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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城语录解 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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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元城语录解卷上    宋 马永卿 编
            明 王崇庆 解
仆初见先生先生问仆乡里且曰王巩安否仆对曰王
学士安乐来赴任时尝往别之后两日知县詹承议辅
语仆曰适见刘待制云新主簿可教因问何以得之公
曰后生不称前辈表德此为得体又曰此公极慎许可
吾友一见已蒙称道此可重也王学士字定国从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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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居于高邮(解曰此马永卿受教元城之始今夫前辈/表德称不称顾何足怪而元城取焉盖其)
(一念忠厚之发终身德业之地于是乎在不但为得体/而已呜呼彼有童心未除客气未降而方傲视尊长抗)
(礼父兄甚者从而毁焉/谓永卿之罪人非与)
仆见后三日仆献书求教先生再读之似有喜色且以
言见谢仆因问立身仕宦之道先生问余家属毕曰贤
俸禄薄当量入以为出仆复问请益先生曰汉书云吏
道以法令为师有暇可看条贯又曰不独可以治人亦
可以保身仆归检汉书前语出薛宣传先生之意以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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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出场屋行已或犯法且为吏所欺故有此言(解曰此/元城不)
(得已而从俗不得已而以吏教人者也今夫吏道以法/令为师固也不曰儒道以六经为师也乎不曰儒道以)
(仁义为师也乎是故闻有积不善而罹殃者矣未闻躬/行仁义而犯法者也闻有不理绳墨而失身者矣未有)
(潜心圣经而得非报者也乃以吏道倡如吾儒六经仁/义何故愚尝以为六经仁义不独可以治人亦可以保)
(身故知元城不行已而从/俗者也读者尚勿以为迂)
先生问仆旧治甚经仆对治书先生曰今之书乃汉所
谓尚书若复求孔子所定之书今不见矣仆闻其言色
骇先生曰汉承秦火之后诸儒各以所学谈经或得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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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然各自名家自济南伏生以降不独一人就其中取
之独孔安国古文尚书尤胜诸家则今之尚书是也仆
曰其略何如可得闻乎先生曰止如曰若稽古字往往
不同不知近日士人如何解仆因举新经以对先生曰
此非金陵说乎非但金陵之说非而孔氏之说亦非也
因令取注尚书以手指语仆曰自此作尧典以尚书序
也旧典他序同在一处孔氏移于诸篇之首又指尧典
曰以下语仆曰此两字乃篇题也其下当为粤若稽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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粤若发语之辞也稽考也言史氏考古有此事也今孔
氏以若为顺古道而行之非也然此事贤卒未能解可
取前汉儒林传艺文志熟读之则可见矣仆后数日再
见且曰尧典之说果如先生之言因曰儒林传云孔氏
有古文尚书孔安国以今文字读之因以起其家窃恐
今之尚书非古文也先生笑曰是也古文尚书乃科斗
科斗变为大篆大篆变为小篆小篆变为𨽻书所谓今
文字乃汉之𨽻书也故尚书序云为𨽻古定其去科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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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矣仆又曰粤若者则所谓越若来三月是也所谓稽
古者则所谓惟稽古是也先生曰然今按艺文志注曰
秦延君说曰若稽古二三万言则是曰若稽古当作四
字一句也今乃以尧典曰为一句若稽古帝尧为一句
非也秦恭字延君信都人也见儒林传(解曰此元城教/永卿读书之大)
(略也大段去古既远则文必以渐而变义必因人而更/惟二帝三王之大经大法今载诸典谟训诰者固皆定)
(而可考也是故书以道政事然帝王之道心法既同则/亦不可以形迹泥矣此在穷经者变通如何耳是故以)
(尧舜之揖让其道未有增焉以汤武之放伐其道未有/损焉分定故也若乃科斗篆𨽻之说盖评经之书法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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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非论经/之道也)
先生因言及王荆公学问先生曰金陵亦非常人其操
行与老先生略同先生呼温公则曰老先生呼荆公则
曰金陵其质朴俭素终身好学不以官职为意是所同
也但学有邪正各欲行其所学尔而诸人辄溢恶此人
主所以不信与夫天下之士至今疑之以其言不公故
愈毁之而愈不信也尝记汉时大臣于人主之前说人
短长各以其实如朱云是其一也仆退而检朱云传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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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守丞嘉封事荐朱云为御史大夫下其事问公卿衡
对以为云素好勇数犯法亡命受易颇有师道仆后见
先生因举此言先生曰是矣凡人有善有恶故人有毁
有誉若不称其善而并以为恶而毁之则人必不信有
是恶矣故攻金陵者只宜言其学乖僻用之必乱天下
则人主必信若以为以财利结人主如桑弘羊禁人言
以固位如李林甫奸邪如卢杞大佞如王莽则人不信
矣盖以其人素有德行而天下之人素尊之而人主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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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之无是事则与夫毁之之言亦不信矣此进言者之
大戒(解曰元城论荆公所以尊温公也其实温公荆公/何可同也然曰略同则已得之矣其曰质朴俭素)
(终身好学不以官职为意自当时观之二公若有同者/矣不知二公所学之诚与否其亦同乎未也今即一事)
(则亦有足徵者是故蓬头垢面非人情矣质朴俭素者/固如是乎居家争墩当时之舆评者然也不以官职为)
(意者固如是与则知金陵之与温公名虽略同而心实/相悬绝此则诚与不诚之间不可不察也然其博学多)
(才宜亦有不可毁者而人乃往往毁焉则其执拗/有以取之愚故曰元城论荆公所以尊温公也)
先生问仆曰世之所以罪金陵者何也仆以新法对先
生曰此但一事耳其为大害不在是也且论新法多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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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之法且五帝之法尚不同而金陵乃以成周之法行
于本朝何哉且祖宗所以不多为法令者正恐官吏缘
此以挠民也正如庄子言剖斗折衡则民不争使天下
人皆如庄周自可不争使天下吏人皆如临川可以不
要人钱也仆曰所谓大害何也先生曰正在侥倖路开
耳譬如一大室中聚天下珍宝只有一门门前有一正
路甚广大然极迂远难到若非其人辄趋此路者必有
人约回之然此室又有数小邪路可到有数小门可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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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圣君贤臣相与同心极力闭此门若有由邪路来
者则拒之使不得入或时放一两人入亦不至甚害也
若乃广开此路大开此门则人乘此径路而入自此门
一开之后不复可闭何况有人于室中招之乎嘉祐之
末天下之弊在于舒缓金陵欲行新法恐州县慢易因
擢用新进少年而侥倖之路从此遂启又教人主作福
作威之术故有不次用人至于特旨御前处分金字牌
子一时指挥之类纷纷而出以为赏罚人主之柄且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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柄自持可也若其势必为奸臣所窃则赏罚纲纪大坏
天下欲不乱得乎(解曰元城论金陵引用新进轻变纪/纲其言至当无复可议则夫金陵得)
(罪当世者可知矣然曰教人主作威作福之术则似少/碍何则威福人主之大权夫何可一日无而亦曰教之)
(云乎然其加一术字则犹有可诿者洪范曰惟辟作威/惟辟作福谓政在人主也又曰臣无有作威作福谓权)
(不可下移也金陵乃教之以术则戾夫道而咈/人性者多矣此元城讥之以为大害者非过也)
先生寻常亦谈释氏每曰孔子佛之言相为终始孔子
之言毋意毋必毋固毋我佛之言曰无我无人无众生
无寿者其言次第若出一人但孔子以三纲五常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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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治生灵为心故于色色空空之说微开其端欲令人
自得耳且孔子之心佛心是也假天下无三纲五常之
道则祸乱大作人将无噍类岂佛之心乎譬如州县长
官不事事而郡县大乱乃复礼佛诵经闭门坐禅以为
学佛可乎故儒释道神四者其心皆一但门庭施设不
同尔先生曰古今大儒因著论毁佛法者盖有说也且
彼尾重则此首轻今为儒弟子宜各主其教使之无过
于重而已且三教犹鼎足独令一足大可乎则鼎必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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矣且所谓佛法者果何物也凡可以言者皆有为法也
谓之有为法则有成有败然万物之理盛极必坏故佛
法太盛则不独为吾儒病亦为佛法之大祸也彼世之
小儒不知此理见前辈或毁佛法亦从而诋之以谓佛
法皆无足采非也刍荛之言圣人择焉且佛法岂不及
于刍荛之言乎而圣人尧舜周孔也彼乃自视以为过
于尧舜周孔此又好大之病也与溺佛而至佞佛同科
(解曰此一段恐是元城先生诚之未化处不然则永卿/附会他人之言失其真耳愚不敢曲为之避巧为之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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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吾儒所同然乎今夫道一而已矣佛氏见之谓之寂/灭老氏见之谓之虚无则是以道为二也二之者是为)
(非道夫非道则亦不可道矣今观其言孔子佛之言相/为终始不知所谓相为终始者何如又曰其言次第若)
(出一人夫门人记孔子所谓意必固我者人之私也而/夫子则举无是矣非梦幻泡影之谓也彼佛之无我无)
(人云者则谓万法皆空矣夫惟其然是以绝妻子离人/为丧耳目大乱之道也相去远矣比而同之无乃过乎)
(且曰儒释道神其心皆一岂有其心既一而其道独异/者乎又曰但门庭施设不同夫既曰施设不同又岂有)
(体段独同者乎呜呼率天下之人参异同之变/害天理之正必自斯言始矣愚不可以不论)
先生因言及东坡先生曰士大夫只看立朝大节如何
若大节一亏则虽有细行不足赎也东坡立朝大节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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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观才意高广惟已之是信在元丰则不容于元丰人
欲杀之在元祐则虽与老先生议论亦有不合处非随
时上下人也仆又问东坡称先生喜谈禅何也先生曰
非也北归时与东坡同途极款曲故暇日多谈禅某尝
患士大夫多以此事为戏且此事乃佛究竟之法岂可
戏以为一笑之资乎此亦宜戒(解曰夫永卿之详不可/考然观其以东坡称先)
(生喜谈禅为问则其微意亦自可窥矣而元城方且目/为究竟又曰此亦宜戒吾不图元城师仲尼而何以有)
(此也虽然是或一道也夫常情必有所见而后心有定/必心有所定而后心无累彼佛之道谓万法皆空则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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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汲汲于富贵戚戚于贫贱者从而味焉审焉则亦以灰/其念而淡其心矣元城之谈禅无乃为此不然吾又何)
(敢知/乎)
先生曰金陵有三不足之说闻之乎仆曰未闻先生曰
金陵用事同朝起而攻之金陵辟众论进言于上曰天
变不足惧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此三句非独为赵
氏祸乃为万世祸也老先生尝云人主之势天下无能
敌者或有过举人臣欲回之必思有大于此者巴揽庶
几可回也天子者天之子也今天变乃天怒也必有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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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或可回也今乃教人主使不畏天变不法祖宗不恤
人言则何等事不可为也仆曰此言为万世祸或有术
以禁绝其说使不传于后世乎先生曰安可绝也此言一
出天下莫不闻之不若著论明辨之曰此乃祸天下后
世之言虽闻之必不从也譬如毒药不可绝而神农与
历代名医言之曰此乃毒药如何形色食之必杀人故
后人见而识之必不食也今乃绝之不以告人既不能
绝而人误食之死矣先生又曰巴揽两字贤可记取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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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意思(解曰元城论金陵三不足之说足以误苍生祸/后世其意甚美此正金陵所谓执拗者也夫人)
(主之有天下受之于上天传之于祖宗资之于谏论自/有尧舜以来莫之或违而曰不足畏所畏者何而曰不)
(足法所法者何而曰不足恤所恤者/何故曰此正金陵之所谓执拗者也)
先生与仆言行已出处且曰绍圣初某谪岭表既到岭
上北望中原慨然自念奉父母遗体而投炎荒恐不生
还忽忆老先生语云北人在烟瘴之地唯绝嗜欲可以
不死是日遂绝至于今更不复作且大丈夫自誓不为
则止耳何必用术也赵清献本朝一名臣欲绝欲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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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挂父母之画像于卧床中且以偃卧其下而使父母
具冠裳监视不亦渎乎昔陶潜赋归去来即径归而王
羲之乃自誓于父母坟前且仕宦岂是不好事但看行
已如何耳若仕宦有益于社稷生灵其胜独善一身多
矣盖先生之意欲自比彭泽而以清献比右军(解曰此/一段见)
(元城不背其师不忘其亲其诚之所为乎是故养生莫/如寡欲知所以寡欲则知所以养生矣然曰是日遂绝)
(至于今更不复作则有非元城/不能为者愚故曰诚之所为也)
先生曰金陵在侍从时与老先生极相好当时淮南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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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行乎时天下推尊之以比孟子其时又有老苏人以
比荀子但后来为执政与老先生论议不合耳老先生
尝谓金陵曰介甫行新法乃引用一副当小人或在清
要或在监司何也介甫曰方法行之初旧时人不肯向
前因用一切有才力者候法行已成即逐之却用老成
者守之所谓智者行之仁者守之老先生曰介甫误矣
君子难进易退小人反是若小人得路岂可去也若欲
去必成雠敌他日将悔之介甫默然后果有卖金陵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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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悔之亦无及也(卖金陵者吕惠卿吉甫也○解曰金/陵引用新进变更朝章最其误之大)
(者观温公之所谓他日将悔之其见远矣呜呼其/诚而明乎明而诚乎金陵虽将悔之其将能乎)
先生曰人臣进言于君当度其能为即言之若太迫蹙
关闭或一旦决裂其祸必大不若平日雍容以讽之使
无太甚可也哲庙初锐意于学一日经筵讲毕于一小
轩中赐茶上因起折一柳枝其中讲筵臣乃老儒也起
谏曰方春万物生荣不可无故摧折哲宗掷之其色不
平老先生闻之不悦谓门人曰使人主不欲亲近儒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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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正为此等人也叹息久之(老儒即伊川先生程颐字/正叔○解曰程子为讲官)
(谏折柳一节所以养人主好生之心夫是谓因事纳忠/易所谓自牖者也元城从而短之且目为老儒则元城)
(于体认天理之功吾恐其去程/子远矣盖愚深为元城惜焉)
先生曰天下之事不可以一槩论且以饮酒一事言之
本草言三人早行内一人独生者以饮酒故也且冬月
早行冒寒必疾故藉酒酷烈之气以敌之某初到南方
有一高僧教余言南方地热而酒性亦大热本草所谓
大海虽冻而酒不冰今岭南烟瘴之地而更加以酒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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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发疾故疾之状使人遍身通黄此热之极也故余过
岭即断酒虽遍历水土恶弱他人必死之地某独无恙
今北归已十年矣未尝一日患瘴者此其效也故某多
与人言此事欲尽知之若此辈或有言酒可以避瘴者
但见初到炎乡藉此以禦瘴气似乎有验不知积久积
热于五脏之间不可救也若北人能绝酒色两事虽在
炎方何害(解曰圣人无欲贤者寡欲众人多欲此固自/然之理而亦人品有以限之矣元城投岭海)
(以酒色为戒是亦保身之一节云夫保身所以重亲也/孝之端也然君子之节欲保身岂必岭海然后戒哉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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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未能制夫欲者故饮酒多失/之无度读元城之训深有警焉)
先生尝问仆参禅乎仆对以亦尝有此事但未能深得
尔先生曰所谓禅一字于六经中亦有此理但不谓之
禅尔至于佛乃窥见此理而易其名及达摩西来此话
大行不知吾友于世所谓话头者亦略闻之乎仆对曰
见相识中爱理会柏树子乂问吾友如何解仆无以对
先生曰据此事不容言然以某所见则夫子不答是也
且西来意不必问而话亦不必答然向上老和尚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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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人故以不答答之所谓柏树子者乃系驴橛也后人
不知只守了树后寻祖师西来意可一笑也又曰佛法
到梁敝矣人皆认著色相至于武帝为人主不知治民
至乱天下岂佛意也盖佛法只认著色相则佛法有可
灭之理达摩西来其说不认色相若渠不来佛法之灭
久矣又上根聪悟多喜其说故其说流通某之南迁虽
平日于吾儒及老先生得力然亦不可谓于此事不得
力世间事有大于生死者乎而此事独一味理会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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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见处则于贵贱祸福轻矣且正如人担得百斤则
于五六十斤极轻此事老先生极通晓但口不言耳盖
此事极系利害若常论则人以谓平生只由佛法所谓
五经者不能使人晓生死说矣故为儒者不可只谈佛
法盖为孔子地也又不根之人以谓寂寞枯槁乃是佛
法至于三纲五常不是佛法不肯用意又有下者复泥
于报应因果之说不修人事政教错乱生灵涂炭其祸
盖有不可胜言者故某平生未曾与人言者亦本于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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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之戒也(解曰元城以参禅话头问永卿惜永卿未/究圣学不能以正对故元城谈禅之癖亦)
(永卿有以误之也夫正与邪未尝两立谓佛窥见此理/理其理非吾儒理也吾观佛之说大段以人世为梦幻)
(以生死为泡影则是认物而遗性不复论理之本然矣/此何可以治天下国家为哉充其类必将使三纲五常)
(沦灭无遗则其为私莫大焉圣人故曰攻/乎异端斯害也已盖不徒为一时发也)
先生平日皆庄语有一雅谑谩记之先生为谏议大夫
日值除一执政姓胡名不欲记之先生再三论列文字
不降出时刘贡父为给事中先生于朝路见之问曰昨
晚有甚文字降出贡父曰岂非器之于新除有异闻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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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曰然若迟回不去当率全台谏攻之孔子所谓鸣
鼓而攻之者贡父应声曰将谓是暗箭子元来是鸣鼓
儿闻者皆启齿先生素严毅亦笑容又曰贡父好谑然
立身立朝极有可观故某与之交游(解曰元城闻贡父/之戏而笑亦包老)
(笑比黄河清之意则其平生严重不同流/俗可知然贡父之善谑则亦无取焉耳)
先生与仆论变法之初仆曰神庙必欲变法何也先生
曰盖有说矣天下之法未有无敝者祖宗以来以忠厚
仁慈治天下至于嘉祐末年天下之事似乎舒缓委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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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振当时士大夫亦自厌之多有文字论列然其实于
天下根本牢固至神庙即位富于春秋天资绝人读书
一见便解大旨是时见两蕃不服及朝廷州县多舒缓
不及汉唐全盛时每与大臣论议有怫然不悦之色当
时执政从官中有识者以谓方今天下正如大富家上
下和睦田园开辟屋舍牢壮财用充足但屋宇少设饰
器用少精巧仆妾朴鲁迟钝不敢作过但有邻舍来相
凌侮不免岁时以物赠之其来已久非自家做得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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遂不敢承当上意改革法度独金陵揣知上意以身当
之以激切奋怒之言以动上意遂以仁庙为不治之朝
神庙一旦得之以为千载会遇改法之初以天下公论
谓之流俗内则太后外则顾命大臣等尚不能回何况
台谏侍从州县乎祗增其势尔虽天下之人群起而攻
之而金陵不可动者盖此八个字吾友宜记之仆曰何
等八字先生曰虚名实行强辩坚志当时天下之论以
金陵不作执政为屈此虚名也平生行止无一可訾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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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虽欲诬之人主信乎此实行也论议人主之前贯穿
经史今古不可穷诘故曰强辩前世大臣欲任意行一
事或可以生死祸福恐之使回此老实不可以此动故
曰坚志因此八字此法所以必行也得君之初与主上
若朋友一言不合已志必面折之反覆诘难使人主伏
弱乃已及元丰之初人主之德已成又大臣尊仰将顺
之不暇天容毅然正君臣之分非与熙宁初比也(解曰/天下)
(之法贵守不贵变观金陵新法/之行固本其八字亦误其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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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与仆论唐史及明皇信任姚宋事先生曰此二人
与张说乃天后时相也非已自用故敬惮之至于张九
龄辈乃已所自用故于进退轻也仆曰人主用相必要
专一明皇用二相专故能成开元之治先生曰明皇仰
面不对除吏虽是好事然未也仆曰何以言之先生曰
明皇之任用宰相是也其以情告宦官者非也使力士
以诚告崇固可若加以诞谩之语则崇何从质之曷若
以语力士之言面谕崇则君臣之情洞然无疑矣力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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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王毛仲不相善至奏其怨望之言而终被诛然则人
主不面质其臣而好与宦官密语未有不窃弄权柄而
乱天下者也此事可为戒不可以为法(解曰明皇知任/姚宋以相善矣)
(而不能面谕之何哉至使宦官高力士者传语焉万一/如元城所谓加以诞谩其将如何其将如何噫此有天)
(下者之所当慎也必如古之/都俞吁咈于一堂而后可也)
先生与仆言仁庙恭俭先生曰仁庙恭俭出于天性故
四十二年如一日也易所谓有始有卒者常记得老先
生言明皇即位之初焚锦绣珠玉于前殿为非仆曰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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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言之先生曰世以明皇初节俭后奢侈疑相去辽绝
此说非也此正是一个见识耳夫锦绣珠玉世之所有
也已不好之则不用何至焚之焚之必于前殿是欲人
知之此好名之敝也夫恭俭不出于天性而出于好名
好名之心衰则其奢侈必甚此必至之理也故当时识
者见其焚珠玉知其必有末年之敝若仁庙则不然若
非大臣问疾则无由见其黄絁被漆唾壶仆归检唐史
开元二年二月己未焚锦绣珠玉于前殿然当时有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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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不曾问其姓名至今以为恨(解曰元城论仁庙恭俭/四十二年如一日信为)
(人主之盛节若乃明皇开元二年二月己未焚锦绣珠/玉于前殿则已涉于好名矣是故帝王以恭俭为先恭)
(俭以自/然为贵)
先生与仆论唐史言及明皇任宰相先生曰以明皇之
任韩休一事观之信忠臣之难遇而佞臣之难去也藉
使令知其人曰某人忠某人奸亦未必能任且去之也
明皇分明知韩休之忠乃速去之分明知萧嵩之佞乃
久任之后来任李林甫又更好笑分明知其奸至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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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十来年至死乃罢人主唯患不能分别忠佞今分明
知之乃如此欲天下不乱可乎仆曰譬人之服药未达
药性而误服之一旦或悟则必去之而更进良药今已
知药之害人以其甘而久服之药之有益以其苦而去
之则欲其人之不死其可得哉先生曰虽大无道之君
亦恶乱亡而明皇中材之主知奸邪而任之何也仆无
以对先生曰此敝于左右之佞幸耳盖所谓佞幸者嫔
御也内臣也戚里也幸臣也此皆在人主左右而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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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言者也贤相不与佞幸交结彼有所倖求则执法而
抑之人人与之为雠必旦旦而谮之而人主之眷日衰
矣奸臣则交结佞幸彼有侥求则谨奉而行之人人感
其私恩必旦旦而誉之则人主眷日深矣所谓谮之者
非显然谮之也或因一事凡可以媒孽者无不为也所
谓誉之者非显然助之也或因一事凡可党援者无不
为也人主虽欲用忠臣而去佞臣不可得也且人主之
去宰相必积怒然后去之非一日也左右佞幸最能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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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主之喜怒彼奸臣之为相岂无一事贻怒然才觉怒
必于佞幸处知之急急收救故不至于积怒而去也又
人主不知为左右浸润只道我自能进退大臣不知佞
幸知之久矣李林甫所以作相二十年不去者正缘得
高力士安禄山陈希烈等内外赞助之也仆归检唐书
如先生言开元十六年九月相萧嵩二十一年三月相
韩休是年十二月嵩休同罢开元二年五月相林甫至
天宝十一载十一月薨于位韩休为相明皇尝引鉴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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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不乐左右曰自韩休入朝陛下无一日欢何自戚戚
不逐去之帝曰吾虽瘠天下肥矣萧嵩每启事必顺旨
我退而思天下不安寝韩休敷陈治道多讦直我退而
思天下寝必安吾用休社稷计耳李林甫傅裴士淹与
明皇评宰相至李林甫曰是子妒贤嫉能举无比者士
淹因曰陛下诚知之何任之久也帝默不应(解曰元城/以明皇任)
(韩休一事谓忠臣难遇佞臣难去固至论矣以愚观之/三代而下何莫不然独明皇也哉是故人主用贤退不)
(肖以刚/明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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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尝曰太祖即位常令后苑作造薰笼数日不至太
祖责怒左右对以事下尚书省尚书省下本部本部下
本曹本曹下本局覆奏又得旨复依方下制造乃进御
以经历诸处行遣至速须数日太祖怒曰谁做这般条
贯来约束我左右曰可问宰相上曰呼赵学究来赵相
既至上曰我在民间时用数十钱可买一薰笼今为天
子乃数日不得何也普曰此是自来条贯盖不为陛下
设乃为陛下子孙设使后代子孙若非理制造奢侈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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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破坏钱物以经诸处行遣须有台谏理会此条贯深
意也太祖大喜曰此条贯极妙若无薰笼是甚小事也
其后法坏自御前直降下后苑作更不经由朝廷至今
以为例(解曰创业之君动为子孙之法观后苑薰笼之/作数日不至太祖之怒宜若未可释者而赵普)
(乃以自来条贯为对又曰为陛下子孙设则亦可谓近/情矣宜太祖之有悟也易曰纳约自牖赵韩王有焉)
先生尝曰太祖极好读书每夜于寝殿中看历代史或
至夜分但人不知口不言耳至与大臣论事时出一语
往往独尽利害之实河东折氏灵武李氏自五代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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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守此土两蕃畏之故令世袭盖其意曰若不捍禦则
敌人入寇先坏世袭地此乃渠本家子孙久远物必行
爱惜分外防备若挈土地入蕃不过令依旧世守本朝
必为理会若反噬则太原及陜西路大帅禦之非若禄
山连三路节度之比极为得策其后以为世袭不便以
折氏平河东有功依旧乃移李氏为陜西两镇因此遂
失灵夏至今为患又言太祖与群臣未尝文谈盖欲激
厉将士之气若自文谈则将士以武健为耻不肯用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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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高祖溺儒冠之意也澶渊之役章圣既渡大河至浮
桥一半高琼执御辔曰此处好唤宰相吟两首诗盖常
时宰相王钦若陈尧佐辈好诗赋以薄此辈故平日憾
之而有此语(解曰元城称宋太祖极好读书此亦臣子/揄扬祖宗至美夫惟读书故论事各当至)
(论与群臣未尝文谈以励将士之气恐太祖当时未有/此意盖其质任自然者如此乃又曰此高祖溺儒冠之)
(意尤为/无据)
 
 元城语录解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