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库
论士论偏于元祐宜执中以息纷争疏 北宋 · 冯澥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二一、《靖康要录》卷七、《宋代蜀文辑存》卷三一
臣闻天下有公论,有中道。公论者天下之所同,而中道则万世而不易。熙宁、元丰及元祐以来,人无公论,治失中道,不偏于此,则偏于彼。天下弊于变更,士夫困于迁谪,五六十年间之是非相攻、祸福相轧,纷争扰攘,至于前日大乱而后已。陛下龙兴,以英资睿断,诛锄奸凶,刬除蠹弊,扩然大变,与天下更始。宜于此时,明大公至正之道于天下,合天下之公论,垂万世而不易。而臣窃听近日朝廷议论,观士大夫之趋向,骎骎复偏于元祐,鼓倡应和,渐不可解,则义理又将不得其中,而政治又将不得其平矣。臣闻道贵适中,法则随时。祖宗之法至于今百有馀年,盖有可行者,亦有不可行者。今但择其可行者行之,不可行者去之则已矣,何必祖宗之是而熙、丰之罪哉?传注之说,千有馀年,其于圣经不为无补,然要之公论,岂无浅漏未尽之处?王安石以名世之学,发明要妙,著为新经,镂板太学,颁之天下,学者翕然宗仰,然要之公论,亦有穿凿太过之弊。新经令学者择其善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则已矣,何必传注之是而新经之非哉?祖宗之治远矣,臣不及见。熙宁、元丰年间内外安平,公私充实,法令备具,赋役均平,朝廷无倖位,州县无横敛,夷狄畏威,盗贼不作,使今日之治得如其时,有何不可?是时学校英秀如林,治经习史,皆有本原,程文具在,可以按考。使今日学者得如其时,亦有何不可?自崇宁以来,蔡京持权二十馀年,纷更变乱,靡有宁止。自熙、丰之法扫地无遗,故其大坏至于如是之极。仁宗皇帝,陛下之高祖也;神宗皇帝,陛下之祖也。子孙之心,宁有厚薄?王安石、司马光,皆天下之大贤,其优劣等差自有公论。臣愿陛下无作好恶,不蔽偏党,允执厥中,以照临臣下,则是非自明,纷争自息矣。伏望睿慈与两府大臣少加详议,如有可采,乞明榜朝堂,颁示太学,以安士心,以绝众疑,则臣死生幸甚。苟为不然,臣甘受邪言之诛,早正典刑,以示天下,亦死生幸甚。取进止。
客茶所经州县乞子细检察奏(绍兴元年四月) 南宋 · 任点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二、《宋会要辑稿》食货三二之二四(第六册第五三六九页)、《宋会要辑稿补编》第七○一页
勘会客贩茶经过去处,依法长引经州,短引经县验察,别无私贩,许放行,不得过一日。访闻州县并不子细检察,致客贩之人夹带私茶,走失课入。盖缘未有约束断罪推赏之文。欲乞今后客茶经过州县检察,如有透漏夹带私茶去处,其当职官并计数依捕盗官透漏法科罪。如能检察出私茶,即依命官亲获私茶格推赏。
贡院合避亲人系孤经人考试事诏(绍兴十二年二月四日) 南宋 · 宋高宗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一三、《宋会要辑稿》职官一三之九(第三册第二六六八页)
贡院合避亲人内系孤经人,止令就贡院与同经人一处收试,止避所避之官,令过落司送别位考校。
题定武本兰亭 其三 南宋 · 陈长方
七言绝句 押尤韵
此甥此舅两风流,翰墨相传不误投。
大似曹溪付衣钵,临池他日看银钩(宋俞松《兰亭续考》卷一 《兰亭续考》附跋:吾友胡少明教官,以王文正家所得《兰亭》惠其甥王立之。定武石刻屡经牧守私易。此本信非近年模拓失真者所能髣髴也。绍兴乙卯上元日,闽人陈长方齐之题于笠泽寓舍。)。
琼花赋 南宋 · 张昌言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五三、《古今合璧事类备要》别集卷二三、《全芳备祖》前集卷五、《历代赋汇》卷一二五、光绪《甘泉县志》卷四
扬州后土祠琼花,经兵火后,枯而复生,今岁尤盛。邦人喜之,以为和平之證,乃赋之。赋曰:
伟赤社之会都,滋黑壤之饶沃。萃温润之秀气,发英华于地轴。是为琼花,异于凡木。香凝媚服之兰,色莹光明之玉。托根后土之祠,擢干蜀冈之麓。曾不知其岁年,亦弗纪于图录。欲问司花之女,但注诗人之目。谓天下之一株,冠群花之芳馥。起唐昌之馀芳,载《后庭》之遗曲者乎!当其风入琳宫,春归华屋,萼折青绡,色凝寒绿。枝珊瑚兮镂冰雪,蕊珠玑兮烂金粟。真庭静兮,朝曦丽其纤秾;仙籞深兮,瑞露滋其芬郁。瑶林瑰艳之葱茜,阆苑琪英之耀煜。若盖而绣,似璧而谷。如黄琮瑚琏璀璨乎禋坛,而文佩环琚玲珑乎衣鞠。桂娥竞爽,借月影于冰蟾;阿母来观,下云軿于皓鹄。俪靓质于茉莉,抗素馨于薝卜。笑玫瑰于尘凡,鄙荼蘼于浅俗。惟水仙可并其幽闲,而江梅似同其清淑。真绝代之无双,久弥芳于幽谷。若乃聚八仙之殊种,玉蝴蝶之别族,叶扶疏而韵不胜,色近似而香不足。犹瑾瑜琬琰之粹温,岂珷玞坚珉之碌碌!盖艳冶争妍者,众之所同;而蠲洁向白者,我之所独。是以兵火不能禁,胡尘不能辱。根常移而复还,本已枯而再续。疑神物之护持,偏化工之茂育。抑将荐瑞于中兴,而效祥于玉烛。
二税凭由须具二税增减之数奏(绍兴二十八年二月) 北宋 · 苏钦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九二
昨令州县散给民间合纳夏秋二税凭由,实为利便。然凭由之给,不徒具岁租合纳名色而已,须具一岁间本户二税增减之数。如夏秋税凭由,各具去年至今年税钱米斛物帛增减之数,或收买典到某乡某人某地名田土税钱若干,或典卖出本户某地名田土税钱,或秋税物斛若干入某人户下,见今户下实计税钱或物斛若干,合纳支移折变物帛斛斗役钱,下项开具。县令佐点检无差错,签押用县印,给付民户收执。所给凭由,并于起催前一月给散,如有欺弊不实,大科钱物,许人户经县或经州论诉施行。
按:《宋会要辑稿》食货一○之八(第五册第四九八一页)。又见同书食货七○之四七(第七册第六三九四页)。
陈东行状 宋 · 陈南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
公讳东,字少阳,镇江丹阳人也。曾大父讳广,大父讳思齐,考讳震。自五世以来,以儒嗣其业,皆隐德不耀。公生而性颖悟,有气局。未冠,已如成人,博学强记,善属文。年十七,朝廷以三舍取士,入学,与诸生居十年,以上舍贡于辟雍,升太学。在太学十五年,屡以校定试上舍,俱不利。人或诱以他道进,公正色谓之曰:「吾虽不材,必欲取科第为亲荣,君奈何以是污我耶」!政和三年,朝廷大作雅乐,命太学生五百人习之,有司将按试于庭。或谓事竟且次第推赏,时诸生及缙绅子弟多以夤缘获与者,人人有德色,公时以斋长与焉。一日辄诣长贰白辞之,长贰谓公曰:「乐成且官矣,人咸愿与而不可得,公何遽辞焉」?曰:「宁有是事?万一有之,吾何以侥倖进身耶」?同舍生力挽之,卒不肯与,有识者高之。俄而奔先君丧以归,哀毁成疾,终三年不入妻室,乡党称其孝。服除,复游太学,毅然有澄清之志。每与士大夫论巨奸,往往怒发冲冠,见者为之竦然。宣和八年,金人寇河北,徽宗倦于勤。渊圣皇帝即位,明日诏内外及士庶言时政得失,公慨然曰:「太学贤士之关,国家涵养之地,岂可无应诏者乎」!乃率在学数百人上书阙下,首论蔡京、王黼等误国奸状,乞正典刑,以折敌气。渊圣纳其言,然执政者营救之,犹未遽出。时金人犯京城,公在围城中,再上书,反覆论京等罪恶。继而台谏亦论列京罪,于是朝廷始尽黜而诛之。明年春,渊圣方召五路兵以拒敌,用李纲、种师道主其事,而肉食者偷安畏慑,欲为城下之盟,沮罢纲、师道等,京师俱罢兵,金人乘我不备,恟恟不自安。公曰:「事急矣」!于是夜复草书,黎明合在学诸生伏阙下以进,军民不期而会者十馀万人。渊圣悟,即起二公于废籍中。金人闻二公之复用也,因遂解去。初,公之与诸生伏阙,军民始相聚以观,俄至数万。奈其书为奸人蔽塞不即通,军民因毁阙前栏楯,挝登闻鼓。其不逞者愤宦官之前为奸也,乘势鼓噪,杀御药朱拱之等,至揉其肤发。公止之虽甚力,众怒哗不听。有同舍生前谓公曰:「事势如此,奈何?盍且逃死乎」?公笑曰:「君何言之谬耶,吾去则君等戮矣,顾君等何罪,吾今自是头已在地矣」。继而纲、师道出谓众曰:「朝廷已复用我总兵矣」。众皆识二公丰采,遂稍稍散去,实靖康元年三月初五日也。于是用事者遂以胁持君父为名,令太学官屏公出学。已而王时雍辈又欲矫制尽杀太学生上书者,赖开封府聂山力救得免。渊圣复降内批付山曰:「前日太学生陈东言事,诚出忠义,可令还学」。山同祭酒杨时出御笔率学官请公。或曰:「君可去矣」。公曰:「吾家贫亲老,欲由学校取科第,今天子礼士如此,吾何舍学校去乎」?遂还学。久之,宰相吴敏请以官命公,实欲宠之也。公再上书力辞不受。夏五月,因谒告归省亲。公既欲以科举进,是岁秋八月应乡贡进士举,预荐未行。奉亲居里闬,甘旨之馀日与亲旧把酒为乐,酒后耳热,往往援笔赋诗以自适。冬十月,金人犯京城,公忧国步艰危,至寝食俱废。继闻京城陷,乃北向恸哭,或中夜兴起,恨无死所。明年夏五月,今上皇帝即位于南京,改元大赦。公闻之喜而不寝,谓所亲曰:「吾今始有生意」。未几,有旨召公。于是知镇江府、延康殿大学士赵子崧移文趣公行,公闻命戒严行李。或劝公无行,公曰:「新天子即大位十日,而下诏呼一布衣,必欲闻天下之言也,有君如此,顶踵尚奚惜耶」!遂就道,以棺自随,示不求生以害仁。八月十五日至行在所,即具状申尚书省,不报。因寓居神霄宫,杜门不敢见宾客。闻宰相汪伯彦、黄潜善议欲迁都建业,京师人情日益不安,遂上书乞罢潜善、伯彦,进用贤相;又上书请车驾早还京,决策亲征;又论迁都于国家大有利害者。皆不报。公知事势已不可回,欲乞归田里待罪,状未及上,私念之曰:「天子以忠言召我,若不以微罪行,人必以我为畏祸而去」。遂蔬食焚香,草书再上之,力论潜善、伯彦等奸。书上,潜善以公言逼己,乃与宦官康履谋以他事奏请,令应天府尹孟庾追取而杀之。盖康履方怒公在靖康初伏阙,致军民杀其党朱御药辈,而孟庾又王黼客也。潜善、伯彦既有杀公意,二憾在焉,遂置极法。公自赴召至行在所,凡十日而得罪死。然公虽以言忤权贵见杀,而书中所言,多中时病,朝廷往往略施行之。方应天府追吏之来也,公睡正熟,寤寐而见之,乃徐起更衣索饭,语吏曰:「朝廷召我来,未曾得见官家,尔曹不可无礼,容我写家书」。吏曰不敢。遂就食,食讫索纸作书,区处家事纤悉备尽,字画遒劲,有颜柳遗法。临刑神色不变,既死,面如生,识与不识之人,莫不为之流涕。随行仆夫具棺以殓,乡士胡璹为护其丧以归。建炎三年春,车驾南幸临安,大臣有以公死为言者,上始惊悟,即命赠承事郎,仍官有服亲一人。夏四月,车驾回幸建业,道由镇江,参知政事王绹为上言曰:「昔太学生陈东尝奏封事,出于忠义,用事大臣私涉嫌疑,力行奏请,亟加诛戮」。上曰:「朕方深悔过之诚,旌尽忠之士,既已追赠京职,仍官其子,今行经其乡,未忘于怀,可特赠钱五十万」。绍兴三年再贬南京用事大臣,复追赠朝奉郎、秘阁修撰,仍与两资恩泽,赐官田一十顷。诰词御笔云云。初,王绹既言公以忠死,上即命赒其家、官其子,绹退而谓人曰:「以此见陈公之死非圣心也」。公被罪之日年四十二。其配吴氏,生二女。方赴召时,吴氏有娠,一日昼寝,梦白蛇自身外绕其身,惊而觉,因语家人,家人皆怪之。及讣音至,始知梦之日,乃被罪之日也。遗腹后得男,聚族而观之,且喜且悲,知公之后不绝,名曰嗣宗。二女,长适忠翊郎杨中和,次适潘好谦,右迪功郎、处州丽水尉,皆以公恩泽故。公之殁也,祖母蒋氏卒,继母吴氏年高,而家益窭,二女未及嫁,而嗣宗尚在孩抱。公之配吴氏乃谋诸姑而请于朝,令南受所赐有服亲恩命,哀恸累日。始公母蔡氏怀公七月而生,六岁而蔡氏卒,鞠于吴氏。公事父母尽孝,事祖母尤谨,而吴氏视之如己子。继生二子,曰坦曰南,兄弟友爱,人不知其异母焉。公平日与朋友信,其于乡党恂恂然,宗族姻娅皆得其欢心。家虽贫而轻财重义,赒人之急,虽质衣冠不靳也。为文章不事华靡,命意立言,必合风雅。有诗文数百篇,经兵火多不存。自少尚气节,有愤世嫉邪之志。当宣和末,群奸益用事,公知其社稷必危。尝因大雪,与同舍生饮太学初筮斋,酒酣联句为乐,众皆默然不能落笔,公独为古诗云:「飞廉强搅朔风起,朔风飘飘洒中土。雪花著地不肯消,亿万苍生受寒苦。天公刚被阴云遮,那知世人冻死如乱麻。人间愁叹之声不忍听,谁肯采摭传说闻达太上家。地行贱臣无言责,私忧过计如杞国。揭云直欲上天门,首为苍生讼风伯。天公倘信臣言怜世间,开阳阖阴不作难。便驱飞廉囚下酆都狱,急使飞雪作水流潺潺。东方日出能照耀,坐令和气生人寰」。又为律诗三十韵,有云:「山岳遭埋没,乾坤着蔽蒙。已成堆积势,渐费扫除功」。其措意类如此。在渊圣皇帝朝凡六上书,今上皇帝临御又三上书。公初上书论蔡京、王黼等,太学人人言殊,虽平日与共腹心者,然亦忌惮,盖以数人者用事日久,盘根错节,恐未易以言破也。公乃曰:「公等未许我,我当断之于心」。于是闭门焚香,危坐默自计,曰:「书上而言幸中,朝廷设命我以官,虽贵且显吾不受。设得罪以死吾不悔,如是可也」。继而诸生见公书,翕然愿从。俄而祭酒谢克家、司业盖望之、博士孙觌坐堂上,克家曰:「闻尔率诸生伏阙,奈何」?俱不敢答。至觌,则曰:「太学何蕃盖所以称于当世者,独以叱六馆之士,不从朱泚之乱而已,未闻伏阙也,上书何为」?公亦不答,即长揖而退,二公讫无所发怒。诸生又以是伟公,故书终得达,今往往皆流传于天下。公初自太学奔丧归,而先君已葬矣。公以丧非治命,欲择迁葬蔡氏合之,志未遂而公被罪以殁。南后于县之尚德乡桐村之原得吉卜焉,以建炎三年十月十四日迁先君与蔡氏合葬,以成公之志,而公之丧实祔焉。南重惟不肖,未为公立墓隧之碑,今述公平生事列于行状,以备史官采择云。
按:《少阳集》卷六,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又见《宋陈少阳先生尽忠录》卷一。
分宁县学山谷祠堂记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五○、《平园续稿》卷一九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嘉泰元年秋,奉议郎临江徐筠孟坚宰分宁期年矣,专以儒术饰吏事,每诣校官,必进诸生以学术。顾视山谷先生祠宇在讲堂之左,狭隘朽敝,亟广而新之,传像家庙惟肖,释奠啜食则择族老能文者曰嵤主祀事,属予识其成。参考图牒,自唐贞元十五年,分武宁八乡以名兹邑,西有幕阜山,其高千丈,广袤百二十里,修水北来,东南经县治,凡六百馀里,下入彭蠡,此山川之最胜者也。黄氏本金华人,先生六世祖瞻尝为邑宰,厥后奉亲卜居,没则就葬。历三世家修水上,宦学有声,而先生出焉。此世家之可考者也。夫惟山川炳灵,世美交济,故其孝友之行追配古人,瑰伟之文妙绝当世,又得眉山苏文忠公而师之,陈、张、晁、秦而友之,是宜光显于朝,共振斯道。乃或不然,初坐眉山唱酬,栖迟县镇;后被史祸,窜谪西川;晚以非辜长流岭南,遂陨其命。中间翱翔馆殿才六年耳,右史之拜,复为韩川沮止。其生不遇如此,盖人定胜天也。高宗中兴,恨不同时,追赠直龙图阁,擢从弟叔敖为八坐,寘甥徐俯于西府,皆以先生之故。宸奎天纵,至下取其笔法,戒石刻铭,遍于守令之庭。李、杜已远,遂主诗社,身后光荣,乃至于此,非天定胜人耶!昔孔子在鲁,鲁人指为东家丘,历聘诸侯,伐木削迹,无所不有。孰知后世郡邑通祀,南面巍然,一履之微,犹藏武库。圣人尚尔,先生其奚憾!予既书其大略,又系以辞,使遇祀事而歌焉。其词曰:嗟先生之致身,何艰难而险阻。猗先生之没世,乃发扬而普诩。岿高山与景行,极幽遐而争睹。微岌岌乎当时,讵煌煌以终古?久配祭其乡社,俶奉尝于新宇。酿修水以为醪,钓𫙯鱼而实俎。撷白芽于双井,粲浮瓯之花乳。尚来燕以来宁,永范模乎故土。九月十日。
归庐陵日记(起隆兴癸未三月甲辰,止是年六月壬午。)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五五、《杂著述》卷三
绍兴壬午,寿皇初政,予自御史擢起居郎,兼权中书舍人、圣政所详定官。明年癸未改元隆兴,时随龙人龙大渊、曾觌颇用事。予因进故事每以为言,寻缴其知閤之命,坐是请祠而去。以三月庚申出关,六月壬午归至庐陵之永和镇,此当时行记也。越八年,迨乾道庚寅始还朝云。
三月甲辰,晴。同金给事彦亨缴驳龙大渊、曾觌除知閤指挥。近台谏交章论列二人怙宠妄作,既而止罢大渊副都承旨,而觌自带御器械并有此迁,又中书舍人张真父之出颇涉大渊,外议纷然,故论之。
乙巳,二相呼召都堂宣示御札,大略谓给舍论大渊等,盖为人鼓惑,议论群起,在太上时小事岂敢如此。同彦亨归家待罪。
丁未,被旨无罪可待。
己酉,再同彦亨入奏乞罢。
庚戌,再被旨不允,仍令宰执谕旨早参假。
壬子,同彦亨参假,讲筵留身谢。上曰:「朕察卿务举职,但朕欲破朋党、振纪纲耳。卿第安心」。
甲寅,二相道上意已再除两知閤,且云给舍想已无他。予曰:「前降指挥大渊别与差遣,觌依旧带御器械。今遽申命,岂敢但已」?遂留除命不下。
乙卯,左揆奏后省不书二知閤录黄,上令龙大渊与在京宫观。既批旨,御笔令且止。
丙辰,三省再奏龙大渊既未与宫观,欲且用朝命止差权閤门,凡百与正除无异,但不繇后省尔。上再三不可,云且待。
戊午,常朝退,欲就讲筵纳劄子乞祠,会有旨权住讲,遂入奏。
己未,御批依所乞,三省拟职名以进,御批更不除职名。龙大渊改干办皇城司。
庚申,受敕主管台州崇道观,以状申尚书省乞免谢辞。
四月朔辛酉,辎重登舟。
壬戌,出暗门,寓宝成寺。予以庚辰岁三月二十八日到阙,今以是日离后省。四月二日供职太学,今以是日出门,适三年矣。
癸亥,至广兹,别姚媪坟。
甲子,雨,旋霁。骨肉登舟出城,予循城过北关就之。李平叔大监、陆务观编修、邹德章监丞、王致君判院、范至能省干携诗相送。解舟至闸下,遇修梁而止。
乙丑,晴,复隤。甥尚贡之告别,遂行,夜距长安闸十馀里止。
丙寅,大风雨。过崇德县不留,夜宿福严渡口。
丁卯,大风雨不止。早,枢密使张魏公入奏事,舟过谒之,并见其子钦夫及属官冯圆仲。携儿上福严寺,屋宇皆新,惟佛殿天禧旧物也。昔有真觉大师志添归老此寺。志添即泉州南安岩主之门人,能持胎藏咒为人却鬼魅不祥,自宫禁妃嫔皆尊信之。仁宗赐御书「戒定慧」及梵书两轴,皆金字也。元祐中,陈才人为遂宁郡王施高丽磨衲袈裟一副,上有金环锔,勒郡王所题二十三字。才人即钦慈皇后,王盖徽宗也。又有南安岩主墨迹数字,皆藏寺中。黄鲁直尝作《莲花岩铭》,今刻于泉州,盖志添自京师归时送之。风稍定,解舟,晚距秀州三十五里止。
戊辰,晴。过秀州不留,晚宿施泾。
己巳,过平望,少留。未后抵吴江县,登塔四层。携家游臞庵,名园也。主人王氏,名份。申后移舟过垂虹,泊县北。
庚午,乘顺风而行,过平江府,不留,夜宿无锡县。
辛未,早雨,旋止。过洛社,少留。携儿登开利寺。寺有十数小院。夜宿常州门外。
壬申,自城中过,晚泊沙子口。
癸酉,早过沙子,风大作,白瀁浅涩,舟人束手,强之使行,而风亦止。晚至计亭,船尾高,不能度桥,遂止。王仲贤来迓。
甲戌,早入荆溪,次宜兴县。舟过长桥,水极清驶,篙师几不能制。午后乃至外舅宅,相别四年矣。
乙亥,邑宰姜敷言诏以下及庄氏诸亲往复,不尽记。
丁丑,早出南门,度银树岭,至台庄拜外祖给事坟。守者盛四七,死已二年,惟一女在,破屋半间而已。相去里许有毛百一、毛百二,呼来共治祭奠。
己卯,赴寺观开启天申节。
庚辰,天气清和,同庄德迈出南门,约行四十里,游洞灵观,阅长庆四年杨汉公题名碑、保大九年韩熙载记文、本朝蔡肇诗。主者应若谷出天禧金宝牌、(其文曰「玉清昭应宫成天尊万寿金宝」。)慈圣光献皇后玉衮校(上上大吉,中平不利。),又指望圣母殿小池云:「京师醴泉观水也」。饭罢登山,入张公洞。初至烧香台颇平广,自此下临栈道,篝火以入,怪石错立,如真武像,如人形,如狻猊,如耐重蹲踞,不可殚名。道士指一穴曰:「此天师炼丹灶也,穴中土黄而细,可治疟压惊,取之不竭」。又指石上兽迹曰:「此天师系驴处也(宜兴人至今讳驴,其说颇不经。)」。路穷,攀缘而上,有穴达山背,谓之风洞穴。口甚隘,匍匐乃可出。游洞宜冬,冬则气温,且不蒸润,今日挟纩犹凛凛也。此去金沙寺、颐山陆希声讲易台皆不远,日已斜,不果往。与德迈对饮洞口之石岩,流水平布,颇类水洞。久之遂过湖洑镇,山色如画,溪水绀绿,所谓罨画也(陆希声《君阳山居记》东溪注云:「溪两岸多朱藤花映溪,远望如画,好事者因目之为罨画溪。」又云:「君山之阳,水贯太湖,山势盘曲,湖水回洑,因名洑渚。」)。惠氏南园葺治极有法,溪流正贯园中,隔街即大第。吾方倦游,不无慕焉,归县一更后矣。旧读《陈子高诗集》载善权景物奇绝,当卜后期。
乙酉,报谒郭提举知训(字宅心,枢密三益之子。)。宅在观巷,自谓东坡旧居。门外数步即通真观,造于陈大建三年,初名宏道,唐改兴道,本朝赐今名。殿宇摧败,过者惧压焉。观中有双柏院,绍兴二十八年大风拔一柏去,其存者甚大。有丹井,道士相传吕洞宾屡至此,以为有丹也。唐人尝作观记,南唐徐锴亦为之,铉篆其额。是日外舅置酒相饯。初夜起视,云气甚异。
丙戌,留妻孥外舅家,单舸发宜兴,溪流清快,不移时至定誇,盖太湖口也。
丁亥,舟人言风作,予乘轿陆去,崎岖三十馀里方至荻浦,而舟自湖中来。今日风本不高,而波浪汹涌,声如万木,况风饕乎?晚泊独木山下叶家团,去湖州十八里。
戊子,早过湖州,望城中楼观缥缈,环以溪山,宜晋唐以为名郡也。申时过德清县,溪桥颇壮丽,有左顾亭,谓放龟也。二更宿凤口。
己丑,早过安溪,午后至馀杭县。舣舟税亭下,溪流即苕水也,自天目山出,注于湖。过宝轮寺,祭程氏亡妹一娘。寺兴于齐之永明,真庙时赐今额,经兵火,惟存钟楼。晚宿沈监税宅,尚贡之妇家也,贡之在城中。
庚寅,早同祝升卿秀才游洞霄宫,去县约二十里。青山九锁,溪流不断。道傍有仙人迹,相传秦始皇移山,仙人拒之,其说荒唐难据。众山之中一峰稍高者,天柱也。宫门立钱镠大碑,颇叙兴废,馀皆无所考。招知宫监义陈希声饭。观抚掌泉,泉水常濆溢而不加多。遍游五洞,惟大涤可观,顶如砥平,入至龙井而止。栖真洞去宫稍远,山极高,可望府城。洞中有石乳,下覆如宝盖。石室洞甚平凡,道士云:「以吴天师藏书剑得名」。龙洞、风洞不可入,强名耳。未时还县,贡之自府中来,置酒待诸沈。
五月辛卯朔。早,同贡之甥游径山,道过无相院、普净院(皇祐间陈述古尝留题。),约四十五里至山下。雨作,饭于廨院。院后有玉乳泉,白称其名。肩舆上山,少休半山亭,弥望皆大杉,风雨过之,龙虎吟啸,令人耸然。自山脚至寺仅十里地,本龙湫,唐国一禅师化而居之,形势峻窄,屋宇层出,不足以容众。今大慧禅师宗杲为长老时用意创千僧阁,遂为巨刹。旧无常住,云龙自打供,不许置田,其奉事龙神甚严。井在祠前,相传水通天目山。东坡所谓乞归洗眼者,此水也。斋粥不敢击木鱼,往尝误击,地裂鱼涌,以鱼龙为同类也。山多两足小蛇,不伤人,背有金缕,自腰以下纯青,云龙神眷属也(蔡君谟集中有游山记。)。长老蕴衷来迓,同访黄世永文昌从政,遂见杲禅师于明月堂。
壬辰,黎明同世永至含晖亭候日出,隤翳无所见,下视群山皆培塿也。食罢,乘山轿游白云庵、菖蒲田、喝石岩。又有凌霄亭,峻甚,不果游,此寺之后山也。归历僧寮作坊,轩窗栏槛间云气可掬。昨日自邑中来,望丛林在山半,即寺场也。若其山之最尊者,必能极目万里。
癸巳,同世永出寺门,步至南塔峰,眼界可亚含晖。连日冒岚气,又陪杲禅师蔬食,遂作脾寒,薄暮大呕乃定。是夜施主作水陆道场,二更就含晖请圣,衷老请观。圣灯闪烁,合离如曳,萤爝上下众峰之间,云龙神所化也。顷有人掩得之,盖木叶耳。请圣毕,迎入寺中,铙钹旗幡,鼓吹俳优,纷然前导,聋瞽俗士如此。昨日衷老以新到,具饭待杲,予亦在坐,每食必献艺,支利物如州郡体,亦可笑也。
甲午,别杲老下山。杲令侍者了贤同世永送别无相院。未时抵馀杭,小酌沈家遂行,贡之甥送至岳庙前。晚宿彭坞口柴店,离县十五里。
乙未,欲便道趋桐庐,故由桐岭入长福院午饭。值盛暑,雇夫懦弱,数步一息,急改涂之富阳县,少休于接待院,为舟行计。既得舟,即解去。偶遇上水风,夜半至桐庐县。是日路中见村夫戴艾叶,方记端五,市十数粽,均及仆隶。
丙申,早发桐庐,雨作,风犹顺。泊七里滩,登严先生祠堂,今谓之九垄院。有三僧主香火,先生塑像居中,以方处士、范文正公配(方干旧居在对岸鸬鹚白云原,至今方族甚盛。)。堂中有唐崔儒所作记,而李宗谔修《图经》,误书作碑人姓名,前郡守董弅辨證详明,刻于碑隤。钓台高峻,雨滑不可上,解舟回望而已。晚次严州,泊安流亭下。
丁酉,吴守槩、倅司马伋、潘昌期及州官相访。司马即文正公曾孙。潘,大主之孙。建德令赵茇,清献家也。晚赴州会于高风堂,借八兵。
戊戌,早行,诸公送别放生池上,《图经》谓之西湖。山郡殊无陂泽,故贵之。连雨,小溪暴涨,徒涉颇艰。晚过白沙渡,宿叶家店。
己亥,早过寿昌县,饭于广安寺。晚至乌石山(衢州龙游县界。),山如削铁,悬瀑十仞。其上有幽岩精舍,今为宗室仪恭孝王功德寺。意欲一游,而从者终日冒大雨,皆告惫,遂呼山轿而上。路极峻狭,约三里乃至,楼阁层出,极目千里。旧岩在山之顶,以形势迫窄徙焉。绍兴甲寅,张魏公题字案间,僧就刻之。匆匆下山,笼箧皆远去,日暮泥泞,崎岖奔走,一更后及于大楼,亦好奇之过也。
庚子,雨行极劳。过顺溪,市井颇盛。食时至莲花寺,溪涨桥断,遂宿。
辛丑,早行二三里,过赵清献公神道,不果入。至溪边仅得小舟,争济者纷然。既渡溪,地势平衍,山远而秀,非严陵比也。午后抵衢州,沈守度、任倅昌照、潘倅龄、李教授知己、新邵守李大夫元老、肇庆守王大夫衣、筠守曾朝散逊相见。入城,泊如归馆,易八兵。大雨终夕。
壬寅,雨。毛平仲幵提干自栏柯石桥相访,赴州会于思政堂。堂颇宏丽,张苍巨山所造。未后发衢州,闻常山道中溪涨无舟,遂行江山路,宿新磡,去城三十里。
癸卯,过江山县,避雨海会寺(梁天监中,某甲舍宅造。)。雨不止,复行。途中邸店颇多,望见江郎石三株拔起平地。晚抵礼贤镇,投宿太平寺。寺极破敝,长老善参来谒。自衢州至此凡一百一十里。
甲辰,入信州界,邸店稀矣。晚投宿灵鹫寺之驻麾堂。寺宇幽洁,山势环抱,贯休尝留诗。同长老智源至光相洞口,将仕郎李叔度、龙举并自临安来,共宿。叔度,辰州溆浦人。举,潭州人。雨昼夜不止。
乙巳,早冒雨行,已而少霁。自昨日路已硗确,今日尤崎岖也。食时次广丰县,县官相见。同年涂文伯为丞,致羊面酒,报谒即行。过唐校书郎有道先生墓。申后至中团,有报恩寺,粗雅洁,欲宿不果。行至信州之水南,日已落矣,遂入太霞宫。寓客充满,无所容膝,排道士之闼宿焉。是日行八十里,里堠又远,故费力如此。
丙午,早至江边,浊流浑浑,上浸民居,呼小舟过渡甚危。绕城诣广教展墓,馆于藏殿。长老怀璧、闽士刘大方相访,陈守扃、苏倅楷、田提干兴宗、汤教授衡、沈上饶作式、前兴化吕守大举继来。苏、沈、吕皆金陵僚旧;汤,同年也。是日才晴,夜复大风雨。
丁未,晴。设僧供,招璧老、刘生饭。邹延昌山人参,自云为先妣卜地者。访陈学正充(旧名抃)。及其侄惇。予顷在此从陈彦国先生学,抃其弟,惇其子也,请奉米遗之。过廿妗、廿八妗宅,又过四一监家庙,哭廿九舅(四一名湘,字南仲。)。报谒沈上饶,县治极宏壮,前令周閟为之。閟有吏才,侍郎纲之子。其子权,今为此州司户。
戊申,焚黄毕,赴州会于面山堂后圃,宛然记旧游,二十八年矣。时章思召为郡守,外家犹盛,今惟败其室者与孟女存耳。予既久失慈训,而妣之乳母孟,亡弟子柔、予之乳母姚婢永寿,无一在者,诵「无人论旧事」之句,堕泪久之。上饶五伯祝文来,其居与先大人坟相直,劳以缗钱。
己酉,早至陈先生宅,拜其夫人詹氏,年七十,聪敏过人,正言公之女也。其子惇言:其舅詹房州尧可干人朱姓者有子年二十,貌甚肖通判。舅氏婢望儿有孕而逃,为朱氏所得,此子疑吾舅子也。望儿今复嫁一朱秀才,而二朱皆在玉山。予惊喜,徐诘其名。惇惧纷纭,不复肯言,姑志之。申后登舟,溪涨舻鸣,岸如奔马。夜泊唐罗步(后十二年,岁在乙未,三月七日,被召过玉山,陈君相送于此。因呼朱氏子来,其名曰遂,不能辨其是否。盖望儿初入汪圣锡家,旋归詹氏而生此子。詹以畀其干人朱庆,遂冒其姓云。)。
庚戌,早过汭口镇、弋阳县,皆不泊。终朝望见龟峰,如行南康江中对五老峰,所谓「横看成岭侧成峰」者,甚欲一至其下,而溪湍不能舣岸。午后强舟人使泊,得步曰桃花,上有步口市,雇二夫前导,约十馀里抵瑞相院(今为陈丞相功德院。)。长老慧光来谒。院前皆逼山,而其前列三十二峰,大抵皆石崖也。地势峻迫,以无水为患,门外有观音泉可汲。予初谓山势昂首俯背,故以龟名寺,僧乃指山顶石形如龟云。回至渡口,入桃花台之妙音院,颇有前辈题咏,元绛厚之参政之父守文亦有诗,厚之为刻碑。台乃临溪盘石耳,未尝种桃,惟石上窠臼十数,覆以孤松。相传道士于此鍊丹,或云葛洪,非也。申时解去,晚抵贵溪县,泊三山堂下。三山对溪石山也,粗恶无足观。是日,舟中望远,山极秀杰,舟人云灵山也,跨饶、信二州界云。知县、右通直郎谈庄来,舍舟馆于县驿。此去上清宫龙虎山不远,暑甚,仆疲,且闻泛舟诘曲方见形势,不果游。
辛亥,天申节。访十八外祖宅,见四二舅筌(字得可)。及其所生养娘。四十舅籥(字同可)。侍叔外祖母摄官静江,未归。叔外祖二女:其长再嫁田昭,次嫁徐兢明叔之子。其老仆李安,相州人,识先父云。食罢发贵溪,陆行四十五里,宿香炉源,途迂阻如八九十里。
壬子,钦宗大祥。过仙岩,望众峰联属,俗呼排衙山。曾宣教熹遣人致书。晚宿大岭(距金溪十馀里。)。是日涉安仁,入金溪界,路稍平易。道中见抚守张安国榜示民户:凡奇零税绢别差官受纳,随给户钞。其法可取。
癸丑,早至金溪。乙卯岁尝过此,值大水留数日。知县、右通直郎李炜,邢州人,宣和二年御史中丞森之子。炜言其父在台时,待制邓之纲进状,诉太傅王甫强娶其爱妾阿马于别馆,经宿乃遣。事下台治,如所诉。甫乞移狱,御批改送开封府。府尹王鼎摄之纲讯杖二百,遂承诬告,森坐此罢。与元符以来诏旨所载略同。尉曾大鼎,字国器,永和人,来致家酿。少留县驲。易轿夫而行。至耿源市,有新兴寺,天尚早,不宿。过清江,渡甚狭,而水可造纸。晚下路里许,投宿灵岩寺,雅洁可爱。筼筜轩,大竹成林。离金溪已四十里。
甲寅,早入南城界,过章山寺,少休。午后抵军城,军本抚之南城县。水号旴江,张天觉为江西漕,穷其源出血木岭,留五言诗一首。新守赵子礿将至,郡官皆不在,惟通判龚朝奉铸、教授刘修职溥德广相见。德广就驿置酒,复以郡酿凤山泉遗之。热甚。
乙卯,早出西门,行十馀里,游麻源第三谷。未至数里,石岭盘互,水行其间,略类洞霄。访卷石岩,入云门寺。乡人南安太守陈杭父子殡寺侧,为之悽然。寺前有灵丰庙,正临溪流,颜鲁公所谓源口有神,祈雨辄应者也。地出二石笋,就塑神及夫人像。遇科举岁,士人竞乞梦占得失,他祈祷亦验,崇宁中封善应真人。庙中刻谢灵运《三谷诗》。三谷:麻姑第一,桃花坪第二,此为第三。桃花坪今不可考,华子冈翻经台、铜陵石磴,但存髣髴耳。郡人王三锡尝读书山中,凿石治亭榭,种木为园,规模可嘉,近不复来,山房亦废。饭罢步入大霄观,闻近处有九井,或云无足观。别由小路过麻姑山。约行十里,至山脚寻真亭,遇笋舆来迎,遂上山,其纡峻亦略类径山。中路有界青亭,次双练亭,悬瀑对泻,雪溅雷吼,天下奇观也。进至龙王祠,其下有潭,天宝中黄龙见于此。自此始得平地而为仙都观,相传即蔡经宅,方士谓之丹霞小有天。观宇虽古而道士星居,无复清高气象。主者胥景常具饭五峰堂。五峰谓葛仙、朝真、望仙、拜仙、秦人,皆强名也。元丰间封麻姑为清真夫人,元祐改封妙寂真人,宣和加上真寂冲应元君,徽宗御书「元君之殿」四字,仁宗亦尝赐飞白,馀见鲁公碑。鲁公塑像在祠堂中,近有蔡藁参议绘十贤以配之。十贤皆本土人:参政陈彭年永年、直讲王无咎补之、贤良李觏泰伯、少卿蔡冠卿元辅、左丞邓温伯圣求、灌园先生吕南公次儒、侍郎朱彦世英及三曾兄弟也。吕有孙,已废其业。泰伯无后,学中诸生岁时祀其家。观后有星杉亭、齐云亭。齐云望军城如一聚落,景常云观之极西乃丹霞福地,欣然往游。初循田塍,仅能容足。既而复登山,两山之间泉流不绝,良田叠出几万亩,未尝旱涝,皆观中常住也。山行十馀里,极麻姑之巅,自山缺过丹霞界,入祥符观。乾德二年,南唐临川牧齐王李景达与开山道士黄道英相善,为造此观。初名真皇,章圣朝改今名。三清以下七像皆铁铸,并其栋宇扁榜多国初旧物。老道士邓师善出画像,意其即齐王者,后人妄加赭袍尔。齐王与道英三帖,每帖冠以「周旋」二字,如答贺正便云「周旋,以新正特辱示贺」之类。纸尾题衔云节度、兵马元帅、太师、尚书令、临川牧、齐王押书,送某人。用天策上将军印,亦其官也。日斜急归,景常送颜碑二本。下山由大路,自尉司出,行十五里,宿绕池铺。
丙辰,晚至南丰县,知县不在,丞张承事耀卿及同官相访。极暑,疲惫,几不能出语,亦坐昨日游山之劳也。自出南城门,望诸山迤逦,而军山杰出数百丈,其左四小峰尤秀拔。人物炳灵,有自来矣。
丁巳,早,黄元授钺通判相访,世永之父也。出西门谒之不遇,遂过石仙观,去县十馀里,敕额曰冲寂。汉张道陵天师十八代孙开山,因岩为屋,冷气逼人。真宗朝有冷道者,蝉蜕大树中,王博文尝祭以文,久之树合,人遂以为伪。元祐中,邑令辟视之,形状宛然。张天觉赋诗实其事,曾子宣、子开皆有诗。又闻道士藏王介甫墨迹,并观侧有栖真岩,张仙师葬焉。病倦,不暇询访而归。道过福胜院,俗呼箍篮寺。是行望军山尤近,相传吴芮尝驻军于此,故曰军山。按图牒在县西北四十里,高二十三里二步,第二峰有龙穴,旱涝祈求皆验。《寰宇记》云山下有神,能兴云雨,山顶有王、郭二仙圣迹。黄元授自言岁九月率一至山背,登三仙坛。山峻不通车马,往往攀援而上。三仙谓王与郭及其师浮丘伯云。山下有护国、清凉等寺,王介甫、三曾皆尝留诗。曾子固与其父不疑、(名易占。)祖正臣(名致尧)。皆葬县之世贤乡昌后耆,地名龙池洞;子开葬世贤乡塘源耆,地名狮子冈;惟子宣葬京口。张丞携其祖右丞澄明达文集来,集中论画甚精详,盖李伯时自出也。
戊午,早发南丰,过溪桥,颇壮丽。宁都遣人来迎。未后至松石铺,畏暑而止。
己未,昧爽,有星大如月,烛地有光,流向东南没。巳时至广昌,县令亦不在,主簿张从政瑀及同官相访。县置未久,褊陋殊甚。
六月庚申朔。早发广昌,以驿路无人烟,出西门入小路,多行崖腹及野彴。约二十里至郎君潭,始遇村店,四十里达驿路,遂入宁都界。午后抵吴池铺,献之甥及邑丞林梓、巡尉等、庆云文尔长老皆来迎。病暑气羸卧,与尔老道旧,夜宿铺中。
辛酉,巳时至宁都县,与大姊别十年矣,追怀子柔,相向而恸。晚,长道置酒。初,归途当出临川清江,急欲至姊家,故由贵溪至金溪一百二十里,金溪至南城八十里,南城至南丰一百二十里(其实止八九十里。),南丰至广昌一百二十里,广昌至宁都一百二十里。
甲子,东尉王觉民迪功投书。
丁卯,早,约孙宣季札、庆云尔老、东山庆传及献之甥出郭二十里游桃林。长老宗炜葺治寺宇颇备,堂下有泉,岁八月常竭,春末渐归,故号结夏泉。孙宣季年八十三,所居名延春谷,可以为对。宣季诸父志康、志举皆名士,见东坡集中,今皆无后矣。去寺数里有七佛岩,南唐尝舍金银字经,寺宇今废。饭罢,游金精山阳灵观。山如削成,蔽亏险怪,其色赤黑,乏秀润。相传汉初吴芮过山下,闻张氏女有殊色,欲聘之。女诱芮凿山为洞乃可相从。洞成,女飞空降语曰:「吾金星之精,降治此山,岂若偶耶」?芮惶惧而退。今被发、石鼓诸峰皆傅会之说也。自观中穿石穴,过三清殿,望群山周围无缺,独左崖微罅,水涓涓下滴,贮以方斛,注为流杯池,前邑丞姜觉所造也。天大暑,而崖下凛然。日落乃归,道傍有东阳岩,一黄冠居之,庭宇颇幽静。望见木钟、杵臼栖岩间,唐人鍊丹遗迹也。
庚午,初伏,雨凉。洪州劄探都督府五月出师,收符离,获萧琦、蒲察徒穆等。史直翁以是月十五日罢相。
壬申,过惠政桥,游东山。
癸酉,晚别长道、大姊,登舟行数里止。
甲戌,早至唐步虚,令七四及宁都寨巡检邢宝归县。午后至河东虚,尔、传二长老相别。申时过石城江口,舟人上庙。夜宿白头翁。
乙亥,早入石,水既涩,而舟人不熟河道,冲撞倾侧,欲碎者数矣。午间恶热,未后暴风异常,正触乱石,危不可言,急令诸仆入水持舟。久之,风定方能去。夜宿白田。
丙子,风雨。巳时至雩都县,不泊。过大滩(一名梁面)。亦险,而招滩者熟知河道,捩柁有方,赖以安然。夜略系缆,乘月复行。
丁丑,早过七里镇(一名东江务。),抵赣州,泊唐步门。权州任提刑文荐希纯来,假大舟以居。入寿量寺访旧居,惟卢光稠铸铁佛及罗汉在耳。自癸酉岁到此,今复十一年矣。是日江水暴涨,昨夜浮桥断裂。任希纯云:传闻南安军发洪,浮沫蔽亏。
戊寅,早约李及之饭,不至,与陈老、高行二甥及李仪之綦共食。食罢,过水东奠李氏妹坟,问途于华严堂,披荆棘至墓下。归同汪强中提干澹游郁孤台,面对崆峒,俯视章贡城壁仅如绕带,盖登临之胜地也。强中言顷侍其父彦章南迁,以事至广西灵川界漓水上,见秦时垒大石以杀水势,谓之铧觜,水触石分流,故其字从离,有碑记其事。又云铧觜有二,其一在古北口。小酌台上,循城过庾江楼,访八境台,不复见矣。后得桂管观察使孟威《重修灵渠记》云:灵渠乃海阳山水一派也,谓之漓水。旧说秦命史禄吞越峤而首凿之,汉伏波征徵侧而继疏之,所以导三江贯五岭。其后堤防尽坏。唐宝历初观察使李渤重为疏引,寻又堙圮。咸通中为用五万三千馀工,费五百三十馀万,起九年九月,而以十年十月毕工。诏书嘉奖云:「省所奏新添岭首运粮路铧觜堰、灵渠、斗门事,具悉」云云。
己卯,极暑。早,谒客慈云寺,遇长老妙应,同过报恩,酌廉泉,入景德寺而归。李均秀才携长书相访,养素处士珙之子。予幼从养素学。齐述之乱,父子死于兵,族人以均为其后。李仪之、马君寿永之、胡从周镐皆致来禽,其致羊酒者皆却之。巳时赴州会,退而解舟。聂赣县诏宽之及丞簿尉送别数里外,丞即从周,簿姓曾,名三复,皆吉州人。至储潭上庙,庙有唐刺史裴谞诗石。晚泊横弦上。
庚辰,午后至万安县。知县左承议郎程九万相访。申后得水手即行,江涨,十八滩皆平。
辛巳,早至泰和县。知县右奉议郎张之德、簿右迪功郎晏滋访快阁,有过客不可登,颇以为恨。巳时得水手即行。七兄自永和来,一别复五年。未后遇大风雨,趋岸以避之。晚泊白沙。
壬午,早移舟东岸,登凤山拜坟,遂过方广与吕氏姊及兄弟会,哭子柔攒堂。饭罢归永和本觉寓居。
泛舟游山录(三 起乾道丁亥十月,止是年十二月。)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五九
乾道丁亥十月乙未朔,早,自白沙入小路数里,游云光寺。寺亦华焕,登阁望六山如围屏。欲少留,而提举常平李察院领客将至,留二小诗戏之云:「来如负弩先,去为乘骢避。江祖一片石,留伴幽人醉」。又云:「作者正七人(宾主正七人。),饮中空八仙。长斋讵容醉,晋也合逃禅」。遂同赵生过江祖兴道院,主僧行馀置酒。访李白祠堂,但有废碑在壁角。令行馀导至石边,攀缘而下,得小舟同泛清溪(《图志》云清溪自此方成溪。),水正碧色。下浅滩数里至玉镜潭,水自南来,触岸西折,弯环可喜,深才二三丈云。李白诗云:「江祖一片石,青天扫画屏」。又云:「溪水正南奔,回作玉镜潭」。皆实录也。途中占小诗云:「清溪水色胜于蓝,祖石移舟下镜潭。妙绝画屏并碧玉,谪仙不见与谁谈」?晡时回至弄水亭,以五杯酌赵生,遍饮其从者。晚闻赵守在九华楼上梁,就见之(秋浦发源自江祖来,二水在池州城外及石埭、清溪、齐山之间,涨潦则合而为一。)。
丙申,赴州会。
丁酉,时侯、李仓再醵会。
戊戌,欲解维,会大风雨。汤侍郎之子新行在排岸文林君涛、江西运干承奉君灏相候。侍郎,辛未同知举也。
己亥,大风雨,夜行甚险。
庚子,早起四望皆银山,初不知夜雪如此。诸公访别,已撑舟数十步,而风大不能进,复泊亭下。叶江州经过,诸公强欲同会,遂冲浪解去,薄暮仅至清溪口巡检寨前。连日本皆便风,但舟不可出溪,遂尔阻滞。
辛丑,雪晴。早出江转至池口,即梁昭明太子所谓食贵池之鱼者。有庙甚雅,而俗呼郭西九郎。终日牵挽,夜泊戚家港。
壬寅,东南风大作。辰后牵挽至李王河口,久之风定,抛过北岸,入长风夹而止,风色却转北。此去皖公山百馀里,天色晴明,方见今为石龙山所隔。
癸卯,早至宣城洑抛江,午后入雁汊下口,遇二兄、十三弟、资上人,维舟置酒。
甲辰,为兄弟留一日,再置酒。北风甚熟,溯流之帆如箭,予固应留也。夜大风,极可畏。
乙巳,早与兄弟别。北风粗可挂帆,才至上口遽止,牵挽过赵屯,望见皖公山。夜泊汲阳洑,四无人烟,止可避东北风。
丙午,南风鼓浪,去留不可,迂二里入泊横峰港。风益高,不徙则今夕殆哉。
丁未,早风静,抛江中流,望皖公山如狮象,戏作小诗云:「大婆岭独高秋浦,皖公山正望龙舒。端如牛女隔天汉,不似彭郎近小姑」。夜泊望江夹。
戊申,早行数十里,日欲晡,至孙公湾止。登岸半里有数居民,地名九铺冈,去望江县十五里。米尽,潭州客舟张氏送数升,以果实答之。
己酉,昧明抛江,已而北风作,过马当、烽火矶、小孤,扬帆甚驶。午后风益高,晡时至交石夹上口而止。是日凡三抛江,最后摇荡骇人,终夜波涛拍枕。
庚戌,风益横,白浪如山,夜不安席,仆樯以杀其势。既而徙寓民居,终夕不交睫。
辛亥,风正北,以舣泊未安,趠白浪至湖口县。县港仅能容舟,水稍落则不可泊。主簿刘迪功绛、监税蔺成忠汉杰、权监鞠承节□、彭泽丞黄宣义炎、彭泽簿鲁迪功唐佐并相候。黄丞,季文通判之子。鲁簿,己卯年宣城所解进士也。问渊明遗迹,云旧县有祠,去今县二十馀里。唐末五代时徙今县,惟祠狄梁公,公亦尝令彭泽故也。登岸过上钟石,至崇寿院,有澄轩下临钟石,而为张巽县尉所占,约寺僧访之。山久榛芜,张自云近稍芟治,岩洞间多熙、丰、崇、观以来士大夫题字,其中一石高四尺,扣之硿硿然,东坡所笑者此也。江水北来而浊,湖水南出而清,合流仅五十里方混。无为子杨次公一联云:「浊浪自分清浪影,真山徒作假山看」。语殊中的。盖山前数石绝奇,巧而宏壮,全类假山耳。张生饷㓠剁酒一杯,不能饮。命车登岳庙。岿然山之上,前列五峰,殿宇数层,殆百间,高处可望淮南五祖、二祖山。次至下钟石、广福院,山路梗塞,攀缘而上。亦有一石阔丈馀,可扣击,他石则否。然则李渤所谓南声北音,亦未为无根。向者齐山众石中独一石声,此磬石相应,东坡辨之详矣。闻水涯尚有一响石,而线路临深潭,蔓草蔽之,予步往,几堕不测,当咋齿镌铭以为戒也。山陬地稍平处,前临江湖,面对庐阜,左映井邑,右带淘河洲,若创一亭,当为湖口绝景。江行望上下钟石皆截苍数十丈,及游其间,则岩穴亦有幽邃处。晚留张巽饭,酬杯酒之惠。
壬子,风平而雨,扬帆掠大孤。午后过长岭十馀里,遇盐船坏于岸,前日同至交石夹,商贾贪程,夜冒大风至此,遂触石,可为无厌之戒。晡后次南康军,水殊未落,入泊寨中。太守史硕夫奉直、签判赵无悔宣教及杨德起解元日新相候。杨君,伯母尚夫人之从甥孙也。终夜雨。
癸丑,欲游庐山,值大雨。教授沈迪功元宪、录参吕从政竣、(吉甫曾孙。)司户□迪功汝舟、司理丁迪功惠乡、司法张迪功绍、星子令京文林镗、新武宁主簿陈迪功准及其子新上元尉矩、添差都监刘修武政、赵从义伯益、监赡军酒库孟修武允武及其子孝纯并相候。刘政,处州人,尝为御龙直供殿伞,云在殿陛间识予。晚赴军会。
甲寅,早,杨德起同其妇来,留食。访星子令京,观三不欺堂。京,豫章盐铺子也。二十登科,初任临川主簿。尝至民家,昼寝,梦若老媪祭己者。既觉,则媪方祭亡子,视其貌与食品良是。问媪子死之年月,正令生时。此事盛传,而镗讳之,后询郡人,云果无此。又过陈准主簿宅,登楼望庐山及星湾,有甲秀堂(用白乐天语。)对瀑布、香炉峰,其家藏黄太史绢写《金刚经》十七分。
乙卯,拂旦出西门,过开先路口数里,由别径入简寂观,宋陆修静先生故居也(中道有栖隐观,乃梁昭明太子书堂,忘记询问。)。其傍有岳庙,守者云先生炼丹井也。已过,回步访之,深三尺,在田间,酌讫乃至观中。陈贤良《记》云:观在白云峰下,其间一峰独秀,曰紫霄。其北又有屏风山(今日云气未收,不能细览。),其前一里有鸡笼山(今俗呼鸡笼峰。)。观门有朝真阁(今废。),殿前有先生醮石,亦名礼斗石(今有为石陛以登。)。道藏石刻、铜天尊像、石磬、白云楼(经兵火,今皆亡。)。西涧悬瀑落于庑前(佳甚,庑亡。)。甜苦笋间岁一生,相传先生手种者。邂逅章缋,自称官人子平状元之曾孙,知予中外族亲甚详,岂诈妄乎?与之同过度仙桥。《记》云许坚𣉜衣石在涧中,问道士则云沙石堙埋久矣。进观连理树(乃黄连树,甚大。又有一树,亦大根抱巨石,鼎足而分,傍附于石,与黄连树连理。),次至先天观(去官路里许,兵火后破屋数间而已。),次至祥符观。旧名灵溪,《记》云三武士尝栖溪侧,汉武赐名,齐朝修创,南唐重修。今石衢甚广,而屋宇极不振。自此数百步即归宗禅寺,枞老来迎,饭而后行(馀具三月《记》中。)。道中有三军别祠,即所谓三武士,其名曰唐建威、李德殳、宋云刁。正庙自归宗登山才里馀。又其上八里则紫霄峰,峰顶有铁浮图九级,藏舍利,远望如枯木,而晋梵僧邪舍亦有坟在其侧。又三里有谢景先草堂,乃杏林故地。天气未佳,且无乡导,不果遍游。杏林者,后汉董奉治人疾不取赀,使愈者人植杏五株。然奉自有太乙观在山北,或曰杏林在此,而上升太乙观耳。《记》又言归宗后峰半右石室中,有夏禹刻字,仅百馀,人无复至者。过归宗,望紫霄峰亦有瀑布。行官道约三里,入小路,访栗里,求醉石。土人但云此去有陶公崖,无栗里。屈曲行三里,遇数道人草庵,过庵背有崖占涧,醉石在焉。仰视飞瀑披大石而下,甚为奇观。石有坳处,俗云陶公枕痕也。又指若虎迹者,其说尤荒唐。尝记前人题诗云:「五字高吟酒一瓢,庐山千古想风标。至今门外青青柳,不为东风肯折腰」。惜乎不记其姓名。馀具《记》中。久之,复出官道访谢康乐经台,或云地属皇甫道人,已樊之矣。次至黄龙灵汤院,败落特甚,而汤泉固自若,或题东坡和可遵绝句于壁间。又十五里落路数百步至康王景德观。观对天柱峰,倚凌云峰,兵火后殊草创。其西有四庵一院,相去不远,而《记》中无所取,故不往。夜宿山月轩,下临大溪,帘水所注也。终夜如大风雨声。
丙辰,会庆节。烧香毕,早同道士乔太和渡溪入谷五里至旧观基(《记》云隋开皇徙。),今为菜圃。又半里至龙泉院,破屋数间而已。又十里至董氏茅屋,疏食毕,望帘而进,此陆羽《茶经》第一水也,熙宁元年七月夏倚所记,信而有徵。倚言过石磴路甚危,盖鸟道缘崖,其下即涧壑,又草木蒙密,须尽芟去乃能徐步尔。倚所谓平石可坐数人者,正与帘对,过此则大石散乱不可行。予跳跃其间,从者皆惊,逼帘溅沫噀人如雾雨,毛发凛然。水初束于石峡,势犹未广,既而散布倾泻,虽冬深水缩犹为十馀派。闻山后乃开先路,岂非与山半之瀑同源耶?谷中若用两壮夫挟山轿则可代步,然屡涉溪流,春夏涨溢,亦未易进也。今日予皆徒行,幸天气晴和,归路方有微雨。回至山月轩,道士乔太和犹未饭,且言尝有雪霰谷中,不知也。去观五里至荆林市,是为山北江州境,大风,人不能立。晡时至侯溪市,入圆通崇胜禅院。古有侯氏,故以名溪。长老不在,首座祖胜潼川人,可与语。同过旻古佛塔,谒西堂修谊,故人惟讷之兄也。东塔广福院相去二里,寒甚不果往。至磨院,风益甚,或云寺前水中有风穴,故多风。饭罢,登至乐亭(在法堂后。),观李后主及昭惠后画像。访清音亭,兵火后偶馀此亭,乃摧坏弗葺(东坡诗云「梵音堂下月临泉」,不知即此亭否。询寺僧乃云无梵音堂。),惟石渠二百五十丈尚无恙。夜宿寺中。
丁巳,早谒圆通殿(旧但樟木观音,今亡,乃设释迦、观音、文殊三像于中,而环以二十五圆通。),会食于东轩,殆因慎老与东坡兄弟唱和而建欤?出门望马耳、石耳峰方出。昨夜疑大雪,今天气乃稍开晴。过甘泉市至七里冈,落路饭广福庵。庵前水即石门涧也。同主僧惠辨行百馀步访尊胜庵,下有大石高数丈,长如之,中若剸裁,可过二三人,谓之石门。相传古有僧诵尊胜咒而石开,遂以名庵。庵对仙步峰。又数十步至保宁庵,三面皆山,其南石柱峰在焉(此三庵皆沿石门涧激水嵦茶,资其利。记中石门恐非此涧源。)。次度桥上双龙庵,双龙谓锦绣涧及庵旁之小涧也。过此直上天池凡十五里。或云两旁通谓之锦绣谷,盖春时山花盛开,望之如锦绣云。山路峻甚,每三四里辄为亭以憩,凡五亭。第一亭跨涧,颇雄伟。行至半山,有处州道人草庵在锦绣峰下,指其旁以为竹林隐寺,游人或闻钟鼓声。按《山记》云香像冈北名阿那卫,内有寺基,时闻钟梵,而寺隐不见。其旁半里有罗汉岩,亦阿那寺之类,而近世误谓之竹林耳(山南有竹林。)。由道人庵而上路愈峻,每数十步即回视,江湖无遁形者。过第四亭,有大石淩虚而出,可坐数十人,一目千里,略无蔽障(俗呼四望石,以《山记》考之,亦非是。),平视一峰,上有巧石(俗呼香炉峰,以《山记》考之,乃东林化成路。)。亭午至天池禅院,虽凿二沼,其涸可待,所谓天池,今不可到,号曰龙潭。又铁船峰下亦有黑龙潭,祈雨则至焉。长老不在,同首座道彻登文殊亭,下视铁船峰、望石涧。涧自山委蛇而出,直达于江,然则尊胜庵之石门非水源矣。院有崇宁间西天僧金总持像及贝多叶梵书数片并佛牙。观毕,同道彻谒隆禅师塔,其旁即定心石也(《记》中一名望仙台。)。道彻指其前一峰为十八贤台,未知是否。新罗岩草深路迷不能至。归院日方斜,复度岭行二里许至主簿塔(顷有主簿于此遇文殊胜境,立石塔,遂以为名。今秋雷击其尖。),洞视空阔,又非第四亭而上可比。东西二林历历在眼,而江州屋壁已可辨。有九十九峰栉比磬折如城堵然,王韶观文葬其下,此登眺最佳处也。稍前至佛手岩,雪花满树,庵门尚闭,乃知昨日大雪,今日骤霁。望南山云气犹未散,赋小诗云:「十日顽阴不见山,山中一夜雪封庵。伊予的有寻山分,日照北山云在南」。闻每岁自九月便有雪,至三四月乃消云。岩石空洞不止容百人,下有泉水。道彻云岩上五峰如指,故号佛手,近为野火焚裂矣。缘岩后细路数百步,东望一峰即旧峰,顶院今废。或云其间方是锦绣谷,达于平田。又下视磐石,相传远公讲经台也。由佛手岩二三里度小溪,乃至大林寺,遭野火仅有基址。其额为冯教鍊者徙寘坟庵,并令一僧据其田,人无知者,予按白乐天「诗心实慕之,物色乃能至」。其旁小径即下山南栖贤路也,地在山顶而反平衍,谢灵运诗云「冬夏共霜雪」,其高可知。予作《吊大林诗》云:「上尽诸峰地转平,天低云近日多阴。古来南北通双径,此去东西启二林。虞世南碑从泯没,白居易序合推寻。匡庐第一金仙境,忍使如今遂陆沉」?黄昏归至天池礼文殊,求灯闪烁合离,或在江南,或在近岭,高者天半,低者掠地,又赋小诗云:「代马腥膻暗五台,南方世界且徘徊。一灯便是真知识,不用奔波学善财」。是日云散日出,寒燠适中,甚惬素志。山中薯蓣花全类蝴蝶,又有万年松、罗汉线、菩萨石,即《记》中所谓白石英也。
戊午,早,同道彻望罗汉岩即下山,山上微雪,山半乃为雨矣。由石门侧出官路,稍前即岳家市(岳飞葬母于此,故为市。),自此可上化城。不惟足力有限,又《山记》止言石盆之美,而楼阁已非昔,遥睇而去。回视文殊亭渺在峰顶,主簿塔仅如枯木,佛手岩屋仿佛可辨,始叹昨日登涉之不易也。午时至林口市(谓二林之口。),过香谷慧永禅师塔(义熙十年化。),入西林寺,即慧永道场也。流水㶁㶁,循阶除赏玩不能去。寺不经兵火,但不葺尔。牛僧孺书寺额,佛像独被冠缨。访水阁院,已废,但存浮屠七级。次至东林晋慧远法师道场。法师雁门人,于是寺前方兴雁门市,虎溪在寺门之外。《山记》云清溪有亭(今废。),牛僧孺太和四年书神运之殿(今殿非其旧。),南唐元宗题神运木(今亡。)。流泉匝寺,下入虎溪(如故。)。殿后白莲池(如故。)、晋辇(或云政和间太守焚之。)、经藏院(经卷尚存,古经生所写。)、白公草堂(《记》云非元和故基,今又焚毁,但存阶墄。前对两大流池,左对香炉峰,其侧则,鸡冠峰,右望天池,四旁多水。)、双玉涧(《记》云草堂半山二泉出石间,故曰双玉。寺僧无知者,予按记而得之。此处望见莲花峰、双剑峰。)、明皇铜像、(今作傅大士装饰,观其丰下,真明皇也。)唐壁画等(今亡。)。上方舍利塔(有南唐保大碑在门首。),颜鲁公题名(与古碑多在者。)。上方之北虎跑泉(深八九尺。)、五杉阁、(阁后作释迦入灭卧像,十大弟子环立。)甘露戒坛(今亡。)。其西石磴三百级(岳飞拆砌母坟。)、滴翠亭(今亡。)、殷仲堪聪明泉(在寺中。)、佛影台、(今亡。)晋朝三杉(亦为岳飞取去。)。是寺最为古刹,而兵火中岿然独存,入门楼阁华焕,宛如仙宫。长老本然,自号浑融师,宦族也。共饭毕,同访远公塔,郭功甫作重修碑。次至照觉、佛海二塔。归登五百罗汉阁望诸峰,阁下即内三门也。由东林二里至广福院,本大明公庙(保大五年陈元裕撰记。),靖国元年封靖明真人。《记》云真人姓匡,名俗,字君孝,出自殷周之际,居此山。或云受道于仙人,共游此山。人谓其所止为神仙之庐,因以名山。或云匡俗汉人,汉初封越庐君,故曰庐山。次至太平兴国宫,街衢门阙,气象清华。刘越石高三四尺,根植地中,在宫门之外,仙乡亭废矣。宫倚圣治峰,正殿惟设采访使者像。其后乃太上本命殿,两层,绘使者变相仪卫,次以五百灵官。又其后有云无心堂,临流水,可爱。道士皆星居,有刘烈者号虚谷先生,尝进《易解》云。知宫留宿不果,登新创钟楼而行。楼名景阳,华丽殊甚。日落,至清虚道人皇甫坦庵,饭罢馆焉。坦被遇太上,结庵拨云峰下,自言兖州瑕丘人,久在川陕,尝遇朱桃椎,善布气,时时书字,决人祸福。或云年七十二,山中道士言其颜貌已不逮二十年前矣,近损足,未能步。而茅山张椿龄亦被遇太上,今年亦得此疾,异哉!庵侧有泉,太上题曰神泉,又为阁以藏御书及像设。
己未,早,皇甫道人再具饭。饭讫,行数百步至云溪庵(即莲花洞也。侧近亦有数庵,闻不甚佳。)。自此若出官道,则过妙智院及蛇冈(即䢼亭湖分,风神化身之地也。)。予欲趋太乙宫,或谓小路差近,乃过击牛墩,皆茅峡峻岭,亦六七里方至(真宗赐名大中祥符观。),即董奉上升之地。大概二十一日已记之,其事出葛洪《神仙传》。观在莲花峰下,不经兵火,有升元六年韩王知證记,是时犹谓之庙,保大十二年记则为观矣。宣和二年封奉为升元真人。观中犹种杏,前殿一株甚大,其后又有种杏轩,春时不妨宴游也。老道士萧惟亿,年七十馀,未尝出门,视其貌盖有所养者。自观五里至禅智院(对双剑峰稍偏,正对山之外有小石榴峰。),以其为旧屋,故游焉。《记》言院后有绿野亭,忘记询问。进至双溪宝严禅院再饭,同长老世显步过云庆庵。《记》言因流泉为池,多畜鲂鲤,今仅存坳洼耳。假世显之𩦺,令庵僧致康前导,过宝积庵,殊不葺治,但有程公辟师孟诗刻。访白云亭,已为王秀才治冢,其上披荆棘。寻所为磐石鸣泉,久之方见。泉石诚佳,而又北望湓江,宜陈舜俞以为山北最佳之庵。此去江州才二十馀里,山北之境尽矣。跨𩦺五里上吴章岭,乱石聱牙,颇亦险峻。岭脊分江东西两路界。过界便见五老峰,是为山南。岭下有小路至智林、净慧院、昭德观。会日斜仆疲,乃由官路过大富庄。至相辞桥(俗云蔡、李二真人相别于此。)已昏黑,秉烛行至寻真铺,风大作。入小路二三里敲观门,道士疑为盗,久之方出。《真诰》言庐山乃元辰福地,而此观为第八咏真洞天,五老峰正在其后,而倚香炉峰。《记》言南北山各有香炉峰。
庚申,登采访使者阁,望五老峰。《记》言汉武筑羽章馆于屏风叠,下临相思涧,今五老之峰垒石如屏障,盖其故址,自阁而望,相去若在百步间,庐阜之甲观也,为题其榜曰「云锦阁」,取李太白「屏风九叠云锦张」之句云。五老第二峰即狮子峰,与九叠屏相连,山无草木,晓日照之,殆如赤城,自廊庑望之,则奇姿巧势尤不可状。龙潭在观后一里,水作琉璃色,其中数尺正黑,知观汤善翔云深数十丈,盖洞天之门云。潭上有龙王祠,疑即《记》中所谓绿净亭也(神庙朝阳,庙额曰灵泽。)。巳初借善翔小驴,令四明徐道人前导过永福院,旧名云龙,煨烬之馀,方稍葺治。次至垒石庵,盖近世僧德止所创(德止乃徐稚山侍郎之弟。)。门外大石长数丈,复垒一石,前眺江湖宛如池,庵背即五老峰,乃几案间物,陈舜俞以未见,盖后来庵宇之绝景也(《记》中于谷源庵载路左叠石,然相去数里,未知是此石否。)。次度华严石桥,华严院今废。次至折桂院,今名證寂,折桂因唐李逢吉得名。《记》言山名幡竿源,而土人不知。登南唐惠济禅师石塔。有巢云轩,而《记》不载,不经兵火,气像便可爱。前有僧房,可望湖而不见山。次至解空院,其旁圣果院已废。次至谷源庵,地形甚高,面对重湖。《记》言叠石奇伟,岂谓德止之庵耶?后有幽泉,但屋敝无足观者。自此而折,小僮指路迂枉,忽下峻岭,木叶被霜滑汰,几不能移步,至云台庵乃得平地。庵后石岩如《记》中所载。次至净妙院,《记》云古名青牛谷,即杨衡所谓随云步入者,俨然如造仙境。门外数十步,回望五老及他山如图画。凡此寺观庵宇,大抵环绕五老峰。每至一处,山色峰数辄不同,造物之无尽藏也。狮子峰尤肖,今日但少云气饰之。次至承天白鹤观,唐混成先生刘元和故居,旧屋偶存,独无廊庑。唐杉围二丈,在门内。问东北木瓜岩,道士不知。观前百馀步出官路,过三峡桥,遣从者先入栖贤,独与徐道人携二仆复由小路为卧龙之游。初过中兴庵,即旧禅静院。次宝庆庵,近各有一道人主之。西涧即刘凝之庵,无知者。既过涧,徐道人迷路,度岭踰栈阁,遇炭窑,方知路穷。得一夫引至上偃台,即祖教院,亦无僧。行至此,又盘一岭,至卧龙新庵,有江州蔡道人主之。复行半里,过旧庵基,沿涧乃至其处。苍崖之下,怒瀑淙击,高十馀丈,与九华上雪潭争为长雄。凡陈舜俞所记一无夸词,今日不惮崎岖险阻,凡以为此。未至而悔,既至则乐以忘劳焉。旧庵隔溪,崖石层出,粲如百叠之云,中有流泉注于涧,亦一佳处也。望五老峰甚近,香积院在其下,业留从者于栖贤,遂问归路。数里至幽邃庵,今为尼居,主者觉殊,郓人。壁间旧刻冯京诗,盖尝读书于此。庵前度溪至上塔,《记》所谓拭眼禅师,石像如生者。屋甚整洁,大竹成林。酌飞锡泉,登环翠阁,望五老峰背。自此下山数里即栖贤,徽老不在。藏主可升,眉州人,予与同庚(辛卯戊申丙辰。),出程子山诗、泉老颂,且求一语,为占两韵云:「我比同年百不能,只馀霜鬓愧师兄。殷勤觅句无言说,共拨寒灰听水声」。寺比今春稍葺,但残僧四五辈,不称大刹。饭罢,同可升上人过五老、玉渊二亭,山水不辜老眼,而足茧矣,遣人至军城招妻孥来早会此。
辛酉,拂晓,自寺后渡涧。行里许,过百药滩,石崖坡陀,道人于此晒药。陟小岭,度茅冈,约四五里,并五老峰至明真尼院(亦是惠济、拭眼二禅师道场,绍兴初尼居之。)。冰霜满履,扣门久之方开,盖旧屋也。同尼师登凌霄岩。岩在平地,奇石如岩,古有僧坐禅其间。绕洞别过石门,谓之喝石。其前一石甚大,即《记》中所谓对五老如宾客者。傍有石屏,亦可爱。出门数十步,望宫亭湖横出,而扬澜、左里左右相对,落星仅如叶舟,惟军城为紫荆山所蔽耳。回过百药滩,分路行三四里入楞伽院,亦古屋也。正依朱砂峰,旧号白石佛殿,创于保大中,释迦像与西林同。李公择尚书藏书阁在东偏,元丰以后留题皆存。有赵天启者历叙公择作中丞劾蔡确,故改户书云云。西庑有东坡所作山房碑,又刻南唐佛像。野夫、公择及黄鲁直皆有题字。崇德君墨竹高下三枝在钟阁,盖公择妹、鲁直母也。寺门外即上天池、大林路,至为险峻。老僧惠宝生于元丰八年,云自此别有捷径。约一二里,过涧,入栖贤磨院,院在石人峰侧。又里许遂至栖贤,骨肉方来,同观玉渊。先是涧水奔冲,遇大石上侈下敛,悬瀑潨射,极其雄壮。涛头瀵涌,散为玻璃色。《记》言沙石万数,古今不塞,诚下通于海矣。相对有寒泉亭,泉自山出。又按《记》文访罗汉岩、宝陀岩于僧堂之后,皆无知者。山上竹树间多崖石,其下有观音泉,疑自宝陀岩而出,稍加刜治必得之。其南有小径,疑白云庵路也。饭罢,徐道人乘驴归咏真,同骨肉再过三峡桥,徘徊久之,始知过桥之泉为陆子泉,其旁有沈锡大书「庐山」二字。行小路,望五老峰了然,便道入高遥景德院,亦旧屋,有元丰间无为子题字。老僧年八十,云李徵君书堂去院仅一里,今废,但刻其名衔于石,洗涤乃可见。进至万杉院,上滴翠亭(馀具三月《记》中。),又二里入开先,登漱玉亭。度桥俯涧,涧中石含云母,如《记》所云。天寒甚,太守适致馈,遍饮从者而行。涧外招隐桥,近为寺僧徙数十步,而招隐泉无人知者。物色久之,得于二百步外丛筱之后,石井依然,三酌而归。路口有披云亭,稍前即古杨梅亭基,又稍前当四达之冲,即古四会亭,而俗子改曰屏翠矣。回望山色奇甚,倒载而观之,紫霄峰剑立众峰之间,铁塔仅如一线。将至军城一里,有承天院临溪湖,僧尝被盗杀三人,今遂不振。入西门,日已暮,闻新成都漕郑少嘉察院相待移时,留书而去。昔白乐天记匡庐奇秀甲天下,诚非虚语。陈氏《山记》北起江州,尽圆通,乃转山南,起康王观迄于吴章岭,其序如此。予今自南而北,与之相反,故问津多误。然《记》中指名奇特处十得六七,其馀当路者游,迂曲者略,异时再以旬日穷探极览,可使无遗蕴矣。初,南唐元宗赐田给诸岩庵,故所至有产业。中经李成焚荡,十存一二,又税重租薄,僧道往往逃移,寺观日以摧毁。近虽稍修复,而废绝为多。惟旧屋则气象终可爱。舟中赋四韵云:「南北周庐阜,东西遍九华。宴安无酖毒,痼疾有烟霞。淡泊村村酒,甘芳院院茶。驰驱君莫厌,此出胜居家」。
壬戌,五更雪打篷。平明出,别郡官。望庐山已横白练,欲解去,而南风作。章得象《游落星诗》云「来游未尽登临兴,且喜南风阻去船」,殆为予设。饭罢,遂携家棹小船往焉。寺去军城仅五里,水乾则路通,今岁尚深丈馀。按图经石高五丈,周回百五十步。《九江记》云:寻阳湖内陨星化石上连彭蠡,下接寻阳,其石圆洁,不生草木,峭然孤峙,独出波际。兴于唐景福,天祐二年赐额福星龙安院,本朝祥符二年例改法安。南唐戊辰岁(即本朝开宝间。),宣义郎汤净撰记云:保大中寺僧修葺,元宗尝临幸。僧齐己、范文正公、章郇公、王介甫、平甫、程公辟、蒋颖叔、黄鲁直父子、郭功甫、洪驹父皆尝留诗。又龙图阁学士吴仲庶中复酷爱西轩,更名曰「岚漪」。鲁直诗云「龙阁老人来赋诗」,谓仲庶也。山色满眼,湖光千里,真世间之绝景。又尝有玉京轩,今皆废,但存清晖阁(或云保大中命名。),西对庐阜,如青天翠屏。初至,白云英英起山腰,少焉散漫,俄复退歛,已而山披絮帽,变态不常。举酒赏之,不觉径醉。午后移坐佛屋之前,东南观巨浸,右为扬澜,左为左里,其中两山如门,是为鄱阳湖。由寺门而望,则东北直宫亭湖,西南轩窗对流,清山其胁,亦有湖汊,西北则军城也。再举酒归。晚自舟中望山色,不胜眷眷,再以小艇入西草湖。过东古山下,观钓鱼台,鸿雁鸥鹭遍野,见人惊飞。转而之流清港,上流清庵,在凤凰山,古殿残毁,慨想承平之遗址。回棹已曛黑,过落星,闻钟声,往复殆二十里。
癸亥,早发南康。北风微作,已而转南。过左里、扬澜,泊珠溪,而北风复作。去军城八十里有巡检司及小市,登岸北望庐山。
甲子,南风。晡时行四十里至吴城山,谒庙毕,登望湖亭,犹见庐山也。殿左有穴如井,异时湖中或损米舟,则见于穴中,谓之神仓云。
十一月乙丑朔,风顺,行百三十里,夜宿连前渡,雨。
丙寅,日南至,享考妣。雨作而风顺,未后抵豫章,泊南浦亭。亭在洪乔门,《职方乘》云对岸即殷洪乔投书渚也,亦见《水经》。帅沈持要、漕汪养原及府官相候报谒。边倅维岳同登拄颊亭望西山,以阴雨不快心目。又有可斋,陆务观所立也。宋晋裕来,知其叔嘉正今夏不禄。
丁卯,三倅、(边朝请、刘敷文尧佐、胡奉议俦。)转运司主管官汪朝散迈、帐干许承直可久、干办公事周文林闳、黄吏部然及其叔季文、李常州安国、司马总领倬、李靖州汉英、王提举瀹、王南剑冈、向郎中汸并相候。游铁柱观。柱在小池中,高二三尺,状类假山。道士云每岁池水溢则江涨,枯则江落,今岁反是。旁有铭,绍兴五年帅胡世将为之。张法师者年八十馀,健甚,弈极高。晚易漕舟,置酒留孟周叔、宋晋裕、益师。
戊辰,安抚司机宜梁承事季琦(仲谟之子。)、司法王修职中复、新建丞诸葛从政、馀庆监税詹迪功华、蔡承事嶒及其弟嵘(宋景融之婿。)并相候。赴府会,登子城南楼,望江心小山。
己巳,赴漕司会于观风堂。周将仕郎可,抚守之子,同其妇六娘来舟中(六娘,陈德夫妹。)。终日雨。
庚午,早留刘篯寿知县、陈希鲁教授饭。未后赴边倅会,登拄颊亭望西山,子夜方散。家人招孟宅安婆来舟中。
辛未,上蓝长老了贤携素馔来,留孟周叔共享。洪驹父《职方乘》载寺有蛟井事,以问贤老,具说无据。谒前京西运判韩宣教晓子东,其高祖盖忠献王之兄弟。久阴可厌,至是晴。
壬申,赴府会于滕王阁。天气晴爽,得西山之胜(《职方乘》引《水经》及《十道西蕃志》,云西山一名厌原山。)。
癸酉,致政赵通直昌相候,同年也。赴刘、胡二倅会。胡倅送步障式,俗名画师,盖胡人饰以毡毬而画狮子形,故云尔,或云名挂罳。
甲戌,阴。总管刘源相候,即金陵旧都统也。出北门过天宁寺,同长老登列岫亭,得西山之面。又过大梵寺,登秋屏阁。《职方乘》云不知谁所立,但引曾子固云见西山正面如画者此阁耳。又过荐福寺,观浅沙泉、马跑泉。寺有钟,光化三年节度使钟传造。访黄超然,求观山谷遗墨,但有《枯木道士赋《、》寄老庵赋《、》煮茶赋》、《(埋地中,已漫。)薄薄酒诗》;又永州化光仁老画水石二轴,其一题云:「湖北山无地,湖南水接天。云烟真富贵,翰墨小神仙」。复有跋语,韩子苍各题一诗。晡后至上蓝,寒甚,食于贤老之室,担拔道士来谈命。次至观音院,即杜牧为韦宙撰文,以石亭覆之,因号石亭者(有铁罗汉五百。)。是日既报谒,复游览终日,甚劳。
乙亥,阴。修武郎、使持节南丹州诸军州事、武骑尉莫延廪与兄弟争州来奔朝廷,寘之长沙,会亲兵欲挟延廪叛,故徙豫章。庐陵进士徐允武、前知柳州林奉直振并相候。赴汪漕会于列岫亭,酌浅沙马跑泉。程公辟尝作双泉堂,潘兴嗣为记,其旁即清源真人祠,所谓灌口二郎也。旧皆在城内,李伯纪绍兴初为帅,损城使可守,遂在城外,然其阔亦未易守也。
丙子,赴沈帅会于孺子亭,亭在东湖,陈阜卿所创,四围皆荷也。徐宅名见《水经》。又有徐贤亭,《职方乘》详载。
丁丑,早别帅漕,人事扰扰,午时方能定,以小舟绝江为西山之游。初至沙井口,按图志云在章江西岸石头之上,许旌阳谓吾升天后一千二百四十年,豫章江心忽生沙洲,掩过沙井口,是八百人得仙时也。今相去者尚数十丈。陆行二十五里至贞观院(旧名福林。),登阁观禅月罗汉摹本(真本在云堂。)。又五里入上蓝庄。又五里至吴靖州伯思慎之坟庵。又五里而远至鸾冈,三徐盖葬其旁。三徐:卫尉卿延休、骑省铉、内使锴也。元祐八年,张商英作祠堂记,今有画像。或谓其基为耕者所坏,犹存齿发。或云徐氏墓在博士墉,去此犹数里,而翠岩寺以鸾冈为案山,恐村民锄掘,托言徐墓,商英为实之云。稍前即翠岩也,栋宇深隐,气象闳壮。南唐保大间有澄源禅师无殷住此山,李主甚敬之。既死,祭以文,时本朝建隆元年也,韩熙载为之铭。其后死心居此,而云峰晚亦悟道,故江西号为胜地。饭罢,同长老子坚步观洪崖,井深不可测,旧有桥跨其上,今废。寺引崖水以给用,又汇其流激大轮为磨院。去崖数十步有奉圣宫,今曰紫清,徐铉为记,有唐肃宗像,道士仅数人。归宿翠岩方丈,观李主赐无殷诏书,皆用澄心堂纸,每画日后即押字,印文如丝发。近世自王汉之而下留题甚多,予亦题云:「李氏世敬桑门,其赐书遍江左诸刹,至于不失旧物如翠岩者鲜矣」。又有郡人潘淳奉议以其祖侍读所藏太宗、真宗两朝御书墨本数十轴寄寺中,又有程公辟与南禅师唱和,皆取而观之,惟所谓唐人写经则非也。
戊寅,早,乘小车循溪依岭行一二里,望所谓药臼者,在石涧湍流中,如石盆然。次度牛栏岭、茶园岭。最后度汤家岭,回望生米洲,乃至香城寺,榜曰「咸通香城兰若」,八年镇南节度使严景书。东晋隆安中安昙显肇居此山,尝与陆修静榷论,见北齐《高僧传》。今长老如晦,妙喜弟子也。方丈侧婆罗树两株,叶皆下垂。又有罗汉菜,尝以正月生。饭罢,杖策登山。初过榧林(或云榧有雌雄树。),其间一株最大者围丈五,号将军树,相传近千年矣。程公辟诗云:「金锡云中若有声(寺记有罗汉四十九人持金锡见云中。),野僧同我上山行。千年大榧婆娑在,老似将军拥万兵」。次至旧院基。次至砚石,长一丈四尺,阔六七尺。程公辟诗云:「石头如砚贮寒泉,今古无烟水自闲。待把万松烧作墨,大书长句满西山」。次至灵观尊者坐禅石。次至屋坛,高六尺,阔七尺,是为香城绝顶。灵观者,隋开皇初新罗沙弥也,为此坛行道求戒,寻偿夙仇而终。自寺至此五里积雪犹未消,远眺章江,略见府城,山后即江东建昌县界。周览移时,复至寺中读顺禅师碑、二苏诗刻、潘兴嗣记文、《慈顺塔记》。遂还翠岩,日方晡矣。同坚老登愈好亭,在寺后,前长老了因取《寒山颂》中「微风次幽松,静听声愈好」之句而为名,自作记,粗可观。望寺场左右山环抱,而鸾冈正当水口,即三徐祠堂也。方丈之右有半月轩(池如半月。),蒋颖叔有诗。又有听松堂,熙宁间潘兴嗣尝作《寝堂记》。澄源塔在寺右,大竹成林,围丈五六。旁有齐王庙,即李主弟抚州牧景达也,亦署澄源,敕尝舍田入寺,故庙祀之。法堂左阶花砖犹是南唐旧物,隐起之纹皆踏平,向来僧徒大集故也。晚再同坚老及西堂三人过洪崖,俯视深潭,草木蒙蔽,埼崖峭绝,不容侧窥。而水声湍洪,疑其有异,乃并涧十馀步披草而入,始见硖中石数十丈,飞流激浪,数节倾射。而左崖悬瀑数道,相去三丈,妙绝不减栖贤之三峡。又其右多磐石可坐。前此僧道皆不知,但窥井而已,若非再至,几成徒行。主僧善权巽中旧题诗云:「水发香城源,度涧随曲折。奔流两崖腹,汹涌双石阙。怒翻银汉浪,冷下太古雪。跳波落丹井,势尽声自歇。散漫归平川,与世濯烦热。飞梁瞰灵碧,洞视竦毛发。连峰翳层阴,老木森羽节。洪崖古仙子,炼秀捣残月。丹成已蝉蜕,井臼见遗烈。我亦辞道山,浮杯爱清绝。攀松一舒啸,灵风被林樾。尚想骑雪精,重来饮芳洁」。亦佳作也。前登云长老应通,庐陵人,过其寮饮汤。
己卯,拂旦游洪崖资禅院,去翠岩十里而近。道中石涧湍流,淙激可爱。度落马岭,乃至长老法遵单丁住持院,本白石道者智新所居。殿宇甚小,法堂已摧,寝室窗外对梅岭如屏障。真宗尝御制歌诗四篇赐智新,有「明珠为戒曾无玷,拳石充粮永不饥」之句,谓其煮白石而食也。其馀敕劄皆在。又有小金龟重十一钱(背刻「司命大帝圣祖宝」,腹刻「大中祥符神丹化铁」。),沉香刻三教像一龛,人物极小。又佛像一龛,金字《法华经》七卷(后有唐大中八年比丘绍安记并抄写倪德言,未知便是元本或德言所抄。),银字《法华经》七卷(凡佛名卷名之类则金书。),《夹颂金刚经》一卷(间以金字。),菩提叶四片,文殊像(破碎不可舒卷。),罗汉十六轴,佛一轴,道者真冯极赞一轴,皆赐物也。智新又尝住西京应天院。归饭翠岩,同坚老及二三同游再过洪崖,芟草开道,坐岩石汲泉烹茶,纵观飞瀑而行。坚老遂别。三徐祠下至江头仅三十里,昨日盖误而迂也。新昌尉周迪功承勋希稷留刺。夜来大风,归舟犹未息。晡后挂帆,汪养原运使飞盖崖边,不能留也。行十六七里泊石州夹,李全持永和书来。
庚辰,五鼓雨雪交作。乘风而行,辰时至生米镇(一号西岭,旌阳之仆许大遗米得名,见《十二真君传》。)。玉隆人轿未至,以小舟游至德观。观在洲上,四面皆水,相传施肩吾钓台,唐则天时胡慧超置观。兵火后重造,尚未备,惟坛上柏一株甚大,云慧超所种也。有轩临江,可观。命二道士弈,谬甚,取酒饮之,并饮知观胡天常。午未间玉隆人轿方至,不果行。刘信自府中来。
辛巳,黎明携家登岸。雨虽止,泥淖没骭,肩舆者甚劳。约四十里乃至玉隆,是为道家逍遥山福地。前有胡詹庙(汉州二吏。),次度龙冈桥。按玉隆在西山之南,初不见西山,惟此桥略见之。而言西山则起于玉隆,终于吴城山,其间寺观约数日可周。又有天宝洞,在三十里间云。次有龙冈亭,八月一日开观,则以七月二十八日于此设净坛醮。知宫熊师古、副宫熊大正来迎,馆于逍遥阁下。宫本金氏宅,许旌阳来得之,晋宁康二年八月一日受命,十五日上升。初名游帷观,徐铉篆额。大中祥符间改为玉隆观。政和二年封神功妙济真君,六年加玉隆万寿宫之号,仍缮修之。东为三清殿,次真君殿,次道馆,皆横列为屋数百楹。真君殿前古柏围丈五尺(《十二真君传》云施真人手植。),其半已枯。每岁八月开观时,四方之人纷至,采其叶以疗病。左有丹井,已眢。右有药臼、石函臼,亦裂矣。又有修行钟,刻姓名甚多,止曰戊辰岁,疑本朝开宝初也。宫门外有《大周洪崖山洞真先生胡尊师碑》,司马贞撰(其文称名处曰利真。)。碑言尊师名超(即胡慧超。),长安三年葬旴母靖之西合里山。道言靖,犹释氏精舍也。今旴母靖在逍遥阁墙外,亦有巨柏围丈五而不枯。旧有亭,今废(旴母盖超之母。)。此去筠州及奉新皆六十里。
壬午,早,焚香毕,再周览而行。宫西面百步有小观,榜曰太虚,周真人上升于此。旧名宣诏府,有保大五年丁未岁陈元裕记。治平四年赐今额,政和癸巳李山为之记。龙冈相并有彩鸾冈,以吴彩鸾得名(彩鸾遗迹在奉新县。)。未后复至生米镇。监渡使臣下班祗应张宏者,河间人,辛巳岁隶大汉军,李宝自海道俘以来。承议郎新指使张玠求附别舟,许之。解维牵挽才十馀里,宿下石溪。
癸未,无风,行甚缓,晚泊市汊。筠河自此出,人烟甚盛,号新义镇,闻岁有火灾。
甲申,无风。晡后过抚州河口,夜宿栗丝湾。
乙酉,雨,粗可挂帆。早至曲江镇,赵常熟无咎来迎,同至其所。寓正悟寺,有板碑记寺兴于隋而葺于伪吴乾贞中。殿背两壁分画骊山、华山图,云是郭熙笔。临流有内观阁,程子山尝留诗。无咎云对岸渔者近获古器,有双鱼洗,镂「石尤巧」三字,又有器刻「阳燧富贵」等字。午时次丰城,李宰愿、冯察推师直、吴宰千乘并相候。祝南安深罢归,继至。略登宝气亭。夜留冯推饮,雷电作而雨。
丙戌,风顺,冒雨行四十里,厨船触大舟,几覆,与去岁遇风涛之地相迩也。晚未至樟镇七八里宿。
丁亥,午后至临江军,太守李仲权、通判赵奉议伯濠、录参靳迪功师益、司户章迪功子获、知清江县张宣义陶、丞赵承事彦礼、主簿桂迪功随、主管玉隆观任朝奉诏子严、新知兴国军向朝奉澹伯海、新通判邵州向奉议浯伯元、军学教授唐迪功友闻、新吉州教授杨从政愿谨仲并相候。唐、杨皆同年也。访王元老寺丞之妻宋五娘家。元老郑人,宋即先妣外家,其子坪权新州阳春令,已死。泊舟行衙,即贡院也。
戊子,早至军学观石刻,赴李守会。军治据富寿冈,后圃有清江台对阁皂山。山虽小,颇类匡庐,江心又有萧渚。晚别任子严同游盘园,饮于喜归堂。二鼓归,大吐。
己丑,军中以久雨祈晴。赴向伯海兄弟会,芗林益葺。归已日暮,移舟光孝寺下。是日欲留两同年饮,客众不暇,以酒果遗之。军治侧有中大夫曹戬家,因锄地得古墓,椁朽而棺如故,其中皆清水,遗骨具存,木梳犹在。验塼志,云开宝年葬筠州某乡村,盖此地初隶筠,后方置临江,城郭迁徙如此。江涨。
庚寅,早,移舟慧力寺下,携家往游,去岁至此亦是日也。巳初解去,风稍顺,至石口亦暮夜,距清泥尚数里,离军才四十馀里耳。终日对阁皂山,闻自永泰陆去可三十里,来岁当来游。
辛卯,风正。巳时至新淦县,宰陈通直浃、临江判官张文林权立之、新吉州永丰尉谢迪功承休、蔡秀才焕、(字克明,郡人也,尝为宋景晋门客。)谢生铸、致政杨宣教扶图南并相候,馀客皆去岁相见者。报谒过市中,谒陶母墓,有徐锴碑。陈德夫侍其母及妇妹来舟中,具饭待之。杨图南送所编《玉笥山宝箓》。
壬辰,庐陵丞胡从政思成经过相候。辰后解舟,晚泊峡江滩下,非风力不能至也。
癸巳,早上峡江滩望玉笥,晚将至桐江宿。
十二月甲午朔,午后,十四弟、平上人来迓,得邦衡梅字韵诗,答之。过元潭,登崇玄观。观有许旌阳剑,其长不盈尺,未必旧物也。殿对大樟,或云旌阳手植。其上数十步,江水盘涡,潭在其中,或云封蛟之穴也。望山顶有石,相传旌阳试剑石也。晚过元石滩,宿劳桥。
乙未,长道及永和相识皆来迎,同至吉水县少泊。知县左奉议郎杨獬、太和主簿右迪功郎王正之、监酒税陈承节邦杰、尉祝迪功邦基、万安主簿朱从政霖、新郢州长寿尉马之任、赵监庙善绎、承信郎彭思元并相候。午后与长道、陈立夫小酌。乘风解舟,晚泊梅林渡。
丙申,早乘风至霁虹亭,守倅及郡官来迓,弟、侄、甥自永和来。邸报:十一月四日行朝大雷电以雨,五日降诏责大臣。九日宣麻,左相叶颙、右相魏杞并以本官宫观,陈俊卿迁参政,刘珙除同知。
丁酉,雨,赴州会。
戊戌,腊,大雪。巳后至永和,归家饭讫,胡邦衡相候。招季怀,以小舟置酒,同至值夏报谒。已二鼓,复饮三杯。欲顺流归,以月黑而止。
己亥,早还舟中,具饭留长道七兄及乡人孙次山、司法甫、蔡伯高兴伯。
庚子,同老妻□至寺居,以经水柱朽,稍葺之。
辛丑,阴雨不已,七兄来舟中小酌。连日遣数处投书,人颇劳。
壬寅,奠长冈。赵从政彦侁自城中来,留饮。
癸卯,前宁都宰周通直绘、朱浒、朱岑兄弟并相候。
甲辰,马伯达相候,清之子也。两日方晴霁,晚复雨。
乙巳,午后迁入旧寓。
丙午,家集。遣漕舟还豫章。
戊申,早至长冈赴长道会。晚雨寒,天气殊靳晴。
己酉,早留武次韦饭。晚待陈平叔。
庚戌,早令照老待隆庆达老,又待本觉僧本崇及青原行者祖稔。崇将守罔极庵,稔干庄也。晚饯七兄。
辛亥,早至江头送七兄及嫂如衡阳。具饭待长道及孙大同司户。
壬子,立春,举杯应节。
癸丑,晴,崇上人过罔极庵。
甲寅,早留葛德源饭。午后小儿医范世事来,亦饭之。
乙卯(佚。),
丙辰,早微雪,旋霁。招长道饭,赵从义适至,同之。午后头痛甚,以昨夜久坐感寒也。
丁巳(佚。),
戊午,乐顺之自青原来,因招长道共饮。得武义兄十一月十六日书,闻未得代。
己未(佚。),
庚申,季怀以小诗送六出梅一枝。自归今日方到西庵,梅已烂缦。
辛酉,闻大兄为婺守劾不督财赋,恐得祠。
壬戌,昆山遣徐兴至,闻外舅以十月二十六日葬。
癸亥,黄昏雨霰,享外氏(《杂著述》卷七。)。
基:右引作「暮」,属下读,当是。
奏南康军旱伤状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四六、《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一六、《经济文衡》续集卷一五、《朱子奏议》卷六、《古今图书集成》食货典卷八八 创作地点:江西省九江市星子县
照会本军并管属星子、都昌、建昌县自六月以来,天色亢阳,缺少雨泽,田禾乾枯。本军恭依御笔处分,严禁屠宰,精意祈禳,及行下逐县精加祈祷。去后,今据星子、都昌、建昌县申,依应遍诣寺观、神祠及诸潭洞建坛,祭祀请水,精加祈祷,雨泽并无感应,今来诸乡早禾多有乾损。及备据税户陈德祥等状披诉,所布田禾缘雨水失时,早禾多有乾槁,不通收刈,申乞委官检视。本军今检准淳熙令,诸官私田灾伤,秋田以七月听经县陈诉,至月终止。本军除已依条施行外,须至奏闻。
再奏南康军旱伤状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四六、《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一六、《朱子奏议》卷六、《古今图书集成》食货典卷八八 创作地点:江西省九江市星子县
照对本军管属星子、都昌、建昌三县管下诸乡自春夏以来,雨泽少愆,寻行祈祷,于五月中旬已获感应,稍稍沾足,遂至高下之田皆已布种。至六月上旬以来,又阙雨泽,及遍诣管属灵迹、寺观、神祠、诸处渊潭取水,建置坛场,依法册祭龙及修设醮筵,禁止屠宰,精加祈祷,自后未获感应。其管下民户陂塘所积水利,虽车戽注荫禾稻,缘乾亢日久,兼又风色渗漏,是致民田多有乾槁,不通收刈,见不住据人户投陈旱伤不绝。本军恭依御笔处分,严禁屠宰,精意祈禳,及行下逐县精加祈祷。去后,据星子、都昌、建昌县申,依应遍诣寺观、神祠及诸潭洞建坛,祭祀请水,精加祈祷,雨泽并无感应,今来诸乡早禾多有乾损。及备据税户陈德祥等状披诉,所有田禾缘雨水失时,早禾多有乾槁,不通收刈,申乞委官检视。本军检准淳熙令,诸官私田灾伤,秋田以七月听经县陈诉,至月终止,具录奏闻。
与建宁诸司论赈济劄子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五六、《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二五、《古今图书集成》食货典卷九○ 创作地点:福建省三明市建宁县
一、安抚司赈济米合于冬前差船般运,免至冬后与民间般载租米互有相妨,或致延滞。
一、广南最系米多去处,常岁商贾转贩,舶交海中。今欲招邀,合从两司多印文榜,发下福州沿海诸县,优立价直,委官收籴,自然辐凑。然后却用溪船节次津般,前来建宁府交卸。
一、般运广米,须得十馀万石,方可济用。合从使府两司及早拨定本钱,选差官员使臣或募土豪,给与在路钱粮,令及冬前速到地头,趁熟收籴(潮、惠州与本路界相近。)。往回别无疏虞,即与支赏(约运到米一千石支钱三十贯充赏,更多尤好。)。其籴到米数最多之人,仍与别议保奏,推赏施行。
一、上件福、广米既到府城,即城下居人自无阙食之理,不须过有招邀上溪般米,反致乡村匮乏,将来却烦官司般米赈济,劳费百端。今合先次出榜晓谕诸县产户寺院,除日逐出粜,不得闭籴外,每产钱一贯,桩米三十石省(禾亦依此纽数。两贯以下不桩,委社首遍行劝谕,亲自封桩,开具本都桩管米数及所桩去处,限十一月内申县,祗备覆实。不得辄徇颜情,虚申数目,及妄挟怨仇,生事搔扰。其社首家禾米即委隅官封桩。)。
一、乡下有外里产户等寄庄,即仰社首及本处居人指定,经官陈说,封桩十分之七。
一、乡下有产钱低小而停积禾米之家,仰邻保重立罪赏陈告,亦与量数封桩十分之五,并依前法。
一、上户有愿于合桩数外别行桩粜之人,许具实数经县自陈,收附出粜,量行旌赏。
一、所桩禾米更不预定价直,将来随乡原高下量估,平价出粜,不使太贵,以病细民,亦不使太贱,以亏上户。
一、所桩禾米自来年正月为始,以十分为率,至每月终,即给一分还元桩产户自行出粜。直至稍觉民饥,即据见数,五日一次差隅官监粜,大人一斗,妇人七升,小儿四升。如至六月中旬,民间不甚告饥,即尽数给还产户,自行出粜。
一、府城县郭及乡村居民合籴禾米之家,合预行括责,取见户口实数,即见合用米数。及将来分定坊保,给关收籴,庶免欺弊(大人、妇人、小儿遂户分作三项。)。
一、上户自有蓄积,军人自有衣粮,公吏自有廪禄,市户自有经纪,工匠自有手作,僧道自有常住,并不在收籴之限。
一、鳏寡孤独老病无钱籴米之人,候三四月间别议措置,如是饥荒,须令得所。
右谨具呈。第一项至第三项,乞使府两司早赐详度定议。第四项以后,乞使府出榜通衢,恐有未尽未便之处,令诸色人详其利害,疾速具状陈述,广询审议,然后施行,庶使大户细民两得安便。伏候台旨。
此米须留以待来岁之用,目今秋成在迩,般运到人已食新,切乞存留,无为虚费。桩米多则上户不易,少又储蓄不足,此数更乞裁酌,更以户口之数计之,方见实用米数。
劝农文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五六、《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九九、《古今图书集成》食货典卷三七
当职久处田间,习知穑事,兹忝郡寄,职在劝农。窃见本军已是地瘠税重,民间又不勤力耕种,耘耨卤莽灭裂,较之他处大段不同。所以土脉疏浅,草盛苗稀,雨泽稍愆,便见荒歉,皆缘长吏劝课不勤,使之至此。深惧无以下固邦本,仰宽顾忧,今有合行劝谕下项:
一、大凡秋间收成之后,须趁冬月以前,便将户下所有田段一例犁翻,冻令酥脆。至正月以后,更多著遍数,节次犁杷,然后布种。自然田泥深熟,土肉肥厚,种禾易长,盛水难乾。
一、耕田之后,春间须是拣选肥好田段,多用粪壤拌和种子,种出秧苗。其造粪壤,亦须秋冬无事之时,预先刬取土面草根,㬠曝烧灰,旋用大粪拌和,入种子在内,然后撒种。
一、秧苗既长,便须及时趁早栽插,莫令迟缓,过却时节。
一、禾苗既长,秆草亦生。须是放乾田水,子细辨认,逐一拔出,踏在泥里,以培禾根。其塍畔斜生茅草之属,亦须节次芟削,取令净尽,免得分耗土力,侵害田苗。将来谷实,必须繁盛坚好。
一、山原陆地,可种粟麦麻豆去处,亦须趁时竭力耕种,务尽地力。庶几青黄未交之际,有以接续饭食,不至饥饿。
一、陂塘之利,农事之本,尤当协力兴修。如有怠惰,不趁时工作之人,仰众列状申县,乞行惩戒。如有工力浩瀚去处,私下难以紏集,即仰经县自陈,官为修筑。如县司不为措置,即仰经军投陈,切待别作行遣。
一、桑麻之利,衣服所资。切须多种桑柘麻苧,妇女勤力养蚕织纺,造成布帛。其桑木每遇秋冬,即将旁生拳曲小枝尽行斩削,务令大枝气脉全盛,自然生叶厚大,喂蚕有力。
一、大凡农桑之务,不过前项数条。然乡土风俗亦自有不同去处,尚恐体访有所未尽,更宜广询博访,谨守力行。只可过于勤劳,不可失之怠惰。传曰:「民生在勤,勤则不匮」。经曰:「惰农自安,不昏作劳,不服田亩,越其罔有黍稷」。此皆圣贤垂训明白。凡厥庶民,切宜遵守。
右今印榜劝谕民间,各请体悉前件事理,父兄教诲子弟,子弟遵承教诲,务敦本业,耕耘收歛,以养父母。毋或惰游,赌博吃酒,妨废农桑。庶几衣食给足,礼义兴行,感召和平,共跻仁寿。淳熙六年十二月日。
劝谕救荒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五七、《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九九
契勘本军管内久阙雨泽,祈祷未应,田禾已有乾损去处。皆由长吏不明,政刑乖错,致此灾殃。永念厥愆,实深悼惧。除已具申朝省及诸监司,乞行宽恤赈济,及检计军仓两县常平米见管万数不少,又已多方招邀米船,日近出粜,仍兑借诸色钱往外州循环收籴,准备赈济。况朝廷爱民如子,闻此灾伤,非晚必有存恤指挥,将来决然不至大段狼狈。今有预行劝谕将来事件下项:
一、本军日前灾伤,人户多致流移,一离乡土,道路艰辛,往往失所。甚者横有死亡,抛下坟墓、田园、屋宇,便无人为主,一向狼藉,至今遗迹尚有存者。询问来历,令人痛心。况今淮南、湖北等路亦不甚熟,舍此往彼,等是饥饿,有何所益?今劝人户各体州县多方救恤之意,仰俟朝廷非常宽大之恩,各且安心著业。更切祈祷神明,车戽水浆,救取见存些少禾谷,依限陈诉所伤田段顷亩,听候官司减放税租,赈济米斛。不可容易流移,别致后悔。
一、今劝上户有力之家,切须存恤接济本家地客,务令足食,免致流移。将来田土抛荒,公私受弊。
一、今劝上户接济佃火之外,所有馀米,即须各发公平广大仁爱之心,莫增价例,莫减升㪷,日逐细民告籴,即与应副。则不惟贫民下户获免流移饥饿之患,而上户之所保全,亦自不为不多。其粜米数多之人,官司必当别行保明,申奏推赏。其馀措借出放,亦许自依乡例。将来填还不足,官司当为根究。如有故违不肯粜米之人,即仰下户经县陈诉,从官司究实。
一、今劝贫民下户,既是平日仰给于上户,今当此凶荒,又须赖其救接,亦仰各依本分,凡事循理。遇阙食时,只得上门告籴,或乞赊借生谷举米。如妄行需索,鼓众作闹,至夺钱米,如有似此之人,定当追捉根勘,重行决配远恶州军。其尤重者,又当别作行遣。
一、早禾已多损旱,无可奈何。只得更将早田多种荞麦及大小麦,接济食用。
约束榜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六○、《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一○○、嘉庆《湖南通志》卷一八五、《南岳志》卷一一 创作地点:湖南省长沙市
一、契勘诸县民讼人户自合从条次第经陈,其公事各有条限,民户越诉,亦有断罪刑名。往往县道不能结绝,遂至留滞,引惹词诉。兼又有人不候本县照限追会圆备予决,便即先行经州,紊烦官府。今立限约束,自截日为始,应诸县有人户已诉未获,盗贼限一月,斗殴折伤、连保辜通五十日,婚田之类限两月,须管结绝。行下诸县遵从外,如尚有似此民讼,亦照今来日限予决。若县道违期不行结绝,方许人户赴州陈诉。切待先追承行人勘断,再立限驱催。其县道又不了绝,致人户再有词诉,定追押录科断外,今仰民户经由书铺依式书状,仍于状内分明声说的于某年月日经县陈诉,已经几日,本县不结绝,以凭行遣。如不明注经县月日,或不候限满,妄称已过所立日限陈述,致追承行人到州,见得元经月日未及,其人户连书铺并行收坐,仍毁劈书铺名印。若经本州一月未满,状词亦不许再行。
一、官人、进士、僧道、公人(谓诉己事,无以次人听自陈。)听亲书状,自馀民户并各就书铺写状投陈。如书铺不写本情,或非理邀阻,许当厅执覆。
一、状词并直述事情,不得繁词带论二事,仍言词不得过二百字。一名不得听两状,并大字依式真谨书写。如有干照契据并未尽因依,听录白连粘状前。
一、如告论不干己事,写状书铺与民户一等科罪。
一、民户词诉不应为状首人,自不当出名。其应为状首人,并要正身。如实有事故,得用以次人,仍声说因依,年月若干,有无疾荫,妇人有无疾荫娠孕,于前从实开具。或有罪应科决,临时妄行供说,先契勘元写状书铺。
一、书铺如敢违犯本州约束,或与人户写状不用印子,便令经陈,紊烦官司,除科罪外,并追毁所给印子。
一、人户陈状,本州给印子,面付茶食人开雕,并经茶食人保识,方听下状,以备追呼。若人户理涉虚妄,其犯人并书铺茶食人一例科罪。
一、契勘人户多有不问事节紧慢,不候行押词状日分,辄行拦轿下状,或投白纸。今立约束,拦轿状词并不受接。并所投白纸,止是理诉婚田债负,即非紧切利害事件,亦非贫窭、鳏寡孤独无告之人,显无忌惮,紊烦官府。自今后,除贫窭、老病、幼小、寡妇或被劫盗并斗殴杀伤,事干人命,初词许于放词状日投白纸外,自馀理诉婚田债负或一时互争等事,人户须管经由书铺依式书状,听引状日分陈理。如有似此违约束之人,定当重行断罪。
一、引押状词日分,预批历请台判轮委职官一员或两员,就大厅侧畔用朱划号数,监用朱批事因。
一、引押词状,除初经州状外,其有事祖状并各令案吏贴择出案祖,用朱批出紧要情由,元词月日,作如何施行,某处已未结绝事因,请判。
一、本州鼓角楼所有牌二面,内东畔一面系军州官下马牌,西面系人户词讼牌。蒙安抚到任,移西畔词讼牌于东,自新开雕屈牌一面,安在词讼牌之上,差使臣一员监当。并置历一道,付监管官。如有投牌之人,抄上姓名,押赴使府出头,取候台旨施行。其牌黑漆雕字,具说有实负屈、紧急事件之人,仰于此牌下跂立,仰监牌使臣即时收领出头,切待施行。如敢将闲慢事件,不候引状日分,妄作紧急坐牌,定行勘断。
一、有日逐诸杂申并省符公牒文字,并置簿子,划隔眼拘管,遇夜销。逐旬委官点号。
一、照得日逐所受入匣追索人案文字,置外引开牌时刻,责铺兵依限走传。如违限,委官先追押录重断。
一、类状名色:官吏受财枉法,将吏侵尅役使杀人,行劫杀略,奸盗聚众斗打或抵拒官司,豪家大姓侵扰占夺细民田业,奸污妇女,斗打见血,官员、士人、公人、军人、僧道执状,已上当使厅引押。诉婚田地、诉分析、诉债负、斗打不见血、差役陂塘,已上都厅引押。
一、引押:词状元系双日引押,公事元系只日,蒙安抚到任,以只日引押词状,双日引押公事。
一、状式:某县某乡某里姓名;年几岁,有无疾荫,合为状首,堪任杖责,系第几状;所诉某事,合经潭州;即不是代名虚妄,无理越诉,或隐匿前状。如违,甘伏断罪号令。右某(入事明注年月,指涉某人某事尽实,限二百字。)须至具状披陈,伏候判府安抚修撰特赐台旨。
一、照对每月长沙等一十二县合解有无定额月桩等钱,从本司印格目书填钱物,监辖典吏桩办。限次月各分日限申解,赴州交纳。近准安抚修撰侍讲到任措置,逐月轮委佐官坐押。内长沙、善化县轮县丞、主簿、县尉,并外十县轮县丞、主簿、监当官一员,监辖典押、承行人各一名拘桩,并限次月初十日到州。其钱须要所委官同典吏躬亲坐押赴州。如解足,典押免行。到州不足,断讫,典吏就州监催。或钱违限不到,即追本县桩钱典吏及拘押钱官下承行厅子,并行勘断施行。
一、项照应州场日逐受纳绍熙五年夏税钱将入中限,未据人户赍纳,窃恐有误装纲支用。检准令节文,诸税租入中限,听追户头或以次家人科较,品官之家追干人。今晓示人户,及早尽数赴州送纳。如违,定当从条点追,赴州科较,监纳施行。
一、项照应湘潭、衡山、湘乡、浏阳、攸县五县拖欠绍熙四年秋税,遂将钱差官下县受纳。近缘天时亢旱,祈祷未应,恐人户艰于送纳,已自七月初五日帖所委官回州取禀,候小熟日,却去开场受纳去讫。窃虑乡民未能遍知,仍前追扰,合行晓谕。今印小榜下县乡村晓谕人户,各宜安心车水,灌溉田亩,准备合纳税钱。候得雨水熟日,依旧差官到彼开场,即行送纳。各令知委。
一、项照对税务日逐收到牙客人合纳河市税钱,并不尽数拘解。窃虑本务合干人作弊,收钱隐瞒入己,合行约束。使司今置板榜务门,粘贴本务日逐申收到牙客人钱数,晓示通知。如本务收税钱多,申到数少不同,隐瞒官钱入己,许牙客人具状告首。若客人税物多,供申少,亦许同伴人陈首。切待追人送狱根勘,依条断罪,追赏钱五十贯文。各令知委。
一、访闻诸司案及仓场、库务、诸官厅下擅自存留曾经断罢及私名之人在逐处抄写文字,合行约束。今立赏钱一百贯文府衙门,许人指实陈告。切待追究,将犯人重断。每名追赏钱一百贯文。其本处存留人,一例断罪施行。
一、照对诸县弓手、土军系专一教阅,以备弹压捕盗,本州已节次督责巡尉,依时教阅,务要武艺精熟。仍月具所教人数、姓名、升加武艺帐状申州,以凭逐月三分点一,赴州按教。行下诸县并各县巡尉,各仰速便先行声说弓手、土军姓名、年甲、所习武艺文籍供申,仍于籍内便将弓兵分作三番,自今年七月十九日为始,先要第一番所发弓手齐集到州按教。须是向后月十九日以前解发到州,应期诸县合教。
一、契勘诸军武艺最是弓弩可用,近下诸县点唤弓手、土军赴州按教,据各处具到帐籍,多是将不会武艺之人装作鎗牌手名色解发,委是有误缓急使唤。行下诸县巡尉,各日下尽将所管弓手、土军并令专习弓弩,务要捉亲,射射精绝,听候点唤,赴州按教。仍令兼习叉鎗、小牌诸般武艺,不得私役弓兵,妨废教阅。
一、据客人赵坚等状,窃见民间行使砂毛钱、铁钱。朝廷累降指挥,明立法禁,非不严切。今牙铺户不遵约束,依前夹杂砂钱行使,致得客人坠败财本。乞降赏榜于管下浏阳、湘潭、醴陵、衡山并下摄槠州等处约束。使司已立赏钱五十贯文,印给小榜,发下长沙等一十二县下张挂晓示外,仍出榜都市并浏阳、湘潭、醴陵、衡山县及下摄槠州等处,张挂晓谕。如有前项违犯之人,许诸色人告捉赴官,将犯人送狱,从条勘断,追给上件赏钱施行。
一、契勘诸厢收领公事多是在厢经日不行申解,却令两辞和对,更不申官,委是有违条法。遂符行下诸厢兵官,自今后应有公事,即时具状申解,赴府出头,不得隔宿及妄作休和申州。如违,将当行人重断,厢官别有施行。
一、契勘本州累次出榜,立赏钱三十贯文,禁止百姓及军人赌博。仍拆毁匮坊,并告报诸营寨厢官,及遍牒在城诸官厅常切觉察,钤束非不严切。今来尚有不畏公法之人,依前开匮坊,停止军兵百姓,公然赌博,全无忌惮。厢巡容纵,兵官亦不钤束,深属不便。出榜都市晓示,如有前项违犯之人,诸色人告捉,押赴使府出头,切待将犯人断罪,军人次第问当,各追上件赏钱与告人充赏。若诸厢、诸厅、诸营寨合干人依前容纵,定一例追断施行。
一、照应近来委送官员看详审覆公事文字,其间多有引用繁文。除看详公案文状已有状式晓谕外,今再立委官审覆申到公事式样,请只就元状内用小帖子节略事意,看详所断,指定当否,今欲如何施行。大抵直说事理,不须繁文。其状内紧切事理,别用小贴子摽说。
小帖子式:节略状内紧切事理(云云),某官(云云),某今窃详(云云),某官所断,已得允当(或云未得允当。),已开具出榜客位讫。
一、访闻街市逐时有不逞之徒,与军兵欺压善良,毁打百姓,生事作闹。出榜都市,张挂晓示,如有前项违犯之人,断罪监纳,先下拳钱五贯文,每五日一限,纳钱三百文入官。内军兵押下所属,次第问当。
一、今后遍下诸县诸官,用符,签厅请判押,检职官连衔书押行下。专下逐县逐官,用帖,如常式。仍先行下诸县照会。
一、词状当日职官分类呈押(具式呈)。
一、词状、帖、牒下外诸县者,索案除程一日,追人除程两日。五人以上,去县百里以上者,除程三日。案官凿定日限,案吏朱批某月某日限满。申展者,都厅先次类聚呈押。一日者不展,两日者许一展,三日者许再展。再展而不到者,都厅指定帖某巡尉差人追呼,呈押行下。
一、在城差人监追公事,各置印龊。紧限不展,次紧限许一展。再展而不到者,讯承差人。长限日展并签厅批凿,不再呈押。内长限每三展一押(长限如监医之类。)。
一、当限文字并午牌以前到,午后即是违限,不得收接。如违申举。
一、符牌申状到事,有常式事,如盗贼发露当催捕,判回申当催申,抄劄口词、检验尸首当差官,及官员陈乞批书之类,并即时押讫,送所属案分行遣,请判行下。如无施行事,类聚判照有祖,及施行者未到,即签厅拟呈。
一、签厅告报诸县诸官厅,大字书写文状,须如中指面大。即拟贴述大概,却于状内抹出紧要情节,便见曲折。不然,又须书写一过,枉费工夫。
一、三狱直日,开拆司先次呈押,馀案抽牌押文字讫退,不得再上。如有未了文字,都吏次早拣牌入筒,取覆抽押(内户刑案事繁,许次早呈押。)。
一、都签厅申四项奉台判,后三项修入见行约束。
一、照对日逐诸案销生事号簿,蒙约束,遇九日销对,窃虑积压。今乞次日委官点对,逐一批销,书绝,乞候九日呈点。
一、照对人户投白纸,止为有紧切事干人命劫盗等。今来受状,不问事理轻重,有白纸三四十纸。访闻皆是书铺邀求,致令投陈,紊烦官司。今乞告示书铺,如是准前邀阻人户,致使府问得投白纸人曾经书铺,不为写状之人,乞赐唤上断治施行。不应受理,即行择退。
一、准台判索案除程一节,追人除程两日,五人以上,在县百里以上者,除程三日,不到,帖巡尉追人。一日者不展,今欲乞再展一限。两日者许一展,今欲再展一限,通三限。三日者许再展,亦通三限。
一、照应近据诸县申到人户理诉婚田债负,皆称目今正是青黄不接之际,告示候务开日施行。使司契勘人户互诉婚田争地,多是有力上户之家占据他人物业,或是迁延,不肯交钱退赎,或是抗拒,不伏赴官理对,只要拖延,衮入务限,使下户被苦,无能结绝。检准律令,诸婚田入务,若先有文案,交相侵夺者,不在此例。况今本州多是禺田,只有早稻,收成之后,农家便自无事,可以出入理对。在田亦少施工未穫之利,自可退业,以还有理之家。诸县争论田地词诉,可以承行理对,不必须候十月。使司已于六月十八日符长沙等一十二县遵守施行讫。
一、照应本州近于七月十七日准登宝位赦书,内一项应官司房廊白地赁钱并放至绍熙四年终。已出榜都市,晓示去讫。今访闻得街市有赁屋居民,却有妄称合从赦书到日之后纳起,致有争竞。州司契勘前项赦书,即无放至绍熙五年正月以后房钱之文。或有屋主自愿饶润,即从其便。若屋主不愿饶润,即其赁屋人自合遵从大赦指挥印还,不得妄有抵负,扇惑生事。使司已于七月二十六日出榜都市晓示讫。
一、契勘本州州学之外复置岳麓书院/(云云,并同前委教授牒。)一、照对本州所管上丁释奠及祭社稷三献官祭服缘制造年深,各并不如法式。今欲别行制造,初献六旒冕,亚献四旒冕,终献无旒冕,及本等衣裳、大带、中单、绶佩、蔽膝、革带、履袜各一副。窃恐只依印本制造,未必尽合礼制,申行在太常寺关借上祭服,每事一件,付进奏官杨思恭,同本州差去客司杨暹就临安府制造,回州行用。
一、伏睹绍熙五年七月七日赦书,内一项五岳四渎、名山大川,历代帝王、忠臣、烈士载于祀典者,委所在长吏精洁致祭。近祀庙处,并禁樵采。如祠庙损坏,令本州支系省钱修葺。谨按《晋书》,南中郎将、湘州刺史、谯国司马王讳承,当王厚作乱之际,兴兵唱义,为国讨贼,功虽不就,志节可嘉。今数百年,未有庙貌。又按《长沙图志》,故通判州军事、赠直龙图阁孟公(讳彦卿。),通判州事、赠直龙图阁赵公(讳民彦。),将官、赠武节大夫刘公(讳玠。),兵官、赠右监门卫将军赵公(讳津之。)皆以绍兴初年,金虏侵犯,或提兵出战,或率众守城,徇国捐躯,忠节显著。本州从来只于南岳行宫设位祭享,祠象不立,无以慰答忠魂,表劝节义。今准前项赦书,合于城隍庙别置一堂,塑像奉安,永远崇奉。其谯王长史虞理、司马虞望、参军韩阶、主簿周崎、邓骞,并是当时协谋起义之人,亦各合行塑像,配神从食。牒州委官讨论,计度塑造。
一、准绍熙五年七月七日赦书,内一项五岳四渎、名山大川,历代帝王、忠臣烈士载于祀典者,委所在长吏精洁致祭,近祠庙处并禁樵牧。如祠庙损坏,令本州支系省钱修葺。州司契勘东晋王厚之乱,湘州刺史谯闵王承起兵讨贼,不克而死。及绍兴初年,金贼犯顺、潭州,通判孟彦卿、赵民彦,将官刘玠,兵官赵津之,皆以忠节没于王事,从前未有庙貌。州司今来遵奉赦书指挥,见行相度创立祠堂,塑造神像。除晋朝冠服别行讨论外,所有孟、赵两通判系赠直龙图阁,刘将官系赠武节大夫,赵兵官系赠右监门卫将军,未委本品朝服合作是何法制?申行在太常寺,仍已差人前去望塑小样,照详典礼,给降制度,以凭制造施行。
一、照应本州管内南岳衡山系国家火德兴隆之地,崇奉之礼,极于严肃,合行封植,以壮形势。近来官司失于守护,致得诸色等人妄行斫伐,林木摧残,土石破碎,无以保国威灵,停滀云气,慰一方瞻仰归依之望,事属不便。契勘其地并属寺观所管,即与民间无相干涉,理宜措置。今帖合同李修职躬亲前去体究相度,勒本县巡尉责本寺观主首摽识签押,除深山人所不见之处,许令依旧开垦种植外,其山面瞻望所及,即不得似前更行斫伐开垦。向后逐年深冬,即令寺观各随界分,多取小木,连本栽培,以时浇灌,务令青活,庶几数年之后,山势崇深,永为福地。并帖巡尉,仰详前项事理,须管同合同李修职前去体究相度,逐一准此施行。及出榜岳山寺张挂,约束诸色等人不得依前于山内瞻望所及之处斫伐林木,穿毁土石。如有前项违犯之人,许诸色人于所属陈告根究,从条断罪施行。
一、契勘目今久阙雨泽,窃虑陂泽湖塘池泺泺正副长专意放养鱼鲢之类,不肯泄水注荫,致田禾乾槁,深属未便。今晓谕陂塘湖长等人,如合承水之田阙水,即仰日下量分数放水注荫。如占吝不放之人,仰食水人户指实陈论,追犯人重断施行。
劝谕趁时请地种麦榜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六一、《晦庵先生朱文公文别集》卷九、同治《南康府志》卷二一
契勘秋来久旱,晚田失收,兹幸得雨,可种二麦。今劝人户趁此天时,多耕阔种,接济口食。其有无地可耕之人,及有力多而地少者,仰自踏逐空闲官地,具出字号、四至亩角,经县陈请布种,当与判状执照,免料权给一年。其有情愿永远请佃之人,亦仰分明声说,即与给据管业,特免五年税料。即不得因而侵占他人见耕田地,及广行包占状外官地顷亩。如有违犯,许人陈告,当以状内所请地及见种子利充赏,本人仍别科罪。除已行下三县照应施行外,须至晓谕约束者。
右榜劝谕人户,请详此事理,趁时多种二麦,量力请佃官地,务尽人力,以相天功,庶几来年不至阙食。淳熙六年九月。
施行旱伤委官验视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六二
照会本军并管属星子、都昌、建昌三县自六月以来天色亢阳,阙少雨泽,田禾乾枯。本军恭依御笔处分,严禁屠宰,精意祈祷,及行下诸县精加祈祷。去后,今据星子、都昌、建昌三县申,依应遍诣寺观神祠及诸潭洞建坛,祭祀请水,精加祈祷,雨泽并无感应,今来诸乡早禾多有乾损。及备据税户陈德祥等状披诉,所布田禾缘雨水失时,早禾多有乾槁,不通收刈,申乞委官检视。本军今检准淳熙令,诸官私田灾伤,秋田以七月听经县陈诉,至月终止。本军除已依条施行及具奏闻申省、部、监司外,须至出榜三县管属乡村都保,各仰通知(以上七月十六日。 《晦庵先生朱文公文别集》卷九。)。
施行人户诉状乞觅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六二、《晦庵先生朱文公文别集》卷九 创作地点:江西省九江市星子县
据学生冯椅劄子述,照对今岁旱荒,民户已是投词星子,见行委官检踏。其在都昌,旧来踏旱之弊名色非一,不敢不以告者。凡押旱状,官中所收,则谓之醋息钱;直日司乞觅,则谓之接状钱;已下案,案吏乞觅,则谓之买纸钱;及投旱帐,则谓之投帐钱;官员下乡检踏供帐,民户着押,社司乞觅,则谓之着字钱;检踏官员随从人吏于保正名下乞觅,则谓之俵付钱;官司行下蠲放所纳米斛,社司随斗敷数乞觅,则谓之苗头钱。凡此之类,皆蠹民之尤者。官中所放,本以裕民,而民之縻费乃至于是,人户既已困穷,坐受其弊,无力赴愬,委实切害。合行下星子、都、建昌县,严行约束。及出榜各县门,并检踏官随行张挂,晓示人户知委。如合干人依前乞觅前项逐色钱数,仰人户不以早晚具状经县陈诉,从本县拘收犯人,申解军。切待根勘,依条施行。各令知委。
按:八月初一日。
答朱元晦 其三十七 南宋 · 张栻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二六、《南轩集》卷二四
仁风义气,想已周浃四境,重税厚供,想已考究,本末备见,求牧与刍,固当然也。某于此有所见,亦不敢以隐,但亦精审而后发耳。辰、沅等五郡刀弩手事,近岁为诞谩观望者所害。比列上为久远计,诸司皆恐未合,时论虽知其是,有不敢联衔者,不免径自以闻,便蒙开可,为明主可为忠言,士大夫往往负之耳。如茶引、会子、上供皆目前大利害,见考究以次陈也。惟是孤踪不获自保,然一日必葺之义,不敢少堕耳。义勇事屡承问及。共父向来在此入奏,谓义勇武艺胜大军,缓急可调发,某实未见其然。然其人多强壮,仓卒足为荆渚之卫,以壮上流,平时可以捕察盗贼,此则然耳。共父御此辈未免姑息,如免役一事极害事,后来至县道无人可差役,中下以下户反受深害,今亦脩正其事。又县道不能节度,岂有是理!亦明示节制,使知县而不任,则去之可耳。比有总首径申本司保明,差一部将,不经县道,不免惩治,使知循序,此最要务也。然义勇寻常多有所患,若如率歛等事,一切禁止,所以恤之者固不可不尽,而于节制则不可不明耳。若今冬聚教,某未以罪去,当更一一整顿之。但患武将极难得,亦是近年以来进退在近习之门,所取皆诞谩之辈,坏得人才狼狈,极可虑耳。所谕传闻之说,甚皇恐,不知何以得此?连日循省,缘初到时承纵盗之后,不免重赏,连获江湖间积年杀人之贼,以正典刑。又有一贺之美者,乃一路囊橐渠魁,六七年来激茶客为盗,误官军使败,且假盗以报冤,用此致家赀累钜万。一路之人怨毒之深,畏之甚如虎狼,不免逮捕按诛,徙其妻子,尽没其赀,归之有司而不有之,并按治宪司大吏向来受赂故纵者。今年茶客尽循约束,无一夫敢持兵行于途者,此一事之力为多,恐或者便以为嗜杀耳。近数月以来,既幸无新盗,而旧盗已多得,亦无所用刑矣。但昔人哀矜勿喜之意,每切味之,要须使此气味无间断耳。尚气之言,亦每防有主张过当处,亦不敢不闻而警之也。近按一郡守,素来凶险,事极披猖,不得而已,异时恐亦不在祝大任之下。因思诸葛忠武李平、廖立之事固是公道,然亦由德盛感人之深,乃能致然,每使人愧昔贤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