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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故通直郎致仕赐绯鱼袋张公行状大观元年三月 北宋 · 万如石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三八
曾祖讳仁讽,故不仕。
祖讳日宣,故不仕。
父讳偕,故大理评事致仕;
母王氏,蓬莱县
公讳潜,字明叔饶州德兴人
汉留侯子房之后。
魏泰太守岱,始自河内清河
裔孙文瓘相唐高宗,四子为扬、汴、同、刺史号万石张家
子孙仕宦,散居江淮间,避黄巢于歙之黄墩。
国初乃迁饶。
高祖以来,三世同居,隐德不仕。
皇考奋孤童,卓然自立,宽仁乐施,有古长者风,乡人敬爱之。
义方尤著,若子若孙若曾孙,登科者十有馀人。
迨于玄孙,至礼部者三十人。
食禄叙封,上下五世,󲦤绅推之。
公其中子也。
少而挺特,有大志,诵书日千数百言,慨然慕古人功名。
方皇考忧稼穑之勤,乃舍策叹曰:「仕宦不至将相,孰若躬为子职之为愈耶」!
遂以所学授二季,而与伯兄宣德君、仲兄承事君,同心竭力,相治家事,艰难险阻,以身先之,无纤芥辞避。
皇考得以优游仰成而留心教子,克昌祖构者,公之力为多。
嘉祐八年,季弟提举君须,首登进士第
治平四年,叔弟判官君汲继之。
诸侄接踵与荐。
而公之长子积,天才超逸,与故吏部尚书彭公,师事桐庐先生倪天隐,见称高第,并驱场屋。
礼部论子翼埒肖公是非,交游多不详其本末,积为疏二传,折衷如流。
俄以触讳报罢,卒,皇考尤伤悼之,谓公曰:「尔勤劳于家,必有后,慎毋戚戚」。
越五年,次子磐贡于广文;
由继荐于开封
而磐子根,亦贡于乡。
又五年,根遂中第。
元祐七年磨勘当改官,时吏部注籍者已三百人,根曰:「吾祖父母老矣,安可待次乎」!
遂告归,以通直郎致仕。
是冬郊,磐以所封回授公左承事郎致仕。
绍圣二年明堂,转宣义郎
元符元年郊,转宣德郎
上即位,覃恩转通直郎
根又乞回授章服。
礼部奏,前此未有回授祖章服例,特旨许之,遂赐五品服。
建中靖国元年,上初郊,时根以大臣论荐落致仕,赴阙,公谓根曰:「尔以归故恩上逮,今既再仕,辞不获,慎勿复为吾求迁秩也」。
根曰:「朝廷孝治,一时特恩,愿勉受之,以为子孙荣」。
公不可,根不敢请。
越次郊,根弟相由太学录赐对,擢开封府推官吏部员外郎,法又当封,人更以为公荣焉。
初,公自以所学中废,锐意教子孙,胜衣以上,悉遣就学。
买书一监,它文集称是,凡万馀卷,分四部,建巨阁,列斋馆于左右,择明师以授之。
至是,嶷嶷然各有立。
神宗兴三舍四十年,推恩者才二人,相与其一。
间一岁,相弟朴又中上舍,免省试。
而公之幼子琳、甲子棣、积孙熊,相继贡于有司。
其它隶郡学者,月书季考,迭居上游。
皇考之后,文物尤盛,实公肯构之效也。
公至性过人,在孩稚时,已能观察皇考妣颜色而承顺之。
皇妣多疾,寡言笑,公尝药侍膳,求所以豫悦之,无不自尽。
虽在远方,食息梦寐未尝忘也。
起居小差,归不俟驾。
贵戚有知其然者,遗之冠帔,俾以献。
熙宁二年春,皇妣告病有创,艰于寝处,饮食浸废。
公皇惧忧泣,一夕发尽白,乃刲股肉以进,复取其血以涂,创痛即止。
皇妣曰:「羹味有异,何也」?
宣德君具道所以。
皇妣泣曰:「吾儿安在,吾觉少愈矣」。
自是迄捐馆,无所苦,人以为诚孝所感。
公追慕益至,殆无生意,行寻宅兆,足为重茧;
凡附窀穸者,无一不亲之。
后五年,皇考即世,公时五十矣,哀礼如前,不少衰。
二讳每临,必前期疏素,为佛事,瞻仰如在,悲动左右。
初,皇考有疾,尝曰:「幸而愈,当遍游庐阜诸山门,随缘供施,吾愿塞矣」。
公后每思其言,涕泗交下,乃鼎新其里之西林寺,堂殿楼庑、门室厨寝、塑绘设饰、钟鼓道具,迨于什物,靡不毕具,以为荐严之所。
又即故居之北资福院,建轮藏,以奉皇妣。
工既告毕,遂往诣庐山,饭僧凡数千人。
其孝思不匮类如此。
宣德君性严,公敬事之,动辄咨禀。
其亡也,事寡嫂寿昌君如事母。
孤女未适,为择对嫁之,卒为善士。
皇考服除,昆弟同居数百口,公实经理之,内外协睦无异言。
后三年,监司以嫌,檄所属勒异籍,诉不见听,乃相与号泣,逾月而后别,行道之人,不忍闻也。
公所得祖第遗址,以判官君所居迫隘,即推与之。
提举君新亡,七子俱幼,有未免襁褓者,未几复丧母氏。
公哀怜之,为筑室于侧,与寿安君抚字教养同己子;
凡十年,婚嫁逾半,乃听营居,登科被荐者相属。
方同居时,孤侄之猫有丧其母者,公之猫往乳之,莫不异焉。
仲兄三子,独长房未有食禄者,口日益众,乃割田租以供之。
如石之母福昌君,公之女兄也。
自皇考妣亡,公所以奉之益加厚,岁时遗问,旨甘不绝,间迎之于家,戒子妇已下事之如寿安君焉。
公之友爱过人类如此。
常曰:「伏波有言,所贵乎财者,谓能推有馀以补不足也,不则守钱虏耳。
此皇考所以阴德在人,迄今不忘。
吾虽不敏,敢或不承」?
春夏之交,大发仓廪,率减市价十之一,小歉则散之,如是者三十年。
环旋数百里间,谷价不踊,细民赖之,虽甚饥,无流徙者。
其于姻族赈给尤厚,岁有常数,缓急假贷;
不能偿者,折券不问。
桥梁道路艰于往来者,葺之不计费。
贫病无归者,饮食医药之,亡则具棺给地以葬。
游宦之士以患难告者,无不得所欲。
族弟之子,殁于王事,其孤当被赏典,而窘甚不能往,公厚资给以遣之。
其成人之美类如此。
供僧于南康也,有朝士覆舟,诉于郡将曰:「先人之图籍与老母之服具在焉,欲募水工取之,度非十万不可」。
公闻之,不质其姓氏,悉橐中所馀,如其数以与之。
其急人之厄类如此。
公天资聪明,临事辄判,其所经划,不成不为。
其治生,得与之为取之术,故积而能散,散而复来,它人不能学也。
提举君初任虔之赣县,获强寇几百人,改初等官。
公曰:「此岂足以劝来者」!
诣漏院诉之,执政不能夺,遂再转一官;
自是始有累赏之法焉。
尝读神农书,见胆矾水可浸铁为铜,试之信然,曰:「此利国术也」。
命其子甲献之,朝廷下其法,诸路岁收铜数百万。
论功推赏,授甲三班差使,减三年磨勘
或疑赏薄者,公曰:「此古人绪馀耳,清朝一命,宁可得耶」。
德兴乐平二邑之间有巨陂,浸溉甚广,而善决,人不敢售。
公往视之,曰:「此易与尔,不一劳不久逸,不暂费不永宁」。
杂市土石,一举而塞之,使水道与陂面平,迄今无患,远近取以为法。
邻邑政弛,民间丘垄类见发,浸及吾里,□□力弱,不能自诉。
公曰:「此不可长也」。
为悬赏十万以购焉,郡盗骇散,合境赖之。
其措置施设类如此。
初,皇考所得祖产甚微,重为义弟析其半,公力赞为之,不十年遂数十倍。
公复与昆弟五分之,仅十年又登其数。
乃叹曰:「人生一世,如驹过隙,吾以此遗子孙足矣」。
乃悉以家事委诸子,而优游自适焉。
常爱汉长沙王故里山水清旷,乃即其铸印墩为旧藏之所,而构第其下,规划宏壮,内外数百楹。
南山凿池筑台,亭馆棋列。
中为大道,绵亘数里,夹以松桧,环植嘉木数万株,良辰美景,与宾族登临觞咏,殆无虚日。
娶同邑叶氏,贤德有闻,归配五十年,为族里楷式。
晚与公同拜恩封,累寿光寿安县君
皓首康宁,岁时交拜堂上,子孙以次为寿,后房奏技,燕乐通夕。
三伏则避暑于南园,杜绝人事,家人三五日一通起居,秋杪乃还,岁以为常。
其能自乐类如此。
生平少疾,未尝服药,老而视听益聪明,起居饮食,少壮有所不逮。
知命后,日诵佛书,尤好《金刚经》,若有所得。
崇宁四年二月晦,沐浴,与福昌君燕饮,夜分乃罢。
翌旦会食于书室,笑语如平常。
隅中就寝,倏然西向合掌而逝,实闰二月朔己巳也,享年八十有一。
公之生,皇妣尝感异梦,长而修丽,方颡隆准,须眉伟然,进止语嘿,俱有常度,家人未尝见惰容。
喜怒不形于色。
接人亲疏各有礼意。
尊事耆旧,诱掖后进,靡不得其欢心。
闻其善若己有之,绝口不道人过。
族党化之,钦逊盛行。
间有斗者,不决于有司,而决于公,得公一言,逾于赏罚之荣辱也。
好贤乐士,宾至如归。
自少所交俱大父行,造请不避寒暑。
乡闾先达如尚书彭公,侍郎熊公、刘公,待制程公,诸家兄弟,俱丱角游从,所期以远大者。
而于彭公尤厚,方其来学于公家,颇厌声律之病,闻桐庐先生,愿得以为师,公即厚币致之。
彭公后贵,每语人曰:「使我致身至此者,张侯明叔之赐也」。
及其亡也,公再往哭之,重恤其家。
其久要不忘类如此。
是以知识姻旧遍四方,俱一时名士大夫,子孙宦学有所托焉。
子男五人。
积之卒,甫弱冠。
磐六至礼部,释褐,授袁州万载簿,左右就养无方,凡三辞官;
公之亡,哀慕感疾,后六月卒。
由五至礼部,先意承志,服勤干蛊,尽公无私,公所任以家事者也。
甲有干才,三班借职
笃学,荐于开封
二女,适进士许谭、应默。
孙男二十三人,女十六人。
曾孙男女三十人。
玄孙男女四人。
长幼肃雍,无敢丝毫违礼法,虽在数千里外,如公在左右。
尚书右丞黄公,布衣之旧,与提举君为同年。
其莅太学,荐提举君经行,除宫僚,遂获对,擢领淮西常平
而由躬受其《礼》、《易》,见许该洽。
根之第,黄公复以女妻之。
其罢执政归乡也,适数驿访公讲好,旬日甚欢。
尽阅公之子姓,曰:「宅相如是,未可量也」。
又许官根之子焘,曰:「公基于此四世矣,高遁明时,而坐享侯伯之福,吾弗如也」。
黄公薨,其子遵遗命,奏焘太庙斋郎
而濮邸自提举君时,屡求婿于公家,至是以由之子材纳婚焉,授三班奉职
自寿安君捐馆,中外无哭声几十年。
公曰「物禁太盛」,益散其馀,以赒邻里乡党;
凡积年之负,悉除之。
公于书无所不窥,尤好《史记》、《三国志》、《五代史》,俱崖略暗诵。
每至忠臣孝子之际,未尝不三复兴叹,或为之泣下。
朝夕以勉其子孙曰:「君亲之恩,罔极难报,可为即为,毋使异日有悔。
富贵功名,盖馀事尔」。
诞圣节启罢,必斋阖境僧道,以效封人之勤。
崇宁寺建,首输钱五十万。
国忌日,未尝敢会客,曰:「臣、子一例也」。
敬事鬼神,虔恭祭祀,至诚洞达,若有感格。
有诗集十卷。
长于古风,气格遒正,杯酒间乐章立就。
尤不喜草字,曰:「书,心画也,可不谨耶」!
四方书问,必躬必亲,虽老不倦。
于天文、地理、人伦之学尤精。
少工于弈,虑子孙效之以废业,遂不复视。
或告以黄白之术者,公曰:「吾闻神仙之道,仁义为本耳,此所未暇也」。
自昆弟为有司所抑,常怏怏不平曰:「吾家高曾而来,以孝友立门户,岂宜隳废,以忝前人」。
乃著《家令》三篇,所以训敕子孙,条目具备,曰:「使后世贤可俯而就,不贤企而及,自兹吾含笑入地无憾矣」。
诸孤卜以大观元年春三月丙午归葬,将永志于名世者,以诏于后。
如石忝公之甥,知公为尤详,见属行状,不敢以菲陋辞。
窃观公天资忠孝,慷慨有大度,虽不克用于世,然立身事亲,承家教子,种德乐施,养生尽年,俱有过人者。
施于有政,终始如一,若小若大,若远若近,莫不闻公之名,怀公之惠。
其有疾也,问者塞途,祈祷无所不至。
其终也,哭者如市,有不远数百里扶病策杖而来者,且曰:「岁在丙子,非公则举家数十口为白骨矣」。
已而相与谋塑公之像而事之,以报公德,愿窜名者不可胜纪。
非实惠有以感之,俦克如是!
呜呼!
若公可谓五福兼备、生荣死哀者矣。
谨再拜次序其实,以俟采择。
承议郎、权知邵武军管勾学事兼管内劝农事骑都尉、借绯万如石述。
按:江西省德兴县博物馆藏志石。
史主簿以授庵习稿见示敬题其后并寄张宗瑞 其一 南宋 · 乐雷发
七言绝句 押侵韵
姜夔荒冢白蘋深,鸑鷟无声结绿沈。
拟向鄱阳寻后杜,只招张叟听君吟。
宋少傅右丞相枢密使进封吉国公特旨复少保观文殿大学士致仕新安郡开国公食邑八千九百户食实封三千三百户赠少师谥文清程公家传 宋 · 程述祖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四八、《明良庆会录》卷四、《新安文献志》卷七五
曾祖讳大圭,赠太师魏国公
妣谢氏,赠魏国夫人
祖讳正,赠太师、齐国公
妣方氏,赠齐国夫人
考讳放,赠太师鲁国公
妣吴氏,赠鲁国夫人
先公讳元凤字申甫姓程氏,系出重黎氏后。
伯休父为周宣王大司马,魏有昱,吴有普,皆以勋劳闻。
至晋,讳元谭者守郡,有功德于民,诏赐田宅于歙,因家焉。
梁有讳灵洗者,积官开府仪同三司谥忠壮
子孙蕃衍,散处四方,独先公一派留旧乡,故世为歙人。
高、曾皆潜德不耀,齐公轻财乐施,以行义著乡闾。
鲁公博学强记,工词赋,游场屋不偶,谢去,因自号拙庵居士
吴夫人临蓐,里人梦所居屋上烟云叆叇,严怪异常所见,或语鲁公曰:「君世脩积,必生异人」。
先公天资颖悟,甫脱襁褓,端重如老成人
弱冠,毕通六经。
绍定初元,以毛郑《诗》亚于乡书。
明年上春官,时传天庠士夜梦登天者,见天门划开,上书「龙凤文采」四字。
暨省闱揭晓,程松龙居第一,先公居第二,袁文煜第三,赵采第四。
时人歆羡,谓造化之降任有在。
五月,赐对集英,时理考践祚一再岁,养晦执谦,未亲听断。
先公对策,援古證今,忠爱之意溢于言外,主司惮其直,抑置三等,授江陵文学掾
至官未几,寻捧檄衡文鄂渚,居上客次,甫离位迎同僚,而上客次屋遽仆,阃帅大参别公闻之,曰:「即此可知他日远到」。
秩满,以边赏循文林郎
端平初元八月,差充江南西路转运司干办公事
中捧台檄,主文清江。
当归道,丁母鲁国夫人忧,水浆不入口者累日,哀毁骨立。
淳祐初元,服阕,除主管礼兵部架阁文字
次夏谒告归省,恋恋膝下,拟终养焉,鲁公曰:「汝尚未报名宠,移孝于忠可也」。
遂行。
十月,除太学正,以祖讳辞,改国子录
宣教郎
丁鲁国公忧,哀毁加于鲁国夫人在柩时。
五年二月服阕,七月,除太学博士八月,除宗学博士
以《诗》、《礼》二经迭讲授荣王府,王倾心敬待,每侍上必称其贤。
以讲二经彻章,转二阶。
十一月,轮对,以天运人事剥复往来之机辩论甚悉,略曰:「臣闻天之剥而复,以阳足胜阴也。
治之复而剥,以阴足干阳也。
刚决阳也,柔懦阴也;
明阳也,壅蔽阴也;
忠直阳也,回邪阴也;
端人正士阳也,宦官女子阴也。
陛下能扶其所谓阳,抑其所谓阴,则一云为、一举措,必以法天为心,而天下之治自剥而复,自复而泰矣。
臣请详言。
所谓法天者,主器之位不可虚也,辅弼之职不可缺也,君子小人之辨不可不严也,内脩外攘之策不可不谨也。
凡此皆天道也,皆君所当法者也,陛下岂不知此为当今之急务哉?
然天下引领而望,犹未有以副其颙颙之思,而反忧世运之日趋于剥,何也?
或者得以妄议,陛下容受有馀而施行未力,高明虽不可及,而刚决或有未至。
秉阳之德不能不累于阴也」。
忠爱之意盖拳拳焉,理考览之,曰:「言尽而旨远,有古遗直风」。
由是锐意向用。
六年冬,除秘书丞、兼权刑部郎官
七年春,兼权右司郎官,暂兼礼部郎官
身佩数印,峨冠东阁,弥纶参决,备极其劳。
丁丑,除著作郎,仍权右司郎官,复当轮对,岁适苦旱,遂先期积忱,以天心君心奏疏,指陈时病尤激切恳至。
理考嘉其忠荩,皆和颜受之,然于时不无少忤。
累章乞外,七月,差知饶州,暂兼冶事。
访民疾苦,为政平实,如脩毁堞以植侯邦之蕃屏,置义阡以易习俗之火葬者,当时名公钜卿纪之,皆班班犹可考。
九年三月,除江淮荆浙福建广南路都大提点坑冶铸钱公事
冶司岁有冬夏帐银,盖以备使者供帐之需,先公不受,悉举以补郡积年诸色课名之欠。
芝生冶所,香气袭人,众以为治行所致。
五月,以年劳转朝请郎,除右曹官。
首拜二疏,其一条陈实学、实政、国本、人才、吏治、民生、财计、兵威六事,次言版籍不明、税赋失陷诸事。
疏奏,理考改容曰:「久不闻卿议论,今得此奏,愈觉精神」。
由是进用意益坚。
八月,差充殿试覆考官,悉心选抡,方逢辰、黄大任皆出衡鉴下。
再兼右司郎官
十一月乙酉,除监察御史,兼崇政殿说书,一再辞,不允。
丞相郑清之久不任事,时兴「池边蹲不去」之讥,前台官潘凯、吴燧合章论列,郑不悦,迁二人,二人不拜命,即拂袖去。
先公上疏极论之,略云:「公论,国之元气也,元气流畅则四体康强,元气壅底则百骸受病。
陛下圣度天宽,超越千古,危言激论,靡不包涵。
一二台臣倏入骤出,或者疑焉。
万一果因言事之失实,遂与美迁而斥去,臣窃为陛下惜之。
草茅激烈,犹赖优容,台臣尽言,亦其职分,以言逐人,非盛世所宜有。
臣愿陛下思元气之所系,当使之流畅,毋使之壅底。
宗社幸甚」。
上意犹未遽回,复上疏申之,言「人主以一身立于群臣庶民之上,以有纪纲维之也。
一日无是,则灭亡继之。
由古迄今,未有舍纪纲而能治者。
迩日以来,一二台臣不得其言而去,陛下未尝罪之,远近观望,良可骇怪。
白简霜凝,罪状暴著,纵有回护,人谁不知,自宜羞见吏民,襆被宵遁。
今乃顽然无知,舒徐候代,反揭榜以禁台章之传,纪纲安在乎?
职司耳目,事许风闻,掩耳盗钟,焉能欺众?
自宜退省内思,痛改厥愆。
今乃公然强辩,巧肆诋讦,欲以此为钳制台谏之术,纪纲安在乎?
纪纲陵迟,何所不至?
臣窃观乾道八年御史萧之敏因言事及大臣,除直秘阁,司臬江东,告词有曰:『造膝之词,有犯无隐。
正人去国,岂朕所欲哉』!
孝宗皇帝爱惜正人,褒宠其去如此。
此陛下家法,臣愿陛下以孝宗之待之敏者待二臣,则言路之气脉不壅,国家之纪纲获振。
其于治体,关系非轻。
如是而顽然无知、公然强辩者尚得以肆无忌惮,臣当不避仇怨,弹击以闻」。
由是二人皆获收召,疏传四方,人士击节称叹,曰:「此所谓朝阳鸣凤,无愧古人矣」。
十一年,今上初临资善,首上疏乞选端方纯谨之士,增辅导翊赞之员,用重厚笃实之人供给事使令之役,庶几出入起居无有不正,动静语默无有不著,不徒曰讲读充员,句读勤习而已。
二月磨勘朝请郎
四月,进讲《周易》终篇,转朝奉大夫
继以进高孝两朝《日历》、《会要》,转两阶。
时理考穆卜季秋蒇事明堂,先公即祈天以实不以文,上疏曰:「臣闻礼有本有文,无本不立,无文不行。
何谓本?
诚意、正心、修身、齐家,以至治国平天下是也。
何谓文?
典章、制度、钟鼓笾豆,以至登降俯伏之节是也。
二者要不可以偏废。
然与其本不足而文有馀,不若文不足而本有馀。
臣请言其本。
上帝临汝,毋贰尔心,人主一念之微,无往而非天也。
纵肆之念或萌于燕私之时,敬畏之心或间于逸乐之际,则嗜欲得以干其防,便嬖得以投其隙,而意未诚,心未正,事天之本有愧矣。
陟降厥士,日监在兹,人主一言为之间,无往而非天也。
好恶之端或不察于颦笑之末,内外之辨或不谨于防闲之严,则号令易屑于细微,请谒难窒于蹊隧,而身未脩、家未齐,事天之本有愧矣。
推而至于治国、平天下,无非承天意以从事,而非人主之所私也。
招徕三聘,未能回考槃之歌,斥去一鸣,适以阻干旄之告,吁俊尊,岂其然乎?
椎肌剥髓,州县肆无艺之征;
刊木运材,畿甸兴无益之役,惠民奉天,岂其然乎?
剖符名郡,率多恩泽之侯,振武清班,联升姻娅之仕,天命有德,岂其然乎?
丹书屡挂,猥叨麾节之荣,弹墨未乾,寻赋祠庭之禄,天讨有罪,岂其然乎?
一纪纲之未振,一政事之未醇,一设施之未当,皆非所以尽治国、平天下之道,而事天之本有愧矣。
臣愿陛下穆然而思,惕然而省,汲汲然而反求,戒惧于不睹不闻之地,敬畏于立政立事之时,不以私而害公,不以欲而胜理。
方其静也,中心无为以守至正,及其动也,发号施令罔有不臧,则礼之大本于是乎在,岂专在乎文哉」!
又上疏言边备疏略,当思患预防,申儆军实,以起积玩之势。
继又上疏言刑狱汎滥,鞠讯惨酷,囚禁淹延、报应稽滞四弊。
十月,理考亲洒奎章,以「清忠昭光儒硕」六大字下赐,缙绅荣之。
十二年正月,除右正言,兼侍讲,吁免,且乞避祖讳,旨不允。
权以右补阙系衔。
先公感理考知遇,思血忱以报,首疏王格心之学;
次论革士大夫之风俗,当革士大夫之心术;
至于论文弊,论边储,论人材,论民心,论储将帅、救灾异,皆莫不空臆尽言。
余晦以从父天锡恃理考旧邸恩,攀援以进,越次守京畿,凭怙上恩,任意妄作。
三学扣阍上书言状,捲堂而去,司业蔡杭袖劄白堂请罢,清议沸腾。
先公亟章奏,数罪劾之,奏上,除大理少卿、蔡宗正少卿
先公率全台拜疏,乞留蔡而黜,以安士心。
寻奉旨,蔡仍司业与郡,三学诸生始还。
十月,除殿中侍御史侍讲,辞不允。
时虏中二雏争立,朝野皆有敌去而舞之心,而台谏自吴、潘之去,莫敢明目张胆,皆依阿取容。
先公因进讲《孟子》「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国非其国」之语,即草疏以进,谓今之法家拂士不可谓之有,今之敌国外患不可谓之无,而通国上下皆不知有畏心。
人心之所畏者理,愿坚圣心之畏,以警动内外之畏。
未几京城灾,复上疏力陈致灾之原数事,乞辍土木无益之役,以济暴露野处之民,移缁流泛滥之恩,以给颠沛憔悴之众;
务行宽大之政,固结亿兆之心,则转危为安,易祸为福,天下亦尚可为也。
理考御制《仁厚论》赐儒臣,复上疏愿因必世后仁之时,力行司马光、范祖禹二臣之所谓仁,以取法仁祖由必世之仁,以至于丰芑数世之仁,则普天率土咸被仁厚之泽,而残暴丑虏乍起骤仆,且终归于无敌之仁矣。
复以风俗、刑狱、边备等事历历陈之。
宝祐初元,进讲《孟子》彻章,转朝议大夫,寻差护试礼闱
六月,四疏乞辞,不允。
八月,累疏乞外,不允。
先公复拜疏,直叙久居言责,无补涓埃,恐防贤路,理考再三勉留,而当揆复将旨副次劄云:「上眷甚至,幸望少留」。
九月,升兼侍读
甲午,除侍御史,兼职依旧,累辞不允。
首上疏乞取法孝宗八事,末谓人君之学非知之艰,行之惟难。
又言荐贤报国,前辈盛心,久蕴此志,犹惧以为近名,载念此而不言,无时而可,遂历取当时才望政绩彰著者陈昉、饶虎臣、李昴英、章大醇、方岳、谢干强、曹孝庆、吴革、吕重庚等二十馀人,力荐于榻前,后皆卓卓能植立,为时名人。
先公莅职言路,首尾凡四载,先后凡百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皆足以扶是非之公,严正邪之限,纯实明畅,的中时病。
不立异取名,不雠私快己,故所弹击,人皆心服而无怨言。
侍讲告词谓「言议不激而不阿,植立甚伟而甚度」,侍御告词谓「肃门庭如冰雪之清,严限界于泾渭之辨」,皆纪实也。
其在经帷,色温气和,尤善开导。
讲《孟子》、《礼记》、《春秋》三书,据经以析理,因事以辅治,言约义明,尤有功于缉熙之学。
二年四月乙丑,除尚书吏部侍郎,兼中书舍人,兼同修国史实录院同脩撰,侍读
亟草辞奏,出阙俟命,降诏不允,宰执面奉玉音,差官宣谕入门供职。
朝臣将旨至,先公复草辞奏,乞照前请畀祠廪,诏不允,不得再有陈请。
将旨者荐至,具言理考委重之意,始勉就职。
尝进读罢,因奏外间日来汹汹,言宫禁备卫甚严,上曰:「宫庭比有异见」。
奏曰:「陛下目击之乎」?
上曰:「朕不见,宫人辈见之」。
奏曰:「妖由人兴,虎豹九关,何自而入?
愿陛下镇之以静」。
上曰:「朕素不信,彼既见人形,不得不为他防」。
奏曰:「宫庭当肃,出入当严,不必张皇。
宫禁系天下听闻,一语之出,百语皆讹,可不审诸」?
上曰:「极是」。
六月,以磨勘中奉大夫
九月,有事明堂,充执绥官,肃侍天颜,屡承请问,音吐鸿畅,应答如响。
上问:「禋礼仪文,中兴后视祖宗时何如」?
先公奏曰:「祖宗时承平日久,仪文大备,大驾卤簿凡一万六千人,法驾减三之一,小驾减其半,可见仪文之盛。
中兴之初,草创未皇。
绍兴十二年始造玉辂,明年又造金、象、革、木四辂,卤簿仅一万一千二百二十二人,仪文差略。
然祖宗敬天之实,则有在于仪文之外者」。
上首肯之。
西太乙宫钱唐门二里而近,实据湖山之会,佞臣久启车驾游幸而无名,因明禋恭谢,倏颁旨涓日款谒,先公亟草疏以奏曰:「陛下临御踰三十年,不事游幸,天下所共知也。
虽以恭谢为说,然羽卫莅湖山之胜,貔貅严郊坰之屯,传播四方,但见游幸之疑似,安知款谒之本心?
是陛下三十馀年之诚心实德,一旦无以取信于天下,所失岂小小哉!
以内地言之,年谷幸登而枵腹未饱,近寇甫息而疮痍未瘳。
以边陲言之,蜀之竹隘虽复而忿兵未退,淮之合肥虽捷而哨骑尚留,加以窥襄闯广,传闻不一,虏多狡谋,巧于觇伺,万一行幸之语一传,宁不启戎心而谓中国无谏臣乎?
舆论籍籍,咸谓陛下因比者总章祼享,转雨而晴,喜动圣心,遂有是命。
夫天道难谌,祸福倚伏,倘喜心一动而肆心乘之,则一时降格之可嘉,安知无大可畏者继之」?
寻奉旨寝其行。
十一月,三奏乞祠,诏不允,复面申前请,理考曰:「卿留一日则有一日论思之益,何屡以去言?
朕所未喻」。
三年春,除权工部尚书,辞不允,继于经筵造膝力奏,乞放还山林,理考曰:「未可,见方赖卿毗赞,何可言去」?
理考察先公求去之志坚决,御劄与台长云:「程某议论笃实,心事纯明,独立无朋,不阿不激,朕察之熟矣。
抗疏再三,力求引去,比于经幄,荐控忱辞。
朕念班行寥落,人物渺然,已勉留之,卿宜转谕同列,俾知朕意」。
先公虽感激上眷,而去志未释,未几,复五上疏奏帖,申归田之请。
六月丙子,依前中奉大夫,特授端明殿学士同佥枢密院事
先公以祈退得进,非其素心,一再恳辞愈力,批荅不允。
时蜀气孔炽,夷祸复萌,义难固辞,谢表所谓「矧边气之未靖,正军实之当严,必户牖缪绸而为阴雨之防,必维楫备具而图大川之涉」,道其实也。
,蜀境与沅靖交急,朝廷欲择重臣开督,上疏乞用徐敏子为蜀帅,用向士璧镇抚,移吕文德上沅靖,庶能成犄角之势,悉从其言。
史嵩之得罪公议,忽进职名与致仕,先公虑人疑朝廷将再收用,不肯书黄,谓宜因其辞免,特从其请,庶可以释天下之疑。
中条陈财计五事,量剂曲当,尤为理考叹赏。
八月乙丑,依前端明殿学士,除佥书枢密院事、兼权参知政事,三上免牍,批荅不允。
于时矩堂董公槐以人望当国,先公悉心协赞,中外无异论。
四年,三奏乞祠,或与补外,不允。
四月,除政事,吁免不允。
先公感上知遇深厚,谓归美报上,莫急于丰培根本,故仁厚为第一义。
七月,拜右丞相兼枢密院使进封新安郡开国公提举国史实录院监脩国史、日历,提举编脩国朝会要,提举编脩玉牒,提举编修敕令,提举编脩《经武要略》,三上表恳辞,不允,至形天笔勉谕:「朕亲政以来,命相凡几,居多弗绩,岂但害于其国,抑亦累于其身。
虽悔何追,往事可鉴。
清忠素著,洁白无瑕,当言责非仁义不陈,处政地于辅相有补,爰置诸左右,以济多艰,雅宜开诚布公,相与脩内攘外,痛革蠹弊,仪图骏功」。
先公虽感激上知,然犹惧不胜任,且拜且辞,周曲累日而后治事。
首摘时政之最急八事,条陈以奏,一曰正心,二曰待臣,三曰进贤,四曰爱民,五曰备边,六曰守法,七曰谨微,八曰审令,略云:「臣闻人主天下之主,人主一心,又人主之主也。
所主不正则外邪交攻,治乱安危于此乎判。
古之圣人知其然也,故中心无为以守至正,惟恐斯须不正,投隙而来者纷如也。
臣愿陛下持心以敬畏,处心以安静,养心以寡欲,则清明在躬,志气如神。
上而延洪天命,下而固结人心,近而示法子孙,远而垂则万世,皆陛下一心基之矣。
《书》曰『任贤勿贰』,《中庸》曰『敬大臣,体群臣』,此帝王待臣之要道也。
后世则不然,决择不审,任用不专,如医方察脉而杂然投剂,肘欲画圆而掣之以为方,蓄缩畏谨则议其无所长,展布设施则疑其有所为。
卒之终日救过不暇,而天下事亦无一可人意者。
此固其庸庸碌碌无以启人主之信心,而人主亦何便于此哉?
臣愿陛下思元首股肱之一体,接之以礼,待之以诚。
如其非才,以礼退之,勿强其所不能。
如其果贤,以心委之,勿间之以疑贰,勿外厚而内薄,勿阴夺而阳予,如此则君臣相与之义尽矣。
自古未有不信仁贤而能治国者。
今也班行寥落,殆若晨星,临事需才,动忧乏使,岂人才独啬于此时哉!
拔十得五,实为确论。
臣愿陛下旁搜博采,兼蓄并用。
长于心计者使治赋,优于韬略者使筹边,德履温纯者不疑其迟钝,议论慷慨者不恶其矫激。
取其长,略其短,录其功,忘其过,寸长片善,咸得展布,则意气招徕,精神翕聚,势之弱者可使强,权之轻者可使重矣。
民为邦本,本固邦宁,未有民生憔悴而国势奠安者。
今边鄙之民流离奔迸,虽尝蠲租,武夫憸人反肆苛征之毒。
内地之民愁恨叹息,当加抚摩。
贪官虐吏岂念饥寒之苦?
臣愿陛下严饬制阃监司,择其贪黩无状者条列奏闻,痛与镌斥。
去稂莠所以长禾稼,驱狐狸所以蓄鸡鹜,仁政之行,莫此为急。
国家之财耗于兵者十常七八,然伍符尺籍,虚额尚多,老弱疲癃,未闻改刺,以器甲则朽钝,以武艺则卤莽,以训习则文具。
将帅者又从而掊尅科敛之无艺,平时且不聊生,缓急安能效死?
是真可凛凛也。
臣愿陛下严饬诸阃,覈实军籍,招收强壮,精其器械,程其技能,而又痛惩贪将之诛求,庶乎士能用命,可以禦敌。
祖宗之法,昭如日星,废法用例,为弊滋甚。
而废法之大者,莫如贵戚之临民。
然分符之初,贪庸弗绩者犹不逃于吏议,今非惟人莫敢议之,而反欲议人矣。
愿陛下遵祖宗之法,凡贵戚之贪暴者、痛谬者,悉赋以禄廪,使之坐享富贵;
其有才而温良、有德而通畅者,间虽遴畀以郡符,必使内外台臣得以公廉察之权。
庶几知有所惮,而不至倚势作威,戕贼根本。
古者侍御仆从罔非正人,盖无微而不谨也。
汉唐以来,徒知亵近之可亲,不知操柄之旁落,不谨其微,流祸斯惨。
陛下英明果断,御之有法,然道路之传,犹谓蹊径未能尽窒,攀缘钻刺之习未能尽无。
微之不谨,著将奈何!
臣愿陛下警之以祸福之几,训之以保全之道,谨微自守,勿与外交,无罅可投,趋者自止,非特国家之福,亦近习之福也。
君之号令不可不谨,陛下一劄十行,无非军国大务。
至于小小武职,亦勤内批,或谓已失之亵,而小吏省劄、缁黄敕牒,亦勤宣谕取索。
陛下之用宰臣,将责之以经纶之务乎,抑使之为是琐琐者乎?
臣愿陛下示天威之尊严,绝小人之玩亵,其于事体,大有关系」。
奉御笔云:「朕之命相,正欲仰成,既得其人,何所不可。
览奏旨哉,乃言惟服,尚期励翼,其克有勋」。
先公在揆席,每事皆存大体,不务纷更以骇观听,不事矫激以求誇耀,惟欲上下相安于无事。
时虏久蕴窥伺之志,前董相当国,尝自请身督蜀师,暨次年秋蜀报转亟,荆阃以之警告,桂阃以诸蛮之警告,理考宵旰焦劳,怛焉不宁。
先公自念身任大寄,岂当以贼虏遗君父忧?
退而讨论险要,设施方略,调兵择将,峙粮筑堡,或面对详陈,或手奏潜告,莫不纤悉毕举,处置得宜。
故荆有荆门之捷,蜀有苦竹之捷、嘉定之捷、襄汉之捷,馀琐碎不胜纪。
乃若修复沿边城筑,虽由一时分阃得人,然忧边思职,未尝顷刻置念。
虏首狡焉,启封疆之志已非一日,幸赖庙谟深远,臣谋毕献,足以挫其气折其萌。
迨夫还政未再岁,而生民之祸有不可胜言者矣。
史院脩高、孝、光、宁四朝国史,久未就,先公奏乞专任尤煜领其事。
五年春,书成上进,转金紫光禄大夫
六月,五奏乞祠,诏不允,断来章。
九月,明堂升侑高宗礼成,进诗三章称贺,理考亲沾洒宸翰,赓韵以赐。
初,先公守番,丁大全浮梁,小有才,为当路所称,然为人憸黠剥刻,先公心薄之,而素性宽涵,未尝辄形于言。
既登政路,大全时在柏台,上疏力诋董相,罢之,至移台牒速其行,意欲借是以相撼摇,赖理考眷爱深厚,且爰立之初,不敢遽动。
未几,大全由谏坡登宥府,势位相轧,自怙其以术得君,志溢气骄,好凌驾人,至与同列争事,交臂于中书堂,观听为骇。
先公观其所为益强悖,知难与共政,而其议论间朵颐鼎席之意累露。
理考虽密察其机狡,然小人易进难退,先公惟思亟去以避之。
十月,五疏拜丐祠,理考亲洒奎画勉留,有云:「荐省来章,足觇雅志。
一身之计绰有馀矣,万机之务谁与共之?
决当留行,勿复有请」。
先公志意虽久决,然感理考眷留,终始不渝,未敢遽然舍去,复强勉就列。
六年春,又五疏丐祠,理考复颁宸章,谕留益至,有云:「诿之以疾,则卿气体方刚,酬酢有馀裕。
虑其不善后,则卿表里纯一,何瑕可指?
决不容于勇退,宜悉付于忘言,为朕勉留,深所望也」。
四月,逾月不雨,力以燮调失职,引咎上疏,力乞解机政,上诏留数四,复有云:「朕以十三相而得卿,卿不二年而舍朕,岂人情哉」?
自是不敢疏辞,但引先朝宰臣赵雄奏曰:「顷岁宰相罕有善罢,大者窜,小者逐,愿及宸眷未衰,畀以藩服,使天下知宰辅中亦有保全者。
孝宗皇帝感其言而从之。
臣之才力虽不逮,陛下圣明视孝宗若合符节,是用荐沥愚衷,频渎天听。
癯羸多疾,不敢如求畀藩服,但得解罢而去,从事药裹,实拜君父保全之赐」。
由是天听为动,知先公意已决,不可强留,除观文殿大学士、判福建安抚使内帑出金器精缣、薰茗酒核,以宠其归。
盖理考自端平以来寘相凡十三,进退纯全者,自范、游后,仅先公一人而已。
得政才两年,三辰平,百度举,朝无异议,民无疾呼,门无私谒。
虽外视之精采若不快人意,譬如服参苓之剂,丰培滋养,其于元气所益多矣。
四上奏归闽越,上亦闵劳先公。
七月,依前职提举临安府洞霄宫,恁便居住。
退居两年,惟以书史自娱,世间嗜玩无足以动其心,幅巾藜杖,逍遥田野间,行道见之,初不知其为宰辅。
居第简朴,门外田数亩,躬课家僮自耘耔,示子孙以穑事之艰。
每遇旧交故属踵门,从容延款,或谈论竟日,一语及时事异同,必嗟咨审问,忧见颜色。
盖身虽江湖,而心实宗社也。
理考念公笃,凡生旦宣赐银币,未尝少替,始终眷遇如此。
讵意大全柄国,蔽天聪明,任私灭公,丑正党邪,酿成鄂渚偷渡之警,内阻外讧,上心怛焉不宁,首颁天诏问计策。
先公既手疏收人心、重赏罚及团结民兵数事以奏,理考洒奎画一再褒嘉,最后云:「览卿所条边计,备见忠恳,助朕忧勤,便当参酌施行,良用衔戢。
嗣有所见,陆续以闻」。
次年八月壬寅,诏依旧职判平江府,兼淮浙发运大使,四上免章不允。
凡三颁奎劄勉谕,至谓:「某以八十馀老犹为朕出抚七闽,卿六十乃以老病言,过矣。
幸无遐心,以副延伫」。
先公知上意坚确,不容牢辞,遂勉一出。
至郡,访求民瘼,稽较餫事,首务行宽大,少苏疲瘵。
手疏乞增籴减数,前牧希求望外恩赏,取六邑籍版纷更之,号修明局,岁增解农寺米五万石,以无为有,猎取美名,暨农寺索偿,则移补塞责。
先公恻然,虑后来者长此不已,不堪命,拜疏乞豁除之,奎笔亟可其奏。
六月,上以霪雨弥旬,近畿之田皆巨浸,独吴门幸免,御劄褒奖,谓皆卿精意祷祈、仁政感通之验。
先公以籴事既已数足,而郡政皆粗脩,累疏丐归,诏不允。
十月,拜特进,依前观文殿大学士、充醴泉观使、兼侍读,叠腾免椟,天使驰奎劄谕旨,复上疏恳辞,旨特给假两月。
三年六月,诏疾速赴阙,复三拜疏控辞,旨特依所乞,免兼侍读,宸翰褒谕云:「卿奥学重德,简在帝心。
延伫肯来,庶资启沃。
累诏趣发,辞则如初。
陈情既真,高节难挽。
勉遂雅志,俾奉外祠,少须康强,嗣有光宠」。
景定五年五月,再任醴泉观使
咸淳初元,以今上登极恩,进少保
三年,拜少傅右丞相兼枢密院使进封吉国公
辞椟方上,而台臣论列之章下矣,旨依旧观文殿大学士、充醴泉观使
六月,四拜奏乞致仕,不许。
四年四月,罢醴泉观使
逾年骤感寒疾,遂致其事,旨依所乞,守少保观文殿大学士致仕,时五年三月也。
同签枢密院事以后,除拜极恩,加食邑至八千九百户,食实封三千二百户,阶官回授者五。
丙申,薨于正寝,距生庆元六年十二月甲申,享年七十。
遗奏闻,上震悼,辍朝两日。
公朝诹故实,特赠少师谥曰文清
前妣吴氏,先公二十七年卒,赠周国夫人
继妣汪氏,先公八年卒,赠汉国夫人
男三人:象祖,故朝奉郎、直秘阁,两易知处州军州兼管内劝农营田事,先公七年卒。
述祖,承奉郎,待铨;
崇祖承奉郎,待铨,并与江东漕选。
女一人,适奉议郎通判隆兴军府事兼管内劝农营田事罗鼐。
孙男二人:樟,承奉郎,待铨,与两浙漕选;
,尚幼。
孙女二人:长适将仕郎吴克绍,次未行。
述祖等将以咸淳七年十月忍死奉柩葬于歙西古城关,去所居十里而近,遵治命也。
公朝特差脩职郎汪仪凤护葬事,如旧典礼。
先公气见冲粹,襟度宽夷,不为町畦峭堑,待人遇物,春风蔼如,然胸中泾渭甚严,短长轻重,寸量铢较,犹黑白凿凿乎不可乱。
平居退然一儒者,言若不出诸口,及临决大事,虽千条万目纷错于前,审义之得,毅然自任,如山岳之不可移,既底则了无矜伐色。
其于兵也,非所素练,当边疆绎骚,审计熟虑,动中事机,虽老将宿校所不及。
中保任一二将帅,尤吻合众心。
其于财也,率裁以义,遇调度繁兴,纾匮支乏,,刘之所缩手,而处宽裕如也。
引援天下贤俊,虽奇拔萃,惟恐遗才,而人不知所从来,至有终身不识面者。
尤爱惜公朝名器,故姻𡠽交友,无一人敢萌意外希求者,门虽无我,而限界肃然。
一恩旧子未学制,干谒求贰令,先公谢之曰:「除授须由资格」。
其人再三请不置,且以先世为言,公曰:「先大夫畴昔以某粗知恬退,故相荐,今所求似躐次,岂先大夫意哉?
矧以国家官爵报私恩,某所不敢也」。
其人虽不满意而去,然未尝不心服其公。
前任言责,所尝论列,后居政地,见其可用,未尝忘荐拔,每曰:「前日之弹劾,成其才也;
今日之擢用,尽其才也」。
以故多致通显。
郡守旧名在白简,废锢累年,一日至阙自陈,以先公辅政,瑟缩不敢进,朝行语其故,且教其来谒。
一见即问其出处,守方起谢,先公曰:「吾岂敢以一眚而弃人,幸无疑」。
守感不能言,泫然出涕,寻得郡去,守亦知自新焉。
其胸中洞达,不滞于物如此。
重惟早岁奋迹布韦,无尺寸援,蒙理考不世之知,任言责,历禁途,至登庸鼎揆,三十馀年,眷遇委任,弥久而弥笃,朝野曾无间言。
中值一畏拈朝,翩然如冥鸿之举,虽于报国之忠未克殚竭,然于见机之智亦可谓无遗矣。
恭遇先皇更化,圣上嗣政,天下清明,一旦不幸,物论倏兴,几至求全之毁,向非天朝立扶公道,察其心迹无他,则未必得为太平幸民全而归之也。
初薨之日,堂奠之文曰:「幸而邪正之不相掩,亦不幸而出处之适相值」。
当时指为名言云。
自号讷斋居士,有《讷斋文集》、经筵讲义、奏藁、制文诗记,凡若干卷。
呜呼痛哉,尚忍言之哉!
重念述祖等不肖不学,智不足以扬前光,文不足以发潜德,谨沥血以序始终大略行事如前。
百拜乞言于当世之大君子,尚惟仁慈兴恻,哀其忱恳,诠次而赐之状,俾得藉手告于太史氏,岂非不肖孤之幸愿。
傥九原有知,必与增荣感焉。
咸淳七年月日,孤子述祖等泣血百拜谨书。
汪溪金氏族谱序 南宋 · 金朋说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三、《古今图书集成》氏族典卷三六二
朋说孔子曰:「夏礼,吾能言之,杞不足徵也;
殷礼,吾能言之,宋不足徵也」。
盖以先祖制作之盛美,湮没于后人文献之凋残,虽有可法可则,莫之考也;
虽有可爱可传,莫之章也。
呜呼!
负荷承传,不谨若是,则其罪责,又将委之谁耶?
朋说于是因叹世谱之学不可以不讲也。
伏自蚤年过庭祗训,窃族谱,晨夕诵读,盖吾金氏始祖博道公,桐庐世家子也。
唐广明元年,以贼巢搆乱,奉太夫人避地之篁墩,寻卜宅休宁坑,基本甚大。
越四世,竦公再迁结大冲,子孙蕃衍。
越九世,青公又迁汪溪,人文聿兴。
自始祖而下,各枝未得统宗
比习佔𠌫,以图应举,未遑考访,三复兴怀。
初过会里,游直讲程泰之先生之门,间尝质之,先生叹曰:「吾家谱亦残缺,自五世祖石椁府君以上,莫知其名讳,今不敢妄加一字,亦阙其疑而已」。
后过信州游秘书朱元晦先生之门,间尝质之,先生叹曰:「吾家谱亦残缺,自九世祖府君以下,渐失其坟墓,今不敢必信其地,亦传其旧而已」。
朋说仰惟二先生章司命,道学指南,然于先世谱乘,阙疑传旧,谨书备录,不敢附会,以误后世。
呜呼!
此非承学所当法哉!
朋说祖德垂裕,获登一第,筮仕学校,再游司幕,得宰鄱阳
见几解组,不敢辱祖风,负师门,失士行。
归閒林下,修辑族谱,其阙疑传旧惟以二先生之言为衡石准绳。
敬书所闻于首简,俾我族人传于世世,幸毋忽诸。
宋故金紫光禄大夫左散骑常侍上柱国东海县开国伯食邑七百户责授静难军节度行军司马徐公年七十六行状 宋 · 胡某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徐公文集》附
公讳铉,字鼎臣,其先东海郯人也。
周德之衰,偃王以仁义所归者七十馀国,乃逊于江淮之南,会稽太末里有庙存焉。
积庆所钟,令嗣蕃衍,故自烈考已上,皆生于会稽,公所撰《改卜合葬烈考太夫人于洪州西山墓志》详矣。
公与弟锴,属烈考即世,年皆幼稚,太夫人抚育教导,资以生而知之,咸以雄文奥学,克振令誉。
公未弱冠,以荫释褐,为校书郎直宣徽北院,机命文翰,实专司之,以慎密称。
先主即位,以本官直门下省赐绯,试知制诰,辞达典雅,智效勤恪。
嗣主初拜祠部员外郎知制诰
后睹受命草诏者无所经据,不根事实,繇是駮议,忤旨,左迁泰州幕职
途中诗云:「浮名浮利信悠悠,四海干戈痛主忧。
三谏不从为逐客,一身无累似虚舟。
满朝权贵皆曾忤,绕郭林泉已遍游。
唯有恋恩心不改,半程犹自望城楼」。
谪居三年,嗣主知其无罪,徵复本官,仍知制诰
公馀力攻篆书,度越阳冰,而与李斯为等夷。
著《质论》十四篇,极刑政之要,尽君臣之际,并传于世,为不朽矣。
文章论议与故赠揆相韩公同志齐名,时人谓之「韩徐」。
江淮之平建州也,而福州与越人拒命不服,使陈觉、冯延鲁招抚之,未报,遂擅兴兵攻取。
时军帅不一听而无上,又出不以律,众败绩而退,乃归罪二使,将诛之。
陈觉之使,国老宋公之所举也。
于是上表待罪,盖欲救解之,遂械二使以归听命。
公与韩公议:赦此二人,则万姓谤讟之怨归于上。
二使首领之惠在于齐丘,辱国容奸,为巨蠹。
遂同上疏,极言其罪,追正刑书,克协众心,式沮狂计。
嗣主亲批答疏,略曰:「昨陈觉之行实,太傅举之矣。
及师败之后,事下有司,太傅无救拔之词,有自讼之表。
以是之故,得不再思。
何者?
先朝旧臣,国家元老,不唯举人偶失,可得兴言,直是谋之不臧,亦未有加罪之理。
魏武帝乘降刘琮之势,将兼并吴国张昭时居朝右,为吴老臣,一旦劝请其君臣妾于魏,此谋不以为拙,曷以为拙乎?
周瑜辈力争而止之。
及魏师之败,亦晏然自处。
吴大帝亦不之见责。
彼二子孤若怀愤悱之意,戮之久矣。
此际长流远郡,斥为庶人,五木被身,一家狼籍,永从流放,与死何殊?
卿等忧国情深,除奸意切」。
诸所徵引,批答未殚。
公与韩公同表谢,略曰:「伏读批答曰『卿等忧国情深,除奸意切』,是陛下知其奸也。
又曰『永从流放,与死何殊』,知陛下必不用也。
既知而弃,虽在何为」?
公事君匪躬,嫉恶好直,危言危行,始终不变,率此类焉。
寻徵拜中书舍人,公尝诱掖后进,茍有一善,必延誉之。
洁己请益者,亦诲导之不懈。
壬子岁翰林学士江公知贡举,始以进士王克贞等三人及第,尽复举场之故事,独由公左右赞成之。
江公即长兴三年卢华下及第。
嗣主因问:「北朝取人何如卿此来」?
江公对以「北朝公荐私嘱相半,若此来唯以公道选材,实无有此事」。
嗣主甚善之。
中书舍人张纬闻之,以为皆大朝及第,不本江公之意,甚衔之。
宰执皆非名第,同力欲罢此科,遂下制辍应举焉。
明年公兼判文理院,遂首言此事才复,不可遽止,乃以进士张□《仲尼□凤赋》、朱观《老子犹龙赋》、郭贲《无声乐赋》、印《石城虎踞赋》写之以进,遂下制云:「去岁所司上言暂罢贡举,本难久废,况以经年,其诸色举人并宜依旧解送」。
自此不复废矣。
公之为文,长于典雅,而不迂,以理胜为贵。
其《武成王庙碑序》末云:「微臣学愧常师,用惭兼备。
承明再入,故无经国之材;
宣室徵还,幸对受釐之问。
将使延州听乐,长闻雅正之声;
圯上授书,世出王之佐」。
蒋庄武帝碑序》末云:「微臣润色无功,讨论奚取?
思问神于先圣,姑欲事君;
茍获罪于玄穹,曷容媚灶?
唯于旧史,想见英风。
适当罢役之初,爰奉属辞之诏。
西州作颂,诚惭邑子见称;
南国刊铭,或望至尊所改」。
又铭末云:「谢傅长逝,王公不作。
独我庄武,先迂睿略」。
皆披文相质,立言迈俗,岂惟情见乎词而已矣!
江南久兴建屯田,楚州常州尤甚。
聚歛掊克之辈,侵夺射利,民不聊生。
言事者累谏弗听。
国老宋公上疏,主者坚执不易。
于是命公往察访,一如亲行,可兴可废,悉以便宜从事后奏。
公既行,而群党已切齿矣。
楚州应非理迁入屯田之产业,尽还本户。
姓欢哗,感泣如释狴犴。
次至常州,亦如楚州处置协比。
众恶之徒,构以擅作威福,徵还,私第待罪。
苍蝇贝锦,胶固组织,诘难问伏,不容自理,锻鍊深刻,将置大辟。
其贬制乃张纬所草,末云:「尚以年龄方壮,文学甚优,特屈彝章,宜从流放」。
于是长流舒州
时弟锴任右拾遗集贤殿直学士,亦贬秘书郎分司东都
公前左迁泰州,弟亦贬乌江
及流舒州,亲友临江相送,韩相有诗云:「昔年悽断此江湄,风满征帆泪满衣。
今日重怜鹡鸰羽,不堪波上又分飞」。
在同城三年,唯游览胜境,披玩典籍,尤工吟咏情性,未尝以得丧虿芥于方寸。
撰《将军庙碑铭》、《文宣王庙碑序》、《乔公亭记》、《九叠赞》,皆足志之文,刻于贞石。
及量移饶州,未登途而周世宗之师过淮取舒、蕲,公遽携家榜小舟,由皖口归升州
公赋诗,末云:「一夜黄星照官渡,本初何面见田丰」?
其情发于中,不顾言之太直如此。
明年,授太子左谕德
未几复知制诰,拜中书舍人,通署中书省事
周世宗弭兵脩好,待嗣君以优礼异数。
凡章表往复讨论润色,多公所为。
世宗崩,祭文寔公视草。
嗣主嘉赏,时人传写,为之纸贵。
侍嗣主殂于豫章,护丧归建业
后主即位,官职如故,而访闻询谋,无改嗣主之道。
知举也,不独考其文章,必先察其德行,故难于得人。
出群拔萃者最称吴淑,复以子妻之。
其所问策五道,尽时务政理之要,后主并亲答焉,仍俾词臣悉对之。
后主尚书省纲条弛紊,官司怠弃,积习已久,思公正之人以纠劾提振之。
徙公为尚书左丞,逾月而罢,以尚书右仆射游公判六司
拜公为工部侍郎知制诰翰林学士
寻以宪署旷职,法吏侮文,非委直清不能严肃,拜公御史大夫
而佞用谗胜,吾道不行。
于是奉身而退,拜兵部尚书知制诰翰林学士
以先奉命脩嗣主实录,乃专以属辞比事为务。
后主每有著述,必令公兄弟视草而后编录。
故杂说,公为之序;
文集,弟集贤舍人为之序。
彼昔之「二龙」「两骥」,乌足以方兹令名焉?
王师之吊伐金陵也,公急病让夷,请使于天朝,以释后主之前事,辨疑分谤,且服罪降名,以酅入为请,庶不隳奕世之国祀。
已行,遂拜右仆射、同参左右内史事。
及觐太祖,敷奏忠悫,执议诚信。
虽不得请,太祖亦甚嘉叹,美其秉节无挠。
既复命,自以不能副后主之望,雪泣固让,不受其新命焉。
寻从后主归朝,授太子率更令
皇上登极,素知公之文学优赡,久司教令,特授翰林学士院,拜给事中
侍从銮舆,下并汾袭伪之地;
巡狩魏博,逐入寇之虏。
申威耀德,因垒怀来。
告至策勋,诏示填委。
翰林诸公尽熙之载,而公亦豫有力焉。
数年,拜右散骑常侍,庆恩升左散骑常侍
末年,公著《静斋自箴》,篆书刊石,寘于座右,曰:「爰有愚叟,栖此陋室。
风雨可蔽,户庭不出。
知足为富,娱老以逸。
貂冠蝉冕,虎皮羊质。
处之勿疑,永尔终吉」。
后之君子观之,有以见公名重益谦德成藏密。
与其一无所鉴而窥冀所不休者,是天之戮民,不可同年而语矣。
惟公未冠筮仕,名称籍甚。
日彰夙习,非聚学辩问之所克也。
禀心忠正,治身俭约,公家之事,知无不为。
自幼至老,恶其聚歛贪冒,未尝微寘于怀。
俸禄所入,不问多少,随时供亿而已。
居处求安,不务显敞,但聊以蔽其风雨。
量家所受,馀分贷亲故旧知寓止焉。
与人交,有始有卒,必诚必信,久要不替。
虽中或不善,人无间然。
初与礼部尚书常梦锡、给事中萧俨之为莫逆,盖以二公常忿宋国老狃于缔构之业,包藏凶慝,每章言其罪,公亦同力嫉恶。
先主、嗣主因审度为虞,故不任之以政。
宋国老暮年,因陈觉、李徵古协谋不轨,贯盈事发,同时殛死。
嗣主追念常、萧与公畴昔敢言,果今日之速祸也。
常公已卒,因言曰:「梦锡欲杀齐丘,恨其诛戮不见」。
于是赠右仆射焉。
后主从容言及此事,公且曰:「梦锡先卒,不见齐丘之败,嗣主已追赠矣。
唯臣与萧俨之目睹朝典,况臣尘忝官列八座矣,独萧俨之往为理官,以赦前失贬黜吉州,以老告退。
愿以臣今所居官授俨之,旌其先见」。
后主由是召萧俨之至建业,以公所陈列慰劳,特授工部尚书
以年过悬车,致仕居吉州,给奉禄终身焉。
公于内外族,视无疏密,待之如一。
其有孤嫠无告者,皆纠合收养,称家之有无,随事拯济婚嫁,视之如家人子。
虽谗口谤议纷纭盈耳,公自信不疑。
唯恤孤念旧是急,不知其它。
及左迁邠、歧,亦坐此获谴矣。
有子曰夷直,朗州桃源,先公疾卒。
女三人:长适左赞善大夫高慎交
次女适国子博士吴淑,先公卒;
次女幼,有才淑,未笄而卒。
公享年七十六,某年月日以疾终于邠州官舍。
恬然神气不乱,唯禁家人勿哭,以为怛化,但嘱以殡归于洪州西山,祔葬于烈考太夫人之墓。
即以某年月日,洪州胡某以舟至京护载公之柩归西山,从理命也。
公业隆儒行,奉五常而不隳;
志向道风,禀三宝而无玷。
故其立言蕴德,久而弥芳;
缮性观妙,老而益壮。
实古之人欤!
克播遗风,允资鸿笔。
谨状。
其二 北宋 · 范纯仁
君行方在急流间宋彭汝砺鄱阳集》卷四《西湖》注引)
赵汝腾叶大有劾章状 南宋 · 牟子才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五、《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五二、《宋代蜀文辑存》卷八八
臣闻君臣父子之间,天下诚实之所在也。
臣子告君父之言,必以其实,非其实而敢于诬蔑以告者,是以私意而窥君父也。
呜呼!
尊如君父而忍欺之,则何事而不为欺邪?
臣窃见近者赵汝腾翰林学士知制诰,未供职间,而谏议大夫叶大有急劾去之,士论怪骇,并为一谈。
汝腾文学行义昭著天下,立朝有謇谔之节,居官有廉平之称。
往岁初间,凡三十馀疏而后去。
今春受诏,五阅月而后来。
其难进易退之风,天下高之。
今忽为大有诬奏逐去,此众议所以恟恟不平。
始,大有为汝腾所缴奏,臣犹疑其深沟高垒,为自全计,或用郑寀故智,以老其锋。
今乃发其褊心,造为诬语,以欺陛下。
陛下察大有之怀私,念汝腾之无罪,格奏不下,所以爱惜人才、存全事体,可谓曲尽矣。
大有不体陛下美意,乃多录副本,散布中外,且欲揭之通衢。
此与绍圣元符揭之朝堂,异世一心。
臣偶得其本,参详始末,然后知其言汝腾,特发于私意,而遂忘其欺耳。
司谏江公望谓榻前一砖地,是人臣对君父极言天下事去处。
唯上不欺天,中不欺君,下不欺心,则可免戾。
大有欺天乎!
欺君乎!
抑欺心乎!
臣子之事君父,官无尊卑,大义一也。
大有谏省而职在谏君,臣为说书而职在正君,乌有大有汝腾不实之罪上欺君父,而臣不以其实为陛下告乎!
大有汝腾叨升郎闱,冒直翰林,殊失典故,无一篇文字可观。
臣闻近世词臣,无出汝谈之右。
汝腾师事汝谈,为所推许。
掌书命,蔚然有汝谈之风。
大有乃以无文讪之。
大有文采不耀,每为江万里所鄙笑。
徐霖在馆,尝以其文气疲薾,痛为改窜。
大有为文如此,而反汝腾之毁,其曰无一篇文字可观,是欺陛下也。
大有汝腾赵善湘媚嵩之之父弥忠而丐恩乞怜,方嵩之用事时,初无气节之可书。
臣闻汝腾直翰苑时,行史嵩之督府转官制,中有「精能履屐之间」等语,嵩之以为轻己,遂不受三官而甚恶汝腾,繇此得罪。
大有乃谓丐恩乞怜,无气节之可书,是欺陛下也。
大有又谓汝腾兄弟卵翼于陈韡,后排之如寇雠。
其身久馆谷于以夫,近攻之如路人。
陈韡之凶暴,以夫之诡谲,汝腾排之,天下莫不以为快。
所谓卵翼馆谷,臣不能详知。
大有尝为汝腾所举,其为卵翼馆谷多矣。
一旦弯射羿之弓,诋其所谓人面兽心,将自指邪?
汝腾耶?
是又欺陛下也。
大有谓故相清之察其不能文,不畀视草之职,鞅鞅失望。
迨其来斯,毁清之为甚。
臣闻清之雅敬汝腾,屡以官诱之。
中间常欲除直院汝腾不领其意,议论寖异。
最后因日食正阳,疏其贿政,清之益怒。
陈垓密受风旨,遂遭诬劾,固不待再来而毁清之也。
大有谓其鞅鞅失望,是欺陛下也。
大有又言汝腾诈曰清贫,行李不办。
不知其在鄱阳永嘉、婺女时有未请俸料乎。
臣闻汝腾所守三郡,皆有善政,世号循吏,而清廉一节,尤为皎皎。
其归也,甚至无屋可居,寄迹萧寺,无田可耕,取仰祠禄,闽士类能言之。
不特闽士,人人能言之也。
大有乃谓三郡无未请之俸料,且俸料乃赤旁所封之禄,朝廷所以养廉,藉使尽取,亦其当然。
大有诬蔑之词,至是穷矣,是欺陛下也。
大有又谓汝腾大则称长宗盟,不容一老之遗;
次则破格相辅,将袭二臣之后。
臣闻汝腾之缴以夫,实采公论。
彼其盘错已深,一击匪易。
而以为称长宗盟计,何其小也。
汝腾声望,岂去一以夫而后能称长宗盟哉。
至于破格相辅,尤为非据。
汝腾每谓宗侄不可为宰相,虽汝愚为之,犹不免祸,盖以是遏与筹之奸谋。
且其声利素薄,此来不过作数月留,为国家定大计,排大奸而已,岂有意于袭二臣之后哉?
大有既为谏长,一武可居政府,所以徘徊顾望而不肯去者,原其本心,正欲袭二臣之后。
而反以此议汝腾,是欺陛下也。
大有又谓陛下灼见徐霖之首鼠,斥之于外,京师万众,咸仰天日之清明
汝腾以同谋而败露,乃诬奏而欺天。
臣闻大有尝乞怜于汝腾,词甚哀苦,而汝腾亦许其革面矣。
徐霖闻而非之,颇诮责汝腾,于是奏疏有「乞盟大贤,岂可救之」之语。
汝腾读之竦然,观此则非同谋可知。
大有汝腾漏言,使播之,深恨汝腾,遂谓同谋败露,诬奏欺天,是又欺陛下也。
大有又言汝腾濡滞郊关,愈听哗徒,又要私党以代乞留,买上书以为公议。
孟子不用,三宿出昼;
屈原被放,徬徨去,岂若是浅丈夫,悻悻然去,则穷日之力哉。
且同列诸贤重惜其去,扣阍求贤,天理所激,谓之买断,可乎?
草茅之士重惜其去,作诗送别,分谊当尔,谓之哗徒,可乎?
大有不明为士之谊,遂以此为钳制之术,此何异腐鼠之吓鹓雏也。
不知留行诸人,可得而钳制乎?
是又欺陛下也。
大有谓臣擢自丙午冬,非清之之力也。
又素排嵩之之奸,又无一事干与𥲅,又未尝党、荥,攻一正人。
臣闻嵩之以牒试冒滥屈大有大有穷而无归,怨则有之。
若谓非清、𥲅之党,则将谁欺?
清死𥲅去,而遗毒馀烈至今为梗,以大有为之死党故也。
虽家置一喙,殆难自解。
、荥所论列,皆是大有嗾使。
今乃欲避其名以欺天下,此尤奸之大者。
台谏中今无、荥之可嗾,遂自劾汝腾,以泄其忿。
其陷害忠良之意,至是愈不可掩。
大有以不孝诬江万里,欲制狱以陷陈亿子等二十士,谓之不伤害君子,可乎?
是亦欺陛下也。
大有所言,臣参稽反覆,无一之实,其欺甚矣。
而又有大可畏者,臣不可以终莫之辨也。
臣闻谏议大夫给事中俱隶后省,皆纪纲之地。
汝腾以社仓事论大有,其职分也。
未闻言之是否,纪纲所在,大有所当惧思也。
乃视如不闻,扬扬上殿,复冒不韪,显劾汝腾,则给舍可废也,纪纲可紊也。
汝腾再召,已七阅月,使果有过恶,胡不攻之于先,而独用此数日乎?
汝腾缴之,彼亦劾之,臣不知此一意也公乎?
私乎?
自来台谏按劾,虽小人行其胸臆,犹有托焉,未闻直述其私,形之弹疏。
臣观大有所论汝腾之文累数百言,无非自为辩数。
然则汝腾不得罪于君父,不得罪于公论,而独以忤一大有,用为罪状,播之远迩。
奸雄小人所不敢为者,而大有为之。
臣不知大有何所恃而敢尔也。
大有不过欲假陛下之威,隆其权势,以恐遏天下,使无敢复有议其奸者。
然不知祖宗三百年之台谏,专为大有设乎?
专以为大有报复之地乎?
生此厉阶,渐不可长,此其一也。
自昔小人之攻君子,莫不反用其锋。
在元符,指司马光为奸邪;
庆元,则指朱熹为伪学。
虽以章、蔡、何、刘诸人回山倒海之力,犹不能移万世之公议,今大有汝腾为顽夫,为奸邪,为凶,舆台皂隶口语籍籍,其说之不足行,固不待后世矣,何能为有无哉。
独其敢于变乱黑白,荧惑睿明,所谓小人而无忌惮者也。
又立党之一说,为阱于国中。
夫小人而欲亡人之国,必先空君子之类。
君子无过,惟坐之以朋党。
而朋党,人主之所甚恶也。
党锢之祸起而汉衰,清流之祸起而唐亡,大有胡忍而为此也?
大有左挟以夫,右挟与𥲅,而内主、荥,独无党乎?
急于矫枉,以稔流祸,此其二也。
大有至谓近日水灾为甚,皆汝腾鼓流俗、唱浮论所致。
昔恭、显之流以地震为萧望之、刘向之罪,日青无周堪、张猛之咎,其说傅会甚巧。
元帝之暗,犹察其妄,至下诏切责之。
大有乃敢以此言进于陛下,不知大有以陛下为何如主也?
是以陛下为元帝之不如也。
刘向所谓将同心以陷正臣者,正为大有辈设耳,言之独不泚其颡乎?
国家不幸有大灾异,正赖君臣上下交相规戒,崇阳抑阴,以弭变怒,而大有忽唱为邪说,移过玩变,欺天诬人。
大有庸浅鄙陋,未能知人,况能知天?
邪论一兴,浸淫靡已,此其三也。
若此三说,臣窃料其意不止于去汝腾而已。
大有才本平凡,气质甚下,少年侥倖,不暇学问,昧于圣贤命义之大戒,妻妾宫室之念驱之于中,利欲富贵之图诱之于外,而又有柔邪之资,谄佞之口,足以自媒,世谓巧宦。
逮其得志,文以奸深,领袖台端,羽翼元恶,上则以妾妇之顺媚惑圣听,下则以鬼蜮之智阴戕善类,传、坦之衣钵,为、荥之指踪。
论者以、荥为梁成大,以其公为小人,小人而显者也。
以大有为李知孝,以其阴为小人,小人而隐者也。
原情定罪,浮于荥,而一去一留,是谓佚罚。
夫鹰化为鸠,识者犹憎其目。
而欲冀其可诱为善,不已疏乎?
今外议籍籍,皆谓大有上殿之日面承密指,退而草疏,遂肆诋诬。
或又谓陛下积怒汝腾,厌薄君子,固留大有以排根。
以臣所见,万无或然,皆大有专徇己私,快图报复,遂使归过君父,谤流海宇。
大有亦复何情?
大有每谓已决归期,非敢欺诳,又谓若逐汝腾,则拜辞君门,退处畎亩。
去百大有,不足以当一汝腾,然泯其邪正,混其是非,犹诿曰两罢也。
汝腾除职予郡,而大有顽然自如,转石拔山,有识痛恨。
以大有为台谏,则汝腾给舍乎?
汝腾为党,则大有非私乎?
汝腾为无录黄,不当缴驳,则大有非当论事而反肆抨弹乎?
陛下见其务为唯阿,谓之恭谨,可托腹心;
见其好进谗谀,谓之尽诚,可寄耳目,方且抗之以战公议,主之以彰圣断,而忠贤之去,如土梗弁髦,天位天职,陛下独可与一大有共之乎?
夫世变之趋,如江河之日下,虽天地鬼神,有莫能移,而欲赤手捧块以碍之,臣固知其不可也。
今小人之势已成,君子之祸将作,然与泯默以陷沦胥之害,宁尽言而就党锢之诛!
用敢直疏其事,无所回隐。
所谓立朝之大节,事君之大谊,臣知此而已,他不暇计。
惟陛下亮其不欺。
吴道玄地狱变相图后 北宋 · 黄伯思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五九、《东观馀论》卷下
吴道玄作此画,视今寺刹所图殊弗同,了无刀林沸镬、牛头阿旁之像;
而变状阴惨,使观者掖汗毛耸,不寒而栗,因之迁善远罪者众矣,孰谓丹青为末技欤?
政和七年岁丁酉十二月二日武阳黄某长孺父书。
同观者外弟鄱阳张熹子昭建安翁招士修。
时寓楚之衮华堂。
重过鄱阳湖二首 其一 清 · 王文治
七言绝句 押先韵 出处:梦楼诗集卷二十二
曾泊鄱阳万顷烟,白须今日转飘然。
湖云如梦思前事,辛苦人间又卅年。
宗室作过押送外司拘管爪牙并从编配判 南宋 · 吴势卿
 出处:全宋文卷八○六一、《名公书判清明集》卷一一
刑故无小,三细不宥,以细罪小罪,犯至于三,事出于故,犹且不宥,何况罪大恶极。
有如赵若陋,若不痛惩,则哗徒无所忌,奸民无所惧,而善良不得以安其居矣。
赵若陋者,专置哗局,把持饶州一州公事,与胥吏为党伍,以恶少为爪牙,以至开匮坊,霸娼妓,骗胁欺诈,无所不有。
然亦官司有以纵之,今不暇尽述其过恶。
谓如鲁海,被陋妆造胁诈,以致死于非命,当时吏人为地,只决竹篦三十,此一次漏网也。
前政郡守知其奸恶,因教艾氏挂幡述冤事,方行追究,陋奉身鼠窜,竟追不到,此二次漏网也。
去秋士子群集秋试,陋辄将夏斗南凶打,士子不甘,欲求直于有司,一时士子虽婉转争竞,然事有所因,官司乃痛治士子,而不问陋,是又数数为恶,不止漏网而已。
昨者之窜,犹有惧心,既而来归,已怀玩意。
当职到司之初,得于咨访,谓此州不去此恶,则善良有不得其死者,非特不得安其居而已。
然区区之意以人治,人改而止。
遂因监赃钱判云:馀人赃钱并放,陋赃不监,更监何人。
所以露意者,正望其改过。
辄敢于除夜因赌局打人,略无忌惮,则是非惟不畏州郡,视监司如无矣。
法不行于近,何以及远,耳目所及,犹置不问,则一道之哗徒奸民相视而动,岂不重为一道害,不容不与严行。
陋罪如山积,郡狱刻木,皆其党与,所勘百不及一,然合州士民之所愿痛治者,事既从众,允合人心。
申省及宗司,将陋押送外宗拘管,并移其家。
所有陈念三、陈万三并系其爪牙,亦自有司置匮坊本罪。
内陈念三系已配逃回,又占据娼妓一家二人,牒州将陈念三决脊杖十三,填刺押回原配所。
其王四姐并妹,并付官牙,改嫁从良。
陈万三追上杖一百,送邻州编管。
馀人候再有犯到官,追上断刺。
唐拓武梁祠画像册止十四幅旧藏泲宁李氏今至京师梁子恭同年携示因题己酉 清 · 何绍基
 押词韵第七部 出处:东洲草堂诗钞卷十三
鲁灵光殿蜀石室,画像垂训无忘愆。
后来墓阙亦刻此,敬恭祖旧型后昆。
朱李遗䡮杳难问,邠卿寿藏空四贤。
武梁祠阙画五卷,德甫存目文不传。
鄱阳箸录始详说,记年实在元嘉元。
石无斑黄取妙好,摅骋技巧良工镌。
竭家所有子孙孝(据洪氏所引武梁碑语,覃溪诗云「作缋恐是元嘉不」,仅据赵录,未细检《隶释》也。),孝而近愚何讥焉。
六朝以还古意远,雕镂佛象穷厓巅。
庄严奇古亦可喜,顾于圣教初何关。
任城自古翠珉聚,我昔南行系船(余于壬午癸未间知有此册,后知在济宁一旧家。庚子南行,泊舟访之,迄未得见。)
为觅唐代古毡蜡,雨路枉把芒鞋穿。
今晨虹光忽照眼,㝱痕一醒三十年。
證之隶释字源字,打本果出洪娄前。
惜乎止此像十四,其馀珠璧从何捐。
伏戏画卦祝诵作,神农因宜始教田。
黄帝垂衣至顼俈,尧仁舜孝禹脉泉。
桀始乘人作殷鉴,曾闵质孝先莱
意者取精不尚博,又或玑羽收零残。
宋元藏鉴竟无考,贤哉耆古唐荆川
阳羡山中月堕户,三沙海上涛掀天。
读书杀贼想挟此,圣神灵气相扶缠。
襄文家学太常继,凿楹珍庋同六编。
不著一字过矜慎,两世名篆芝泥妍。
流转花山复邗上,国初诸老共墨缘。
雪礓到手秘不出,亦解郑重贉锦鲜。
黄子得之岁辛亥,春月初向秋盦圆。
遂使苏斋学士,题诗写记喜欲颠。
其先六年岁丙午,搜奇蚤破荒山烟。
铁桥(李。)己酉续有获,佐以梅村(李。)(刘。)
迄今全本四十石,卖向街头才十千。
水墨漓滩拓手拙,随意割置无爱怜。
多则非珍䍐乃贵,儿童所见堪𣢑叹。
紫云山色虽好在,陵谷安保无移迁。
愿将精楮并佳墨,急往规取形神全。
韬藏爱护此册等,留与后世长摩研。
恣乡胥之奸判 南宋 · 吴势卿
 出处:全宋文卷八○六一、《名公书判清明集》卷一一
牒州契勘嘉熙间拆变因依申,周森罪如牛毛,阖县所疾视,州县往往以此县户眼弊倖,皆在周森胸中,若行配去,恐向后欲整顿版籍,更无知首末乡胥。
其实不然,只怕无知县,岂怕无好乡司。
若占护周森不已,则怨丛于知县之身,县道愈见多事。
螫手断腕,何有于周森。
不必动勘,径将本人决脊杖十五,只刺配饶州,庶免走逸。
牒报主管司及帖县。
推吏不照例禳祓判 南宋 · 吴势卿
 出处:全宋文卷八○六一、《名公书判清明集》卷一一
本路狱事之多,莫如饶、信,居常系狱者动辄百十人,未见有狱空之时。
此不可专归罪于民俗之顽犷,皆缘官司不以狱事为意,每遇重辟名件,一切受成吏手,一味根连株逮,以致岁月奄延,狱户充斥。
气候不齐之时,春秋之交,多是疾疫相染,无辜瘐死,当职心甚痛之。
到任初,首先出榜禁戢,又且夙夜不敢怠,每狱事大情已定者,简径断决。
幸而饶州两狱岁首狱空,亦欲两狱举行禳祓,感召和气。
不期推吏等人,非其所乐闻,只愿狱户充斥,可以骗乞,反怒当职不合疏决,使狴犴一清,更不照例禳祓。
诛心而论,岂可苟免。
俗语云:「打杀乡胥手,胜斋一千僧」。
推司枉法受财,出入生死,其为害何止如乡胥而已,配两推吏,胜似斋一万僧,何必缁黄设醮设斛,方可请福。
汪仁、刘友系两狱头名推吏,各刺配本州牢城,长枷榜示各狱前,使往来观看,举手加额,道一声称快,自足以感召和气。
十七日却押上,仍帖问两狱官。
顶冒可见者三判 南宋 · 吴势卿
 出处:全宋文卷八○六一、《名公书判清明集》卷二
余执中事,乃前政所断。
兹因浙西宪司索案,试将原案阅看,则余执中之罪,未论他事,只是顶冒一节,黥配有馀。
今索上狱库所收余执中二诰、一绫纸,其初补进义校尉绫纸,乃淳祐七年空月给,其以进义转承信诰,乃淳祐六年给。
天下岂有转官岁月在前,初补岁月在后之理,其顶冒可见一也。
又以承信转保义诰,亦是淳祐七年给,乃与初补进义绫纸同一年,参错颠倒,其顶冒可见二也。
又绫纸小字内「余执中年五十岁饶州」凡九字,大字内「余执中」凡三字,皆是揩洗改填,印章淡落,绫色纰动,其顶冒可见三也。
今详西宪备到本人状内不明言乞改正,此顶冒官职而从言改正,又不知顶冒被配人尚可改正作士人否也?
事不在本司,但西宪未知因依,有索人案之牒,案合即时发去,人岂可轻易泛追。
若欲追词人余执中,则彼方避本司如仇,必自已在司伺候矣。
告仍寄狱库,候仍录原案存照。
牒报浙西提刑司
乘人之急夺其屋业判 南宋 · 吴势卿
 出处:全宋文卷八○六一、《名公书判清明集》卷四
张光瑞图谋洪百四屋业,情节极分明,却因送鄱阳狱,反致情节含糊。
今详地头体究及诣狱引问,见得张光瑞屋与洪百四连至,平日欲吞并而不可得,为见洪百四病且死,又无以为身后送终之资,遂乘其急,下手图谋。
若欲自出名,必须洪百四边人写契,度其子未必肯写,外人知其不出于洪百四父子之情愿,亦必未肯为代写,遂自令其子张曾七写成见契。
子既写契,难以自出己名,又借女婿詹通十乙名作契头,其谋可谓深且巧矣!
当时盖已欺见洪千二、洪千五无能为役,又且心欲得钱,殡殓其父,必是俯首听从。
又且借洪百四之兄洪百三以长凌之,意谓必无不可,却不拟洪百四出继子周千二者归家,不肯。
张光瑞已视此为囊中物,冒急至将周千二赶打,周千二既退听,则可以遂其所图矣。
殊不思人不心服,必有后患,未几,周千二果与洪千二经官,以惊死乃父陈词,且以所凑还未尽钱后把为求和之物。
周千二等诬告固有罪,亦张光瑞有以招之。
此事合两下断治,若诬告死事,若抑勒谋图,皆不可恕。
当时入状,系周千二、洪千二,其洪千二因讼而病死,继而周千二亦死,天已罚之,无身可断。
其他张光瑞所执主使,妄词也,不必问。
张光瑞子写契,婿出名,乘人将死,夺人屋业,子、婿均合断罪,然皆张光瑞使之,罪在一身。
兼因此事,展转死者二人,张光瑞岂可漏网,从轻杖一百,并馀人放,其钱免监,其业本合给还业主,以其诬告,不及坐罪,业拘入官,以示薄惩。
禁约贩生口判 南宋 · 吴势卿
 出处:全宋文卷八○六二、《名公书判清明集》卷一四
前后贩生口人,专一来饶管下贩卖,或遇荒歉疾疫年分,径行掠去,多是卖与求食人家。
盖卖与良人家得钱少,卖与求食人得钱多,惟利是嗜,直是不曾把做人看,犹卖猪羊尔!
贩生口,掠妇女,抑良为贱,三项罪名,并该徒配,无知之人故意轻犯,兼之多系福建路人
当职正欲给榜约束,忽有求食人鲍翁者入状,称是带人口过饶州,在路被人夺去。
行下追究,乃是乐平人口季三娘并佛保,因父母病亡,被贩生口人掠去。
弋阳,系牙人引卖与求食人鲍翁,鲍翁因带过饶州求食,道遇季三娘、佛保亲兄,识认唤取前去。
兄妹离而复聚,家乡失而复归,脱身风尘,再为良妇,此天悯之也,鲍翁乃敢诬告妄词,可谓无忌惮。
最是引卖牙人方千七,及原掠去人罪最重。
匣帖弋阳,追上方千七勘问,当来系何人引到,当与照条施行。
其鲍翁帖乐平追来,别行重断,仍监取鲍翁妄领过钱,复还李省二等。
别给榜下诸县约束,如有因四月入献香,兴贩生口,及平时贩卖者,许诸色人告捉解官,照条徒断施行。
豪民越经台部控扼监司判 南宋 · 吴势卿
 出处:全宋文卷八○六二、《名公书判清明集》卷一二
饶州等州,官弱民强。
所谓强者,非谓一切齐民,盖谓一等豪民也。
凡是豪民,作奸犯科,州县不敢谁何者,监司才要究见分晓,自度不得志,即越经台部,埋头陈词,脱送他司。
则其声价非特可与州郡相胜负,抑可与监司相胜负矣。
可以脱罪,可以行奸,又非特视监司如无,抑亦视台部为可玩侮矣。
甚至有已招伏,已议断,被其用此计而竟至漏网者。
此其有关于朝廷上下之纪纲,未可以细故视之。
监司轻则朝廷轻,盖有关于世道也。
有如留又一之事,详狱司所勘,及节次所拟,并前政所行,其为伪契,其为主使,一一分明,杖罪编管,实当其罪。
纵使所断未当,可分明具因依,乞从台部行下本司审断,而乃脱送仓司
仓司移牒,尤见留又一财力足以役使吏人。
仓司佥厅明知省部送下事件,符到呈行,因何于符未到之前,只凭留又一之词,便索本司案,如恐不及。
又迫本州吏抱案,曾不移时。
及他送下事,未闻如此之急者。
留又一之计,欲急索去案,则本司不得以再催照断,而坐受其控扼耳。
若使本司可以泯默发案,不行申控,则监司可废,国法不行,奸民得志,手足倒植。
事关利害,欲望省部以纲纪为念,索回仓司人案,发过本司,容当职自与之平心审见是非,庶几体统顺而司存可以自立。
当职初无忿嫉之心,特为纪纲设,案并详悉备申,仍牒报本州。
内殿承制閤门祗候卫君墓表熙宁八年 北宋 · 范纯仁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五九、《范忠宣公集》卷一五
内殿承制閤门祗候卫君,以治平四年八月某日终于蔡州遂平县之私第,以熙宁二年八月甲子于县龙泉乡
时诸孤皆幼,弗克铭诸圹。
至熙宁乙卯,请文于予,将表于墓道。
予少识君,义不得辞,且以展予知君之意焉。
君讳某,字希道,其先河东解梁人,姓出卫康叔之后。
曾祖讳秘,祖讳约,五代之乱,皆避世不仕。
父讳密,以君登朝,赠左清道率府率
君少孤,从母夫人再适吴氏。
夫人乃章惠太后之从母,太后召见君,补三班借职、监饶州盐务。
时先文正公饶州,君与判官宣城施元长军事推官彭城刘牧司法参军建阳张谟并为宾僚,陪先公文酒之乐,而君与刘牧襟韵最为洒落,先公爱而语人曰:「此子远器也」!
不以后生小官待之。
右班殿直,召试弓马,以挽强转左班殿直
再迁右侍禁,徙万州驻泊捉贼,复徙夔州峡口关兵马监押,又改高阳关
先公入政府,荐君知定州无极县
再与大臣同荐,召见,权閤门祗候益州路走马承受
还朝,勾当京东排岸司,移江南东路拨发纲运。
时大商巨舰载禁物,为所获,君止命沈其货,而释其人,曰:「吾不忍黥汝以要赏」。
舟卒六十馀人习妖术,君得其罪首送所部,诖误者皆削其名,其仁厚多此类也。
德顺军静边寨主。
君以太平怀远,宜兴文教,于是度西堞之外为孔子,设屋立师,课居人子弟,讲诵于其间,后有应进士者。
此边塞昔所无,由君而有也。
经略使荐,移镇戎军西路都巡检使
镇戎军有小警,以君为前锋,戎人闻君名,相语曰:「此前静边戎将也,未尝侵我曹,今不当战」。
遂引退。
京西北路驻泊都监,又移定州路,假礼宾使,价傅公钦之使契丹
陛辞日,英皇以君目疾,命所过郡勿强其酒,其被眷如此。
出疆专对,皆尊朝廷,又能推其善于使。
真定路钤辖,请归葬其先,葬毕,而君亦殁矣,享年五十有七。
君为人疏财好施,善与人交,所居官必有能称,故多得当世贤公卿之所推挽。
如故侍中贾文元公司徒富韩公、枢密使田公、参知政事唐公、少师赵公,今太保侍中潞国文公,皆其人也。
娶张氏,先君几年而卒。
再娶张氏,封永安县君
七男:长之美,早卒;
次之纯,奉礼郎
次之劭,次之方,次之奇,次之彦,次之深,皆举进士
女三人:长适进士王加,次适供奉官梁康叟,次适进士司可及。
孙男七人,并幼。
孙女七人,长适进士黄好古。
铭曰:
侯起于微,以才自彰
位不究蕴,中寿而亡。
侯则命矣,后嗣其昌。
将谂万祀,勒此名章。
鄱阳日章青山晚对楼 元 · 潘哲
七言律诗 押微韵 出处:御选元诗卷五十一
村北村南半掩扉,空濛叠嶂渺烟霏。
束薪谷口樵人唱,采药林中野叟归。
落木乌栖九秋老,苍藤猿啸片云飞。
西风帘捲凭阑坐,一笑掀髯送夕晖。
桂山义塾记淳祐六年七月 宋 · 王持垕
 出处:全宋文卷八○九一
越之陈氏桂山义塾,初创于嘉泰癸亥,再辟于绍定辛卯
盖旧塾圮而不复葺,徙而新之,视昔愈壮。
讲堂邃宏,斋序罗列,宾有次,职有□,藏息有舍,居处寝食,条理规模具州县学体。
课试如月书法,师友讲习,有白鹿丽泽书院,揭西山读书式,浙以东兹盛矣。
丙午春,陈君雷介乐清邑大夫俞公美持垕主之,簪盍履满。
秋孟撤席告分,陈君重聚散,刻石题名,用昭永久,使去而擢高科,登显仕,以气节事业名世者,于此石与有光焉,期待之意远矣。
夫士生天地间,其名当与天地相终始,处友致君,庠序、庙廊一也。
剑佩铿锵,切磨浸润,则端弁垂绅,雍容羽仪者也。
订疑问难,辨析义理,精微毫发不少置,则立殿陛,与天子争是非相可否者也。
以至权衡世变,臧否古今人物,上下千百年治乱兴亡之迹,则开物成务,进君子退小人,身佩天下之安危者也。
乃今镂石之铭,其异曰铭常勒鼎,辉耀史册之名欤。
峭绝之崖,万丈之薮,蛟龙蛰焉。
及其鼓鳞甲,跃天池,震雷霹雳,风云霖雨,满□载形,是皆生意倏忽变化尔。
陈君期待吾党盛心,所以自期待宜何如?
嗟夫!
天地以人为重也,鲁多儒,卫多君子,儒君子以鲁卫名耶,鲁卫以儒君子重耶?
桂山义塾仿自石溪,昔文潞公、杜祁公、吕申公、韩康公来游,后皆为宋名臣,题名范文正、苏文忠,咸愿附于是,石溪之名重矣。
其山川相望才六七里,遗垣故址,云烟蔽拥,灵响如昨,过而览者,肃容起敬,岂非人重其地乎?
至今吾石溪以四相为重,四相之名著于天下后世,与天地相终始,以气节事业而重焉耳。
若夫学之所以立,士之所以学,叙颠末,赞盛美,有《学记》、《旧题名序》可考,何敢赘?
淳祐六年七月朔迪功郎、新饶州学教王持垕记。
按:康熙新昌县志》卷六,康熙十年刻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