,胸前则吐纳江河,掌内则摇荡山谷,论劫则方石屡尽,辩数则微尘可穷。
斯乃三界之大师,万古之独步。
吾自庸才,谈何以尽。
纵使周公之制礼作乐,孔子之述《易》删《诗》,予赐之言语,商偃之文学,爰及左元放葛孝先河上公柱下史,并驱驰于方内,何足道哉!
自我含灵福尽,法王斯逝,遂使北首提河,春秋有八十矣。
应身粒碎,流血河追。
争决最后之疑,竞奉临终之供。
呜呼!
智炬消,慈云灭。
长夜诸子,诚可悲夫!
于是瞻相好于香檀,记筌蹄于贝叶。
三藏受持,四依补处。
而我师风无坠,特恃斯乎。
但世道纷华,群情矫薄。
人代今古,暨于像运。
既当徂北,稍复东渐。
所以金人梦刘庄之寝,摩腾伫蔡愔之劝。
遗教之流汉地,创此焉,迄今五百馀年矣。
自后康僧会、竺法护、佛图澄、鸠摩什继踵来仪,盛宣方等,遂使道生、道安之侣,慧严慧观之徒,并能销声挂冠,翕然归向缁门,繁炽焉可胜道。
吾少长山东,尚素王之雅业;
晚游关右,慕之玄言。
俱是未越苦河,犹沦火宅。
可久可大,其唯佛教也欤!
遂乃希前代之清尘,仰群英之远迹。
归斯正道,拔自沉泥。
本号离欲之逸民,摧邪之大将,吾之俦党,其谓此乎」?
公子蹙頞而言曰:「观先生之辩,虽可谈天,然其所说,何太虚诞?
窃寻佛本启化之辰,当我宗周之运,自云娑婆总摄,靡所不归。
或复光照无际,声振有顶;
或复八部云臻,十方辐凑。
天竺去我十万里馀,俱在须弥之南,并是阎浮之内,那忽此间士庶,无至佛所?
如来亦何独简,不赐馀光,弗生我秦汉,靡载我坟籍?
详此二三,疑惑逾甚。
仆闻贞不绝俗,隐不违亲。
所以和光于尘里,披莲于火内。
至若束带重缨,无妨修德;
留须长发,足可闲居。
且道本虚通,触无不是,何必绝弃于冠簪,专在于锡钵?
窃以不伤遗体,始著孝心。
莫非王臣,终从朝命。
今既赭衣髡发,未详其罪。
不仕天子,无乃自高。
敢咨先生,请当辩析」。
先生曰:「吾闻大音不入于俚耳,其验兹乎?
犹欲以寸管窥天,小螺量海。
而我法门夐出,非吾子之能极。
吾且仰凭神力,更为言之。
吾师化道含弘,灵钧远被。
但众生缘薄,自为限碍耳。
何关佛威之不大,圣泽之无均。
其犹日月垂象丽天,雷霆发音动地,而简于聋瞽,岂光微声小者哉?
然佛游舍卫,有馀二纪。
三亿之家,犹不闻见。
何怪边地十万里乎?
窃以之生,本惟华夏之邑,夷狄不信其理何邪?
至于东方朔之升天,淮南王之入箓,然乘鸾排雾,世有其人,欲不长于神仙,犹密之而弗载,解味吾师之道术,书之于惇史乎?
况值秦皇焚典,经籍不全。
何容守此局,遂无大见?
然有惑彼正真,甘兹随俗,未悟身之非洁,岂达命也无常?
服玩则数重不止,悭贪则一毛难落。
屑屑顽民,可悲之甚!
吾已无保于形骸,谁有营于炫好。
须发既剪,我心自伏;
衣惟坏色,爱情何起?
所以五缀而持想,六时而系念,萧然物外,是曰逆流。
窃闻夏禹疏川,则有劳手足;
墨翟利物,则不吝顶踵。
杀身以成仁,饿死而存义,此并有违于大孝,然犹盛美于群书。
吾养性栖,立身行道,方欲广济六趣,高希万德
岂学子拘之于小节,顾在肤发之间哉?
扇逐荣名馀事,从北面之朝也。
其若效浅禄微,唯劳诺走无暇。
功高位极,常惧危溢不安;
千仞弃珠,一何贱宝。
但火内之莲,非吾所
染而不染,何尔能知」?
公子曰:「先生强夸华以饰非,护墙茨而不埽。
请听逆耳之笃论,略条其弊也四焉。
仆闻玉树不林于蒹葭,威凤不群于燕雀。
先生道虽微妙,门人独何庸猥?
或形陋族微,或类卑神闇。
无三端可以参多士,无十亩可以为匹夫。
堕王事之不间,耻私门之弗立。
寄逃役于佛寺之内,才容身于法服之下。
见人不能叙寒温,读经不解立正义,空知高心于百姓。
背礼于二亲,非所以自荣。
其弊一也。
仆闻采椽士阶之俭,唐尧之所以字民;
琼室玉台之盛,商辛之所以败俗。
况如来行惟少欲,德本大悲,只应宴坐于冢间,经行于树下。
何宜饰九层之刹,建七宝之台,不悯作者之劳,不惭居者之逸,非所以自约。
其弊二也。
仆闻无自伐功,老聘之极教;
不赞己德,唯佛之格言。
劳谦则君子终,克谦则圣人尚美。
必若内德充盛,自然外响。
驰应宾侣,坐致揄扬。
岂况佛心澄静,亡诸得失之咎?
如何独许世尊之号,不欲推人?
然彼群经莫二之宗,各谈第一之称,自生矛盾,将何以通?
非所以自逊。
其弊三也。
仆闻情存两宝,心慎四知。
方曰通人之雅怀,廉士之高节。
或散之于宗族,或弃之于山水。
况玄道清净,反俗沙门
而复纵无厌之求,贪有为之利,劝俗人则令不留髓脑,论《贝亲》施则便无让分毫。
或胜贵经过,或上客至止,不将虚心而接待,先陈出手之倍数。
此乃有识之同疾,海内之共知。
非所以自廉。
其弊四也。
仆直言虽苦,可为药石。
先生高见,览以详之」。
先生曰:「吾子不肖,何谓道邪?
子但好其所以同,宁知其所以异。
徒欲圮毁,未损金刚。
吾道弘邃,岂可轻矣?
吾闻万机斯总,圣皇所以称大;
百川是纳,巨壑所以为深。
则不耻于细民,海则无逆于小水。
况吾师大道,旷无不济。
有心尽摄,未简怨亲。
自当品戒德之小大,混族类之高下。
故有除粪庸人,翻渺不生之位;
应书贵士,倒坠无间之狱。
内秘难识,外相孰知?
子何自擅为铨衡,吾未相许为水镜。
若但以貌取人,失之远矣。
遂使叔向鬷蔑之语,长者悟沙弥之说。
且复穷通有运,否泰无恒。
或始荣而后辱,或初微而后盛。
异辙纷纶,可略言也。
至如立锥无地,非慕之德;
馀苗不绍,岂传汤武之圣。
讵知吞并六国,其先好马牧人;
约法三章,则唯亡命亭长
樊、灌起贩屠之肆,出厨钓之间。
历代因循,高门相袭,遂为四海强族,五陵贵氏,冠冕陵云,风流盖世。
暨若朝阳晞露,羡皂隶之难留;
宿草负霜,混蝼蚁之莫别。
是知用与不用,虎鼠何常?
寻末穷本,人伦一概。
那忽轻以乘轩,蔑兹瓮牖。
虽复才方周旦,亦何足观。
尝试言之,朝市虚烦,身心空弊,智者同弃,贤人共鄙。
但觉斯怀之可入,所以避地而归来。
吾则厌来苦而知昨非,子便耽往欲而惑今是。
自安贫乐道,少贱多能?
奚用太庙之牺牲,竖子之烹雁?
吾今素质自居,默念无杂,不假导于仁义,岂乱想于繁华?
固亦骑遗牝牡,自忘寝膳,讵守寒温之小才,音义之薄伎。
修心可以报德,何局定省之仪?
弘化可以接引,宁止俯仰之事?
此吾所谓一胜也。
吾师空间乐处,不唯聚落;
轻微务纳,岂独珠璎?
是以栖形五山,游神三径。
或受童土,或餐马麦。
赞净心之小施,讥杂相之多舍。
庶令藉此而建善根,因兹而表诚信。
斯自束修大体,供养恒式。
岂佛身之欲须,乃含生之达志。
便以凡俗难悟,憍嫉未除,竞献名宝,利收多福。
所以玉槃高刹,掩日耸于半天;
绣桷飞甍,连云被于宇内。
名好尚,善将焉在?
著相寡识,遂及乎斯。
虽乖至真之理,足感荣华之乐。
生民唯此为功,如来亦何抑说。
此吾所谓二胜也。
吾闻谈无价之奇宝,冀欲拯贫;
赞不死之神香,只将愈疾。
但众生信邪巫之狂药,舍正觉之甘露,困毒已深,怀迷自久。
吾师之出世也,本许救济为功。
知我者希,无容缄默。
使物识真以回向,何是非而自取?
若夫二佛不并于世,两日不共于天,厥号无等,庶弘至教,非如君子之小圣,事谦让之风者已。
然至理同归,逐情异说,是经称最,各应宜闻。
此吾所谓三胜也。
吾闻不趋四民之利,莫致百镒之金。
但大患未亡,有待须养。
吾称乞士,则受之以知足;
名施主,则倾之以国城。
何容责我之贪非,不自揣己之悭蔽?
是验分财相得,独应乎?
吾闻天王武库,出给尚不由臣下。
况吾师福物,取与独任凡僧?
本虽四辈而来,今属三宝而用,为道兴供,义乖行福。
既为十方常住,非曰私拟诸己。
自专则法律不许,请众则和合无由。
不知子何德以能销,吾何情而敢擅?
只惧我之同咎,岂欲贪利者哉!
窃以粒重七斤,投水则烟火腾沸;
饭馀一钵,与人则群类充满。
佛犹无吝于饥犬,宁有惜于饿乌?
是知辄用固以招愆,回施许而获益,真是众生之薄福,则非吾师之褊心。
至如饿鬼不睹川流,病人弗觉美味,罪关于饿病,岂流味之无也?
窃闻功臣事主,粟帛不次而酬勋,明主责躬,苍旻不言而效德。
子弗能自慨之无感,专谤吾师之不惠,持此饕餮,何以为人?
至若郑侯倾产于交游,田君布心于宾客,空规豪荡之声势,讵拟福田而推扬。
此吾所谓四胜也。
吾虽言不足,而理有馀。
子但惊所未闻,惑于所不见。
吾之所说,子可悟矣」。
公子曰:「先生虽高谈自雪,终类守株。
所论报应,何其悠眇。
仆闻开辟混元,分剖清浊,薄淳异禀,愚圣派流。
至如首足之方圆,翔潜之鳞羽,命分修短,身名宠辱,莫非自然之造化,讵是宿业之能为。
窃见景行不亏,夭身世而婴祸;
狂勃无礼,竟天年而享福。
遭堕若斯,因果何验!
且气息则聚生散死,形神则上归下沉。
万事寥廓,百年已矣。
何处天宫,谁为地狱?
庸人之所信,达士未之言。
先生犹或系风,请更量也」。
先生曰:「公子辩士哉,见何庸浅!
所谈不逾百世,所历无越八荒,讵能晓果报之终期,察因缘之本际?
不可局凡六识,罔圣三明者也。
吾闻播殖百谷,非独水土之功;
陶铸四生,讵止阴阳之力。
既有根于种类,亦无离于集起。
窃见或体合夫妻,子孙不孕;
或身非鳏寡,男女莫均。
至于萤飞蝉化,蜂巢蚁卵,非构两精之产,岂从二藏之妊?
若但禀之于乾坤,人亦奚赖于父母?
一须委运,慈孝何归?
是知因自参差,果方环互;
支分三报,星罗万品。
或今身而速受,或来世而晚成。
此理必然,亦何而朽?
窃以赏罚不滥,王者之明法
罪福无舛,业道之大功。
政治则五刑罚禄位赏,幽祇则三涂罪人天福。
目前可以为鉴诫,岂伊、吾之构虚论哉!
子未陷囹圄,谁信有廷尉
不游岱宗,便谓无鬼府。
但善恶积成,则殃庆有馀。
被之茂典,尔所未悉。
至如疏勒涌泉之应,大江横石之感,羊公白玉,郭巨黄金,骢标鲍宣之马,珠降哙参之鹤,爰及宣王之崩于杜伯襄公之惧于彭生白起甘死之徵,李广不侯之验,陆抗殃则遗后,郭恩祸则止身,斯甚昭著,孰言冥杳?
虽有知无知,六经不说,然祭神祭鬼,三代攸传。
必也死而寂寥,何求存以仁行?
无宁弃儒、墨之小教,失幽明之大理
子可惜良才,大甚愚僻,早须归悔,体我真言」。
公子曰:「先生虽悬河逸辩,犹有所蔽。
仆闻天蒸民,刚柔为匹,所以变化形器,含养气灵。
婚烟则自古洪规,嫁娶则列代恒礼。
罪应不关于子胤,道亦无碍于妻妾。
遂使善慧许卖华之约,妙光纳施珠之信。
众香六万,尚曰法师
毗邪二千,犹名大士。
何独旷兹仇偶,拥此情性?
亢龙有悔,其欲如之。
品物何以
佛种谁因
先生之一蔽也。
仆闻猛兽为暴民之业,毒虫含伤物之性。
所以顺气则秋姿,除害则夏苗,天道之常,何罪而畏?
至如牛豕充牺,羔雁备礼,运属厨人之手,体葬嘉宾之腹,本天所生,非此焉用?
然复鸟残自死,虎听内律,如何阙养形命,空作土尘?
先生之二蔽也。
仆闻天列箕星,地泉郡。
酒之为物,其来尚久。
销愁适性,独可兹乎?
所以、阮七贤,兴情于斗石之量;
勋、华两圣,盛德于钟壶之饮。
管则藉此而谈玄,于则因兹而断欲。
闻诸往哲,未尝不宴。
但自持之于礼,何用阻众独清?
先生之三蔽也。
仆闻八政著民天之食,五味资道器之身。
降兹呼吸风霞,饵饮芝露,敢为生类,罔弗由之?
自可饱食用心,无废于道业,何假持斋倦力,有乏于勤修?
先生之四蔽也。
先生若改斯蔽,仆亦慕焉」。
先生曰:「吾闻刚强难化,固当尔耳。
子之蔽乎,自不知其蔽;
吾之通也。
子岂识其通?
由此观之,未可与言道也。
窃以鄙言无逊,尚避至亲;
邪行不仁,犹惭先达。
然其男则才离襁褓,羡双飞以求娶;
女则仅辞乳哺,怨空房而感情。
苟贪小乐,公行世礼,积习生常,混然谁怪?
此而无耻,尤类鹑鹊。
勿将群小之制婚,敢非高尚之敦雅。
且婚者,昏也。
事寄昏成,明非昌显之裁范,谅是庸鄙之危行。
独有展禽柳下之操,可以厉淫夫;
彭祖独卧之术,可以养和性。
斯固播之于良书,美之于方策。
况乃吾师之成教也,弘净行之宗经。
岂复顺彼邪风,婴兹欲网?
将出六天之表,犹无携妓妾;
既超四空之外,焉可挟妻孥?
唯有二果白衣,系业通许;
一床居士,精而难混。
但品物之,自有缘托,何必待我之相配?
方嗣于吾师,独不闻同一化生,士无女业,咸屏四大,法喜资形。
此吾所谓一通也。
吾闻生死去来,本方步蠖;
显晦上下,无异循环。
业之所运,人畜何准
是以卫姬、蜀帝之徒,牛哀伯奇之类,狐为美女,狸作书生,抑亦事归难思,岂易详也?
窃以持戒无畏鬼龙,含德不惧蜂虿。
怖鸽投影,猛虎越江。
我善则报之以明珠,人恶则应之以毒气,谅息之生杀,岂禽兽唯害物邪?
虽复飞走别形,惜身莫异,轮回无始,谁非所亲?
恕己为喻,亦何不忍!
讵可宰有生之血肉,充无用之肌肤。
至若死而归土,物我同致,所以黄不食鼋,孔犹覆醢。
况吾仁慈之隐恻,孰甘美于肥鲜?
但五律渐开,双林永制。
此吾所谓二通也。
吾闻酒池牛饮,著乎在
百六数穷,亦乱国斯
三十五失,抑有由之?
但令身酩酊,是焉可验?
来生幽暗,将复何已?
至如文举之樽不空,玄石之瞑难悟,盖惟耽酒之狂客,曷可以论至道哉!
但使深酣则过多,微宴则愆薄,欲言饮而无失,未之有也。
往贤之所戒,良以此乎?
纵不关物命,亦无宜举酌。
此吾所谓三通也。
吾闻戒自禁心,斋唯齐志,可谓入道之初行,教民之本法。
但支立而已,身亦何知?
若纵情嗜欲,终为难满。
所以节限二时,足充四大。
觉翳螳之附后,见野狼之对前。
危亡之期既切,饥渴之情遂缓。
自忻道胜而肥,何嗟食短而倦!
窃以帝王之祠宗庙,夫子之请伯阳,犹须绝味辛荤,清居斋室,况吾欲亡身而访道,宁复留心于美膳者哉?
此吾所谓四通也。
莫谓子所不能,谓吾为蔽。
吾之所辩,幸子择以从之」。
公子于是接足叩头,百体皆汗,魂飞胆丧,五色无主。
既如料虎,复似见龙。
恍焉若狂,莫知所对。
先生摩顶劳曰:「吾唯悯物,子何怖邪」?
公子稍乃自安,泣而对曰:「仆本生下邑,无闻大觉之名,禀性疏野,翻踵外邪之见,不遇先生,几将祸矣。
比承下风之末,精义入神,仰恃大,追收前失,请容剃落,受业于先生之门也」。
先生曰:「子悟迷知返,善矣哉(《广弘明集》四)」!
卞和 中唐 · 欧阳詹
 出处:全唐文卷五百九十八
卞和荆山之璞献楚怀王。王曰。
非宝也。刖之。
次献于平王平王亦曰。
非宝也。又刖之。
世皆有二君不识宝之议。小子鄙虑。
尝致于斯。瞜瞜然若见二君之意。
后世议者。脱未之思焉。
夫国之安危。人之邪正。
如影与响。系乎后躬。
于则从而于。易则从而易。
珠玉者。劳之母。
财之蠹。侈之本。
害之圃。国君好之。
下必从之。则将有不耕而搜山。
不艺而攻石。背义而忘仁。
轻谷而贱帛。耕之隳。
艺之堕。谷之散。
帛之耗。义之亏。
仁之挫。则国从而丧矣。
古人有言曰。不贵难得之货。
使民不为盗。又曰。
大宝曰位。二君所言卞氏之璞非宝者。
盖宝此者也。不然。
玉之与石。犹菽比
虽至愚昧。亦或辨之。
况二君乎。纵时狐疑。
忍爱玉人须臾之功。不试琢磨于一石。
而忽先王之法。轻绝人之四体欤。
甚不然矣。实将抑奇玩。
却无益。剪奢靡之萌。
启淳庞之迹。欲其块桴土鼓
上复于羲轩。象箸玉杯。
下销于辛受。四方风行而自化。
百姓日用而不知也。大功无形。
至德无名。人以琐琐之智。
莫睹冥冥之情。昔宋玉以蕃禽井鲋。
不测灵凤长鲸。信哉。
呜呼。使仲尼居今。
则与秦伯同称矣。小子不敏。
窃述其旨。以佐知言云。
笔赋 北宋 · 吴淑
 出处:全宋文卷一一五、《事类赋》卷一五
礼曰:士载言,史载笔。
古以为能述事而言,故谓之为述。
又以为能毕举万物之形,亦谓之为毕。
故秦谓之笔,楚谓之聿,而吴谓之不律。
若乃漆管绿沈之妙,文犀象齿之殊,博山为床,错宝为跗。
静女尝贻于彤管,周公曾写于龟书。
尔其中山之毫,北宫之制,秦将蒙恬之造始,官师路扈之精丽。
周舍执之而司过,班超投之而立事。
怒王思而逐蝇,伤盛吉而流涕。
何晏而遽失,骇曹公而忽坠。
阮檄而曾讶立成,祢赋而未尝停缀。
至于湘东三品,春坊四枝,含毫缅邈,搦管徘徊。
杨璇染血而书帛,陶景而画灰。
观其染清松之微烟,奉纤毫之积润,白牙碧镂之奇,鸡距鹿毛之隽。
王充之户牖墙壁,左思之门庭藩溷。
削荆既自于任末,捶琴更闻于柳恽
或以作锄耒于词园,或以为刀槊于文阵。
若至赵国秋毫,辽西麟角,锋必九分,管唯二握。
陆机而欲焚,过仲宣而见阁。
阚泽既自佣书,安世亦尝持橐。
枕中而每欲传方,荐下而还闻辟恶
郑译假润以为辞,曹褒怀铅而嗜学。
僧虔晦迹而见容,卜商括囊于则削。
若夫陆倕授之于幼玚郭璞取之于江淹白云先生以鼠须而传法,晋陵太守谓牙管之伤廉。
至于上刚下柔之名,三束五重之美,梦大手于词臣,表赤心于史氏。
相如而赋游猎,供荀悦成《汉纪》。
求之而写书,王隐授之而修史
毦白见识于辛毗,撍缥尝闻于夫子。
别有点高洋而作主,赐浑瑊而录功。
太初有不畜之慎,欧阳有不择之工。
至有宝胡卢而弥珍,却琉璃而若重。
婕妤折之而尚存,郑灼削之而更用。
颜裴则炙以课薪,智永则瘗而作冢。
亦闻采彼龙籦,截兹箘簬,痛颉为嘉,悬蒸有度。
清丽识傅玄之铭,瞻逸仰嵇含之赋。
行本明佩刀之职,公权陈正心之喻。
讶蝇集于苻坚,卜蛇衔于管辂
仲将留神于制作,稚恭见求而靳固。
传毛颖于韩公,自毫锥于白傅
逸少惊入木之七分,仲尼止获麟之一句。
斯濡翰之为用,诚词家之急务也。
招星阁记 北宋 · 李新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九五、《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三一
仁寿旧有阁临东南,前大夫日引其佐,朝三隅之光以清其心,故目之为澄源
县事未大剧,后人霹雳不得源,无以澄,而阁亦不暇到。
书司曹佐抱朱墨勾检其上,囚髽离离卧起其间。
绍圣初杜侯来,遂广县宅,拓地十寻,徙其阁审政堂后。
谓某邑人,惘惘大皂之滨,掇馀阴,可以为记,当能想见其处,可以命名。
今年春社中人持侯书道前意,某他日挥报,名其阁招星。
星在天上,安可招逆?
杜侯闻之,必且怪笑。
虽然,予属杜侯招者,非黄非赤,非殷然有声者。
其飞而长,流而白,如缶如盂、如编珠如弧矢者不招。
其变为贵臣、为歌儿、为壮夫者皆不招。
岩穴有处士,邑里有德星,田亩有老丈人,左右有卷舌,是可招也,而亦不可招也。
招之之礼,不盟,不陈词,不羞慎独,用琴一、酒一,三日斋,五日戒,以祓除其祥。
至则延之上坐,虚怀而礼之,问政之大小得失与邑之民若利与病。
于是揳鸣琴以娱其意,酌樽酒以为之寿。
其去也,扶之登车,目逆而送之。
于处士则师焉,于德星则友焉,抑谢丈人而俯禳卷舌焉。
杜侯之志也。
招之不来,仪未恭也。
招之不来,麾之不去,忧未替也。
以福吾邑,以菑吾邑,顾所招何如耳。
予并以告后之人。
年月日记。
工部侍郎柳庭俊妻封硕人 南宋 · 许翰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七、《襄陵文集》卷二、《永乐大典》卷二九七二
在昔周召,实分陕郊;
正自家人,辅成王化。
眷朕迩联之室,宜多可列之贤。
乃属明禋,咸锡嘉祉。
某氏不违于则,有相其良。
与分邦家之光,以懋闺门之秀。
著其硕德,比于庄姜
永念何修,益称斯宠。
可。
孙宗丞绍兴二年闰四月 宋 · 曹勋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二、《松隐文集》卷二八
宗丞孙公自丹阳遵海而南,适抵温陵
既就舍,贱子进见,每于承教。
居则问学,仕则问政,万索千辩,使人乘理而诣,所谓林宗以劝学为心,千日一致者也。
又复骚经楚些,许追逐于章句间,惠遗诗札,遂盈巾笥。
每成诵在口,觉风递奏,冰玉满齿,一尘不立,万虑洗然,于是景行跂尚之不暇。
一日见告,欲还旆仙里。
某对以:「方兹世道多故,寇贼蜂起,吴头楚尾,正四战之地。
今境未加静,人未敢复。
长蛇封豕磨牙掉尾而噬人者,在处有之。
何兹行与始至,改图若此耶?
愿少驻岁月,以待宁谧」。
公曰:「此土高宇大厦,足以贮骨肉;
溪鱼香粳,足以充口体,固为避地佳处。
又前涂扶戟而斗,束甲而趣,险阻艰梗,所以为忧者至矣。
然吾重缘手足之爱,在远而未亲;
鸰原之叹,怀风而思集。
顾岂以小安而易吾天伦相从之乐哉?
又岂能独安而不同患难哉?
艰险甚轻,友于则重,此慷慨决归不疑之状」。
某闻是语已,愀然屏息,移懈为悚,无以为对。
少则拱手而进曰:「甚哉,孝友之词,今乃到耳!
某不复譊譊矣。
公他日立朝,推此诚以佐吾君,则为忠为信,布大义于四海,施大德于邻敌,二圣大驾不难回也,九州故地不难复也。
登崇善良,荡戮凶孽,光赞皇极,坐致中兴,当自此举矣」。
公言信行直,发于天性,则某宜序而佩以为矜式者如此。
方时清薰袭衣,南风在候,汎绿水于遥海,涨飞帆于半天。
孝友神扶,诞先登岸,此下交之破啼为笑,抚事增异者也。
敢叙所仰,以咏行色,庶异时瞻拜,不为膺门生客。
绍兴壬子闰夏中浣人曹某谨序。
万正淳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四七、《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五一、《永乐大典》卷五五二、五五五、五五六、《古今图书集成》礼仪典卷九二
谢氏曰:「义重于生,则舍生取义;
生重于义,则当舍义取生。
最要临时权轻重以取中」。
愚谓舍义取生之说未当。
所谓生重于义者,义之所当生也。
义当生则生,岂谓义与生相对而为轻重哉?
且义而可舍,则虽生无益矣。
如此则所为临时权轻重者,将反变而为计较利害之私矣,尚安能取中乎?
此论甚当,故明道先生曰义无对。
杨氏谓高明者中庸之体,中庸者高明之用,恐不可以体用言。
此说亦是。
杨氏解「知者过之」为极高明,而不知中庸之为至;
解「贤者过之」为尊德性,而不及道问学,恐未安。
极高明而道中庸,尊德性而道问学,是彻上下,贯本末工夫,皆是一贯,无适而非正也。
如杨氏之说,则上下本末可离而为二矣。
大概得之,更宜体味。
游氏引邹衍谈天、公孙龙诡辨为智者之过,亦未当。
若佛老者,知之过也。
谈天诡辨,不足以为知者之过。
知者之过非一端,如权谋术数之类亦是。
龙、衍乃是诳妄,又不足以及此。
吕云刚而寡欲,故能中立而不倚。
夫中立不倚者,湛然在中,无所偏倚而义理全具者也。
刚而寡欲,恐不足以言之。
柳下惠之行为和而不流,夫下惠固圣之和矣,然孟子推其有不恭之弊,则与《中庸》所谓和而不流者亦异矣。
又引「非其君不事,非其民不使」与夫「独立不惧,遁世无闷」者为中立而不倚,夫非其君不事,非其民不使,是乃清者之德,岂可便谓之中立不倚哉?
独立不惧,遁世无闷,固是有中庸之德而穷困在下者如此,然专以此事解释中立不倚之义,则名义非所当矣。
盖独立不惧,遁世无闷者,以操行言;
中立而不倚,以理义言也。
中立不倚亦只是以行言,所引独立不惧者近之,「不倚」是无所阿附之意。
吕氏解「素隐」为方乡乎隐,「素隐行怪」为未当行而行之,且举《易》之「隐而未见」与孟子之论狂者为證,恐非本意。
素隐行怪,乃是无德而隐而为怪僻之行者尔,意甚分明,何必曲为之说乎?
吕说未安。
侯氏以下惠为素隐行怪,恐失之太过。
若晨门、篑、沮、溺、庄、列之徒,乃可以当此名。
下惠虽未为中庸之至,然皆大贤事业,恐未易以此名加之也。
亦是。
吕氏说费隐一章固多差舛,然论知与能一段虽非正意,却说得易知简能确实明白,有所发明。
此不记得,无本可检。
游氏说多不可晓,但谓其大无外而中无不周,故天下莫能载;
其小无间而中无不足,故天下莫能破,此说为无病耳。
然上文本谓君子之道无往而不中,则其下「中」字有未当耳。
既曰未当,便不可谓之无病。
程子曰:「我不欲人之加诸我也,吾亦欲无加诸人」。
《中庸》曰:「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正解此两句,恐是一时问答之语,当以《论语》解仁恕之别为正。
是。
《或问》称吕氏一本语尤详实,深可玩味,未见有可玩味处。
谓道虽本于天而行之者在人,非此章之正意。
忠恕不可谓之道,而道非忠恕不行,此所以言违道不远,其意亦恐未安。
程子降一等之说与掠下教人之说,斯可见矣。
其论四者未能之说,则曰:「尽人伦之至,通乎神明,光于四海,有性焉君子不谓之命,则虽圣人亦自谓未能」。
夫以尽人伦之至而自谓未能犹可也,通神明而光四海,奚暇遽论及此哉(今观吕氏论四者未能之说亦有意,恐未容轻议。)
吕氏说恐亦不得此句之读,更试考之。
游氏引「其则不远」为尽己之忠,不以道责人而以人治人,取其改而止为尽物之恕,似乎其语未当。
杨氏说「以人治人,仁之也,伊尹以斯道觉斯民是也」,恐不当其义(今观杨氏说亦有可取。)
宛转说来亦可通,但恐不必如此说,枉费言语。
张子谓君子之道天地不能覆载,恐失之太高。
子思虽云天下莫能载,复云天下莫能破,大小兼该可也。
戾天跃渊,亦以范围之内言之。
今言天地莫能覆载,则过矣。
亦是。
谢氏说「致生之故其鬼神,致死之故其鬼不神,何也?
人以为神则神,人以为不神则不神矣」。
按夫子致生致死之说,本为明器发也。
以致死之为不仁,故必有是明器;
以致生之为不智,故为是明器而不可用。
故曰神明之也。
谢氏之意则与此不同矣。
又其说主乎致生,故谓人以为神则神。
如此则所谓鬼神者,其有无专系乎人心而已,无乃似流于作用是性之失乎。
又曰:「以为有亦不可,以为无亦不可,这里有妙理」。
又曰:「自家要有便有,要无便无」,皆是此意。
记得《论语》说中似有「当生者使人致生之,当死者使人致死之」,此却有理(谢氏《论语》说曰:「阴阳交而有神,形气离而有鬼。知此者为智,事此者为仁。推仁智之合者可以制祀典。祀典之意可者,使人格之,不使人致死之。不可者,使人远之,不使人致生之。致生之故其鬼神,致死之故其鬼不神。」则鬼神之情状,岂不昭昭乎?)
侯氏曰:「消息盈虚,往来神明,皆是理也。
吉凶悔吝,刚柔变化,皆是物也」。
恐难分明。
愚谓是数者皆物也,而有理存焉。
又曰:「以阴阳言之则曰道,以乾坤言之则曰易,贯通乎上下则曰诚」。
夫道非阴阳也,所以一阴一阳者,道也,程子固言之矣。
《系辞》止曰:「乾坤,其易之门,易之蕴」,而谓易为乾坤,则非也。
且既以贯通上下为诚矣,而又曰「总摄天地,斡旋造化,动役鬼神,阖辟乾坤,万物由之以生死,日月由之以晦明者,诚也」,则是诚者乃一作用之物,有似乎《阴符经》之云者,而不可谓之贯通上下矣。
既以鬼神为形而下者而非诚矣,又曰「诚无内外,无幽明,故可格而不可度射」,审如此说,则《诗》当云「诚之格思」,而不当言「神之格思」也。
凡此自相矛盾,有不可晓者,不审如何?
看得是。
颜虽夭而不亡者存,《或问》以为侯氏之说,而《集解》系之杨氏说后,孰为误也?
似是杨氏、侯氏皆有此语。
更考之,若无,即是误也。
吕氏、杨氏引三年之丧,皆有为妻之文。
按夫为妻服,齐衰杖期。
而《左氏传》昭公十五年王太子寿卒、王穆后崩,晋叔向曰:「王一岁而有三年之丧二焉」,杜氏注云:「天子绝期,惟服三年。
故后虽期,通谓之三年丧」。
审此则是天子之后母仪天下,后之丧,天子可以绝期而不服,故服其丧而通谓之三年也。
据经文既曰「三年之丧,达乎天子」,又曰「父母之丧,无贵贱一也」,则是三年之丧有为长子、为妻与嫡孙为祖,故别乎父母之丧也。
所谓达乎天子,则是三年之丧亦有通乎上下者矣。
今律文与温公《书仪》皆无为妻之文,独吕氏、杨氏引叔向之说,而吕氏之说有可疑者。
吕氏之说曰:「三年之丧达乎天子者,三年之丧为父,为母,适孙为祖,为长子,为妻而已。
天子达乎庶人一也」。
似与今文本旨与今律文、《书仪》皆不同。
盖经文分三年之丧与父母之丧,而吕氏则合之;
律文、《书仪》载夫为妻杖期,而吕氏则皆以为三年也。
杨氏之说曰:「三年之丧为长子,为妻,与嫡孙为祖,故王太子寿卒,后崩,而叔向云云。
盖天子为子、为妻,通谓之三年之丧也。
故曰三年之丧达乎天子,父母之丧则自天子至于庶人,无贵贱一也」。
信如杨氏之说,则与经之本文无戾,而与叔向杜预之言皆合矣。
愚谓三年之丧,为长子与嫡孙为祖三年者,主当为后者言之。
为妻三年者,主天子绝期而言之也。
盖在大夫士庶之长子、长孙,有当为后者,有不当为后者,故有服三年与不服三年之别。
妻之丧则自大夫以下皆服期,故是三年者惟天子皆服之,故曰达乎天子也。
恐三年之丧只是指父母之丧而言。
下文「父母之丧无贵贱一也」,便是解所以达乎天子之意,与孟子滕文公语亦相类。
游氏「至贵在我,至富在我,至愿在我,生生在我」之说,恐非圣人意思。
此等皆衍说。
《集注》曰:「仁者心之德,爱之理也」。
其言之不一,何耶?
盖仁有偏言者,有专言者。
专言者,心之德也。
程子《西铭》之意是也。
偏言者,爱之理也。
爱之所施,则亲亲、仁民、爱物是也。
固是如此。
然心之德即爱之理,非二物也。
但所从言之异耳。
所谓道者,君臣、父子、夫妇、昆弟、朋友之交是也。
所谓德者,智、仁、勇三者是也。
此圣人之所谓达道达德,天下公共之理也。
此外更无他道。
后世学者惑于异端,求玄求妙,穷高极远,而不知道果在此而不在彼也。
孔子曰:「君子之道四,未能一焉」。
「君子道者三,我无能焉」。
圣人非果不能也,亦非姑为自谦之辞也,盖欲学者知道之极致不在他求,而人伦之至即斯道之所在也。
吕氏曰:「所谓道者,合天、地、人而言之。
所谓人者,合天、地之中而言之」。
道固所以合天、地、人而言,然方论修身以道,则不必遽及于此也。
孟子论仁,只说「仁,人心也」,「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则「仁者人也」之意自是分明。
今曰合天地之中所谓仁者而言,则似谓一人不足以为仁,必合天下之人而后足以为仁也。
是其为言大而无当,不若「人皆有之」等语为明白切要而详尽也。
以上二段皆当。
吕氏以知所以治人为闻一以知二,知所以治天下国家为闻一以知十,恐未安。
夫治人、治天下、国家,犹曰安人、安百姓云尔,皆修身之效也。
闻一知二与闻一知十,自是分量不同,皆穷理修身之事,岂可引为比也?
此等处不必深辨。
杨氏曰:「力行则能推其所为,故近仁」。
杨氏之意,盖指孟子「彊恕仁莫近」之意,而谓推其所为乃恕之事,故引之以解近仁也。
夫推其所为,正古人所以大过人之事。
以其犹待乎推,所以未遽可谓之仁。
杨氏举此以解力行近仁之说,似不为过。
而《或问》谓其不可晓,何也?
如此则仁字只就爱上说了。
杨氏论诚身一节,失之轻易。
其论诚,则曰:「非自外得,反求诸身」,而不知不明乎善,则心不可得而诚。
论不诚,则曰:「岂知一不诚,他日舟中之人皆是为敌国」,而不知所谓不诚亦尽有浅深也。
又引庄周鸥鸟之说而曰:「忘机则非其类可亲」,则其所以说诚身者益差矣。
又曰:「反身而至于诚,则利仁者不足道也」。
夫反身而至于诚,正利仁之事。
安仁者,则不待于反,亦不待乎至于诚而自诚矣。
鸥鸟以下所论得之
《或问》谓「隐之见,微之显,实之存亡而不可掩者也」,「存亡」字有误否?
心广体胖,实之存也。
如见肺肝,实之亡也。
此当时立文之本意。
然语诚有病,当改之耳。
谢氏曰:「诚是无亏欠,忠是实有之理,忠近于诚」,正倒说著,忠是无亏欠,诚是实有之理。
盖尽己之谓忠,一有不尽,是有亏欠也。
以其自尽者言之,则谓之忠;
以其实有者言之,则谓之诚。
谓忠近于诚,亦非也。
又曰:「有我不能穷理,人谁识真我?
何者为我?
理便是我」。
其言过高而且怪。
理者,天下之公,认之为我,则骄吝益肆矣。
得之
《章句》中解致曲一段,乃是程子之说。
然一曲之诚至于则形则著则明者,是一曲之诚充扩发见而至于无所不诚,故能变化否?
而《章句》与程子之说但称一曲之诚著见光辉,而所谓诚能动物,止一曲之诚耶?
将无所不诚而能动物耶?
若张子以明为馀善兼照,杨氏以明为无物不诚,岂疑此而为说也?
故杨氏曰:「曲能有诚,诚在一曲也。
明则诚矣,无物不诚也」。
窃疑杨氏之说不为无理。
此章所言正是一曲之诚,然致曲者固无曲之不致也。
经虽不言,意自可见。
张、杨之说恐未为得,不若程子之言为当。
吕氏曰:「学不厌,所以致吾知;
教不倦,所以广吾爱,自入德而言也」,亦恐未安。
子贡之论学不厌、教不倦为仁智,正所以形容夫子之圣,自是成德事,岂可以入德言之乎?
得之
杨氏曰:「《大学》一篇,圣学之门户,其取道甚径」。
夫圣人之道自有等级,由其所造之地如何耳。
非可以径取也。
甚径亦言其平直而无回曲耳。
吕氏曰:「诚与神交感,则同心者无不应。
德与气同运,则同类者无不化」。
盖诚者德之至实,神者气之至妙。
诚与神以其精者言之,故曰交感则同心者无不应。
德与气以其统体言之,故曰同运则同类者无不化。
吕说恐亦未可以为至论。
谢氏谓「帝是天之作用处」,自然之理恐不可以作用言。
如程氏谓以主宰谓之帝,则善于形容者也。
得之
杨氏曰:「无息者诚之体,不息所以体诚也」。
非也。
无妄者诚之体,不息者诚之所为也。
得之
「尊德性而道问学,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程子只解极高明而道中庸,非谓二事。
中庸,天理也。
天理固高明,不极乎高明不足以道中庸。
岂以极乎高明者是乃中庸之道,非别有高明也?
又曰:「理则极高明行之只是中庸」。
以此而例上二句,则意皆明矣。
然此乃兼费隐、贯上下之极至者言之,须得张子逐句一义一段之说,其义始备。
其曰尊德性须是将前言往行、所闻所知以参验,恐行有错;
致广大须尽精微,不得卤莽;
极高明须道中庸之道,互相发明,斯无馀蕴矣。
今观《或问》之说,乃谓吕氏因张子之意,须更以谢、杨二说足之,其义始备。
愚谓三子之说皆非《中庸》之正意,谓之各是一说可也。
吕氏曰:「虽有问学,不尊吾自得之性,则问学失其道。
虽有精微之理,不致广大,则精微不足以自信。
虽有中庸之德,不极高明行之,则同污合俗」。
今未暇辨乎其他,所谓虽有中庸之德,不极高明行之,则同污合俗,则是高明、中庸自是两事,不相关涉,不能极乎高明,则道中庸者乃同污合俗耳。
岂有同污合俗而尚可谓之中庸乎?
岂有同污合俗之中庸必极高明以行之而复异乎?
此乃缘文立义,而未究程、张之指与夫此章之正意也。
且既以德性、广大、高明皆至德,问学、中庸、精微皆至道,其言虽不能无失,而其意则不害其为兼举全体。
今曰失道与同污合俗之云,则至德果如是乎?
又以道之在我、道之全体、道之上达分始、中、终之序,而谓不先乎此、充乎此、止乎此之类者,其失同出一辙,今不暇复辨也。
游、杨之说,皆以先后循序而言,则亦恐非正意,特其解经之一说尔。
大抵此五句之义乃是圣贤竭其两端之教,不容偏废,或偏于一,则必陷于异端曲学而不足以知道学之全。
然而学者之病往往多欲进于德性、广大、高明之域,而于所谓问学、精微、中庸者不留意,或为之而不知尽其义、极其至焉,则其所谓德性、广大、高明者,是乌足以为德性、广大、高明哉?
程、张之说深得乎此,而吕氏之说之意,则所重者在德性、广大、高明,所轻者在问学、精微、中庸,则正与张子之说相反,岂得为因其意乎?
杨氏又以温故知新为道问学之事,敦厚崇礼为道中庸之事,亦恐失之迁就。
文之意,盖谓温故者多不知新,敦厚者少能崇礼,与上三句相类耳。
若必迁就其说,则温故知新亦可以为尽精微,而敦厚崇礼亦可以为尊德性矣。
又曰:「道中庸而不极乎高明,则愚不肖者之不及」。
则是凡愚不肖皆可以道中庸乎?
比吕氏则甚焉者也。
侯氏之说尤无伦次,既以礼为道之物,其名礼者既失之矣,又以和而至合,内外以和行,使万物各当其分谓之礼,礼各有其物谓之仪,则言礼又不经矣。
继之曰:「统而言之则曰道,分而言之,则仁者见之谓之仁,智者见之谓之智,学礼者见之则谓之礼可也」。
先后不伦,轻重失当,果何为哉?
特其辨杨氏「道非礼不止」之言之失,则似可取耳。
其它至德至道之说,求仁上达之说,文义皆失之矣。
此段未安。
二十九章三重之说,程子言之,侯氏述焉。
程子所谓此与《春秋》正相合者,意尤亲切,而侯氏所以发明者,亦详备而可观。
通乎此,则一章之义首尾通贯,意脉接续,深有馀味。
且又承上章夫子所言三代之礼,则三重为三王之礼所重之事亦可信矣。
若如《章句》所从吕氏之说,固亦可通,但意味不如程子之长,且一章文意断续。
如所谓上焉者指夏、商,下焉者指孔子,则是非惟、商之礼全不可用,而孔子之善亦无所施。
然则夏时商辂与夫《春秋》之作谓之何哉?
若谓其不必如此说,则下文继之以「故君子之道」,是上焉下焉皆不可用明矣。
《章句》、《或问》考究推明,其必不苟。
幸明辨而明告之。
更思。
侯氏举明道「事业如太虚中浮云」之说以解「故曰配天」一段,其引据已不亲切。
继之曰:「尚可得而言也。
若夫至诚,又非特如天如渊,配天而已」,却是发至圣不如至诚,岂有此理?
至圣至诚,非有优劣。
然「圣」字是从外说,「诚」字是从里说。
吕氏说「以中立大本,以庸正大经」以下,恐皆未安。
姑辨此二句。
大本即中也,大经即庸也。
经纶大经,大本,即是尽此中庸之道。
若谓以中而立大本,以庸而正大经,则中与大本、庸与大经皆二物也。
至谓大经之正,亲亲、长长、贵贵、尊贤,又发明纷揉会同、更相为用处尽有功。
然而不若只论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五者为尤尽大经之义也。
得之
杨氏曰:「大经,天理也。
典敷教,所以经纶之也。
大本,中也。
建其有极,所以立之也。
化育,和也,穷神而后知之也」。
典敷教,即是经纶大经,即是天理,非惇典敷教之外别有天理为大经也。
有极,固与立大本之义不同,然所谓有极,所以立大本,莫却无病否?
以化育为和,则其失明矣。
自「圣人人伦之至」以下,与侯氏之失同而又甚焉。
惇敷是经纶,典教是大经,是立,极是本。
侯氏「诚则经纶之」以下,其失与吕氏言「以中立大本」者同。
盖本文之意谓惟天下至诚者固能如此,非是以诚去立之知之也。
「知远之近,知风之自,知微之显」,乃承上文「尚絅」之意,起下文「不愧屋漏」与慎独之端。
盖道虽无所不备,而其所以不可离者实在于戒谨恐惧之际。
惟君子不愧屋漏,是所谓知远之近,知风之自也。
隐微之间,虽人所忽,而理之善恶则显然见。
惟君子必慎其独,是所谓知微之显也。
然而言戒谨恐惧之意,则以知远知风言之,谨独则止以知微言之,何也?
盖远之近者,以事物而言,则其理未尝不具于吾心;
风之自者,以人伦而言,则其用未尝不本于吾心,故言之也详。
言微则隐在其中,故言之也略。
今观《章句》之释,所谓「乎外者本乎内,有诸内者形诸外」,发明三知之义固已明白。
若更以愚意参之,则上下语脉愈益通贯精密矣。
不审如何?
吕氏卒章之说纲目不明,诚如《或问》之所论者。
至于以「天何言哉」以下为不待言动而人敬信,则属之「不愧屋漏」之下者,非惟失其文意,愈错乱而不备矣。
如忘法度、忘言动、德之声色之者,尤过高而无实,与其他悫实自得之言若相背驰,不可晓矣。
以上皆得之
诗论 南宋 · 崔敦礼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三、《宫教集》卷七
古诗三千篇,仲尼删之,存者三百。
后世儒者从而和之,曰仲尼删诗,善者全而用,不善者全而去,非如《春秋》诸经,或因或革,相错而成也。
余谓圣人之于诗非特删之,盖尝修之。
修之云者,如修《春秋》之法,一言一字必致其谨而未尝轻也。
仲尼删诗而不言修诗者,不知圣人作经之法者也,轻吾《诗》者也。
六经之文,载在方册,巍巍煌煌,如天地之大,日月之明,河汉之浑浩,山岳之峻峙,雷霆风雨之变化,天下后世不敢以拟议也。
天下后世不敢以拟议者,以其为圣人作也。
然而《易》之书成于三圣,《春秋》作于仲尼,《礼》、《乐》周公之制,仲尼从而定之,天下后世不敢以拟议固也。
《书》之五十八篇,不出于禹之典谟则出商周训诰誓命之文,不出于皋夔稷契赓歌吁咈之言则出于伊尹傅说周公召公之徒进戒纳诲之作,天下后世亦不敢拟议固也。
至于《诗》所存三百篇,是三百篇者,上而王廷之公卿,次而诸侯之大夫,微而奔走之小臣,岩谷之逸士,下而至放逐之羁臣,伶伦之贱伎,又其下至于舆台皂隶、闾阎匹夫与夫妇人女子、闺门房闼之陋,其情动于中而形于声,因之而成诗,是于述作之端初未为严且密也,而天下后世亦不敢拟议焉,非惟不敢,虽欲拟议不可得也。
秦燔书,《诗》亡者数篇,后世高才绝学之士因其意而补之,类皆羞涩暧昧,不能得其万一。
吁,《诗》之为诗,出于当时王廷之公卿者不可及也,而诸侯大夫之诗岂不能及之?
出于王公大人者不可及也,而奔走小臣、岩谷逸士、羁臣贱伎之诗,后世岂不能及之?
出于贤人君子者不可及也,而舆台皂隶、闾阎匹夫与夫妇人女子、闺门房闼之诗,后世岂不能及之?
有求其而不得,则曰民有喜怒而不能为诗,皆当时贤者断之礼义而代之作,此非通论也。
夫圣人之于诗,既删之为三百篇矣,而三百之中,其初固不能皆合于则,胥当于理而中于道也。
而今之《诗》所以当于理而中于道者,圣人修之也。
修之之法严,故天下后世无得而拟议也。
硕人》之诗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古诗也。
素以为绚者,谓绘事后于素功也。
子夏曰「绘事后于素功,礼亦可得而后乎」?
仲尼信其,知礼之不可一日后也,故特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而去其「素以为绚」之一句,则知圣人修《诗》立法之严,审订而商榷之类皆如此,是岂特曰删之为三百篇而已哉!
又按仲尼修《诗》乃在于反鲁之时,而仲尼反鲁当鲁哀公十一年也。
春秋自哀公以前,诗之篇章词句与今之诗多相戾,皆仲尼修而改之也。
有于一篇一章而易其序者,若楚子诵《武》之诗,其卒章曰「耆定尔功」,其三曰「敷时绎思,我徂惟求定」,其六曰「绥万邦,屡丰年」,古诗也。
仲尼修诗,则曰「敷时绎思,我徂惟求定」之句为赉之什,而继乎讲武类祃之篇,非《武》之三也;
以「绥万邦,屡丰年」之句为讲武类祃之什而继乎《酌》之后,非《武》之六也。
此于一篇一章而易其序也。
有于一句之内而变其文者。
子舟诵《烝民》之诗,曰「刚亦不吐,柔亦不茹」,古诗也。
仲尼修诗,则曰「柔亦不茹,刚亦不吐」,先柔而后刚,惧其刚之太过也。
成鱄诵《皇矣》之诗,曰「惟此文王,帝度其心,莫其德音」,古诗也。
仲尼修诗,则曰「惟此王季,帝度其心,貊其德音」,以文王之德而归之王季,尊所本也。
此于一句之内而变其文也。
有于一字之间而润饰其意者。
彪傒诵《板》之诗,曰「敬天之怒,不敢戏豫,敬天之渝,不敢驰驱」。
「不」之为辞,非所以示其戒,仲尼修诗则曰「敬天之怒,无敢戏豫,敬天之渝,无敢驰驱」。
「无」之者,示戒之之意。
晋伯瑕诵《北山》之诗,曰「或燕燕居息,或憔悴事国」,则有怨而自怠之意。
仲尼修诗,则曰「或燕燕居息,或尽瘁事国」,则有匪躬服劳之心也。
此于一字之间而润饰其意也。
类而推之,不可概举,则知圣人修诗如绳墨曲直,毫釐不敢违,如权衡轻重,铢两不敢失。
修之之法比《春秋》而加严焉,不如是不足以垂将来而诏后世也,岂特曰删为三百篇而已哉!
故曰谓仲尼删诗而不言修诗者,不知圣人作经之法者也,轻吾《诗》者也;
知圣人修诗,则三百篇之诗皆曰圣人之诗亦可也。
宝庆乙酉八月二十二日应诏上封事 南宋 · 胡梦昱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二二、竹林愚隐集
臣仰惟太祖皇帝艰难肇造,以有天下,顾命之日,不传之子而传之弟,友爱之义,超越前古。
尝闻周之太伯以一国而逊之弟矣,未闻以天下逊之弟者也。
周人有道之长冠冕三代,则太伯王季友爱之义实根本之。
我宋立国,亦惟赖祖宗友爱之义以为之根本也。
盖友爱一念,乃天理之真、人伦之至也,所恃以培植立国之根本者,莫先于此。
周人不幸而有之变,我宋不幸而有秦邸之变,又不幸而有近日济邸之变。
其事不同,而所以处兄弟之难者则同。
禄父以为乱,流言腾播,王室几危,周公始不得已而诛放之。
然《南陔》暂废,《常棣》继作,悠然感伤之意见于歌咏之间。
封胡示宠,蔡祀续焉,是周公所以待者终归于厚也,友爱之义未尝终绝于之身后也。
当秦邸阴谋窃发,事迹败露,初则罢尹开封,继已赐第西洛
或有以怨望告者,太宗皇帝始不得已而贬责之。
迨凶讣上闻,感泣悲痛,追封之典、恤孤之典相继举行。
太宗皇帝所以待秦邸者终归于厚也,友爱之义未尝终绝于秦邸之身后也。
始焉之诛放贬责,虽天地鬼神亦知吾有不得已之心;
终焉之勤渠缱绻,乃所以全吾友爱之本心。
天理依然,人伦如故,一代立国之根本初无伤焉。
于皇我宋,所以扶持立国之根本者,又与周人同一意矣。
乃若济邸之变,特出于一时之不幸,非可以、秦邸之事而例论也。
陛下笃孔怀之恩,崇追赠之典,此真周公太宗皇帝之用心也,议者遂从而驳之。
臣窃以为,君臣之分不可暂僭,则驳之者乃臣下之职守也;
兄弟之情不可终绝,则排群议而无反汗焉,乃陛下之恩意也。
秦邸之变,议者或至斥以大逆,或欲处以殊死,太宗皇帝非愎谏者,卒于不俞其请者何也?
彼则明君臣之分,吾自全兄弟之情故也。
今臣下既声济邸之过,陛下则从而宥其过;
臣下欲夺济邸之恩,陛下则从而厚其恩。
君臣之责,庶两尽矣。
奈何驳议一闻,恩命竟寝,则是陛下之待济邸,友爱之义终于绝矣。
戕天理,斁人伦,我宋立国之根本伤损多矣。
五霸莫盛于齐桓,身死未寒,五公子争立,迄于简公,齐无宁岁,是何其祸之惨也!
盖胚胎于子纠之变也。
子纠死矣,曾无一语追悔,营葬、命继等事并无闻焉,是齐桓友爱之义终于绝也。
唐之三宗莫盛于太宗,不一再传,而数世本支歼于则天之手者几无遗类,是何其祸之深也!
盖胚胎于建成元吉之变也。
建成元吉死矣,并与其诸子而芟夷之,是太宗爱之义终于绝也。
使陛下之待济邸,爱之义果终绝焉,厥鉴不远,臣窃惧之。
臣又闻圣明在上,天下无冤民,乃若至亲骨肉之间,冤抑且不能以自伸,未有不召变稔祸者。
晋之恭世子本无置毒之事也,骊姬则以置毒诬之,惧而出奔,甘于自缢。
晋献公卒不之察,亦无有为之辩明者,父子之天终不回焉。
异时出而为祟,狐突亲见而与语焉,所谓请于帝以声冤,托于秦以伐罪者,若怪也。
晋之祸卒如其言者何也?
冤抑之气郁而不散故也。
汉之戾太子本无巫蛊之事也,江充则以巫蛊诬之,盗兵自救,惧祸自经,其与恭世子之事相去无几矣。
田千秋急变,讼太子冤,武帝为之幡然感悟,作思子宫,为归来望思之台。
父子之天一复回,有晋人之变而卒无晋人数世之祸者,何也?
有以散其冤抑之气故也。
夫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均之为天理之真、人伦之至也。
以父子兄弟之至亲,而冤抑且不能以自伸焉,他可知矣。
天理几于斁,而人伦几于泯矣,如之何不召变稔祸耶?
臣尝阅京府所勘沈伯括等案,所言济邸隐匿,有无虚实臣不得而知之;
就使有之,其事乃在陛下临御之前,其罪合在赦宥之域,今不必论矣。
又尝阅诏狱所勘谢周卿等案,窃见逆贼深夜突发,济王脱身窜匿,既而寻获,迫以僭伪,济王发声痛哭,首以不得干犯陛下与皇太后为戒,则其本心可见矣。
议者乃谓其与贼同情商议,入据郡治;
又谓其欲遁往平江,据城为固,幸府僚有留其行者。
是殆风闻之过也,否则为府僚者驾其说以为免罪计也。
不能正其僭而能留其行,此必无之事也,将谁欺,欺天乎?
济王不幸而罹此横逆,陛下正当轸鸰原急难之情,矜之念之,讵忍罪之?
陛下果以议者之言而罪之,则济王冤矣。
迩来间有讼其冤者,然群言虽进,渊听未回,则是陛下爱之义终于绝矣。
九原可作,曲直是非,济王岂能与议者辩?
又岂能与陛下较?
纵使追赠褒崇,其实于济王无加益;
设欲削夺追贬,其实于济王无所损。
然陛下爱一念或厚或薄,天理之或缺或全,人伦之或睽或合,乃国家安危治乱之所由判焉,陛下未可以为末节细故而忽之。
《诗》曰「昊天其子之」,天子者,代天作子之义也,子之子尤天之所属爱者也。
济王与陛下均为先帝子,陛下兄日姊月,而所以待济王者如此,彼苍者天,其谓陛下何!
《书》曰「惟孝友于兄弟」,则友爱乃孝之大者也。
济王承先帝温凊有年矣,亦先帝所属爱者也。
先帝仙逝,日月几何,陛下奉先思孝,而所以待济王者如此,则先帝在天之灵其谓陛下何!
记礼者曰「孝者善继人之志,善述人之事」,则继述乃孝之大者也。
太祖皇帝处兄弟之常如彼,太宗皇帝处兄弟之变又如彼,陛下鉴于成宪,而所以待济王者如此,则祖宗在天之灵其谓陛下何!
记礼者又曰「孝弟发诸朝廷,行乎道路」,则朝廷者乃孝弟之道所从出也。
济王在邸,初无恩德及人,天下未免矜怜而追念之,何也?
意者祖宗爱之义素孚于人心,则斗粟尺布之谣未免责陛下以备也。
陛下教天下以弟,而所以待济王者如此,则天下之人其谓陛下何!
陛下无谓变故之潜消阴弭,而天心为已顺;
无谓雨泽之随祷辄应,而天心为已格。
人心即天心也,亦先帝与祖宗之心也。
自济邸之讣既传,闻者莫不悲之,往往谓狂狡妄图,守贰不武,苟能夤夜剿除,岂至诘朝僭伪,济王果何罪而至此极耶?
人心之愤惋勃勃如也。
自封驳之说既行,闻者莫不恨之,往往谓是特故彰济邸之恶,以戢讹言耳,以止谤议耳,欲加之罪,其无辞乎!
人心之愤惋则犹故也。
以人心察之,则天心可知矣。
乃者乾文叠叠示变,固已略寓其谴告之意矣。
以天心推之,则先帝与祖宗之心又可知矣。
陛下若不早为爱之天,政恐奸雄得以窃议,夷狄得以窃窥,乘间抵巘,特未可测。
况乎冤抑不散,乖戾寖,他日国家之祸变何有终穷!
臣窃惧之。
夫子之作《春秋》,凡二百四十二年行事皆所以垂万世戒也,而郑伯克段之事独首书之,其意深矣,此陛下所当默会也。
孟轲周公之过,以为古之君子,其过也如日月之食,人皆见之,及其更也,人皆仰之。
臣之所以望陛下者,亦犹孟轲之论周公也。
陛下诚能思祖宗立国之根本不外乎孝友之一念,以周公之厚于太宗皇帝之厚于秦邸者为法,以齐桓之薄于子纠、唐太宗之薄于建成元吉者为戒,回爱之本心,复哀矜之初意,亟图今是,旋悔昨非。
当临朝之际感泣涕洟,谕大臣,若曰:「人皆有兄弟,朕独亡。
济王僭伪,事迫于凶党,非其本谋。
幸平心定气,为朕处之,宁以恩而屈朕法,毋执法以夺朕恩。
亟取先朝秦邸故事,为朕参酌而行,无忽」!
凡追赠褒崇之典,宁过乎厚焉。
降存亡继绝之诏,徐择人而立之,加以岁时,遣使致其祭祀,抚其家属,厚其赉予,使死者可以无憾,者不致无聊。
如此,则济王之冤抑如戾太子之得以自伸,不至如恭世子之郁而不散矣。
陛下爱之一念油然复生,恩荣浃于九泉,怡愉洽于四海,天理缺而复全,人伦睽而复合,为天下国家九经,庶可次第而推广之。
仰焉可以慰天心,俯焉可以慰人心,幽焉可以慰先帝与祖宗之心。
作宋明主,垂宋休光,所以扶持立国之根本者不间于周,则所以绵延享国之历数者必踰于周,何忧乎奸雄,何畏乎夷狄,何虞乎祸变?
臣之所惧者不足惧矣。
陛下降诏求言四越月矣,臣缔观默察,朝思夕想,惟时事纷纭,可为痛哭流涕者多矣,独于陛下待济邸一节,尤有嫠不恤纬之忧。
陛下庶几改之,臣日望之,所以隐忍而未敢言。
陛下过而不改,是谓过矣,臣是以不顾首领,披露肺肝,昧万死为陛下言之。
万一陛下少留穆清,反覆展玩,幡然而听之,非臣之幸,亦非济邸之幸,乃宗社之大幸。
否则,狂僭之罪,臣无所逃,斧钺鼎镬,惟陛下所当命,席藁私室以俟焉。
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王修斋 南宋 · 黄震
 出处:全宋文卷八○四四、《黄氏日钞》卷八四
自去夏蒙赐损答,一向灾滞相仍。
朅来京口,望师门益远,嗣音无从,愧极仰极。
正旦,欣审一札亲除,四辈趣觐,凡我善类,欢贺如雷。
仰惟先生泰宇山定,必视之如无,必于出处正加斟酌。
某昨送讷斋先生吴门时,尝僭白之曰:「某在门墙,岂不愿座主重归廊庙,以今事势,莫如绿野堂之为乐」。
讷斋颔之曰:「此爱我深者」。
某今日于先生则谓皆可也。
如其处也,山林已熟,声望益高;
如其出也,救之一分,民亦被泽。
前辈有言,惟出处不可谋之人,譬如冷暖自知,先生必有以处此矣。
某三生缘厚,独受先生难兄难弟之异知。
每探实斋先生葬日,欲寓瓣香之敬,往往无报。
节前亦尝附某人,未知浮沉,忽得仓司蒋宅库隐约之传,谓卜地赤城,葬以三月,谨急急遣人,相望迢递,惧后时也。
已别拜令侄书。
永庆寺 宋末元初 · 刘辰翁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六六、《须溪集》卷一
谓佛以离日用为道,著虚空为性,则佛亦将笑之。
故千馀年间,稍知道识性者必以禅为晚合,非其涉阅究竟,有出于吾心之所同然者,则虽父兄师友莫能强也。
若萧氏之子从则,年甚少,趣甚高,独以其馀力起废寺,如馆幽客;
既成过之,亦若观他人有而己无与者。
此由禅悟夙契,得之本然,不然,孰无事而劝主张是?
吾以世外出世,闻是言也,隐几而笑,亦为欣然。
是为永庆禅寺,在永新城中县西南,唐名新兴
有铜佛金光,应真感梦,藏轮自转。
图经云,乃至元丁丑之燬,邑无灵光,棋路草青。
又十三四年,而僧远来插
无求于则,则亦无求于佛,彼实不知其何缘。
然披榛而,明日而呼吸合,荒度改图,既除数尺,乃与古基四履不失尺寸,类非人力勉强如此。
由是树法座,楼方丈,与华光之堂、罗汉之阁,崛然不三月而就。
虽绩成宿构,待岁而举,亦未易至此。
使俟他日,由径及门,见者矫然。
盛哉,亦旧所未睹也!
余谓是间有邑以来,未尝有陵谷之变如此其极者;
而诸方建立岁异,亦未见有扫地勃兴如此其易者。
此一人之力也,而非一人之力也。
如以为一人之力,则吾与有焉。
盖昔者井田之世,吾与子并耕乎百亩,今其入于十百千万且不可知,此则禄之所不能均,物之所不能齐也。
世坏佛兴,损此益彼,我则何事于斯,而施亦等矣,庸讵知吾之有力不胜于子之无心者乎?
抑语稍阔,当斯邑盛时,高者儗封君,下者擅乡井,使推此心以及举火之士,则起在此,敢烦他人?
必不至食有鱼出无车也。
使推此心以舒其国之难,则牧也输财助边,乃出于人情之蔼然不自已者,亦何至舍其金玉而窖其也?
吾以世法阅世间,而有以识斯人之不可及矣。
悲夫!
难卒者业也,有终身而不能成一日之事者,有数世而不能继前人之志者。
许玄度以后身绯衣补浮图,是两身浮图半也。
夫得用一世众人所不及之力,以为其当身之美且完,虽前古犹难之。
吾又以佛法抚世间,而有以知其福之过人也矣。
虽然,尽大地如忉利兜率,皆人天小果,向非此语一扫而空,则其所修崇者峥嵘,皆在胸次,亦可谓塞乎天地之间矣。
梁武区区赖是而后悟,今从则萧然不由闻见,舍所尝舍,不惟财粟尘也,刹亦尘也,即有功业大于天地,天地亦尘也。
兹非儒者之所谓过化者乎?
人能知尘之为量大于天地,则知空之为性亦不能离于日用矣。
吾以言语文字为施,故竭所见以告从则,犹如从则于永庆之为。
鸢飞鱼跃,在在见之矣。
或曰:「从则尝见子乎」?
曰:「不识」。
「曷求记」?
曰:「识未悟,不识者识」。
梅屏十幅 其六 早梅 明 · 金安老
 押有韵 出处:希乐堂文稿卷之二(下)
桃李萃狄门,眩矅春风手狄仁杰姚崇张柬之等。或曰。天下桃李。尽在公门矣。)
凶阴义不辱,贞色独素守。
妖诏偷天柄,催得闲花柳(则天后宣诏曰。明朝游上苑。火急报春知。花须连夜发。莫待晓风吹。凌晨名花皆发。○凶阴用事。犹则天武氏当天。劲葩素艳。不为威辱。犹洁身于则天朝也。武氏偷弄天工。宣诏催发者。闲雅花柳而已。何能污及于早梅耶。以是而论桃李之在狄公门。眩矅于春风者。亦为可羞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