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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故(阙八字)桂州总管武康郡开国公令狐使君碑铭 隋末唐初 · 令狐德棻
四言诗 出处:全唐文卷一百三十七
盖闻济巨川者。□□舟楫之用□□□□□□梁□□□是以(阙九字)所以(阙十字)百姓叶和万邦□□□象南□□□东观勒功□树称□□楹□茂实于当年播□声□□俗□□□□之□□□□之□□□□公讳熙。字长熙。燉煌□□人也。□大夫□□之后□□□□□□食邑(阙八字)居摄将迁□□远祖迈。为建威将军。与翟义连谋。为莽所害。子孙避(阙三十字)魏武威太守并(阙十九字)来叶祖虬。魏龙骧将军瓜郢二州刺史燉煌太守。鹑阴县开(阙三十四字)二州刺史(阙十四字)破□之庸绩。膺设坛之显荣。遗□被于萌黎。功烈书于王府。公早承(阙三十二字)皆当代名流□□□□□以(阙十字)明三礼。工骑射。解音律。嘉声□誉。独步当时。周武成之初。始入国(阙十四字)刺史□上士(阙八字)上士寻迁夏官府都上士(阙十七字)埋案□□□阶处断若流。神无滞用。寻以内忧去任。哀毁过礼。□□□□□□大孝安亲。义不绝嗣。吾今(阙十六字)公乃□□□□□□昏□□□□□少有节□□□□哀号骨立。□□不起虽□□至性。无以过之。周武帝将有河阴之师。诏公墨缞从事。□还□职方下大夫。袭爵彭阳公。邑二千一百户。建德五年六月。□□留知夏官府事□还□留守功增邑六百户。加授仪同大将军。宣政元年。迁司勋。□大□俄转吏部。公筮仕之始。即在选曹。其时吏部临淄公唐□雅量高材。望□德重。钦公识度。每□与同席。公以长幼□隔。辞不敢当。□谓公曰。吾子(阙七字)至此坐。先后之閒。何足形迹。□此□三□□践其位。当时谈者。咸所嘉尚。公之弱岁。本以鉴悟见称。及处铨衡。大收时誉。有□□□柴燎太坛。诏公行纳言事。开皇元年。拜司徒左长史。加上仪同大将军。进封河南郡开国公。于时景命惟新。教府初立。从容处物。雅允具瞻。吐谷浑窃据西陲。敢窥王略。朝廷出车薄伐。以公为元帅府长史。公受命忘身。先登斩级。所乘之马。□箭而毙。□此力战遂□破□蜀王以□幼之年远镇巴蜀。弼谐之寄。佥议攸归。乃以公为益府长史。属□行未反。竟不述职。二年。叙破浑之功。加上开府仪同三司。俄授使持节沧州诸军事沧州刺史。州□□海□□旧称(阙八字)流亡狱以贿成。官由货进。公下车之始。词讼盈庭。锐情案察。奸无所隐。未及期月。化□讼息。□造州门者□□□□脱有诤讼。俗以□□公莅□之初。户惟四万。绥抚(阙十字)乃□十万(阙二字)洛阳公朝行所。阖州士庶。谓公更有升□远于将送。悲不自胜。及公还也。老幼相携。出境迎(阙十九字)八年□河北道行台度支尚书百姓追思。立碑颂德。改行台为并州总管府。即授并府司马。十一年。转雍州别驾。寻改为长史。公励精剖断。威惠兼施。□□□其□□□□十二□□鸿胪卿以本官兼吏部尚书(阙十二字)许以□□及车驾□以公□侍从。又判礼部度支兵部刑部工部尚书及秘书监事。高祖鉴观四方求人之(阙二十五字)寺卿(阙十六字)狱轻重无冤。凡在官僚。莫不钦仰。銮驾旋轸。行次汴州。郭下有蔡汴二渠。商侣所□游子□□□所(阙十五字)存□□□以□□□□朝贤□公□在乃授使持节汴州诸军事汴州刺史。于是下车布政。□帷□部括游惰。抑工商。断向街门。禁巷市者。船客停于郭外。行侣□□□留孤材□□□□□居□令归本令行禁止。莫敢有(阙十五字)朝宗以公听政为天下之最。赐帛三百匹。仍敕诸州考使。咸取则焉。十六年。除使持节总管桂交尹藤□黄□越爱德明利贺静象东□十七州诸军事桂州刺史(阙十五字)于律令□斟酌管内人皆□土人□授刺史有阙拟讫奏闻。二佐以下。即令述职。赐绢五百匹。□□□□□□汴州军□五百人以充□□公以□□□□上表闻(阙十五字)以文德分□□□□言喻□□獠感恩咸来参谒。先虽有州县之名□□□居之所公□□望□拔才□□以职(阙七字)生□之□累代不□□所(阙十三字)立□□□营□□□开建庠序。□致文儒。劝喻□姓。令其就业。期岁之后。顿革□□自□□□□未之有也。□□位□□以疾固辞。□旨不许。□□以药(阙七字)砭石□□□□二年八月十五日□于位。春秋六十有三。即以其年十二月□□于京城之□以大唐贞观十一年十一月五日归葬于□州华原县之(阙十六字)幽(阙十八字)之风临下布仁明之德。及于入居省阁。出抚藩维。惠爱洽于茕□□择隆于管库。去思结恋。来暮兴谣。望重朝(阙三十七字)敦士素之交忘□□之贵□成□立光国荣家者矣。夫人同郡氾氏。周甘州刺史庆之女(阙二十四字)之(阙十五字)女也。初拜□原郡君。□迁河南□夫人。□以淑德仁明。幽閒婉顺。(阙五十四字)学士监修国史护军彭阳县□国公德棻陪侍膝下。夙趍教义。(阙十一字)不□□□□□承□□□以(阙十一字)言(阙二十字)欲报厚恩。昊天罔极。陟平原(阙七字)式叙家风。虽才(阙十字)斯(阙八十八字)□风猷无竞。贤达继踪。□□鼎盛龙骧体道履信居忠襄公感会懋德(阙五十四字)弱冠歌缨。忠能入仕。断割驰名。既□□要实综铨衡。银铅不杂。(阙五十二字)仁□既洽礼让攸兴。功成秩满。朝命斯膺。莅职陜东。摄官京县。政成(阙五十三字)苏。
□□三湘。
褰帷五岭。
杂种繁炽。
□隅荒梗。
我君训俗。
以宽济猛(阙五十三字)。
长□□□□镌勒庶垂不朽。
盛范鸿名。
不愆于后。
河西节度副大使鄯州都督安公神道碑铭 唐 · 张说
四言诗 出处:全唐文卷二百三十 创作地点:陕西省西安市
公讳忠敬。字某。武威人也。轩辕帝孙。降居弱水。安息王子。以国为姓。世高之违汉季。自河南而适辽东。高阳之受魏封。由阴山而宅凉土。高阳王同生尚书左仆射河涧公原晤真。河涧生建节将军西平公缬从正。西平生龙骧将军黄门侍郎广宗侯薛晤徵。累叶勋华。载于魏史。高祖何藏器。广宗之子也。周开府仪同三司宁远将军肃州刺史张掖郡公。曾祖罗方大。隋开府仪同三司。皇朝赠石州刺史贵乡公。祖兴贵。右武大将军凉州刺史。徙封荣凉归三国公。考文生不仕。凉公皇运经纶。首平李轨。大举河湟之地。远通城郭之国。宠锡蕃庶。冠绝等夷。水出渥洼之神。文马者二千乘。山得崆峒之武。朱轮者四十人。/公育荣盛之门。郁豪爽之气。孝友天至。清华玉立。幼聚童儿。必为军阵之戏。长交英俊。唯谈韬略之书。始以良家子仆射韦公待价引于帐下。安息军建奇绩。解褐授游击将军临洮府右果毅。复以善部统。御史大夫唐公休璟处之前锋。洪源谷立异效。迁右威卫翊府右郎将兼新泉军使。进本卫中郎将赤水军副使兼赤水新泉两军监牧使。改会州刺史营田使。换松州都督防禦使。迁左司禦率兼河西节度副大使临洮军使。转鄯州都督。使如故。其在军州。倾心下士。视人如子。无约而亲附。不言而条理。其在农牧。大田多稼。如茨如梁。思马斯才。有驈有皇。输力四朝。历官三纪。名参禁卫。身任疆场。以静总繁。以逸待寇。我无亡镞之费。敌有不战之屈。兹所谓一方之干城者也。享年六十有六。开元十四年十一月二十八日。寝疾终于位。知与不知。莫不陨涕。十五年某月。葬于乌城之南志公乡。祔先茔也。公宽以御众。卑以自牧。直而无讦。廉而无刿。朋友不闻臧否之言。家人不见喜愠之色。加以心净三业。躬勤八戒。推是而行。何往不济。初甘州有舍利沙多禅师。道场之四果也。尝云。檀越德充于内。神护于外。虽冒锋镝。永无害也。及百战之后。启手归全。西州士人。闻之激厉。有子仲璋如璋季璋金璋重璋。庭袭芝兰。丧过栾棘。敬奉窀穸。备礼仪于文武。撰述家风。刻功名于金石。词曰。
玉关气爽,金波秋澈。
凉野萧条,寒山积雪。
授灵产义,精劲才杰。
孝固纯深,忠维刚烈。
负羽从军,奋飞青云。
麾幢按部,惠流时雨。
总军挟郡,入文出武。
三十年间,式遏戎虏。
疆场务静,非公莫镇。
金鼓气雄,非公莫震。
神山与铗,龙池取骏。
霹雳陷营,冲风入阵。
勇将知时,仁兵善持。
反耕罢战,王者之师。
牧马如云,屯庾如坻。
西军方壮,东首长辞。
振古同嗟,没而不死。
所谓明德,永传神理。
钟鼎题门,珠玉名子。
信言丰石,令问不巳。
命备吐蕃制 盛唐 · 玄宗皇帝
出处:全唐文卷二十三
慎守疆场。所以备不虞。训理甲兵。所以存禁暴。列代通典。有国永图。朕以虚薄。君临宇县。上奉天道。务在于生育。下顺人心。无隔于夷夏。柔服四裔。厎绥万邦。慕义向风。尽为臣妾。纳贡述职。咸赴阙庭。惟吐蕃小丑。忘我大德。侵轶封域。抄掠边氓。言念于兹。无忘鉴寐。且本设方镇。以防缘边。至于警急。宜相救援。今故纠合诸军。团结劲卒。务令首尾相卫。心力叶同。张罗网之形。开犄角之势。俾穷寇进不能犯。退无所归。秣马练兵。观衅而动。屯田积谷。固敌是求。殄戎可期。战胜斯在。陇右通共团结马步三万九千人。临洮军团八千人。河源军团六千人。安人白水军各团一千五百人。积石莫门军各团二千人。河西道蕃汉兵团结二万六千人。赤水军团一万人。玉门豆卢军各二千人。并依旧统领。以不虞。更于关内徵骁兵一万人。以六月下旬集临洮。十月无事放散。朔方取健儿拿手一万人。六月下旬集会州下。十月无事。便赴本道。贼所向。贼于河西下。即令陇右兵取閤川。过朔方。合兵取新泉。与赤水军合势邀袭。令河源积石莫门兵取背掩扑。贼于河源下。朔方兵从乳漫渡河。并临洮军兵马河源军合势邀袭。赤水军取背掩扑。贼于凤林关下。朔方兵赴临洮。与鄯州兵合势邀袭。河源积石兵取背掩扑。所要甲兵。遂便支。公私营种。且耕且战。各宜训勖。以副朕怀。
大唐故忠武将军行薛王府典军上柱国平棘县开国男李府君墓志铭 唐 · 贾彦璿
出处:全唐文卷三百五十一
君讳无虑。字忠眷。陇西人也。昔月贯于昴。咎繇诞而迈德。气感流星。伯阳生而启圣。惟彼降瑞。因兹命氏。曾祖贵。隋太中大夫延州刺史凉国公。皇朝封陇西公。任切分忧。宠加芳理。朱旗映日。皂盖生风。属隋室道丧。我唐天启。畴庸锡壤。俾崇旧勋。封以陇西。昭其业也。祖斌。皇朝银青光禄大夫隰吉二州刺史。袭封陇西公。□高□御下以宽。洗帻清心。不言而理。袭封本郡。昭其祚也。父□道皇金紫光禄大夫汾州刺史。股肱之郡。公辅之材。克著政□尤□人望。迁镇军大将军左骁卫大将军上柱国。袭封陇西郡公。武库森森。纵横矛戟。智囊□风云焕乎钩陈设在兰锜。乃祖乃父。自公自侯。昭其贵也。君衣冠奕世。礼乐□贤庆霭炳。灵光昭茂。大君有命。人卫天和。阶□呈祥。仲由负三军之勇。燕颔标异。班超封万里之侯。弱冠于清边军立功。授游击将军左卫长上。明略经济。雄心英果。剋清妖孽。饮至天庭。师出以臧。功宜上赏。朱绂斯曜。可不伟欤。无何。转授鄜州章州府右果毅。时关内按察使强□以君干蛊。奏摄会州司马。又改授同州洪泉府左果毅。仍令长上。一贵一贱。喜愠不形于色。或出或处。宠辱无介于怀。位□题舆□申庞统名参都尉。□屈曾洪有敕差充□野军副使。举不失德。勤不告劳。展充国之务农。辍扬雄之执戟。军储是给。□马赖焉。寻为太原节度使李皓奏授薛王府典军。蔽捍雄城。趋侍□每入招贤之观。时陪乐□之游。习习雄风。和而扇物。粲粲□宠而益□青春始华。元夜秘景。岁不我与。天夺其运。以开元十七年五月七日。终于静恭私第。春秋六十有二。以其年六月十一日。归葬于万年县神禾旧原陪光茔。礼也。呜呼哀哉。贤王端忧。故人啜泣。垂天之翼。必铩于紫霄。经国之材。俄辞于白日。遂使瑶林琼树。瘗草木于佳城。龙章凤姿。没风烟于□嗣子□庭等。孝履增感。攀号无诉。恭陈遗事。俾刊丰石。铭曰。
公侯之子兮累代其昌。河岳之秀兮为龙为光。克岐克嶷兮发言有章。立功立事兮厥政其芳。天何为兮速罹其殃。哲人痿兮为代所伤。飞旐翩翻兮出帝乡。素车逶迟兮西龙冈。闭以大隧。墐于便房。勒勋钟鼎。画像旗常。日黯黯兮愁欲暮。风萧萧兮悲白杨。
兵车行 唐 · 杜甫
创作地点:陕西省西安市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
耶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
牵衣顿足阑(一作桥)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
道傍过者问行人,行人但云点行频。
或从十五北防河(开元十五年,以吐蕃为边害。诏陇右、河西兵集临洮,朔方兵集会州,防秋,至冬初无寇而罢),便至四十西营田。
去时里正(唐制,百户为一里,里置正一人)与裹头,归来头白还(一作犹)戍边。
边亭(一作庭)流血成海水,武(一作我)皇(唐人称太宗为文皇,明皇为武皇)开边意未已。
君不闻汉家山东(太行之东,唐都长安,凡河北诸道,皆为山东)二百州,千村万落生荆杞。
纵有健妇把锄犁,禾生陇亩无东西。
况复秦兵耐苦战,被驱不异犬与鸡。
长者虽有问,役夫敢申恨。
且如今年冬,未休关(一作陇)西卒(一作“役夫心益愤,如今纵得休。还为陇西卒”。《通鉴》:“天宝九载十二月,关西游奕使王难得击吐蕃,克五桥,拔树敦城。”)。
县官急索租(一作县官云急索),租税从何出?
信知生男恶,反是生女好。
生女犹是(一作得)嫁比邻,生男(一作儿)埋没随百草。
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
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一作悲)啾啾(钱谦益曰:“天宝十载,鲜于仲通讨南诏蛮,士卒死者六万。制大募两京及河南北兵以击南诏,人莫肯应。杨国忠遣御史分道捕人,枷送军所。此诗序南征之苦,设为役夫问荅之词,‘君不闻’以下,言征戍之苦,海内驿骚,不独南征一役为然也。”)。
寄赠库部王郎中(时充折籴使) 中唐 · 卢纶
五言排律 押真韵
引用典故:偃草 龙门 让田
谔谔汉名臣,从天令若春。
叙辞皆诏旨,称宦(一作使)即星辰。
草木承风偃,云雷施泽均。
威惩治粟尉,恩洽让田人。
泉货方将散,京坻自此陈。
五营俱益灶,千里不停轮。
未远金门籍,旋清玉塞尘。
硕儒推庆重,良友(一作史)颂公(一作功)频。
鹤发逢新镜,龙门跃旧鳞。
荷君偏有问,深感浩难申。
唐故东京安国寺微和尚塔铭 中唐 · 权德舆
四言诗 出处:全唐文卷五百一
和尚俗姓权氏。法讳契微。天水略阳人。十代祖安邱敬公翼。为前秦仆射。事备载记。曾祖文诞。皇银青光禄大夫涪常二州刺史荆州都督府长史平凉郡开国公。祖崇本。皇朝散大夫滑州匡城县令。与兄户部郎中崇基水部员外郎崇先。皆以文学政事。显名于贞观永徽之际。考同光。皇河南县尉长安县丞翰林详定学士。与伯兄益州成都县尉无侍仲兄歙桂梓三州刺史若讷。三人同以大名举进士擢第。文章之美。为当时冠首。然其世德钟庆。若后无达者。则有以清净住世故。和尚生而敏悟。超然元觉。年九岁。于荐福寺金刚三藏发心入曼荼罗道场。传持圣印。悟入之速。发于岐嶷。然其德容具举。家族敬异。将必择卿士之良者以嫔之。时勇于出世。至欲刃其肤以自免。翰林府君既捐馆。母兄竟不能抑。遂以初笄之年。被服缁褐。至天宝元年。始受具于福先寺定宾律师。隶东京安国寺。师事苾刍尼无胜。受心门方便之学。以为心实境化。真由妄遣。遣之而真亦随尽。化之而心乃湛然。故外示律仪。内循禅悦。因初心而住实智。离有相而證空法。乃通四部经于宏正大师。尤精楞伽之义。而后住无住證。洗六妄。离二边。遵大道以坦荡。入法流而洄澓。以深惠善诱诲学徒。或权或实。为归为趣。亦犹净名之随机摄导。蜀严以忠孝为言。故中外族姻。遍沐其化。渐渍饶益。可胜道哉。初以广德中随其家南渡。安居于苏州朱明寺。以建中二年九月六日。冥然化灭。报年六十二。经夏四十一。弟子尼惠操。又其兄子也。故探其义味。最为深入。乃率吁缁俗。号捧金身。建塔于东武邱寺之东北冈。从其教也。侄孙德舆。以为宣父有西方圣人之说。东汉有浮图仁祠之教。以其教言之。自菩提达摩七叶至大照祖师。皆以心法秘印。迭相授受。故戒生定。定生惠。得第一义者冲而诣之。呜呼。今其诣之矣。桑门纪述。多不分系绪。今备书者。亦所以无忘先德。故其文也繁。铭曰。
教旨清净,戒珠圆映。
识浪情尘,还源反性。
彼一切见,皆妄想生。
精修密诣,湛尔融明。
示现者何,此身非久。
强为之铭,以焯于后。
朝散大夫使持节饶州诸军事守饶州刺史上柱国崔君墓志铭 中唐 · 权德舆
押齐韵 出处:全唐文卷五百二
博陵崔氏。为山东右族。以政事方直称者。曰饶州刺史讳适字某。贞元十四年某月甲子。寝疾终于所部之廨舍。春秋若干。君仁厚信实。方严清厉。词无枝叶。而顾言必践。交不谄渎。而与人必诚。深于士行。精于吏职。盖其天性然也。一命为怀州参军。累迁至大理评事司直监察御史好畤武功二县令常绛二州司马。乃理富平。遂佐兴元。贞元十一年春。以西诸侯之师转粟调食。特拜仓部郎中兼御史中丞。以董其事。其年冬徵拜卫尉少卿。明年改邓州刺史。麾盖将行。又换鄱阳。历官十五。竟未充量。其为御史也。贾常侍至以才名尹毂下。实所慰荐。为之宾介。蒋常侍沇以公廉干河运。交辟将事。宏助居多。其宰封畿也。县鄙之地。直于西郊。禁卫之师。勤于左次。事为之节。官修其方。军兴人安。阖境谣诵。其佐晋陵也。晋国韩公当抚封之重。署为推官。轺传所至。平反审克。假守新定。新定之人宜之。薄于进取。未数月引去。其领陵邑也。充奉肃敬。里闾均安。黠吏强家。望风累息。相率屏匿者十八九。其分忧为邦。约己惠人。乐易而知禁。清明而不扰。此皆历职必闻之效也。至若章章尤著。为士君子之所景行者。则奉使西土。鄙能言之。县官以乘塞宿兵。旌旄相望。馈饟之重。非君莫可。既而经费出纳。制于中台。剋伐之人。顺非言利。大率以布帛之不中于度。不鬻于市者。积以窳滥。备其名物。移用于军。增三倍之价。平粜于人。无一时之蓄。掠是根本。命为奇赢。既衰边备。实蔽理道。时有覆视。诲其相蒙。徒列簿书之文。不登釜钟之量。因缘缪巧。触类而起。君受命不苟。临事风生。条其积弊。尽达聪听。虽狺狺之吠。营营之飞。置于度外。不直不已。连章上愬。词旨深切。偫情惴骇。处之恬然。谢病乞告。终无所屈。皇明嘉纳。入亚九卿。时搢绅之士。多以凭暴为戒。怵迫附离。而不能自固者多矣。如君之特立刚毅。不更其守。古之儒行。何以加焉。此德舆所以受其孤之哀请。而不敢辞也。君之曾祖元基。皇朝散大夫会州长史。祖绍先。皇扬州杨子县尉。父炅。皇大理司直兼河南府河阴县令。代名士行。裕是遗烈。初君娶于某氏某官某之女。生子曰包而殁。继室以某氏。某官某之女。皆有淑行。如君之志。以十四年某月日。叶用吉卜。祔窆于河中某县乡原之旧封。礼也。初包以德舆朴而好直。且尝奉行君之命书者四。乃列其官簿次第。俾识于墓石。既而包毁瘠灭性。夭于倚庐之中。诺其请矣。故铭之曰。
崔君之直兮。不枉尺兮。崔君之正兮。不由径兮。展如之人。宜锡蕃祉兮。天实奈何。一麾遄已兮。襜襜帷裳。来自鄱之阳兮。峨峨邱封。葬于河之东兮。刻此贞珉。识清风兮。
起废答 中唐 · 柳宗元
出处:全唐文卷五百八十六 创作地点:湖南省永州市零陵区
柳先生既会州刺史。即治事。还游于愚溪之上。溪上聚黧老壮齿十有一人。谡足以进。列植以庆。卒事。相顾加进而言曰。今兹是州。起废者二焉。先生其闻而知之欤。答曰。谁也。曰。东祠躄浮图。中厩病颡之驹。曰。若是何哉。曰。凡为浮图道者。都邑之会必有师。师善为律。以敕戒始学者与女释者甚尊严。且优游。躄浮图有师道。少而病躄。日愈以剧。居东祠十年。扶服舆曳。未尝及人。仄匿愧恐殊甚。今年他有师道者悉以故去。始学者与女释者伥伥无所师。遂相与出躄浮图以为师。盥濯之。扶持之。壮者执舆。幼者前驱。被以其衣。导以其旗。怵惕疾视。引且翼之。躄浮图不得已。凡师数百生。日馈饮食。时献巾帨。洋洋也举莫敢踰其制。中厩病颡之驹。颡之病亦且十年。色元不厖。无异技。硿然大耳。然以其病。不得齿他马。食斥弃异皂。恒少食。屏立摈辱。掣顿异甚。垂首披耳。悬涎属地。凡厩之马。无肯为伍。会今刺史以御史中丞来莅吾邦。屏弃偫驷。舟以溯江。将至。无以为乘。厩人咸曰。病颡驹大而不厖。可秣饰焉。他马巴僰痹狭。无可当吾刺史者。于是众牵驹上燥土大庑下。荐之席。縻之丝。浴剔蚤鬋。刮恶除洟。莝以雕胡。秣以香萁。错贝鳞纕。凿金文羁。络以和铃。缨以朱绥。或膏其鬣。或劘其脽。御夫尽饰。然后敢持。除道履石。立之水涯。幢旟前罗。杠盖后随。千失翼卫。当道上驰。抗首出臆。震奋遨嬉。当是时。若有知也。岂不曰宜乎。先生曰。是则然矣。叟将何以教我。黧老进曰。今先生来吾州亦十年。足轶疾风。鼻知膻香。腹溢儒书。口盈宪章。包今统古。进退齐良。然而一废不复。曾不若躄足涎颡之犹有遭也。朽人不识。敢以其惑愿质之先生。先生笑且答曰。叟过矣。彼之病。病乎足与颡也。吾之病。病乎德也。又彼之遭。遭其无耳。今朝廷洎四方。豪杰林立。谋猷川行。偫谈角智。列坐争英。披华发辉。挥喝雷霆。老者育德。少者驰声。丱角羁贯。排厕鳞征。一位暂缺。百事交并。骈倚悬足。曾不得逞。不若是州之乏释师大马也。而吾以德病伏焉。岂躄足涎颡之可望哉。叟之言过昭昭矣。无重吾罪。于是黧老壮齿。相视以喜。且吁曰。谕之矣。拱揖而旋。为先生病焉。
段太尉逸事状 中唐 · 柳宗元
出处:全唐文卷五百九十一 创作地点:湖南省永州市零陵区
太尉始为泾州刺史时。汾阳王以副元帅居蒲。王子晞为尚书。领行营节度使。寓军邠州。纵士卒无赖。邠人偷嗜暴恶者。卒以货窜名军伍中。则肆志。吏不得问。日偫行丏取于市。不嗛。辄奋击折人手足。椎釜鬲瓮盎盈道上。袒臂徐去。至撞杀孕妇人。邠宁节度使白孝德以王故。戚不敢言。太尉自州以状白府。愿计事。至则曰。天子以生人分公理。公见人被暴害。因恬然。且大乱。若何。孝德曰。愿奉教。太尉曰。某为泾州。甚适少事。今不忍人无寇暴死。以乱天子边事。公诚以都虞候命某者。能为公已乱。使公之人不得害。孝德曰。幸甚。如太尉请。既署一月。晞军士十七人入市取酒。又以刃刺酒翁。坏酿器。酒流沟中。太尉列卒取十七人。皆断头注槊上。植市门外。晞一营大噪。尽甲。孝德震恐。召太尉曰。将奈之何。太尉曰。无伤也。请辞于军。孝德使数十人从太尉。太尉尽辞去。解佩刀。选老躄者一人持马。至晞门下。甲者出。太尉笑且入曰。杀一老卒。何甲也。吾戴吾头来矣。甲者愕。因谕曰。尚书固负若属耶。副元帅固负若属耶。奈何欲以乱败郭氏。为白尚书。出听我言。晞出见太尉。太尉曰。副元帅勋塞天地。当务始终。今尚书恣卒为暴。暴且乱。乱天子边。欲谁归罪。罪且及副元帅。今邠人恶子弟。以货窜名军籍中。杀害人。如是不止。几日不大乱。大乱由尚书出。人皆曰。尚书倚副元帅。不戢士。然则郭氏功名。其与存者几何。言未毕。晞再拜曰。公幸教晞以道。恩甚大。愿奉军以从。顾叱左右曰。皆解甲。散还火伍中。敢哗者死。太尉曰。吾未晡食。请假设草具。既食。曰。吾疾作。愿留宿门下。命持马者去。明旦来。遂卧军中。晞不解衣。戒候卒击柝卫太尉。旦。俱至孝德所。谢不能。请改过。邠州由是无祸。先是太尉在泾州。为营田官。泾大将焦令谌取人田。自占数十顷。给与农。曰。且熟。归我半。是岁大旱。野无草。农以告谌。谌曰。我知入数而已。不知旱也。督责益急。农且饥死无以偿。即告太尉。太尉判状辞甚巽。使人来谕谌。谌盛怒。召农者曰。我畏段某耶。何敢言我。取判铺背上。以大杖击二十。垂死。舆来庭中。太尉大泣曰。乃我困汝。即自取水洗去血。裂裳衣疮。手注善药。旦夕自哺农者。然后食。取骑马卖。市谷代偿。使勿知。淮西寓军帅少尹荣。刚直士也。入见谌。大骂曰。汝诚人耶。泾州野如赭。人且饥死。而必得谷。又用大杖击无罪者。段公仁信大人也。而汝不知敬。今段公惟一马。贱卖市谷入汝。汝取之不耻。凡为人傲天灾犯大人击无罪者。又取仁者谷。使主人出无马。汝将何以视天地。尚不愧奴隶耶。谌虽暴抗。然闻言则大愧流汗。不能食。曰。吾终不可以见段公。一夕自恨死。及太尉自泾州以司农徵。戒其族。过岐。朱泚幸致货币。慎勿纳。及过。泚固致大绫三百疋。太尉婿韦晤坚拒不得命。至都。太尉怒曰。果不用吾言。晤谢曰。处贱。无以拒也。太尉曰。然终不以在吾第。以绫如司农治事堂。栖之梁木上。泚反。太尉终。吏以告泚。泚取视。其故封识具存(太尉逸事如右)。
元和九年某月日。守永州司马员外置同正员柳宗元谨上史馆。今之称太尉大节者。出入以为武人一时奋不虑死。以取名天下。不知太尉之所立如是。宗元尝出入岐周邠斄间。过真定。北上马岭。历亭鄣堡戍。窃好问老校退卒。能言其事。太尉为人姁姁。常低首拱手促步。言气卑弱。未尝以色待物。人视之儒者也。遇不可。必达其志。决非偶然者。会州刺史崔公来。言信行直。备得太尉遗事。覆校无疑。或恐尚逸坠。未集太史氏。敢以状私于执事。谨状。
贞元(一作永贞)历(是岁秋八月,太上改元永贞,传位今皇帝。) 中唐 · 元稹
五言律诗 押先韵 创作地点:陕西省西安市
象魏才颁历(象魏:古代宫门外两边高耸之楼观,其下常为悬布法令之所。《淮南子·俶真训》:“神游魏阙之下。”高诱注:“魏阙,王者门外阙也,所以悬教民之书于象魏也。嵬嵬高大,故曰魏阙。”颁历:古代前年年末颁布次年所行之新历。《旧唐书·职官二》:“每年预造来年历颁于天下。”),龙镳已御天(“龙镳”句:谓皇帝驾崩。《新唐书·德宗纪》:“(贞元)二十一年正月癸巳,皇帝崩于会宁殿,年六十四。”龙镳,仙人之坐骑。)。
犹看后元历(后元历:德宗在位时所颁布之历法,即贞元历。),新署永贞年。
半岁光阴在,三朝礼数迁(“半岁”二句:贞元二十一年正月初一至二十三日为德宗朝,正月二十三日至八月初四为顺宗朝,八月初四以后为宪宗朝。)。
无因书简册,空得咏诗篇。
对贤良方正直言极谏策 中唐 · 沈亚之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三十四
问。皇帝若曰。盖闻舜禹之有天下也。起于侧微。积德累勤。多历年所。夫经盛圣之虑。岂有遗哉。然犹好问察言。勤求贤士。盖以承天之任重。忧人之志深也。况朕长于深宫。涉道日浅。继列圣之鸿绪。抚万宇之烝人。夙夜严恭。不敢有懈。实惧烛理未究。省躬未明。所以详求谠言。以辅不逮。子大夫是宜发所蕴蓄。沃予虚怀。极意正词。勿有隐讳。昔王政之兴。必臻于康泰。霸道所立。犹致于富强。我国家提封溢于三代。酌宪兼乎百王。无尧汤之灾。积祖宗之理。而人未蕃庶。俗尚彫讹。家无盖藏。公阙储蓄。卒乘之数。货币之资。统而较之。莫继前代。岂率土生植。变于古欤。将阜时政令。戾于今欤。固已揣摩。必穷利病。明徵末失之渐。具陈兴盛之谟。且文武兼学以成功。士农迭居以丰业。故家给足以恋本。才周可以应时。近古各循一端。不相资用。致令从事异心。难成考课。去秩无守。轻为惰游。指明共贯之方。斯合二途之利。永言化理。期酌厥中。施为或差。得失斯远。将修睦劝义。则在下难知。将任数驭情。则人心益伪。思闻指要。得合诚明。旌别比周之情。敷详忠厚之道。知人则哲。从古攸慎。九徵恐泥。五事难精。或望可服人而才非周物。或言皆诣理而行则乖方。宜陈取舍之端。用明真伪之辨。至于朝廷之阙。四方之弊。详延而至。可得直书。退有后言。朕所不取。子大夫其勉之。对。臣伏念目之包明。其在昏夕之时。则与盲等。及属日蒙光。乃能寤元黄。披万类。杰智之材。其处浊俗之中。则为愚者混。非遭圣偶时。安能枢阴阳。育万物。其理一也。盲者虽蒙光莫能视。愚者虽蒙圣莫能贤。其理一也。故舜禹翔其光于上。益稷之徒周其视于下。其由悬白日而省离娄也。三代以降。君之光微。臣之智狭。见其手而迷其足。观其前而昧其后。其由举烛萤而临庶目也。今陛下神光洞天。鉴被幽塞。犹惧理有未至。故亲省偫言。而臣瞽愚。非能逾于智杰。副陛下之清问。臣以相与贡臣以贤良应诏。微臣所冒非任。当伏窜弃之尤。不足以塞罪。乃辄伏进所言。臣伏读睿问。周视圣旨。见陛下思天灾之病也。臣愚以为。皆由尚书六曹之本坏而致乎然也。今请统而条指之。睿问有念人俗之凋讹。及于卒乘之数。货币之资。臣请以今之户部兵部之坏举之。睿问有思才周于文武。本固在于士农。臣请以礼部工部之坏举之。睿问有欲以辨行之真伪。臣请以吏部之滥举之。睿问有朝廷之阙。臣请以刑部之失举之。睿问有四方之弊。臣请以山东陇右之急奏之。伏愿陛下详臣之言。察臣之志。无以臣微而忽其奏也。臣闻周设六官。以统百辟。立国八百年。其由纲之不绝于所制故也。太宗龙兴。革魏晋之残政。修法度。立中庸。设尚书六曹。以序班文武。以条系天下。号令既布。而万方从矣。爱其人若爱己之德。保其黎庶若保幼子。恐其有坠也。明四目以先其视。指其未见者也。达四聪以先其听。喻其未闻者也。尊贤之言而为视听。视听先张。则黎庶不陷于灾害而康泰矣。后代虽有盗臣奸党。而终不患其亡。由纲之不绝于所制也。夫尚书六曹之设。犹人之有六腑也。耳目口鼻之枢。系于元首。手足之用。关于肘膝。其血气根脉。皆统于六腑。符而命之。然后能动用。失其用者。非邪则眩。夫人莫不尊其首。故足司其所履。指司其所执。百体之司。各勤其用。则首安其尊而不劳。首之处身。犹君之居上也。百辟以位。则君安其尊而不劳明矣。今尚书六曹。外虽备其官。而中实缪。今之俗凋讹者。其由户部之纲不理也。昔户部其在开元。最为治平。当时西有甘凉六府之饶。东有两河之赋。仰给之卒。不过四五帅。其馀利殖所入。尽与齐人。四十年间。富庶滂洋之若是。及一日上恃升平之功。相肆威骄之狠。直言得死。谀色获进。转掌之间。清跸巡于巴蜀矣。今西凉为虏。两河为兵。尽开元天下之兵。不过当今数郡之卒。胜衣之农而百徭出矣。鞭役重繁。不胜于籍。榷之不顾其害。刑之不问其深。吞危众多。欲无凋讹。不可得也。兵部之选武士益缪矣。武夫试射。百中为重。骑射次之。骑戈亦次之。此武夫贱者之宜业也。而真者百无一焉。其馀尽买豪奸之革役者以俟冒入。奋戈戏马者亦得中名。则估肆富人之子弟。彼安能致武之所用。顾欲占籍自恃。以逭徭于乡闾耳。而欲卒乘货币之充强。臣未见也。今两河之间。至于幽蓟。连属西边北边。而仰给之卒。多于其土之齐人。十丸在兵部者所操。曾不能制一校尉。而况纽其纲乎。古者兵农之一体也。三时务农。一时习兵。故春耕而夏植。秋藏而冬讲武。诚愿使兵部之纲纪根于古道之要。兵部之令加于将帅之臣。则本久益大矣。何卒货不充于古哉。今礼部之得进士。最为清选。而以绮言声律之赋诗而择之。及乎为仕也。则责之。不通天下之大经。无王公之重器。今取之至微。而望之甚大。其犹击陋而望曲齐于韶濩也。今仕进之风益坏矣。必以阴诈为朴。阳明为狂。顾以武为污矣。而况兼学乎。陛下何不令礼部之臣。督其所业。考其所能。则人可化矣。夫惟博大之士。为能兼学耳。夫持纲举维。非博大之士不能也。夫求博大之士。非竭诚不能也。故殷宗之竭诚于神。神感于梦而得傅说。周文之竭诚于气。气感于兆而得太公。陛下如能用殷周之诚而求之。何患用才之不至矣。今工部之纲不举。其由百工之不条理焉。且务于捷滥。则能速坏。惑于邪巧。则多改作。速坏相仍。改作无已。欲使财费之不穷。工力之不竭。臣未见也。夫尧之功。与天比覆。居于土阶之上。荫于茅茨之下。土簋而具。禹亲勤理水而卑宫室。是二君者。非不能极巧侈之端。故处陋而无厌。盖欲使天下之人自然而俭易从也。而周官百工之职。载于六职之书详矣。其后昏君乱主。未有不极游观之娱。穷巧侈之乐。恣罗纨之靡。虽有生植之众。不足充虞人之裁。虽尽陇亩之农。不足塞百工之役。虽竭蚕妇之劳。不足给绮䌽之贡。秦隋之末君。不如此不足以隳宗社。今仕家不著籍于乡闾。亦已久矣。则农夫惟恐他业之不容于趋也。安肯顾陇亩而恋其本哉。伏愿陛下仰尧舜禹之圣敬。畏秦隋之败奢。念汉文之节俭。凡在百工之用。关于将作内作技同者。必使统于工部。以观制作之度。使费劳之怨。不起于下人。则尧圣禹明。周规汉俭。惟陛下择耳。何止士农之固业哉。今吏部之补吏。岁调官千馀。其试以偶文俪语之书。程以二百字为准。考其能否。以定取舍。直使其人真能。然尚何以补。况十九皆伪人乎。以此而求其贤。不可得也。且昆吾之利。莫邪之才。虽巧用不能雕咫尺之木。鸷鸟之罗。虽善掩者不能拘蚊蚋。如使恢宏博大之士。裁心镂舌。以为此辞。而其道安可见乎。陛下何不命偫官立于朝者。岁各贡所知。各以其所长试之。各以其器任之。不胜其任者罪罔上。阙其贡者罪蔽贤。而洽闻者爵逾次。礼部吏部以时举籍。刑部督其不察。如此。则人人争好贤。人人务克己。何患乎真伪不可辨哉。今朝廷之阙众多。其最急者刑部。刑部之纲不举。其由赏罚之不信。敕命迭降。而其旨相违。故有行之于今日。而废之于明日。罪之于此。而赦之于彼。是谓慢易诈欺之薮耳。欲无枉挠。不可得也。诚愿斥其烦苛。去其相逾。则人人易守难犯。然后命儒贤充掌之。不明于此者。不得为刑部之官。无令猾贼之徒。轻身重货。窃法以自弄。如此则清矣。赏信刑果。则远罪修已之风序。今非止于阙。盖将病且痼矣。夫病者。其在皮肤则易也。六腑已缪。气非所经。而其体痼。不亦危乎。臣请以医方之言。谕国之病。伏惟陛下察焉。臣闻良医之理痼也。陈以奇方。进以猛饵。外以针火导其血络。药病相攻。战于其中。及痼解病瘳。六腑亦惫。于是竭良药以材。调德膳以味。从而补之。然后六腑平。百体正。内强而外和矣。夫近代之愚医则不然。必使病胜而形羸。不危其身者稀矣。三公六曹。国之六腑也。果刑信赏。国之筋络也。九州百郡。国之四体也。四夷八蛮。国之外肤也。骄荒淫佚。国之痼病也。嘉谟良算。国之奇方也。强将劲兵。国之针火也。礼乐法度。国之德膳良药也。夫百骸居于外。六腑列于内。相假而成生。相致而动息。本为一身也。及一腑失理。容而不攻。其久日大。攻而不除。其久为痼。除而不补。其久复发。为瘵难矣。臣以为天宝贻痼。始于一支。久而容之。浸及百体。几危其形。元宗肃宗。除而不终。痼及兴元。德宗之时。又无良臣可进内强之术。而攻不就。先皇攻于除而不攻于补。今乃复发于幽冀。居国之左右。又有西戎之厉。居于右掌之肤。涉腕逾肘。今已及肩。何以知其自掌而及肩也。以安西至于泾陇一万三千里。其间严关重阻。皆为戎有。由此知其及肩也。则王畿界戎无五百里。此肩之去喉能远乎。奈何容而不除也。此皆发于中朝之阙。而流其病也。若四方之弊。莫若山东陇右之急。莫若武备之不至。又请详举之。夫圣人之母万物。必体天地之功。故以阳为文教。极其光明也。以阴为武备。尽其肃厉也。夫阳盈则韬。而阴藩之。阴盈则复。而阳济之。故能相理而不乱。五月阳盈。使一阴居其间。明正阴之有位。而盗阴不生。故圣人因之修武备。至于十一月阴盈。包将来之阳。可大可久也。故外作霜雪以厉之。恐𠌤阳之道也。内密燠而养之。使其为文为光也。故圣人因之求贤以为辅。雹冻霜雪。禁其烦芜阴用也。故圣人因之以正刑。雷风为前驱。荡其所不通。温光从而舒之。阳德也。故圣人因之以文宥。是以圣人之德。文虽先而武备不去。前年淮夷擒。齐鲁灭。常山死。幽燕归。臣未见制驭有方法也。而议者且以为兵可戢也。遂用羸将守常山。滞儒临蓟北。不旋踵而贼气复作矣。伏愿陛下慎勤诫盈。无伤阴之大候。且行化在便人。举兵在立势。夫百斛之车。百蹄之牛。不能摇其毂。如措之峻坂之上。授之力者不尽数牛。及轰然而迁。则牛足之运不及轮奔矣。此立势之枢也。今幽蓟之兵。其犹病者之再病也。乘虚而强履。独有立势而诛之。立势之急。在于聚威于深棣。实力于沧定。然后以赵魏临常山。环兵而攻之。则冀马之踪。不望合于燕蹄矣。以太原之师入蓟邱。则易水之东。左臂不能傍运矣。此拘燕囚蓟之方也。如其擒纵之法。出于一时者。则在名将而用耳。如其威不聚于急。力不实于危。虽有名将。不能为也。陛下见西制戎。北制虏。壁垒之势。盘连交错。兵甲之多。赏劳之厚。以为戎虏之畏此而不敢犯塞。今以刑赏之不信也。而戎臣以自入。士卒虚名占籍者十五。不啻日夜飞金璧走银缯市言。惟恐田园陂池之不广也。簪珥羽钿之不侈也。洞房绮闼之不邃也。不如此不足以积怨劳卒。及寇来。则必固壁闭兵。无敢出击者。如一日戎戈东刃。陛下将安倚乎。今北虏猾夏。犹已事嫁矣。而西戎之虚盟。安足信之。不可无虞也。夫人性有勇怯。地形有险易。勇怯可以习制。制之以刑则亡怯。乐之以利则亡怯。借之以势则亡怯。假如涉险。利强弩以持重者据之。平陆。利骑戈以捷手健蹄者兼之。此得势而亡怯也。今士卒之获戎者。得其马牛羊杂畜及衣装宝赂皆与之。无令有所奋夺。此顾利而亡怯也。蒙兵失律者皆诛。此畏刑而亡怯也。如此而用勇倍百矣。臣尝仕于边。又尝与戎降人言。自瀚海已东。神鸟燉煌张掖酒泉。东至于金城会宁。东南至于上邽清水。凡五十郡六镇十五军。皆唐人子孙。生为戎奴婢。田牧种作。或聚居城落之间。或散处野泽之中。及霜露既降。以为岁时。必东望啼嘘。其感故国之思如此。陛下能不念之。臣意西戎今冬当逾河拒北虏。明年必大入灵武寇西城。先击监宥。诚能因此时诏宁陇邠泾及南梁。皆会兵计事。独得以老弱留谨城。其他少壮及骑士。皆持装佩盐糗。令邠宁泾原军皆出平凉道弹筝。邠宁军北固崆峒守萧关。泾原军西遮木硖关。凤翔军逾陇出上邽。因临洮取凤林南关。南梁军道凤逾黄花。因狄道会陇西。得其利则击。因其牛羊足以供具。各以轻骑入河兰。抚喻其遗人。飞声流势。延而益西。则故道尽可得也。如此。则王畿之内。安有警烽之虞哉。臣故曰四方之弊。莫若山东陇右。今策臣之目曰直言极谏。则言无所不直。直不惧于罪也。若谏无不极者。今百不尽臣之一二焉。何者。答问之所及。或未利于国。臣虽欲漏之而不解。则惧执事之臣不寤也。睿问之所不及者。当臣之言。实有利于国。臣虽欲奏之。臣惧罪言于非宜也。而况短晷之晨。奔光驰曜之下。笔之条奏。拘以文陈乎。臣所以愤懑之诚。百不及于一二也。岂无异日而顾问哉。伏惟陛下察焉。谨对。
西边患对 中唐 · 沈亚之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三十七
元和十有二年夏六月。亚之西出咸阳。行岐陇之间。采其风。得西上亡降故老。谓予言边之所以为患可痛之状。辞未条悉。或短曰。惟叟以西戎蠕蠕之旅。而为边出苦言。使闻北塞匈奴杂虏之风。叟曾不哭也。盖天子之忧甚勤。与帅长分节符。给所用以事边。何困。对曰。不然。今言所以为患者非一。因此而边兵不得习伎。险不得为固。百姓不可为生。如此吏尚轻易之。然则北虏匈奴。虽以逸马强弓。乘严寒时南驰。其来众不过数千。其所掠民财货。一人所举而已。由鸷隼不能止。屯兵留塞。且北过千里而属烽。望其兴尘。知奔蹄之几(受降城故事云虏南下望其尘高下则知众寡)。视其状。则烽燧次发。然后收民畜。严壁而待之。且每岁八月。戍有清野之火。使其马无所食。彼纵至。不暇解鞍而旋矣。而西戎则不然。其众蚁聚。多包山川沮陆之利。其兵材虽一不能当唐人。然其策甚远。力战不患死。所守必险。所取必地。而唐人军中以为材不能。皆易之。故自安西以东。河兰伊甘及西凉。至于会宁天水万三千里。凡六镇十五军。皆为西戎有。由易而见亡也。闻其始下凉城时。围兵厚百里。伺其城既窘。乃令能通唐言者告曰。吾所欲城耳。城中无少长。即能东。吾亦谨兵。无令有伤去者。城中争号曰。能解围即东。其后取他城。尽如凉城之事。由此人人皆固生。无坚城意。自罗其策以来。为语相传尚近。柰何客独不闻其说乎。岐陇所以可固者。以陇山为阻也。昔其北林僻木繁。故戎不得为便道。今尽于斩伐矣。而蹈者无有不达。且又虚兵之号。与实十五。又有非战斗而役。入山林。伐麋鹿罴麇麝豪豕。是徭者居十之三。穷岩险障。剃繁取材。斤声合叫。不息于寒暑。是徭者居十之四。发蓄粟金缯文松大梓奇药言禽薰狊之具。挽辕于陆。浮筏于渭。东抵咸阳入长安。部署相属。是徭者居十之二。其馀兵当守烽击柝。昼夜捕候者。则皆困于饥寒衣食。或经时不赈。顾其心怨望幸非常。尚能当戎耶。是皆赖主上神圣。彼戎畏其化而不敢东刃。今岐陇之土甚饶。而农食不充秕稗。衣结缕无帛布。其税租纳粟。官一而耗倍。细吏凭法而要赂。赂厚者虽逋亦宽之。粟虽后至。必亟与符。赂薄者或稽一日。即白吏笞之。粟当输则曰次当某人。又当某人。故有累日而不得倍数矣。其他征徭仿此。农尽所穫。不能出其费。尚无不忍吏。是民由蓬息而处。又何聊生。今所患众多。其略可痛如此。长吏终不省。尚轻易之。噫。柰何为不困。
水鼓子宫辞三十九首 其五 唐 · 敦煌曲子
押支韵 出处:敦煌歌辞总编卷三
内宴功臣有旧仪。
会宁陈设是恩私。
伶人奏语龙墀上,如说三皇五帝时。
按:敦煌歌辞总编卷三(○二三一)
喜有秋 北宋 · 宋祁
五言排律 押鱼韵
顺气绵区广,嘉生告稔初。
人惊万箱入,天赐九年储。
绝塞元休马,吾农先梦鱼。
牛应卖刀后,酒是乞浆馀。
祀续田神鼓,邮喧粟尉车。
是年名大有,敢告史臣书。
禅源通录序(熙宁四年正月) 北宋 · 张方平
出处:全宋文卷八〇四、《乐全集》卷三三 创作地点:河南省周口市淮阳区
《楞伽阿跋多罗宝经》乃先佛所说第一真实妙义,故谓之佛语心品。祖师达磨以付二祖,曰:「吾观震旦所有经教,惟此《楞枷》四卷可以印心」。祖祖相付,传为心要。后至东山,以为《楞伽》义理深微,非浅智粗心所能窥测,故每用《金刚般若经》开示众等,令其易解。逮于曹溪,以大慈悲一音演说,对答偈句,揭如日月,其所开导,直指本心,未尝离《楞伽》自證智觉之大旨也,由是领悟者多,法周沙界。初,二祖常言此经四世之后变成名相,深可悲哉。自衣止不传,诸方分化,地殊南北,名标顿渐,参学之流各相祖述,道场相望,源流寖广。去圣逾远,时风益薄,堪任大事,根器诚难。然轻重不可欺于权衡,方圆不能出于规矩,但兔角龟毛,泥牛木马,务为深隐,巧愈弥甚,名相之言,谅非虚示。初,六祖教诸门人说法,必令先定宗旨,虽以三科起用,究竟二法尽除,故知一问一答,岂茍而已。若其具无碍辩才,入净圆三昧,随其语默,佛法现前,缘与信合,事实稀有。故黄檗禅师每谓众曰:「江西会下唱道之师八十馀席,得大寂、正眼三两人尔」。则知为世度门,传佛法印,大善知识,岂易偶哉!自宾钵罗窟诸圣贤众相结集《多罗》等藏,其纪述之来尚矣。至于中华,则有萧梁《续法》、元魏《付法藏传》,以至于唐,《宝林》、《心要》、《祖堂》等集,国朝《传灯录》,时代师承,本末详备。近吴兴有具寿僧拱辰,道意纯熟,禅寂为乐,再启法筵,寻复舍众。虽不显谈说而示人闻修之法,虽无所作受而为众利益之事。故阅上以来诸传集录,正其差讹,揽其精要,推明统本,总括横枝,若网在纲,条目不紊。依于义,不依语,依于法,不依人,不离文字,示解脱相,彻照今古,乃无尽灯。又续法眼之后至治平之末达磨法嗣通十有九世,凡二十四卷,题曰《禅源通录》。时熙宁四年正月望日,乐全居士安道序。
王开府行状 北宋 · 刘挚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七八、《公是集》卷五一
维王氏得姓于周灵王之子晋,晋既仙去,而世人指其族曰王家。其后剪以秦将显。东汉有处士霸,霸生孙甲,徙居于祁,自是太原王为著姓。元魏时,固为广阳侯,侯二子:神念,神感。神念避乱南奔梁,神感北事齐,而其家散处宋郑间,子孙蕃盛。至丕又徙开封陈留之通许镇。镇后为咸平县,今为开封咸平人者,公之高祖也,世以赀雄。曾祖太师公,祖中令公,皆好义周急,畜德不显。至考韩国公,仕为江宁句容县令。后以公贵,赠皆太师,封大国,追封曾祖妣李氏义宁郡太夫人,祖妣张氏同昌郡太夫人,妣张氏同昌郡太夫人,赵氏会宁郡太夫人,李氏吴兴郡太夫人。公吴兴出也。少奇警力学,能文词。天圣八年举进士,仁宗廷试,以为天下第一,时年十九。拜将作监丞、同判怀州,改颍州,以吴兴忧去官。继丁韩国公忧,居丧摧棘,杖乃能起。景祐二年,服除,改秘书省著作郎、直集贤院。建言朝享太庙祝文著后姓非是,请止以谥别之。废后郭氏卒,诏葬以后礼,既启菆,天子以上元御楼观灯。公以谓春秋晋大夫智悼子卒,未葬,公燕于寝,杜篑谏止之。君于臣义且若此,矧后生虽见贬,而死被尊礼,宜有恩也。请罢元夕灯燕,俟十七日遣奠,仍禁士庶声乐。三年,充三司盐铁判官,赐绯银鱼袋。五年,权同修起居注,转右正言。宝元二年知制诰,充北朝正旦国信使。明年,赐三品服,判太常礼院、同知通进银台司,兼门下封駮事,同知审官院,勾当三班院。公言广南幅员千里,邻控蛮獠,而节制所总,止桂、广二州,边阻势离,蛮或窥犯,缓急不及事。请仿唐制,以东路之广、潮,西路之桂、容、邕,分五管以密援。疏上不报。其后十年,侬智高陷广州,又二十年,李正德陷邕、廉、钦,于是人思公言而服其识。明年,充益、梓路体量安抚使。是时两川荒馑,公私凋残。既至,奏蠲逋负,阅官吏良否,多所进绌之人,人大慰说。蜀郡媪某氏,多赀无子,一孙才数岁,媪意以赀厚其弟,顾难于其妇,乃诣郡诬妇不善抚吾孙,愿出之。狱具,公至,立姑妇于庭,置儿其间,儿急趋母。公曰:「岂不善育也」?媪伏诬状。又里民孙氏产力钜万,死而子幼,其妻念门户事,请其兄经理之。嫉者或告其畜禁物,州用坐长法,以徒当其兄。且诬其妻不睦于夫,常祀神咒诅,将以义绝出之。公曰:「良人已殁而妻以罪出,甥家犯禁而舅为共犯,非礼律意,闻见所无」。皆奏正之。二事,蜀人夸以为神明。未还,拜翰林学士。庆历元年,知审官院。明年,同知贡举。契丹之盗边,常为塘水所限。是年春,其使刘六符谓馆伴贾文元公曰:「南朝塘泺,何为者也?一苇可杭,投箠可平。不然,决其堤,十万土囊遂可路矣」。时言事者亦请涸其地,耕以养兵。仁宗以问公,对曰:「兵事尚诡,彼诚有术,不应以语敌,此六符誇言耳。设险为国,先王所不可以已,而祖宗之所以限敌骑也」。仁宗深然之。其后神宗复尝问之,公对如是,神宗曰:「正朕志也」!是北敌以王师问罪元昊,故谋为牵挠,勒兵境上,使六符为不可得之求耳。七月,富文忠公再报聘。既行,继有诏附文忠以赐六符,文忠疑国书与政府口宣及诏语或参差,至中路启书,果异,遂倍道驰还,叩閤门请对。公方考试后殿,仁宗急召谕之曰:「毋须同列往,独视之」。公归院与文忠议,一夕易其书诏,大要以强中国绝后日牵制为意。前此敌书,有太宗皇帝「于有征之地才定并汾,以无名之师直抵燕蓟」之语,一时莫知所答。公独请问曰:「臣知其故」。曰奏书云:「太宗尝驾并郊,匪谋燕垒,于是贵国刺梅里求致书行在,而反潜假其援兵。既交石岭之锋,遂举蓟门之役」。仁宗喜曰:「乃自有本末」。谕执政曰:「非王某该详故事,殆无词也」。十月,敌泛遣萧阶来议事,公实馆伴,阶因请为我禁元昊犯边,而指在求赂。是时朝廷亦已厌兵矣,及阶行,燕于班荆,始诏公许阶,诚能约束元昊,则当班师,可缘诏语付阶。公以诏书予之,使常得持以邀我,非便。但详谕阶而已。还奏之,仁宗善之曰:「唐之回鹘恃功,王室难制,几有之也」。转起居舍人。十二月,知开封府,踰日都城肃然。明年上元,故事,籍尝为盗恶少,每至是拘之狱,公呼谕遣之。曰:「倘更为官得盗,当除尔籍」。皆拜而去,五夜无警。三月,以谏议大夫拜御史中丞。李用和以元舅除宣徽使,意不满,不谢。居数日,除彰信军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公言:「杜审琼,太祖、太宗舅,事两朝有劳,然终不至宣徽使,祖宗所以保后家也。用和无功贪骄,而陛下名器听其所欲,恐非所以全安之。欲报母后,厚赐之可也」。兼判国子监,请辟锡庆院以广学宫,因请车驾视学。夏文庄公经略西师久无功,移疾归淮西。未几,召为枢密使。公言竦无忠谅之节,专为身谋,当要重之任,不深惟报效,而以疾为辞。今遽擢起,是避事为得计也,无以厉世。又入对极论之,而仁宗未省,遽起,公引帝裾毕其说,遂罢竦。石介作《庆历圣德诗》所颂一事也。苏舜钦子美监进奏院,鬻故牍得缗钱数千,夜召朋友宴集,客或为《傲歌》,有「醉卧北极遣帝扶,周公孔子驱为奴」云者。公弹劾之,遂坐黜。又言:「中书、枢密院总天下机务,职分不明,执政之臣,劳而无功。日五鼓趋待漏院,阅文书以待陛奏,退集议,归已近午,数刻之间,占书施行未既,已逼再集讲明日事矣。酬酢有不逮,何暇安危远虑哉?古所谓三公坐而论道,作而行之谓之士大夫,则繁简固有节奏。请以今事细例孰者归之有司」。仁宗既用公之议,升章献明肃、章懿、章惠皇后祔于真宗庙室,因言:「艺祖孝章皇后尝正位号,而祀别室,非是。亦请升配」。时不见用,至元丰中,卒如公议。李良臣陷于敌,数年来归,议相六室,复閤门故职。公言:「良臣虽能终自拔,前不死战为贼俘,实有罪。今加宾叙,无以示后。李广汉名将,陷匈奴得还,议当斩,赎为庶人。苏武不屈节,白首归汉,才得典属国。古之驭将法义如此,良臣宜待后效」。兴国僧绍宗铸铁象,妄言灾福,惑众聚财,士女倾赴之,以金银器饰投诸冶,中贵人督作,宫掖出赀佐之。公以为:「西师宿边,而财费于不急,动士心,起民怨」。诏立还中使,禁止之。又言四月朔太阳当亏,经典所忌,请罢游幸西苑。诸后既升祔,赐群臣帛有差,以公由翰林学士迁,特命倍赐与学士等。公曰:「不敢以臣废法」。屡敦谕,讫不受。天章阁待制滕宗谅帅庆州,以边事用度无艺,军费几屈,公累疏之,逐宗谅岳州。五年,馆伴北朝回谢使。六年春,复拜翰林学士兼龙图阁学士,权三司使。公言:「太祖时兵十二万,太宗时十八万,章圣时四十万,今遂倍之。兵在精不在众,冗数坐食,非计也。三司虽总财用大计,而事实在外。请太原、大名、永兴帅臣,各带计置一路粮草」。是冬请补外,改侍读学士兼龙图阁学士知亳州,改郑州。明年三月,转给事中。七月,移澶州。明年,拜尚书礼部侍郎,坐举张得一罢职。是年河朔大水,民流亡,朝廷分河北为四路,各置帅。公以本官充高阳关路安抚使,知瀛州。至则为方略,振哺全活甚众。皇祐元年春,复两学士。五月,充永兴路都部署兼安抚使,知永兴军。七月,改河南府兼西京留守。十一月,转户部侍郎,河东安抚使,知并州兼本路计置粮草。四年,还朝,知审官院,充翰林学士承旨兼侍读,判太常寺。公在经筵,每进读,必以古义反复劝上,以傅当世之事。仁宗于迩英阁置《太玄经》、蓍草,顾曰:「宫中每阅此。卿亦知其说乎」?公具对本末,因曰:「愿垂意《六经》、正史,此非帝王所宜学」。翌日已彻去。五年,知贡举。至和元年,充三司使,充回谢北朝国信使。见敌主于混同江,敌每岁春帐于水上,置晏钓鱼,惟贵族近臣预,一岁盛礼在此。每得鱼,必亲酌劝公,又亲鼓琵琶以侑之。谓其相刘六符曰:「南朝少年状元,入翰林十五年矣,吾故厚之」。使还,除宣徽北院使。言者以公是行,遇正旦使宋撰于靴淀,撰与敌使争不直,公实与会。即改端明殿学士,知永兴军。嘉祐二年,移秦州。羌族瞎药木征唂厮啰,连衡更出,岁为边患,公以威信诱服,皆请吏修贡,西境无事。知河南府,知定州。八年,英宗即位,拜兵部尚书。治平二年,知大名府兼北京留守。京师大水,公上《治平政鉴》十篇,大概谓宜寅天尊祖,慎威福,判真邪,爱民肃兵,以答天诫。神宗即位,拜太子少保,遣中使李舜举诏曰:「卿曾献忠先朝,今宜有辅不逮者」。公约《政鉴》之义,上《圣政备览》十篇。明年,检校太傅,宣徽北院使再任。熙宁初,西边久无事,而疆吏产谋造端,公极陈所以绥怀之者。夏人果使横山族杀保安守将杨定,继遣使以其主谅祚讣至。公请选勇辨士诘取害定者,羌果送之,戮于境上而受其使。未几,边将又遣兵攻羌境,羌复犯我庆州,我亦取其蒙古城。公知边患未有艾也,复上疏言章圣得潘罗支而继迁之患息,仁宗得唂厮啰而元昊衰。今横山五族与吐蕃董毡等众族,世受王命,今宜以恩信深结之,可得其用,是夷狄攻夷狄之道也。又请按求唐韦坚、裴耀卿水运以实关中;唐引粟江淮为回远,今可漕太仓粟,则比唐为易,其言道路甚悉。常因日蚀,上天下形势、忧勤启圣、为政先后三论。召还,有大臣语公曰:「今大新百度,能少默当进矣」。公谢曰:「士固欲得位以行其志,然未闻枉志以求位也」。遂论新政。谓青苗、助役,皆县官渔利;谓诸役法困民,惟衙前籍上米石使相助,若可行以代吏禄,然是竭良民以养浮浪。公于是不得留京师,去留守南都。四年,判河阳。五年,再判河南府。八年,还朝,兼中太一宫使。言今天下兵分隶所谓三十六将,臣观其人,皆斗将而已,仓猝当误事。又言国马大事,监牧不可废;交阯袭邕管,罪不可赦,宜募兵江湖,使习风土,便器械,赋刍粮于荆闽,则无劳费。公恳求閒退,章八上。元丰元年,检校太尉,南院宣徽、西太一宫使。赐金方团带,先茔得置寺,皆异礼也。归居洛阳,面辞,陈天下利害有人所难言者。自执政而下,侍从馆阁士大夫,皆为诗以美其行。三年,彗出西方,诏求直言。公上疏,大要以爱民省事为本,愿振滞淹,伸冤枉,蠲逋负。秋大享明堂,诏入陪祠。既毕事,召对曰:「北门常须旧德,而卿故治也,当再劳卧镇之」。又屈指数曰:「某年召卿归矣」。时三路籍民为保甲,下户皆不免,日聚教之,提举官禁令苛急,河北保甲往往为盗贼,百十为群,州县不敢以闻。公极论其弊,谓非止困其财力,害其农业,所以使为不良者,法驱之也。将恐浸淫为大盗可忧,愿蠲裁下户。于是主者指公沮法异国论。公曰:「此老臣所以报国也」。章入不已,天子始悟保甲之为盗也。六年三月,拜安武军节度使再任。八年三月,今上即位,拜彰德军节度使。公再至魏,前后求退,章累上,不许。七月寝疾,诏遣中使挟国医临视。二十三日,薨于府第之正寝。讣闻,两宫惊悼,遣使慰恤,赐予甚厚。又朝中贵人护丧归洛,以开府仪同三司告其第。公仪观端秀,动容步武,皆有规度,语韵如钟。于书无所不观,博杂涵茹,而折衷于孔氏。为文章浑厚清伟,尤长于比事俪辞。平生奏章,皆自为之,至老不以属人。对宾客喜清谈论文,诵讲古人词草及国朝典故。少遭天下无事,仁宗向意经术,奖用文学士,公翱翔出入,论思谋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指切权近,发明时政无回隐,侃侃谔谔,白首逾壮。故逮事四朝,多见纳用,而眷遇深渥,在朝廷清涂要地,践履周遍,外之名都大镇,多再至者。所至首访民所同患,所同欲,废举之,专以恺悌之情与人休息,人是以安乐之,去而思之深也。两蜀、魏、定皆立生祠。士大夫皆曰:「王公之志,虽不得坐庙堂行之,然内外五十馀年,凡诏告于上,设施于外,其及物者盖多矣」。累典贡举,遇士有大体,号为得人。公少喜道家说,其于颐生练气,盖有自得之者,故年益高,神明益彊。临终且索笔草奏,求舆疾归洛,奏成而目瞑,词气不乱。或泣于傍,犹摇手止之。兄弟十人,从子孙众多,以公官、以公嫁者数十人。疏族寒士有谒必厚之。薨之日,橐无馀赀,而孙犹未有官者。公娶薛氏,资政殿学士简肃公之女,追封平乐妹,今封和义郡夫人。子男七人:未名而卒者四人;仕而卒者二人,曰正甫,奉议郎,曰端甫,大理评事;次曰晋明,今为承奉郎。女八人:在室而卒者三人,嫁朝议大夫程词恭、朝奉郎任公裕、孙亚卿而卒者三人。今二人之婿,曰节度推官石宗彝、宣德郎吕希亚。孙男七人:秉文、景文,并承务郎;敏文,假承事郎;贲文,尚幼;馀早卒。女三人。曾孙男女三人。公所著内制、外制集各五卷,奏议十卷,文集七十卷。王氏世葬开封府开封县之苏村,至公始葬其考韩国公于尉氏县之柏子冈。今又卜之地,得于河南府河南县教忠乡府下里,而曰得公薨之年十二月之甲申吉,乃葬公焉。公旧名拱寿,唱第日,仁宗面赐今名。谨具公世系官事始终,上尚书省,移于太常,告于太史氏。谨状。
祭外姑彭城县君文(熙宁七年四月) 北宋 · 沈辽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二九、《云巢编》卷一○
维熙宁七年岁次甲寅,四月戊辰朔十七日甲申,子婿、承奉郎、行太常寺奉礼郎沈某,谨以清酌庶羞,致祭于外姑彭城县君刘氏夫人之灵。呜呼!托姻门下,行二十年。东西会散,恩爱缠绵。夫人淑明,文华灿然。维辽与赣,谁敢争先?劳劳有生,以悲为乐。平昔之好,永怀如昨。前在京师,羁游索寞。僦居相望,有无寄托。天遗不幸,我室沦亡。夫人抚视,泣血淋浪。我东曰归,启菆在航。长恸来诀,旁人为伤。勿勿三年,如梦始寐。夫人云何,疾亦不起?初闻凶讣,适在故里。驰望冢山,默告所以。神明有知,为是究非。生者何乐?逝者何悲?世无足事,死或可疑。要其究竟,死乃其归。我方来吴,正会灵席。诸舅哀号,诉其凶怼。追往伤今,情何可任?辄陈薄奠,以抒余心。尚飨!
思治论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五○、《苏文忠公全集》卷四、《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二二、《璧水群英待问会元》卷一、《鹤林玉露》卷六、《文编》卷三二、《文章辨体汇选》卷四一六、《古今图书集成》皇极典卷二四六 创作地点:陕西省宝鸡市凤翔区
方今天下何病哉?其始不立,其卒不成,惟其不成,是以厌之而愈不立也。凡人之情,一举而无功则疑,再则倦,三则去之矣。今世之士,所以相顾而莫肯为者,非其无有忠义慷慨之志也,又非其才术谋虑不若人也。患在苦其难成而不复立,不知其所以不成者,罪在于不立也。今立而成矣。今世有三患而终莫能去,其所从起者,则五六十年矣。自宫室祷祠之役兴,钱币茶盐之法坏,加之以师旅,而天下常患无财。五六十年之间,下之所以游谈聚议,而上之所以变政易令以求丰财者,不可胜数矣,而财终不可丰。自澶渊之役,北虏虽求和,而终不得其要领,其后重之以西羌之变,而边陲不宁,二国益骄。以战则不胜,以守则不固,而天下常患无兵。五六十年之间,下之所以游谈聚议,而上之所以变政易令以求强兵者,不可胜数矣,而兵终不可强。自选举之格严,而吏拘于法,不志于功名,考功课吏之法坏,而贤者无所劝,不肖者无所惧,而天下常患无吏。五六十年之间,下之所以游谈聚议,而上之所以变政易令以求择吏者,不可胜数矣,而吏终不可择。财之不可丰,兵之不可强,吏之不可择,是岂真不可耶?故曰:其始不立,其卒不成,惟其不成,是以厌之而愈不立也。夫所贵于立者,以其规摹先定也。古之君子,先定其规摹,而后从事,故其应也有候,而其成也有形,众人以为是汗漫不可知,而君子以为理之必然,如炊之无不熟,种之无不生也。是故其用力省而成功速。昔者子太叔问政于子产。子产曰:「政如农功,日夜以思之,思其始而图其终,朝夕而行之,行无越思,如农之有畔」。子产以为不思而行,与凡行而出于思之外者,如农之无畔也,其始虽勤,而终必弃之。今夫富人之营宫室也,必先料其赀财之丰约,以制宫室之大小。既内决于心,然后择工之良者而用一人焉,必告之曰:「吾将为屋若干,度用材几何?役夫几人?几日而成?土石材苇,吾于何取之」?其工之良者必告之曰:「某所有木,某所有石,用材役夫若干,某日而成」。主人率以听焉。及期而成,既成而不失当,则规摹之先定也。今治天下则不然。百官有司,不知上之所欲为也,而人各有心。好大者欲王,好权者欲霸,而媮者欲休息。文吏之所,至则治刑狱,而聚敛之臣,则以货财为急。民不知其所适从也。及其发一政,则曰:姑试行之而已,其济与否,固未可知也。前之政未见其利害,而后之政复发矣。凡今之所谓新政者,听其始之议论,岂不甚美而可乐哉。然而布出于天下,而卒不知其所终。何则?其规摹不先定也。用舍系于好恶,而废兴决于众寡。故万全之利,以小不便而废者有之矣;百世之患,以小利而不顾者有之矣。所用之人无常责,而所发之政无成效。此犹适千里不赍粮而假丐于涂人;治病不知其所当用之药,而百药皆试,以侥倖于一物之中。欲三患之去,不可得也。昔者太公治齐,周公治鲁,至于数十世之后,子孙之强弱,风俗之好恶,皆可得而逆知之。何者?其所施专一,则其势固有以使之也。管仲相桓公,自始为政而至于霸,其所施设,皆有方法。及其成功,皆知其所以然。至今可覆也。咎犯之在晋,范蠡之在越,文公、勾践尝欲用其民,而二臣皆以为未可,及其以为可用也,则破楚灭吴,如寄诸其邻而取之。此无他,见之明而策之熟也。夫今之世,亦与明者熟策之而已。士争言曰:如是而财可丰,如是而兵可强,如是而吏可择。吾从其可行者而规摹之,发之以勇,守之以专,达之以强,日夜以求合于其所规摹之内,而无务出于其所规摹之外,其人专,其政一,然而不成者,未之有也。财之不丰,兵之不强,吏之不择,此三者,存亡之所从出,而天下之大事也。夫以天下之大事,而有一人焉,独擅而兼言之,则其所以治此三者之术,其得失固未可知也。虽不可知,而此三者决不可不治者可知也。是故不可以无术。其术非难知而难听,非难听而难行,非难行而难收。孔子曰:「好谋而成」。使好谋而不成,不如无谋。盖世有好剑者,聚天下之良金,铸之三年而成,以为吾剑天下莫敌也,剑成而狠戾缺折不可用。何者?是知铸而不知收也。今世之举事者,虽其甚小,而欲成之者常不过数人,欲坏之者常不可胜数。可成之功常难形,若不可成之状常先见。上之人方且眩瞀而不自信,又何暇及于收哉!古之人,有犯其至难而图其至远者,彼独何术也。且非特圣人而已。商君之变秦法也,撄万人之怒,排举国之说,势如此其逆也。苏秦之为从也,合天下之异以为同,联六姓之疏以为亲,计如此其迂也。淮阴侯请于高帝,求三万人,愿以北举燕、赵,东击齐,南绝楚之粮道,而西会于荥阳。耿弇亦言于世祖,欲先定渔阳,取涿郡,还收富平而东下齐,世祖以为落落难合。此皆越人之都邑而谋人国,功如此其疏也。然而四子者行之若易然。出于其口,成于其手,以为既已许吾君,则亲挈而还之。今吾以自有之天下,而行吾所得为之事,其事又非有所拂逆于天下之意也,非有所待于人而后具也,如有财而自用之,有子而自教之耳。然而政出于天下,有出而无成者,五六十年于此矣。是何也?意者知出而不知收欤?非不知收,意者汗漫而无所收欤?故为之说曰:先定其规摹而后从事。先定者,可以谋人。不先定者,自谋常不给,而况于谋人乎!且今之世俗,则有所可患者,士大夫所以信服于朝廷者不笃,而皆好议论以务非其上,使人眩于是非,而不知其所从。从之,则事举无可为者,不从,则其所行者常多故而易败。夫所以多故而易败者,人各持其私意以贼之,议论胜于下,而幸其无功者众也。富人之谋利也常获,世以为福,非也。彼富人者,信于人素深,而服于人素厚,所为而莫或害之,所欲而莫或非之,事未成而众已先成之矣。夫事之行也有势,其成也有气。富人者,乘其势而袭其气也。欲事之易成,则先治其所以信服天下者。天下之事,不可以力胜,力不可胜,则莫若从众。从众者,非从众多之口,而从其所不言而同然者,是真从众也。众多之口非果众也,特闻于吾耳而接于吾前,未有非其私说者也。于吾为众,于天下为寡。彼众之所不言而同然者,众多之口,举不乐也。以众多之口所不乐,而弃众之所不言而同然,则乐者寡而不乐者众矣。古之人,常以从众得天下之心,而世之君子,常以从众失之。不知夫古之人,其所从者,非从其口,而从其所同然也。何以明之?世之所谓逆众歛怨而不可行者,莫若减任子。然不顾而行之者,五六年矣,而天下未尝有一言。何则?彼其口之所不乐,而心之所同然也。从其所同然而行之,若犹有言者,则可以勿恤矣。故为之说曰:发之以勇,守之以专,达之以强。茍知此三者,非独为吾国而已,虽北取契丹可也。
延福宫曲宴记 北宋 · 蔡京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六四、《挥麈馀话》卷一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宣和二年十二月癸巳,召宰执、亲王等曲宴于延福宫。特召学士承旨臣李邦彦、学士臣宇文粹中,与示异恩也。是日,初御睿谟殿,设席如外廷赐宴之礼。然器用殽品瑰奇精致,非常宴比;仙韶执乐,和音曼声,合变争节,亦非教坊工人所能髣髴,上遣殿中监蔡行谕旨曰:「此中不同外廷,无弹奏之仪,但饮食自如。食味、果实有馀者,自可携归」。酒五行,以碧玉盏宣谕(侍宴诸臣云:前此曲宴,早坐未尝宣劝,今出异数。),少憩于殿门之东庑。晚,召赴景龙门观灯。玉华阁飞升,金碧绚耀,疑在云霄间,设衢樽钧乐于下。都人熙熙,且醉且戏,继以歌诵,示天下与民同乐之恩,侈太平之盛事。次诣穆清殿,后入崆峒洞天,过霓桥,至会宁殿。有八閤,东西对列,曰琴、棋、书、画、茶、丹、经、香。臣等熟视之,自崆峒入,至八閤,所陈之物,左右上下皆琉璃也,映彻焜煌,心目俱夺。閤前再坐,小案玉斝,珍异如海陆羞鼎,又与睿谟不同。酒三行甚速,起诣殿侧纵观。上谓保和殿学士蔡翛曰:「引二翰苑子细看,一一说与」。谆谕再三。次诣成平殿,凤烛龙灯,灿然如画,奇伟万状,不可名言。上命近侍取茶具,亲手注汤击拂。少顷,白乳浮盏面,如疏星澹月。顾诸臣曰:「此自布茶」。饮毕,皆顿首谢。既而命坐,酒行无算。复出宫人合曲,妙舞蹁跹,态有馀妍,凡目创见。上谕臣邦彦、臣粹中曰:「此尽是嫔御,自来翰林不曾与此集,自卿等始」。又曰:「《翰林志》谁修」?太宰王黼奏云:「承旨李邦彦」。上顾臣邦彦曰:「好!《翰林志》可以尽载此事,此卿等荣遇」。臣邦彦谢不敏。琼瑶玉舟,宣劝非一。上每亲临视使釂,复顾臣某曰:「李承旨善饮」。仍数被特劝。夜分而罢。臣仰惟陛下加惠亲贤,共享太平,肆念词臣,许陪鼎席宗工之末。周于待遇,略去常仪。臣邦彦、粹中首膺异数,亲承玉音,俾编载荣遇,以侈北门之盛。盖陛下崇儒右文,表异鳌禁,用示眷瞩之意,诚千载幸会也。窃伏惟念,一介微臣,粤自布衣,叨膺识擢,凡所蒙被,度越伦辈,曾微毫忽,以助山岳。兹侍燕衎,咫尺威颜,独误睿奖,至官而不名,岂臣糜捐所能称塞?臣切观文武之盛,始于忧勤,而逸乐继之。《鹿鸣》之燕,群臣嘉宾得尽其心,故天保之报,永永无极。臣虽么陋,敢忘归美之义?辄扬盛迹,备载于篇,使视草之臣知圣主曲宴内务,自臣等始。谨录进呈,伏取进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