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跋里积约 宋末元初 · 王柏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鲁斋集》卷一三
右,通斋先生仲成父《里积规约》,条画周密,议论有本。
予尝三复,喟然而叹曰:田不井授而比闾之法废,下无相保相赒之心,上无纲维联属之势,任天牧之责,所以厚同体而共明命者,视之漠然。
《周官》委积,吾不得而见之矣。
隋唐义廪,今亦非昔。
文公朱先生创社仓之法,犹可以补王政之缺,一时则效者多,而皆不能得全其始终者,盖不知守其两言。
其奏请固曰「以乡之有行义者主之,官司不得与」,后人忽此语而二病交相攻。
及至于坏,哗然诋訾,无敢扶持。
岂知里积之规,乃出于仅仅自足之书生,盖其学有渊源,清修约己,开一乡无穷之惠,可谓仁矣。
予每诵朱子《金华社仓记》,而有感焉。
彼以婺之甲户止输谷五百石以贷十保之民,其惠固以甚狭。
不数十年其富自若,而此仓已废者,何哉?
诗书之泽不流于子孙而仁义之心已亡,乌识吾兄弟颠连而无告者,所当损有馀而补不足也?
通斋今日之举,固有愧矣。
恨无朱子大手笔以发扬其师友之训,予不佞,敢以一言相之,愿益诏子孙保守。
必家学不替,则此积常丰
必有忧色而无德色,则此积常丰
必有敬惧之心而无鄙薄之意,则此积常丰
将见闻者有所兴起而里积遍满天下,不待上之令,而《周官》委积之法复见于后世,蔼然有三代王政之馀风。
孰谓书生无用于世而利泽不及民哉?
北山遗迹 宋末元初 · 王柏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鲁斋集》卷一三
金华王某受教于北山何先生为甚深,而所得遗帖为独盛,未能一裱褫。
今取《指南》之序于此卷之首,以其得之为最先,就正私淑之二跋则警诲之纲目具在,而《古易跋》于是终焉,自是不复有所作矣。
三跋皆稿也。
北山义理滂沛,词义温润,奖厉劝勉之意隐然见谦德之中,如春风无迹而生意滃然。
今一字一画不可复得矣,为之感慨酸楚而书于后。
楼说之名字序 宋末元初 · 王柏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一、《鲁斋集》卷五
予外舅岘山先生楼公晚而得子,爱如拱璧。
方生计衰落,侨寓金华,自任薪水之劳。
鞠其子兀坐于枯椽败牖之下,或勉其为农,或勉其从释,先生愠形于色。
又有勉之以读书习字者,则亦俛而不答。
年几弱冠,乃谓予曰:「冠而字,周道也。
吾将与之冠,而名且未命,子盍为我谋之」?
予谢不敢当,曰:「命名父事也,字则宾焉」。
先生固请,予未有以对。
顷之,有日者过我,试以此子之五行叩之,其言曰:「涧下有水,源幽而地寒。
将东其流,而巨山限其前;
退而西就兑泽,则得其所矣」。
予心独有感,复命曰:「宜名此子为泽,字以说之」。
先生曰:「何义也」?
曰:「山下有泽,于卦为《损》,此子生而家道替之象也。
水逆行非性之罪,有山障其流,回入于泽,势使之然也。
夫《兑》者说也,阳刚居中,中心诚实之象;
柔爻在外,接物和柔之象,故为说而能正,此至善之道也。
象曰:『丽泽,兑。
君子以朋友讲习』。
盖两泽相丽,交相浸润,互有滋益,此说之大者。
若夫汪洋演漾,澄涵清泚,上接洙泗之渊源,下承伊洛之流派,是泽之德也。
不然,则同流合污,浊斯濯足,为泽之羞,亦自取之也」。
先生曰:「然,得之矣」。
因为之序。
述民志 宋末元初 · 王柏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三、《鲁斋集》卷一五
辛亥之秋,婺当大歉,皇天仁爱下民,特启上心,赐之良牧,仍以部使者权镇抚之,以活千里百万生灵之命。
旄倪鼓舞而相庆曰:「而今而后,吾知免于沟壑矣」。
窃以为下车之初,所当先者莫及于讲行荒政。
辄述民志,条具如左。
一曰大宽民力。
首乞出自特笔,勿与官吏议,亟行晓示,及帖诸邑,将淳祐十年下五等税赋尽行倚阁,候来年麦熟起催。
盖《周官》以荒政十二聚万民:一曰散利,二曰薄征。
方当万目睽睽观政之时,首闻此举出自特见,喜跃可知,实荒政之先务,收拾人心之大机也。
议者曰:「既倚阁十一年税赋,而不言十年者,何也」?
盖善良下户真实贫弱者,往往保长催纳无遗,所负者多是奸民猾吏,计会拖欠,以希横免,其善良者实不沾惠。
今止言十一年分,以其当年旱歉之故,均行宽大之政,非欲惠奸猾也。
所谓勿与官吏议者,无它意也,盖官吏往往不识治乱安危之大体,徒能剪剪以目前窘乏为忧。
其言必曰:「郡计赤立,仓庾无再月之粮,军士冬衣钱未有指准,大阅未有支散,今年大礼诸军未有给赐。
此皆至急至迫不可阙者,安有馀力可以倚阁税赋哉?
此则固所当虑者」。
其实不然。
小户斗粟尺帛,何足以补郡家之大计?
郡计之匮非实空虚也,幸自有遗赋在民,但不在此等下户耳。
州吏无远谋,大阔略于外邑,止足取于金华
县吏无远虑,止取足于在城,大纵弛于外乡。
然其所以阔略者,岂徒然哉?
皆有所受而不敢督促。
今若察见此弊,改弦而理之,不一二月,不虑无财。
所谓无政事则财用不足,岂欺我哉!
必不得已,茍欲作急解目前之匮窘,州库自有金银器皿,责付郡吏,时暂质之大家,便可从容矣,何至过忧乎!
二曰急聚糗粮。
首乞申奏,尽借常平见存之米,及申奏告籴于浙西,劄下撙节通放。
目下虽未当便行赈济,急借常平之米,何也?
盖数年以来,求外邑之米,颗粒不到州仓,一郡之遣,尽仰给于金华一邑,所以州仓无储积,金华米价踊翔。
故目前虽知旱伤之可畏,州县仍旧预借十一年米以应军粮,公私交窘,便觉气象皇皇。
今急借常平之米,便可抵数月之用,待检放已明,然后起催,民户无词,次第输送,亦自不误赈济也。
且得上下无煎迫之态,足以差慰人心。
申奏告籴,须当宽作数目,以二三十万石为约,其实未必用十分之一也。
事固有先声而后实者,宽作数目,不特人心大安,有米者不敢闭籴矣。
须乞行下临安府严州,置历批放,不许阻节。
三曰置局讲行。
一、乞亲书数劄于上寓公,次则吏书,问所以救荒之策,庶几博尽群议。
其要自在筹度其可行者行之。
一、乞牒通判主局,见在中寄居如季通判镛、徐通判邵孙、王知县梦得等,皆号通才,或请为局官,同共商议。
一、乞便请局官探访七邑见任官吏,七邑寄居士友公廉通练者姓名,类为一册,以待差委
一、乞即差官检踏旱伤,抄劄户口。
检放虽曰有定时,往往率是迟缓,民不能待。
耕荒以布,所差官不见腐苗朽穗,不敢多申分数,所谓检放者止得蠲少秋赋,而夏税科敷凡十馀色之费固无所从出。
况又秋赋蠲放不实,民力必至大困。
今早禾虽已收割,趁晚禾尚在田委官,得分数之实也。
若抄劄户口之官,乞即与检踏官相继而出,使千里之民知有赈济之望,民心自然大安,必不轻弃家业,流离四方矣。
一、救荒有二名,一曰赈济,二曰赈粜。
夫赈济者皆老幼病患无依倚无经纪之人也。
既抄劄姓名,审覈给历,直计口食而供养之而已。
若此者料亦不为甚多。
既有常平之米,又有社仓、广惠仓之积,皆当拨为赈济。
然社仓、广惠有名无实,有害无利,不于此时而尽散之,空误朝廷指儗此米,为害未已也。
其间亦有已粜者,索其钱揍为粜米,其未粜者预期告报拨隶何所,先常平之散。
若以此三项米赈济,度亦不为不足。
夫赈粜者减价收钱而授米也。
价不减无以谓之赈,价大减或能激其穹,视市价之低昂而略损之可也。
使人人知州郡有米,其□如此之多,而不知者无所规利,价亦不至于大穹,价不穹而市有米,荒政举矣。
一、局中不可令富室干预,盖为富者不仁,巧为谋计以便己私,书生陷其中而不知也。
赵都承于此讲行赈荒也,官吏严明,规模详密,深山穷谷亦有米可籴,民到于今或称之。
然当时之大害,政与巨室为谋,其一以物力敷粜,其二抑价太低。
以物力敷粜者,此富室之大利,贫弱之大害也。
婺之上户,非浙右江西之比,号至富者不可班于两路至劣之家,其所谓第二三等户盖有极窘匮者。
今以物力敷粜,例以上三等为准,则当敷者户名多,实富者得数少,言若均一,而奸计政在此中。
物力之不足凭也尚矣。
自经界来,不曾推排物力,数年来不曾过割税色,其产去税存者至多,此物力之虚实不可凭也。
兼物力中坟墓山样、竹脚池塘无米可收,故贫乏之家为物力之累,无力陈乞,畏惮号令,不免破家卖产,粜米以应官司之敷,而上户富实者不肯与人收割,物力反少,可以拱手安坐,以待高价之利。
富益富,贫益贫,其大不均有如此者。
大抵人户得历头受赈粜者无户口十分之二,而告粜于人者不可以数计也。
官既立价太低,有米者必不肯甘心尽出低价,耳目之所不及,威令之所不行,必闭粜而不售。
无赈粜之历,迫于一饥,必将哀乞于人,尽力私增倍价,期于得米而不敢言。
故官价虽平,而私价不期穹而自穹矣。
当时私价踰于官价二倍,是知物力均敷,名甚公而意甚私,官价太低,乃所以激私价之必高,此不可不鉴。
一、下本局选有心力官吏往平江籴米,须于目下即料理启行,要在运司大农等未和籴之先趁办,庶几价廉而米易得,缓则价穹而无可籴之理。
彼苏、秀之民势须应副朝廷和籴,岂敢粜与外郡?
兼浙东旱伤之州亦多,若它郡皆出此计,则后至者来乎?
今以郡计,尽数约之,或可籴三万石米。
既至则粜,常以万石之资循环于道路,旋粜旋般,随粜随籴,虽果至三万石可也。
仍给榜外邑,召募客贩,许陈乞实数,借本州米历,于关津通放,却欲此米在本州出粜,只依时价,更不裁减,如此则应募者亦必多。
向者但能科米于一境之内,而念虑殊不及远,故施狭而民困。
四曰消弭盗贼。
周之荒政十二曰除盗贼。
凶荒之年,民迫饥寒,盗贼易起。
与其除之于已动,孰若消之于未形?
今州郡讲行荒政既早,转籴米数又宽,奸民固已无词摇动民心。
更能疏剔狱讼,不致淹延,禁戢豪强,不相侵夺,如此周防曲虑,庶或可保奠枕。
近城间有一二宗子把持州县,专以欺诈白夺为生者,或足以召变。
又闻远乡有数处,专为群盗之窝藏、逋逃之渊薮,昼伏夜出,三五为群,带刀涂面,牵牛椎狗,劫掠财物,幸未至于杀人。
此亦啸呼之端也。
城中则有开匮坊停著赌博者,其风甚盛,多是十数为党,倚骄惰之卒、无籍之胥为之持局,引诱良民,欺骗博脱,合分财物,恣其醉饱。
此盗贼之所由生也,远乡无窝,群盗无所归著,不能纠合其党,城中不与厢吏通同,则为盗易败,无以行其术。
厢吏窝家皆盗贼之盟主也,须行痛治。
此外又有乡村恶少,平时无籍,挟刃劫夺,虽未成党,歉岁既无一饱之资,乘间抵隙,亦能倡为不靖。
如此等人,乞帖乡都官密窃体访,以姓名来申,视其人数多寡,或令津遣前来,就教场擘试武艺,精者或补刺军额,次者充巡尉司弓手,又次者或给赈济口券,或责付义役庄量给廪稍,使充本都缉捕盗贼。
此皆欲消盗贼于未形之策也。
五曰斥逐贪官暴吏。
此等人于乐岁丰年未见其甚害,当此凶荒,其能激变召祸也必矣。
廛氓不敢指斥姓名,乞采之公论,壁立万仞,力行斥逐之。
右五议未能详尽,又有不能自已者。
盖千里之民深恃贤使者为更生之命,厚我所以厚苍生。
明公劳于求才,逸于委任,执要以御烦,举纲而振目,爱养精力,为应变周虑之本,毋自困于簿书会之中,此又吾民之深怀。
干冒崇严,不胜震惧。
婺州税院 宋末元初 · 王柏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五、《鲁斋集》卷五、光绪《金华县志》卷四
古先圣王属意于商贾也厚矣,其制法为甚详,其设官为甚密,以其贸迁有无,为民生之大利也。
故有司市之职,分地以经之,辨物以平之,禁靡以均之,与之行布徵儥止讼,与之除诈去盗敛赊,无所不备。
又有质人掌成市之货贿,有司关达货贿,以节传出之,何其虑之深而卫之周也!
孟子曰:古之为市者,以其所有易其所无者,有司治之耳。
其后有登龙断左右望以罔市利者,人以为贱,故从而征之。
盖纪征商之所自始,非若汉武帝穷兵黩武,海内虚耗,始税商贾以充其欲。
此非贱其罔利也,而实利其倍息而已。
凉法敝事一开其源,而终不可窒,然亦通都大邑,燕车楚辇之交驰,江舻海舶之辐辏,征之未以为虐,取之未以为苛,犹将饰其词曰:「所以抑末而厚本」。
居是官者,晨出坐曹,群贾在列,或色动神喜于万宝横陈之时,或朵颐染指于巨贝旅廷之后,一念火炽,百行瓦解。
知自爱者于铨曹不敢轻下愿注之笔,以其财利易污也。
惟婺之征官则异于是,地僻而道左,物琐而利䪥,官寒吏瘠,朝夕盼盼于刀锥之赢,岁额虽轻,而课赋常负,官多虚而吏专责矣,故益不可为也。
按郡乘,都税务旧在西南二百六十五步,宣和己亥煨烬之馀,徙于今地,去州西二里一十步,实建炎庚戌也。
绍兴辛酉又灾,郡太守龙图周公纲即新之。
嘉定初又灾,集撰王公棐在郡幕,奉命重创,尝为精廨矣。
宝庆丁亥,漫塘刘公宰为赵君琚作《题名记》及《征官箴》,人多称颂之。
景定庚申,居民不戒,灾又及之。
咸淳丙寅侍郎陈公绮始创屋四楹于草莽荆棘之场,洞无壁立,不得与闾阎伍,过者愈薄之。
四年,天台侍郎慥堂郑公之仲子某,不鄙其陋,辱莅斯职。
既至,顾瞻徬徨,不忍周视,愀然太息曰:「此实吾之责也」。
默计事力,蹙蹙靡骋,何所鸠材,何所僝佣?
首以从物之费别贮以立其志,伐废址大樟以定其本,绳检浮蠹,对越实心,以俟其机。
果有天幸,脩翁大资王公之伯子大理簿来为员外司马,君以契家子受教于脩翁之门有年矣,理簿慨然曰:「成君之志,非吾其谁」?
于是请于侍郎赵侯孟传,愿宽其期会,以日额补亏之奇羡捐以起其役,且自割俸米食之,又以桥梁之馀材佐之,遂得以因其四楹,前后翼之以轩,厅堂门庑、吏舍庖湢,次第而完且美矣。
且敛墙缩地,虚其四旁,以防延燎。
斧斤断续,两年于兹,会其赀凡十有五万,无一毫及于商贾,皆欣欣然悦而愿藏于市也。
君以某有一日过从之雅,乃述其颠末,来徵事记曰:「某之先君子更历中外几三十年,屋不足以庇风雨,田不足以赡妻孥。
夙夜惧不克绍此清规,贸贸逐禄,贫甚于家,不敢以贱有司弛其责,冒兴大役,侥倖有成,何意深刻大书以述其劳?
念废兴岁月不可以无考,且冀后之来者增而大之,以盖吾陋」。
予窃谓天下无不可为之事业,顾吾用心如何耳。
郑君耳濡目染,冰孽之操,不以贫累其心,见义必为,所以如是之勇,获乎上,得乎友,天实相之。
盖异时为仕者不自重,官与吏为市,吏与民为仇,天降其灾,屡剥其庐。
圣人观《剥》之象曰:「山附于地,剥上以厚下,安宅」。
此万世为政之大教也。
嗣是居者警前日焚毁之惨,思今日兴复之难,原先王恤商贾之心,利民生日用之需,诚能厚其下,必能安其宅云。
保宁节推厅建造记 宋末元初 · 王柏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五
惟我国家肇造,无一事不为万世长久之基。
乾德间,始诏官廨增葺创造,对书新旧官历,其不葺者殿一选。
至景德三年,定为印纸之目,廨宇间数既书其亏损,至添盖则又问配民不配民,皆所以防制官吏,鞭辟其茍且,至详密也。
诚如是,则官舍常新矣。
自印纸之式改,后人不复见旧制矣,官吏之茍日滋,官舍之圮日甚。
咸淳辛未永嘉曹公以宗卿出守东阳郡,政成民裕,堂宇楼观次第脩整,雄壮藻丽,镇压溪山,气象伟然,心孚义感,而幕府亦从而效焉。
节推赵君某一日访予于陋巷,曰:「敝廨幸已落成,愿有以纪其役」。
予以年衰学槁辞,而请不置。
考诸郡乘,节度推官厅在州西二十八步,它无碑碣,而创始之岁月已荒。
监郡之尊,前后临之,城隍妥灵于其旁,涖职者惴惴不敢肆,往往视为传舍,茍焉支柱而已。
推官臧君某惧其厅宇之将压也,尝新之矣,迫于替去而不遑他顾。
赵君来未久,堂室之轮奂粲然,两序之榱桷翼如也。
非有严令迫于前而不可不为,非有醲赏诱于后有为而为,正以作于上者从容而有馀,应于下者亦随力而兴起,不过以吾职之所当得者为吾之职所当为尔。
区画之暇,藏焉息焉。
堂之中器用雅洁,堂之后水石幽邃。
东序则经史横陈,琴声清越,足以澡瀹其精神,足以涵养其志虑。
事至理形,其应不倦,盖有以澄治其原也。
贤太守遂大书「不倦」扁其堂,猗欤盛哉,意甚渥也!
窃谓不倦与无倦相似,而微不同。
不倦者与之之词也,无倦者勉之之词也。
人方困于色,荒于酒,役役于货利,营营乎进取,此心之德已亏,岂能不倦哉!
子路勇于有为者也,而夫子虑其不能持久,犹以无倦勉之,况后世气昏质懦者乎!
或始锐而终怠,或骤作而随止,曰姑缓、曰少待者皆倦也。
凡勤其所不可勤,必倦其所不可倦,二势之所必至,非毅然有守、确乎有常者,不能不愧于斯扁。
与之者乃所以勉之也。
或谓昔韩忠献尝为推官,有称其理不倦,为宰相器,岂非贤太守以是期之欤?
君曰:「何可拟也?
忠献以少年登高科,授监丞常丞通判淄州,直集贤院,然后徙为开封府推官
拟非其伦,则吾岂敢?
味此二字,即张子警隋之意。
某虽不敏,请事斯语不敢忘」。
予曰:君之言善矣,须知不倦者终日乾乾之路头也,非进德居业,不能至此。
彻上彻下语,更无馀法。
异日交承,不必对书印历,请观斯扁,则告新之能事忠矣。
黄岩人远庵之从孙也(《鲁斋集》卷五。)
「理」下疑有脱字。
长啸山游记 宋末元初 · 王柏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五
辛卯之秋八月末晦有六日长啸子与客游于北山
未至赤松三里而近,有徐先之之别业焉。
一山倔起于平壤之中,顾而异之,启柴扉,穿小径,步至其颠,势如卧牛。
南望积山如覆釜当前,皆赤松应山也。
迤逦而迈,步松阴之下,徘徊两山间,水声潺湲,竹树繁翳,便与尘世隔绝。
宝积观,遂吟《招隐》之词曰:「金风瑟瑟兮敛素秋,黄云逝兮委空畴。
岁冉冉兮于迈,形役役兮奚求?
彼美人兮襆被命驾,指北山兮爽气朝浮。
挥嚣氛兮远却,策枝筇兮娱忧。
穿松关兮深以悄,潜玄宫兮清以幽。
仙道恍惚兮亘千古以难悟,遗像寂寞兮想二子之精修。
噏清岑兮饮玄玉之液,餐芝英兮嗽华池之流。
叱群羊兮共化,驾双鹤兮同游。
朝昆崙兮暮玄圃,挹羡门兮访丹丘
横八风兮上下,归两涧兮绸缪。
兮均一梦之不返,何虞象兮同一气而不侔!
子房之末智兮舍圯上之老,黄石有约兮犹封留。
念予生之多艰兮命与事仇,发已种种兮盍早为谋?
何时结茅兮凭井灶之馀休,咽日月兮跨苍虬,飞紫府兮栖琼楼,二三子兮其从予否」?
见住持蒋道士凿崖架室,石磴崎岖,名之曰清凉境界
鹤计简淡,度凝远,真修行人也。
次历诸道房,有楼峻峙于西岫,丹楹画楶,栾栌相因,重闺旋閤,云蔓霞敞,幽闼深窈,便户潜通,器具精洁,窗几济然。
道士曰马庵主,烹茶焚香,意甚勤愉。
复寻周管辖、丁洞元、童掌籍精舍,轩池俨是,人琴俱非,屈指旧游二十年矣,一叹而退。
登方丈,转至钟楼之侧,有室曰隐斋
阶下一石,玲珑秀腻,下锐上展。
斋后累石为山,峰峦参差,花木间发,思致殊不恶。
楼三区,在卧房之右。
一曰邀月,正与钟楼对。
曲转两间,窗前修竹万竿,邃密环绕。
竹外即溪流也,翠色满楼,泉声满耳,坐久不能舍。
次至梦仙堂,题「岁月经濯缨」,少憩于枕流亭上,弈棋一二局,草酌少许。
遍读前贤石刻,景慕高风,相与叹咏,因得四十字曰:「二皇不可见,小酌酬清欢。
晚径山林泬,秋香院宇宽。
清泉喷白石,翠竹护朱栏。
满壁先贤句,摩娑子细看」。
于过清,入小桃源,临飞流,澡涤满面康衢之埃。
然后出观门,转桥东,谒二仙祠,酌祠后井水,清冽甘冽,香味隽永,久而不散。
登祠右经台,见山川融结之妙。
策杖回步,而蒋道士邀诸涂,呼酒于隐斋楼下,遂留宿于邀月,又得四十字曰:「黄冠输胜景,邀我上危梯。
地僻人声悄,楼高山影低。
窗前列修竹,楹外即清溪。
泉石偷风雨,诗魂一夜迷」。
时夜过半,纸窗微明,疑晓光之何亟也,推窗一望,月色皎然,竹影落涧,瑶光玉绳,凿落陆离于幽眇苴漏之间。
起坐久之,餐灵山之爽秀,吸颢气之清英,如已飞化于蓬岛之上,又得一绝云:「风露高寒夜向阑,月光穿缕万琅玕。
寂然不是人间世,多谢仙家露一班」。
黎明,假山舆丹山,酌丹井。
井浅而浑,远不如祠后之泉也。
陟云巢,祀老君石像,扪丹灶故址。
道士云:「昔年大雪,他处几半丈,独此数尺之地无之」。
岛屿萦回,连冈跨谷,古松合抱,林木茂密,郁乎苍苍。
由是披蒙茸,迹山脉,自丹井右分为两支,蜿蜒翔舞,三川萦络,合锁于赤松之原。
所谓卧羊山,即二仙祠照山之阳也。
靡迤而上,所谓炼丹山,即宝积观之主山也。
观后所倚者曰屏风山,观前所拱者曰金华山,此则赤松之大略可想矣。
自炼丹山转而之右,崇崇矗矗,气象雄伟,名曰郭公尖,或曰郭公占,昔景纯占于其上。
起伏奔驰,至大溪而止,是为马铺岭,实王氏之祖茔也。
自郭公尖转西而北,叠巘峨阜,郁茀绵邈,沿崖成蹊,寂寞长迈。
俯瞰潜岳,一径迢迢,随两山之峡而入山桥
未至山桥半里许,有曰姜村,篱落扶疏,甍栋鳞萃,蟠山带壑,平地旷衍,田园鸡犬晏如也。
爰居爰处,以安以固,使隐者得之,足以毕馀生而遂至乐也。
山桥虽居岭,然危青峭碧,戛霄摩汉,远眺城郭,隐隐在晴光晻暧中。
履穿确硗而上,力备息喘,至一聚落,纵横十馀家,皆汪其姓,生涯随足,无甚贫者。
一老馈浆而辞,余问其屋后最高之山,曰棋盘山,而不识其命名之意。
山顶有徐公湖,水旱之祷,无远无近,神岫相盼,崭岩钩锁,岂无意而然耶!
杂坐盘矶,上有蒸云一穗,漨浡于隆阜之表。
指谓同行曰此雨云也,皆莫之信。
偶得一绝云:「每日城中喜看山,却来绝顶望尘寰。
白云何处为霖雨
尚在山尖蓊郁间」。
由是踰冈下垤,至于鹿田,本一寺也,今为东、西,有故相叶公、养空潘公之题字,皆镌之石。
寺后有断崖大石,离立于竹树间,养空榜曰「第一轩」。
观其乱山如城,合围于外,鲁鼓对鸣,相呼于内,衍平皋以如席,分园庐之向背,膏壤布护,广袤数里,而鹿之不耕也亦已久矣。
冠以朝真之险,宾以马面之雄,棋盘蝉联,白望虎踞,长蛇屈曲,而下游群蛙乱跃而惊。
杨家山崔嵬其左,后阿山蟠据而右,双龙绕其胸,尖峰掇其肘,名曰第一,真不虚也。
少休于东寺,午炊未熟,雷声𪔱𪔱。
须臾云气昏昧,狂风振荡,骤雨飘忽,晦冥隐灭,渊妙屏迹。
遂赋四十字而出,诗曰:「自陟山桥路,青峦步步奇。
探幽忘倦懒,脱险得平夷
香火分双寺,风流访断碑。
我来风雨甚,妙处未容窥」。
顷之雨定,冒湿而至金华观
观方重建法堂,虹梁雪壁,藻焕明敞。
道士清臣进酒而先已醉甚,遂宿于爽轩。
窗前一峰卓立,烟云出没,顷刻百变。
是夜薄冷,松声摇壑,飞瀑漱风,睡思清甚。
蚤作促炊,入双龙洞,洞前有椒庭,壁间句云:「一水穿开岩底石,片槎引入洞中天」。
诚绝唱也。
若夫峭壁拥地,穹谷隐天,清流亹亹,玄荫耽耽,束缊分光,叶艇航碧,外洞可容千夫,内洞深窈无极。
神镵鬼削,赋诸形似,或如龙鳞爪辚囷,或如象鼻脚赑屃,狞如狮,甲如龟,宝盖悬空,霞带拖绣。
有浴室,有架衣。
沟塍刻镂,原隰畇畇,此仙田也。
握拳撞击,鼕鼕铮铮者,此钟鼓也。
最奇者曰水滴,尤妙者曰雪山,瑶琳玫瑰,璀璨玢豳,银屋闪闪,皓质清润,非世间物也。
低而深者灵湫洋洋,沸腾淼漫,有神龙焉,不可至矣。
路转山腰,屐齿印藓,探冰壶洞
洞前一亭,亦新创也。
下危梯,观瀑布,续登朝真。
自鹿田西麓而上,一径如线,草莽斜封,一峻一险,前呼后扶。
白云深处,碧窦大张,石室直连三大间。
最后石梁雄架,几数百尺,限以横石,圆渊谽谺,瑟瑟有声,盖莫知其几深也。
有天窗,有月岩,素光淡薄,破暗镂冥。
外有小穴,俯首盲进十馀步,内复虚旷。
斜坡慢道,上有双室对敞。
支洞之侧,崖缝如擘,狭仅容身,上不见际。
曲进数尺,一泓清浅,漏泉点滴,四时冷冷,不液不涸。
其外怪石数颗,对列洞前,趺坐其上,万象森陈,千古不老。
挹天宇之轇轕,揽烟尘之吐吞,溪濑阡陌,互相经纬,树色点缀,锦出绣没,真奇伟绝特之观也。
穷幽极眇,杳然莫测,灵以奇而生,境以静而融,世虑消忘,仙志遐举。
窃谓地势高绝,人迹疏远,非有神以司之,则虎豹狐狸之所宅也,胜域殊景,未易久留,归授山灵,猛舍而返。
次经石井潭,飞瀑漱雪,壮响轰雷,小亭翼然当前,野桥斜跨其上。
远望洞山,已入霄汉,佳思飘飘,所不足者脩竹耳。
秦国长主之茔,楼堕五凤,孤冢巍然,枯棘剪剪,荒芊芊,羊虎残缺,甲士不全,四顾苍莽,无片瓦寸甃之存焉。
叹朱门之不恃,要后世之多贤。
斜访法清寺,僧有分谦者,精庐倚翠,曲池涵泚,小桥低飞。
入养空所书浸碧轩,轩后一亭雅洁,花石济楚,凿石聚泉,标为「玉乳」。
便房曲阁,折搆华巧。
谦长髧而慧,装背古帖,默诵前辈尺牍,颇识吾人气味。
欣然不惮于相陪,引至穆宾阁,见养空《昆中四诗》板,精画飞动,词理超逸,相与敬叹而出。
访智者寺,坐雷音亭,上寻双涧之源。
其一始于废事寺之右,曰慈源,山川相缪,地灵阐露。
回入智者,再饭于双清堂,栏外方塘,龟鱼藻荇,游泳萦纡,古木灌丛,野草馨烈。
壁列侍郎陈公、相国叶公尚书陈公、参政钱公四君子赓唱之什,知寺,为礼颇敬。
叩龟巢,历觉报,乃鲁国文定之茔也。
方丈久虚,一卒住守坟。
望尖峰四围宽敞,门前松径里馀,丰碑道旁,规模宏壮。
路由村而归。
于时丹枫缬林,香桂染袖,金粟垂颖,翠荚采豆,芙蓉靓冶,篱菊敷茂。
紫兰兮抗茎濯蕊于深幽,香稻兮舂玉簸珠于践蹂。
悬颗苞于,粲青黄于橘柚。
日暄而不熇,雨寒而不骤。
正一年之佳景候也。
爰乃驰胜轨,脱凡尘,志同类偶,心闲景妍,不为酒困,不为事牵,烟霞甄冶,神观澄鲜。
首尾越四日,各有得而还,粗述梗概,奇妙莫宣。
足迹之未历者,复与同行寻盟焉。
同行者谁?
元定、徐彦成、汪必先,长啸金华王某,字会之(《鲁斋集》卷五。又见光绪《金华县志》卷二。)
事:疑衍。
慕庵记 宋末元初 · 王柏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五、《鲁斋集》卷五
华令尹愚翁先生苏公,秋水之操而春风其德,不以仆为邑子而鄙之,辱交甚厚。
一日浩歌《归去来》之词,百里士民不能回也,乡之寓公与当路使者俱不得而留也。
自公之去,金华令尹者今四年矣。
戊辰冬,辱公之书曰:「某少孤,先君久在殡,始克襄大事。
越二十年,地以泉脉沈浸,遂改卜于帆游乡唐奥屿,与先妣合葬,幽魄即安。
迁徙至再,是皆不肖孤执事不敬,致此后悔。
今又三十年,虽谨叨末第,而禄养不及,哀哀之痛,抱憾终天。
自度狷介之性,必至忤物召祸以羞其亲,由是奉身蚤归,得以时拜墓下。
每诵康节先生之诗曰『三尺荒坟百尺山,生身慈爱在其间。
此情至死不能尽,日莫徘徊又且还』,未尝不为之心目悽断。
近葺数椽为栖止之地,榜曰『慕庵』,子盍为我记诸」!
仆虽不敏,不敢辞。
窃谓圣人删《诗》,而《蓼莪》之篇特著于《小雅》,盖其推父母劬劳之恩,周密详尽,所以感动人心,有恻其隐而不能自已。
孟子所谓大孝终身慕父母者,正以欲报之德昊天罔极也。
今公有味乎康节之吟,徘徊不忍去,故作精舍,以奉烝尝,以报顾复,可谓不忘其所由生矣。
虽然,「谁云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此晋之受业者所以废《》之讲也。
今公以「慕」题其扁,固无待乎观省之助,抑亦以示子孙云尔。
自吾父母之当慕也,推而至于曾高,极而至于授姓命氏之初,同此一慕也;
下而至于云仍,以及乎千万世之远,亦岂外此慕哉?
非曰徒慕其慈爱而已,必思所以脩身厉行,保一气之流行而无间断可也。
一举足而不敢忘父母,一出言而不敢忘父母,不敢以先父母之遗体行,殆惧亏其体,惧辱其亲也。
保一气流行而无间断者,亦惟存此心之仁而无间断耳。
此心之仁,即父母生育之仁也,父母生育之仁,即天地生物之心也。
其所慕者不亦远乎?
敢以是语复于公,请以是语诏其子孙。
若夫创造之岁月工程,则有不必书者矣。
吴子善字辞 宋末元初 · 王柏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六、《鲁斋集》卷四
宝祐癸丑季冬吉日松阴先生仲渊父冠其子思齐,而谋其字于友人金华王某,再拜而祝之,其辞曰:
古重冠礼,筮人旅占。
筮宾戒宾,必惟其贤。
我实不敏,为子之辱。
字之以辞,尚能昭告。
后皇嘉惠,降中于民。
善善恶恶,是曰良心。
气质匪拘,物欲匪蔽。
毋自弃暴,必先立志。
我怀古人,德盛道尊,赧然而奋,我曷未能?
舜何人哉,有为若是。
希圣希贤,惟学可至。
服尧之服,诵尧之言,能行其行,是亦尧焉。
尔醴尔醮,尔冠尔服,鉴尔嘉名,祝尔成德。
惟予祝子,有言尔宜。
好善心切,故能思齐
我其字之,曰子善父。
汝受而保,承天之祐。
截断提起赞 宋末元初 · 王柏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六
上饶克斋陈先生以「截断」「提起」四字接引后进,亦吃紧教人之要法也。
金华王某因为之赞曰。
金华苏公墓志铭 宋末元初 · 王柏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九、《鲁斋集》卷二○
咸淳乙丑七月既望瑞安苏公解金华组,求去甚力。
太守勉之不可,同寅挽之不可,帅府移文力留之亦不可。
越二日,邦人士饯公于郊,有曰:「归装比自来时省,公案留教去后看」。
此最为实录。
莫不惜其去而仰其高风,咸曰:金华非大不可为之邑也,公非有慊于中而去,非有拂于民而去,非有获罪于上而去,或有矫于时而然乎?
抑有冀于后也?
要其终而后见。
既而归家自适,不谒选者久之,江阃辟之而不出,东总辟之而又不出,是果无宦情也矣。
后世进取之谋无所不至,自一试之得失,一职之升沈,欲心滔天,垂死不已。
公非有扼于势而不可出,非有局于法而不可出,非有屈于才而不可出,非有疾病于身而不可出,其无所为而然乎?
或有问不出之意,公曰:「吾岂敢借隐以沽名哉!
吾年已如此,必待龙钟而后止乎」?
或曰:「何不径上挂冠之请」?
曰:「康节有云,既间,何用更名为」?
公之心事坦然,实无所为也。
无所为而为之,岂不足以厉世范俗哉!
南辕北辙,奔走于名利之涂,冥行而不之休者,闻公之风亦可以少悟矣。
自公之归五六年,屡得公书相慰藉。
庚午冬,倏闻公讣,惊叹失声,为位于兰若哭之,亟走介吊。
其子朴复书:先君归家,杜门静坐,惟取故书玩味涵泳,或乘兴吟诵陶、韦诸诗。
暇则抱弄诸孙,怡然自得。
是年春因葬季子,亦自卜归藏,预备衾,编古人达死生之诗,名《先觉录》,有《读先觉录》之句云「至死了不惑」。
两日前草分韵诗,有「羽翰一息凌霄去」之语,若微示将行意。
一朝不疾不药,无一语悠然而逝。
予执书而悲,且感公于死生之际,从容如此,非有大学力者不能,其进退出处所以裕如者,特余事尔。
然世亦未尝无知公者,或以廉吏举,或以廉勤辟,或荐以不特廉于利而亦廉于名。
彼所谓廉,止称其不贪也,殊不知廉之为义何止于不贪!
吾夫子以廉对忿戾言,先儒释之曰「有棱角」;
孟子以廉对顽言,先儒释之曰「有分辨」。
有分辨则自然棱角生,虽夫子之可仕可止,可久可速,孟子之可取可无取,可与可无与,亦不过明此分辨而已。
盖廉者事之别而义之用也,予亦以廉称公,其亦异乎世俗之所谓廉也。
既月,朴书来云:「某不天,无以慰罔极之痛。
惟是先君墓上之碑,敢泣血有请,庶几乎不朽之托」。
噫,予何人斯,而可以托不朽哉!
予不忍深拒,而亦不敢轻诺。
三月,书又至,介遗事而申其请。
朗诵三复,而益信予之所谓廉也。
公讳某,字基先
始祖自闽徙温之瑞安,今八世矣。
曾祖讳某,祖讳某,积善发闻,绍开厥家。
父讳某,濯秀未振,降年不永,尝手书前贤种德诗语为训。
伯父桂阳史君为作字辞,有「培厚根原,涵养气节」语。
公之有分辨,盖是基于此。
年十有八而孤,居丧已卓然能自立。
从师讲学,朝夕不惰,择交游,谨出入,诸老先生皆已远到期之。
年二十有二中上庠选,例以字迹疑似沮。
监史有窃原卷诱公换易者,公正色遣之,不以为意。
端平初庙堂收拾士心,凡有小嫌,悉试后省,复其名。
既入馆下,益自淬砺,连贡于春官
自是坎𡒄不偶,亲友有勉其就晚科者,公谓自堕地时有无迟速已定,不敢逆天命以自速非所当得之谴。
丁内艰,服除,遂登宝祐癸丑第。
初调临安府浙江税,兼惠民南外局,公于是年五十馀矣。
筦库虽猥琐,签署文书外无馀事也,人以公为吏隐。
间摄城南厢,闾阎之讼填委,公与之剖析化诲,皆欢呼而去。
当路动色,争以关升举。
再调保宁军节度推官
婺为剧郡,前史君尚宽慈,公在幕府,以振纪纲、明剖决佐之,事有关天属之争,必与之委曲开晓,俾还其初而后已。
闻者感慨击节,史君亦以情理俱到,有益风教,传示僚寀,首以京剡旌之。
后史君尚严急,公以一真务笃实佐之。
守亦多听从。
密以金华辟公。
其辞以抚字催科必知所先后,非公所乐,力辞不许,意其必不以趣办督迫也,或可以小试学道爱人之正。
止阅四月,囹圄屡空,郡已忘其先后之戒,公笑曰:「吾有辞而去矣」。
亟上印绶,乞归故山。
守谢过,复欲留幕府
会守有召令,公大书《归去来辞》,得遂其志。
《归去来辞》千古一靖节也,彼特借旷达之言,以伸其君臣之大义,是未为无所为也。
公则真得无心出岫,倦飞知还之趣者欤!
公天性至孝,自丧父终身不衣华侈,遗文片词必宝藏。
母夫人严毅,色养无违,疾必亲尝药,夜不解衣,尝露祷损己年代母。
居丧哀毁尽礼,卜地改葬,备殚劳瘁,拜墓下必裴回悲怆不忍去。
岁时祀享必斋洁,思其居处笑语,伫立追慕,如亲见之。
友爱甚笃,处乡党姻旧一以谦和,不为翕翕热。
端重凝远,无自矜之色。
不妄交际,初若严冷,久有馀味。
为人谋必忠告之,未尝含糊依违。
胸中耿直,与人言必及前贤德行,至论人心世变,必感慨蹙頞,人多谓之迂阔。
公自少年,沈潜经史,日求其所未至,常恐不及。
伯父师岷隐戴公家,藏书颇丰,公尽得而遍读,钞不以倦。
亲叩诸老,磨砺辞章,温润隽永,不事雕饰。
作诗平淡洁雅,人多不好也。
正书淳健结密,行草有杨少师风致。
尝有感于程子之言「若不会处置,放下便是无义无命」,延平先生曰「事虽纷纷,须还我处置」,于是纂集前贤立朝居官出处等事为一书,时时游览。
每训诸子曰:「读书要在明理,理明识见自高,不患不能处事」。
又曰:「读书要平生受用,脩身正心,做天地间一个好人。
凡圣贤一言一行,皆是做人好样子。
康节『检束』二字,勉斋『忧畏』二字,真可以药后生之膏肓」。
公之尊德性、道问学有分辨如此,安得不谓之廉乎?
使其蚤二十年入仕,事业必有可观者。
惜乎铨历仅书六考,阶止文林郎而已。
生于庆元己未仲冬乙卯,卒于咸淳庚午孟冬丁亥,得年七十有二。
卜以明年某月某日葬于帆游乡唐屿先茔之下,从治命也。
娶叶氏,继薛氏。
男三人:长朴,博雅有识,两荐于浙漕;
次与权,承信郎,差充国史实录所主管文字,继从弟将仕后;
次楷,将仕郎,先五年卒,少俊敏,公哭之甚哀。
女二人:长适蔡坚,亦先卒;
次适周麟孙。
孙男三人:芸孙、茂孙、蓻孙,公命茂孙为楷后。
孙女一人,在室。
有《处事录》十卷、《好生录》十卷、《读书录》十卷、文集若干卷,自号愚翁云
初予识公于郡太守傃轩赵公之门,继为邑下士,予非有求于公,公亦非有德于我,亦未及相与剧论学问文章之渊源,雅相敬爱于既去之后,而莫知其意。
今朴之请,词确而情哀,予是以不敢坚辞。
于乎!
世降俗薄,以恬退为矫激,以嗜进为真情,蒙谄负义,媕婀奊诟,身虽贵而气已腐。
公之风操峭厉,检履纯固,身虽屈而气常伸于万物之表,不可不铭也。
铭曰:
峻而裕,介而不倨,有祔斯窆。
千古永慕,过者起敬,是曰宋廉吏苏公之墓。
宋故太府寺丞建昌军王公墓志铭 宋末元初 · 王柏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九、《鲁斋集》卷二○
江左名家,王为著姓,其后散居会稽,谱牒不绍。
婺之七邑皆古乌伤之地,而隶会稽
乌伤有乡曰凤林,里曰王村,皆王氏之聚居。
皇祐中有讳固者,始以进士决科,邑人荣之,改曰折桂里。
凤林徙于浦阳者未有显人,由浦阳徙于吴门而显者忠惠公也,自浦阳徙于金华而显者公也。
公讳梦得字起岩,旧名秀之,字子俊
曾祖讳吉,故秉义郎
祖讳汝谋,擢秀未振,两举于浙漕。
父讳朝佐,积善发闻,笔耕终其身,以公显,累赠中奉大夫
妣薛氏,赠令人,奇山先生之孙女也。
公生于嘉泰癸亥九月辛卯,少同□氏师乡先生徐公仁杰,业勤志专,日赪面不避。
京庠太学,凡三年,每试辄中,竟擢端平乙未第。
时方更化,召真文惠公典贡举,士气欣跃。
发策问《大学》之要,公以敬为一篇纲领,援證详明,适契真公意。
既第,往谢,真公力疾延见称赏,勉以远者大者。
迪功郎临安府钱唐县主簿,兼领学事。
旧有夫子庙而无学,公曰:「兹非缺典欤」?
白京尹赵公与权
尹慨然发帑继廪,命公董其役,礼殿讲堂、斋馆门序,翼翼沈沈,严邃深靖,款谒有次,公养有廪,像设礼器,咸应法度。
既成,潼川吴公泳为之记。
赵公素严,或呵叱僚寀。
公独当其意,檄入佥幕摄臬事,莫不异之。
时水失其性,京邑靡宁,以脩江筑埧为急务,委公受给物料钱米,锐意事功,戴星出入,靡劳敢惮。
赵公白于朝,连进两资。
淳祐辛丑,浙漕魏公峻辟充犒赏所准遣
癸卯,都承韩公祥领盐事,请于朝,差兼浙漕干官提督盐场
京尹赵公与󰦛兼漕,以和籴赏奏貤乃僚,故公自关升四转承直郎,以考举改合入官,转奉议郎,差知临安府盐官县
史嵩之当国,都承韩公谓公曰:「某已荐公于庙堂,许除掌故矣」。
公力辞侥倖改秩,法当作邑,不敢躁进,韩公竦然。
未几嵩之去国,人以公有先见之明,公以为自立之道当然也。
京尹盐官次远,因怒于潜宰,欲劾以辟公,公曰:「夺人之职不忍为」。
亟奉母东归。
弛劳里居,访寻师友,益求其所未至。
丁未十一月,趣领县事。
是岁两浙大旱,临安为甚,公即讲荒政,列为四等,以甲户劝分。
工商自营,细民籴贫乏赈,米价既翔,常平府仓所发有限,而续食尚远,于是痛撙县帑,分甲户籴于邻境,凡一千七百石有奇以济。
自督四隅,分委佐官督六乡,官吏日券屝屦之费,皆优给之,不使一豪扰都保。
巡视既频,访问又审,而欺弊自缩,民沾实惠,百姓乐业。
详见葛应龙《赈荒记》。
自公筮仕,连七年,勤劳尽瘁,幸需邑次,始得休养精神,为作邑之本。
故宰壮邑,词诉虽繁多,据案剖决,民无稽讼,狱无停囚。
事至见一定,不畏强禦,不可转移。
或以拘执议之,公曰:「吾平生亦颇得执力」。
淳祐己酉闰日,丁母夫人忧,辛亥服阕,壬子五月差知和州含山县
王公野守金陵,檄入制幕。
甲寅,复辟为江东帅机,王公还朝,解职。
十月,差充安边所主管文字,待次,丙辰供职。
本所文字最为繁夥难考,一付吏手,公为之置籍。
诸郡谍入易于钩榷,积欠至累钜万。
公疏剔白于朝,截界蠲免,丞相程公元凤倾心从焉。
戊午十月,差干办行在诸司审计司
开庆己未七月,除太常寺簿
丁大全当国,有荐公者,丁欲除察官,使戴庆炣谕意。
公巽辞,又使王立庆来觇之。
公力言「愚不识时,岂堪任此」?
立庆复命,言必不为用。
丁怒,嗾汪自强劾公。
未几丁败,公奉玉局祠。
辛酉,除太府寺丞
会朝廷委书,拟提领内帑纲解所,或疑公阴夺其权,谗于侍御史纯夫奏免。
癸亥奉祠
咸淳乙丑,差知建昌军待次。
戊辰三月有旨,奏事讫之任。
公首言:典学者帝王第一义,有格物致知诚意正心脩身之功,而后有齐家治国平天下之效。
茍诵说徒勤而无践履之素,观美是务而无真实之行,则是内外判而为二,而帝王之道可以袭而取也。
使虚言可以修己治人,则二帝三王何为兢兢业业,为是烦重勤苦哉!
今日之天下,正在于文太盛而质太衰。
恳恻笃厚之意,朴素真纯之风,几消泯而无馀,媮薄欺伪愈出而愈巧,粉饰涂抹日密而日精。
发号施令可诵而述,而奉行脱略,递相欺蔽。
分司列职,缪为勤勚,而畏嫌避迹,不究底蕴。
号为良吏者亦不过择其可以得美名则汲汲行之,百姓隐忧未尝拯恤也。
最是士大夫心术日坏,掇拾先儒绪言以为裨贩之地。
由是起声誉,由是窃高爵重禄,责以实政,平日无具,临事颠倒错谬,又善为强辨以文之,以至比闾族党之士,终身酣痼于无用之言。
四方之贾,百艺之工,懋迁之急,制造之勤,类皆轻薄纤靡,不傅于质。
举天下之广,熏蒸鼓荡,天地之气,朘削亦薄,物产安得而可裕乎?
愿陛下以一身为天下准,发自渊衷,允蹈实理,体之于身心,验之于宫庭,察之于视听言动,一本于典学之实。
意气之所感动,精神之所振刷,人安有不率从者哉!
进退人才不取白望,必考实绩。
凡议论之偏,迎合之巧,当抑而不用。
或传闻之失,疑似之混,必别真伪,不乱于浮言。
真材实能庶可得而择,治功安有不集者乎?
第考其大略,谓今日千里长民之寄,事之集不暇给者,纲解是也,纲解之所以难者,赋税陷也。
于是都省有推排之令,布告四方,越四载未有就绪者,何哉?
要须先定规模,曲尽事情,使之持久而不变,然后可以成功。
夫自州而县,而乡都官,而保,寸寸而较之,夫岂易事?
其势不容不自乡都官始,此皆豪家大姓实为之。
昔者,官吏精明,监察严而稽考密,乡都有所惮,不容其私。
今也不然,州局无可专委之官,胥徒皆少年无赖之辈,豪家大姓先生慢心,釐改在其手,步算在其手,造籍在其手,虽亲戚故旧之产犹不容不隐,况纠正其自产哉!
怀私得便,平日并吞之心反因是以售其奸。
况守令更易靡常,识见不同,规模屡易,贫弱长受困苦,而赋税卒不得其实。
愿于户部暂建一司,择通练之才专督其事,审定规模,守令不得轻紊;
州县申命一司,专任关割之任,就以牙契委之。
交易必用官纸,不许用私纸,因得以考其关割,户籍不至陷失。
一劄自上而下,由本以及末,二劄自下以上,由末以推本。
非更历世变之深,考察物情之熟,不能道也。
六月,至盱江视事。
盱之地据东南上游,山高而水清,故士以经术议论词章擅名者代不乏人。
其俗刚而其材武,易动而难安,挟干戈嗜劫掠,亦时有之。
必一大治而后定,不过一二十年又起,多由富家征取太苛,而民不能堪。
是时有罗动天者,怨其主谌氏,相挻劫其家,乘势入县焚燬。
公急调兵收捕,多立赏格离其党,不旬日擒其渠魁,法外枭其党几二十人,咸谓平内乱未有如是之速者。
前乎此,每有警,多藉隅总协力,其势不容不白诸司
援兵之至,速则纵杀大掠,反甚于寇,缓则忌功生事,此前世之通病也。
公以自劾待罪,有旨无罪,宪使犹上为法受恶之章,竟予祠。
一时贤士大夫公论翕然惜其去,公自以为当去无尤也。
家居三年,优游自适,出于吉凶悔吝之外。
旧号约斋,更曰澹轩
辛未之春,忽患壅嗽,自是脾虚不喜食,荏苒半载,虽羸弱力疾无惰容。
一日,子侄进药,忽正色曰:「吾至此何以药为?
倦甚将寝」。
左右解其意而衣冠之,扶以寝,气渐微而卒。
时一月二十八日,得年六十有九,积阶至朝请大夫
娶邢氏,先十有九年卒。
子曰某官。
女一人,在室。
孙女一人,尚幼。
公检履纯固,丰度间雅,未尝有慢易之色,而不失于和。
未尝无嫉恶之心,而终归于恕
每恨少孤,祭必尽敬,终日怆然。
墓木毁于风,亦感叹流涕,曰:「吾不复见此木之成矣」。
奉母事兄,怡怡愉愉,以禄养为幸。
中年哭母哭兄,哀瘁殊甚。
敬丘嫂如母,抚孤侄如子,教之成剡之泽,一门和气,人无间言。
自奉至简,衣食不求丰,出仕三十年,儒素如故。
少游乡校,时迂斋楼公典教,作兴士类,尤器重之。
及驱驰宦辙,刮目交誉者皆当世伟人。
八剡三□□□□有所挟地,凡赞幕府,宰畿邑,剖决断拟,当代吏师皆印可。
生平手不释卷,异端杂说不肯一过目。
与人交未尝汎予,久而弥敬。
无訾訾之态,戒子侄择交,必取其谨重有识者为友。
尚谨严,厌雕凿,谓宁过于平淡,不可过于浮靡。
每闻四方水旱盗贼,及当路政事或未当,忧形于色,若身任其责者。
此皆公之实行也。
予每诵公之奏疏而有感焉。
旨哉,文之大盛乎!
古之所谓文者即道也,君臣父子之敬爱长幼,夫妇之别,威仪之则,词章之懿,皆天理人事自然之文也。
以之制礼而作乐,以之经天而纬地,以之美教化而厚风俗,以之播告四方,流传万世,无非此文之全体大用,与天地共立而不可泯者。
吾但忧其未盛,而岂忧其太盛哉!
后世以文取士,而文始衰,榷无用之为有用之的,上慢于择,下茍于应,上下以虚相与,遂至于天下无实学。
无实学则无实才,无实才则无实政,圣贤明善诚身之本、礼义廉耻之教几泯焉不闻。
俗弊风讹,迭相誇尚,心迹言行晓然相违而不以为异,事情物理公然相背而不以为羞,举天下驱而囿之于一虚之中而不知变,此公之所谓太盛也。
人竞趋于虚,公独趋于实,宜宦涂坎𡒄而卒不得大试也。
呜呼悲夫!
将以明年某月某日葬于赤松砂湖之东阜,从治命也。
公之子侄以予与伯仲从游之久,必知公之实,来请铭其墓。
予以才思刊落固辞,而请益坚,遂为之铭曰:
天赋之介,而济以通。
中立不倚,出处从容。
妙龄筮仕,有驱其疾。
两寘周行,孰媒孰隙?
白首承鄣,入告于庭。
文弊赋残,本末备陈。
盱俗易动,乱宜速殛。
曷忌曷仇,义当坐黜。
既适我愿,既返我庐,坚守我约,澹然自娱。
进不隐贤,退不茹愧。
疾病莫昏,油油而逝。
东阜之卜,沙湖之旁,手植松桧,祖阡在望。
沙湖之旁,东阜之卜,有勒斯铭,永相遗躅。
徐彦成岁月记 宋末元初 · 王柏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九、《鲁斋集》卷二○
金华徐基之嗣子顺,字彦成,生于嘉定戊辰闰月二十有八日,卒于淳祐丙午闰月二十有五日
娶时氏,无子。
幼勤敏端重如成人,视群儿相与欢笑跳踯于前,漠若不知。
坐立俨然,未尝有戏慢之色。
虽有喜相玩狎者,亦莫之敢侮。
读书不待警策,如良马在御,蹀蹀不自止。
编摩钞录,疾如风雨,先君深爱之。
至于谈古论事,亹亹有本末,而听者辄忘倦。
与人交若简淡,而忠厚之诚蔼然,乃有所不为,确乎其有守也。
事亲问寒燠药饵惟谨。
年来吾敕断家事,善儿亦自力以佚吾老。
师友称其可与共学,乡党谓其可以宜家,吾亦日望其有于成也。
今不幸死矣,而反有以重吾之悲。
于乎!
汝虽得其气之粗淳,而局于数之不永,天所命也,吾何言哉?
是年十有一月甲申,葬于赤松乡陈家坞之原。
烟峦风壑,永閟汝身,千古茫茫,藏吾至痛。
吾亦将卜竁相从于斯云。
定海县杨公墓志铭 宋末元初 · 王柏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九、《鲁斋集》卷二○
君讳某,字元定姓杨氏
曾祖讳渊,祖讳伯玉,父讳林,皆不仕,世为婺之金华人
诚斋先生国录陈公上第也。
生于淳熙丙午七月甲辰
自幼天姿凝重,家虽贫约,不与凡儿伍。
父兄异其志,命从学,刻苦肄业,进不可禦。
里师巷塾不足以应其求,始进于大师讲下。
友朋交誉,藉藉以俊。
是时丽泽收声,其门人王先生、山堂章先生与诚斋先生皆以汲引后进为己任,而静轩吕公克绍家世,相与切磨其间。
乡评之所取重,虽不能不以举业为工程,然躬行之实、讲说之正,固已大异于习俗。
由是学有所宗,士有所则,数十年儒风不坠者,作人之功未泯也。
君执经诚斋之门,克勤克敬,如事严父,诚斋视之亦犹子也。
宾至,多侍讲论,或至夜分,于是多识前言往行,得为学之本。
嘉定庚午贡于乡,辛未中上庠选。
絜斋袁公司成天台潘公子善正录,党禁初开,正道昭著,气象翕然。
静轩导君于潘公,又得闻学问渊源之懿,观感服习,心平气降。
律己自是益严,择友自是益切,功名之念自是而益轻。
钝于场屋者凡二十有馀年,己卯仅一荐,又屡黜于春官
端平乙未,因以累试恩奏名天府,廷对入等,授迪功郎常州晋陵主簿
再调临安府于潜县
远势利,安澹泊,与长官为文字之交,户庭寂然,人不知其为官府也。
未尝求之于人,诸公多得于案牍间,皆知其学之有源也,交荐于朝。
秩满,府尹欲罗致之,君翩然而归。
踰年始谒选,更授庆元府定海县
宦情既薄,不欲矫世挂冠,其无意于斯世也久矣。
宝祐改元二月甲戌,以疾终于正寝。
初,移峦居士徐公求贤士以淑诸子,君以少年应聘,矩度修整,言语谨确,起公之敬,遂以其子妻之。
子曰璐,国学免解进士。
女一人,适迪功郎绍兴府馀姚县主簿唐烁
孙女二人,尚幼。
是年十一月壬寅葬于赤松乡五石山之原。
一日,璐以墨绖来请曰:「某以砻石,而先君墓上之未有所属。
知吾父者无踰于子,愿有以纪其平生,以慰不肖孤罔极之痛」。
予谓显亲宜求当世闻人,昧昧陋巷者何足以垂后?
曰:「吾但求其知不知,不计其闻不闻也」。
予不得而固辞。
虽然,君尝察予无用于世,勉以为己之学,导之以师友之正,是君知予者厚,而予不足以知君。
予见君之居家也,终日俨然,青灯永夜,手不释卷,沈潜涵泳,俗事一毫不入于心。
坐立有常处,未尝倾倒跛倚;
语默有常节,未尝戏言茍笑。
孝友笃至,夫妇相敬如宾
与人交恭而有信,澹而能久。
不为激讦之言,不为表襮之行,诚意既格,上下益信服之。
予所知者如此。
呜呼!
士患不知学,学患不知道,而固守力行之勇,内不为私欲所牵,外不为俗习所动,斯尤难也。
自君之亡而为学之士益就寂寞,作人之功不几于泯乎?
是可为世道惧也。
而系之以铭曰:
人孰不学,学必为己。
斯焉取斯,鲁之君子。
既承其原,盍丰其委?
亦曰于仕,我行我止。
亦曰于止,苦无它嗜。
青灯素编,有永于味。
五石之山,窅然尔隧。
一气之宁,千古之閟。
我其铭之,以笃来裔。
赵星渚 宋末元初 · 王柏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一○、《鲁斋集》卷一九
维咸淳八年岁次壬申九月丙辰朔二十日乙亥金华王某谨以香茶敬祭于近故待制侍郎星渚先生赵公之灵曰:呜呼!
惟公蚤亲有道,浚迪渊源,坚却官牒,高蹈丘园。
河洛所启,考亭所论,探讨玩索,如诵己言。
审其将发,控制放奔;
验彼未发,培植本根。
貌恭而安,言厉而温。
恢拓日广,闻望日尊。
帝曰嘉哉,汝其通籍。
时酣利禄,是猎是弋。
孰嗜义理,是保是式?
易退难进,翔而后集。
翼翼道山,严严讲席。
浙水东西,亦驾熊轼。
一念如,一清彻骨。
紫橐逼人,幡然去国。
有崿苍古,有渚泓澄。
地灵人显,迹隐身荣。
后学矩彟,斯世䪫韺,两朝之眷,四海之名。
胡不百年,而遽弃倾?
举朝失色,天子震惊。
赠恤之典,有炜丹旌。
未知节惠,为诚为明。
呜呼哀哉!
束发读书,恨不立志,慕德实深,登门莫遂。
公镇天台,作成士类,乃撤皋比,束帛来贲。
冒然而前,求所未至,一见倾倒,若符若契。
学既同方,合固以义,穷深极微,展也一致。
岁云莫矣,蹈雪告归,叮咛宿约,以为期。
疾病事变,一诺差池,有怀斯愧,公心不移。
书疏络绎,使者交驰,乃请于朝,督命下贻。
暨陟崇领,公已交麾,棠阴未改,有黯其思。
己巳之秋,拜书寓里,闻公卧疾,英嗣报启。
曾未踰时,诲言累纸,慰此孤陋,不寐而喜。
什袭珍藏,如古罍洗,十有大字,严正瑰伟。
千载北山,夜号万鬼。
言志之传,神几之似。
无极之妙,太和之始,《家语》之书,少母之祀,未终所疑,未订厥指。
水陆遥遥,尚期操几。
谁谓绝笔,遽同麟史
斯文未丧,世道方敉。
万目睽睽,为苍生起。
泰山曷颓,梁木曷圮?
识与不识,莫不痛痞。
有讣莫闻,有含莫匕。
匍匐一恸,如别斯趾。
内省而疚,愧此生死。
南丰瓣香,归心久矣。
有炬倾筐,有茗盈篚。
东望长号,老泪滂只。
湛然清明,鉴此哀诔。
尚飨!
猪头和尚 其一 南宋 · 释了惠
 押词韵第五部
提起臭猪头,密持清净戒。
将谓足脂膏,元来少肉菜。
如何出得金华界。
诸公赋翠毛笔因次韵为羊毛笔叹 南宋 · 方岳
 押麌韵
髯参草卧残阳浦,拔毛竟作文中虎
金华化石久已陈,玉署摛辞疾于羽。
醉猩耆酒少遒劲,狡兔饱霜工媚妩。
磔残鼠须肯收录,剥落鸡毛谁比数。
文章诸公多好奇,往往得名专翰府。
乃知草(原作章,据四库本改)圣不世出,罕识公孙大娘舞。
君不见华元分羹奇祸作,糜身鼎烹竟无补。
又不见晋宫洒盐儿女曹,愤郁令人噤难吐。
物生正系遭不遭,敢向词林叹辛苦。
椽书大砚如南溟,吾其鹏乎尔鹦鹉。
李吏书 南宋 · 方岳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八七、《秋崖集》卷二一
恭审光奉赞书,峻登文部
思皇多士,聿生综核之朝;
无竞维人,式董铨衡之选。
国有公事,人能诵言。
恭惟蔚然之谟,洋乎之对。
金华劝讲,非之道则不陈;
玉匮缄辞,编诗书之册而无愧。
茂对帝简,备极儒荣。
乃颛四选之权,独处六曹之长。
咸造在庭而袖为首,已推名世之贤;
仰惟前代而训厥官,遄正冢司之拜。
某欣传邮置,敢后笺函!
藻镜之馀閒,流电岩之迅瞩。
嗣闻除目,庸快夙心。
偈颂一百二十三首 其九十 南宋 · 释普度
 押词韵第八部
开口不是禅,闭口不是道。
只是个轮槌,拈来用恰好。
一击天门开,万象俱靠倒。
狭路忽相逢,拍掌呵呵笑婺州双林松关至)
猪头和尚 南宋 · 释普度
 押词韵第十七部
金华圣者无人识,相逢便讨猪头吃。
回首还从旧路归,春风一阵香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