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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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鲒埼亭集卷第二十五
  鄞 全祖望绍衣撰 馀姚史梦蛟竹房校
 状略
  工科给事中前翰林院编修济寰曹公行状
   曾祖六龙诸生
皇赠浙江遂安县知县
   祖垂云诸生
皇赠山东道监察御史
   父泰曾康熙戊午举人福建莆田县知县
皇赠工科给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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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贯松江府上海县人青浦县籍年五十九
公姓曹氏讳一士字谔廷济寰其别字也系本宋枢相
武惠王后以明成化间始迁上海五世祖诚有隐德名
在明史孝义传公年十五补诸生少留心于十四经廿
一史连丝贯丳不徒以章句也尤潜玩洛闽诸书旁搜
曲證以求会通每作诗古文词温润雅洁见者无不心
折间以其暇选坊社经艺亦复风行天下盖公之湛深经
术综覈儒先其于制举业眇然馀技耳而海内穷乡下
里兔园学究正以是靡不知有曹先生者然而数奇不
偶拓落于诸生者几四十年三年大比持节至江左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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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者莫不欲得公以为重庚子今礼部尚书景州魏公
主江南试榜后于鹿鸣宴中三叹以不得公为歉河道
总督湘潭陈恪勤公谓天门唐南轩曰曹君连蹇甚矣
将资送之入太学公以太宜人老不欲行会左副都御
史侯官郑公以督学至用拔萃贡明经丙午始举顺天
秋试明年春试不第新例取贡士选其尤者授教职而
公得江南直隶通州如皋县学教谕抵任修明苏湖故
事讲求经术治道作为诗文以旌节孝未期年而上计
遂成进士大学士海宁陈文简公礼部侍郎华亭王公
交荐于 朝改翰林院庶吉士公以文章掉鞅宇内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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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垂老释褐主试诸公皆自以为龙湖之得震川寻充
顺天壬子乡试同考官得士二十馀人今礼部尚书溧
阳任公为主司赏为得人第一癸丑散馆授编修
世宗召见问公年奏事毕
上谕称明白者再时大学士桐城张公宣
上意以山西太原府知府需人将于翰林中补用而公
固辞愿留馆阁刑部侍郎奉天王公荐充一统志馆纂
修官分撰广东一省并湖南诸府州发摘旧志之讹极
多甲寅管内翻书房事乙卯充文颖馆纂修官五月改
山东道监察御史八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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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上嗣位浃月之间纯王善政不可指屈公既感
世宗知遇又值
重华继照之时益思奋励以报而有
诏群臣轮班奏对中外䜣䜣共望谠论公首言督抚者守
令之倡顾其中皆有贤者有能者贤能兼者上也贤而
不足于能者次之能有馀而贤不足者又其次也督抚
之为贤为能视其所举而瞭如今督抚之保题守令约
有数端曰年力富疆也办事勤慎也不避嫌怨也其实
迹则大略曰钱粮无欠也开垦多方也善捕盗贼也果
如其言洵所谓能吏也乃未几而或以赃污著或以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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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闻举所谓贪吏酷吏者无一不出于能吏之中彼夫
吏之贤者悃愊无华而已恻怛爱人而已事上不为诡
随而巳吏民同声谓之不烦而巳度今世亦不少其人
而督抚荐剡曾未及此得毋反视贤吏为无能耶抑亦
以能吏即贤吏耶臣恐所谓能者非真能也以趋走便
利而谓之能则老成者为迟钝矣以应对捷给而谓之
能则木讷者为迂疏矣以逞材喜事而谓之能则镇静
者为怠缓矣以武健严酷不恤人言而谓之能则劳于
抚字拙于锻鍊者谓之沽名钓誉才力不及而摭拾细
故以罢黜之矣至于所取者溃败决裂则曰臣不合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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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于前统听部议而巳夫有误举必有误劾误举如此
则误劾者何如误举者犹可议其罪误劾者将何从问
乎臣以为今之督抚明作有功之意多而惇大成裕之
道少损下益上之事多而损上益下之义少此治体所
关也
皇上于凡丈量开垦割裂州县改调牧令一切纷更烦
扰之举皆行罢革为督抚者度无不承流而宣化矣所
虑者彼或执其成心则且饰非以自护或意为迎合复
将姑息以偷安臣敢请
皇上特颁谕旨剖析开导俾于精明严肃之中布优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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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大之政使能者务勉于贤而贤者益励于能如或
谕之而不悟即赐
乾断以罢斥之将督抚无不洗心涤虑而守令亦无壅
于上闻之患是知人之哲即安民之惠也疏入
上即播告直省又请宽比附妖言之狱兼挟仇诬告诗
文以息恶习谓古者太史采诗以观民风藉以知列邦
政治之得失俗尚之美恶即虞书在治忽以出纳五言
之意使下情之上达也降及周季子产犹不禁乡校之
议惟是行僻而坚言伪而辨虽属闻人圣人亦必有两
观之诛诚恶其惑众也往者造作语言显有背逆之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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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罪人戴名世汪景祺等
圣祖
世宗因其自蹈大逆而诛之非得已也若夫赋诗作文
语涉疑似如陈鹏年任苏州府知府游虎邱作诗有密
奏其大逆不道者
圣祖明示九卿以为古来诬陷善类大率如此如神之
哲洞察隐微可为万世法则比年以来小人不识
两朝所以诛殛大憝之故往往挟睚眦之怨借影响之
词攻讦诗书指摘字句有司见事风生多方穷鞫或致
波累师生株连亲故破家亡命甚可悯也臣愚以井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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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建不过迂儒之常谈不可以为生今反古述怀咏史
不过词人之习态不可以为援古刺今即有序跋偶遗
纪年亦或草茅一时失检非必果怀悖逆敢于明布篇
章使以此类悉皆比附妖言罪当不赦将使天下告讦
不休士子以文为戒殊非 国家义以正法仁以包蒙
之意伏读
皇上谕旨凡奏疏中从前避忌之事一槩扫除仰见
圣明廓然大度即古敷奏采风之盛臣窃谓 大廷之
章奏尚捐忌讳则在野之笔札焉用吹求请
敕下直省大吏查从前有无此等狱案现在不准援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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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条例上请以俟
明旨钦定嗣后凡有举首文字者苟无的确踪迹以所
告本人之罪依律反坐以为挟仇诬告者戒庶文字之
累可蠲告讦之风可息矣
上亦如公所请自公对班所上五摺多见采录旧例十
三道御史以次转六科给事较资俸深浅公入台廑六

特转工科给事中公之陈封事虽故交门旧莫得而探
其绪故其所言非经
皇上发总理诸臣共阅及部议者皆弗知也及劾奏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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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河东督臣王士俊既上而外人有窃闻之者莫测所
自来
上闻不怿以为公自泄之因
敕部议处部议左迁
上终眷公从宽留任公未尝以此稍挫其敢言之气侃
侃如初寻又陈工料之价值有定官吏之尅减无常查
雍正十年刋有 内廷现行则例及物料价值一书巨
细毕载成法井然惟是各省兴作或随地度材或因时
庀役当俟各督抚题达到日核议请
旨期于价平货善廪称工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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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朝寓明作于考工小民即子来以食力也乃其后有
以浮冒劾参者有并无工料数目笼统开载致干部驳
者有驳诘之后始行册报仍与部例不符勒令追赔者
有随参侵冒随罚重修者有势难重修姑仍其旧稍为
弥缝赔补者凡此皆冒帑误工累民病役之大略也夫
事后之纠参不少则事前之防范宜周臣窃虑不符部
例而冒销者易知名符部例而冒销者难测也各省于
未兴工前确估报部巳竣工后委员勘实此常例也然
九卿所定之例各工所估之数直省之官吏皆得与知
之而列肆之商贾力作之匠徒则不知也夫既不知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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料应得之数则物值之高者贬之就下工贾之多者抑
之就寡曰 国家之定例如是而节省之名归于公侵
渔之利入于私矣至如州县偶有浚筑必按图甲起夫
票促签拘始行就役使其果符部例穷民尽堪糊口何
不踊跃赴工致烦迫促则皆官吏隐秘成数以逞其伸
缩出没之奸所致也臣以为物当其值役偿其劳 国
家率作省成之事功岂可为臣下出少入多之囊橐工
程先经核减成数复不全给若无扣尅何处冒销未可
徒以事后一参姑塞其责也伏乞
敕下直省督抚凡一切营造开浚所须物料工匠遵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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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例估有成数一面题达一面即饬该府州县刋刻榜
文悬示工作地方俾公平正大之价众目共睹众耳共
闻少有伸缩出没人人得以指證虽有不肖官吏包揽
匠头驱之明目张胆之徙各懹口众我寡之惧安有笼
统开报于事前侵冒追赔于事后之患哉又陈各州县
官谳狱胥吏上下其手改窜狱词之弊皆得
旨交部盖公当言官不过一期而所建白皆有益于世
道民生朝野传诵想望风采以为行将大用乃忽于七
月中得哽噎症自八月至十月时发时愈又踰月而笃
遂以二十一日卒距生康熙戊午十月十六日得年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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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岁初娶宜人张氏泰安州知州锡怿孙女继娶陆
氏广东潮惠道振芬孙女俱无子继娶刘氏生子锡端
为伯兄后副室朱氏生子锡图女三长适叶承雍正丁
未进士池州府贵池县教谕次适陆秉笏诸生其一尚
幼公于同辈中为晚达顾其立朝大节烺烺可按虽不
竟其施以没而其所树立巳不愧于古人仲兄老而得
举干乡公计其来亲至芦沟桥迎之夜宿坊舍閒同衾
语昕夕时其饮食而亲奉之其归也涕泗而别踰年仲
兄卒缟素茹蔬者浃月生平闻人之善不啻口出尤爱
奖引士类嘘咈无所不至其所成就极多然不肯苟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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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求壬子闱中累为同考诸君言大江南北笃志穷
经之士若而人洽闻之士若而人雄文之士若而人幸
各留意闻者拟为通榜之习气也乃有同里姚生者少
出门下公所饮食教诲以底于成者也暨榜发姚不豫
人以是服公之无私每语及国事尤惓惓不能自巳吏
部侍郎鄞江邵公出抚江苏公巳病尚手草数十纸皆
地方利害之大者在床蓐间强起书之以贻焉公虽官
于京七年而负郭之田犹止微时故业家属在南将遣
人往迎未及而病作无一语及家事藐孤软弱甫逮十
龄奔赴为难摒挡残箧仅得图书数梱廪俸之馀未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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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丧事生平述作多未成编于散稿中一一收拾将与
门下同岁诸生徐为纂辑以行世而先撮其生平言行
大略述之以为异日国史家乘底本焉谨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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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判知山东堂邑县事张府君行状
   曾大父大治诸生
皇貤赠文林郎
   大父万机国子生
皇赠文林郎
   父之纪河南孟县知县
   本贯浙江宁波府鄞县张华山人享年七十有
   二
君讳兴宗字肯堂先世出自宋景炎太傅越公世杰之
后越公自临安抗议背城一战不得以所部东渡驻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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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定海之巾子山为观察计元使降将卞彪说之越公
执而磔之山下会陈丞相等起奉端宗越公遂航海赴
之展转闽粤竟殉崖门而庆元遗民为公立祠巾子山
上公长子出百死亡命以庆元遗民多念公者遂来隐
居鄞之张华山聚族四百年潜德不曜自君之大父以
才谞遨游湖海 国初勋镇大臣多延之幕府盖尝侨
居山东暨松江者久之而归宁至孟县君始通籍以循
吏称君为孟县长子以高才列国冑当是时张氏家门正
盛甲第田园殷然而孟县醇心笃行贵不骄富不侈力
敦孝友勤施族党远追古人义田之风设为家塾以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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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中子弟诸一切事宜皆以君督之君能仰体厥考心
以先诸弟涤除世俗膏粱裘马之习吾乡士论翕然以
为汉万石君不言而躬行则孟县似之而克肖其家风则
君殆郎中令之流也君既身综家政无毫发私于巳诸
弟亦化其诚推梨让枣雍雍怡怡顾君坦怀待人不逆
不亿遂以是为人所负来连往蹇骤耗失至三千金而
门户益大荐遭死丧支吾益困以是家渐落计君资格
亦应蚤得官而中遭沈滞又罹太君之变至雍正己酉
始得入都就选人籍则君巳萧然成窭人矣次年
天子召见殿中以为能遂发东省试用今都御史唐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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峨村时方任东臬一见识之命以查赈而同赈诸君大
率欲节省赈谷者多体恤饥民者少东臬亲出验视又
为求赈饥民所聒扰颇激怒君宛转调停核其果有浮
冒者汰之馀皆疏通其户口而增给之东臬大喜以为
能善会其意且补其过也役竟言之署抚王刘二侍郎
试知堂邑君之莅事也首入狱见其中别有屋数间询
曰是何人所居吏曰前令沈君去官监追亏累所建也
君瞿然曰戒之哉乃君之作令则实有过人者其初受
任也见所徵钱粮皆凭户房吏所造赤历流水簿而幕
友不过核其大槩苟求无错而巳未尝一一查对也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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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摘拿大户勾消流水皆出吏手因得以舞弊丝毫
稍增而为釐釐稍增而为分渐积而多吏因得将巳户
漏输或私收大户所纳肥巳而以民间之羡抵之若大
有馀则不肖之官不肖之幕友分啖之是固天下之通
弊也君别令幕友之精于会计者将赤历逐户查对核
实勾消摘拿皆自内出而所司之吏不得豫吏稍稍惧
然岁终犹馀二百七十馀金吏亦故欲以试君也君念
所馀无从给还仍将所拘之逃户与有粮无地之赔户
得其最甚者免徵二百七十馀金贫民受恩不知所自
而所司之吏亦内愧不敢有怨次年乃令赤历以毫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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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差累无得增一毫者然岁终犹馀百五十馀金吏以
旧年之均抵及贫民也故令其所亲或延挨不完以图
被泽君必欲绝之乃于次年赤历以忽为止吏稍稍穷
岁终不过十馀金君令存之库以备公用而嗣后浮徵
渐绝君因叹司牧徵输之难不肖者与吏共为奸不习
为吏者听其出纳使大吏于每州县提取赤历稽之人
人皆可诛也君因念前此查赈之役皆由保甲之法未
善若保甲果精岂有贪狡混列老弱漏遗之患乃实心
行之周详审悉别见君所著清釐堂邑户口记其法最
备可举而行之天下而其后叠有水旱被赈惟堂邑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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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理盗贼亦为衰止则明效之著者也竟内自正供外
尚有馀税其上之布政者十三而司牧多自润焉君随
所得缴之罔剩遗者初君里居尝叹近来司牧听讼之
失不论大小事宜动经数月甚至沈阁数年不结钞词
有费出票有费拘犯有费挂牌听质有费听质上堂又
有费盖自六房两班差役以暨行杖之徒无不有费而
尤可讶者有所谓赏纸之例一票出则差役争营求得
之夫以赏差为名是导之需索也尚有人心者乎所以
一讼结能荡中人之产及君之任其准理呈词定在三
日内出票而钞词出票拘犯之费免签牌时量其路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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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近亲笔限某日带讯违者责而挂牌之费免届期不
论早晚即为讯问消案或有须覆讯者多即在次日或
甚穴则面谕以日期而遣之而迁延守候侦探指撞之
费免差役畏君之严营求屏绝需索亦衰止然君则曰
此辈如鬼如蜮谓竟能使之一切风清吾未敢信其然
也尽吾之心行吾之法庶几不至决波倒澜乎闻者以
为至言堂邑人命之狱颇多君于相验尤谨所全活申
雪甚多事繁不能悉记乾隆二年东州复歉于收大府
授以工代赈之例题开武城临清夏津一带运河君方
署临清牧所辖役夫二千三百馀人共计估土方三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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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七百有奇日则步行河干刻无停晷夜则握算计
工乃所发帑银在君竟内廑得二千七百两不足以给
民之食而督促甚急君大忧之叹曰以工代赈周官之
美政也而行之今日大有累民之处无由上达大工既
兴人众米贾益昂老幼之不能赴工者先受其累将谓
壮者之赴工可以养及其家乎则工值几何且如筑城筑
堤可但以土方计工今开河必兼水工如此次河身需
开二丈四尺初开在平地一人一日可得土一方受值
裕如及至七尺有馀高下悬绝二人竟日仅得土一方
则所受之值不敷至一丈五尺以上三人竟日仅得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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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而水巳横溢四出又别需人运水其运须桩须坝
须水车然后得运土而运土者往返八十馀步人益劳既
深二丈则三人竟日尚不得土一方而所受之值不增
何以救饥遂日夕逃亡势莫能禁大吏始事所计但及
土方之工既束于成数欲稍为变通则土未及半帑银
已竭必至误工司牧者之资力又甚无几即捐以急公
终不足虽以身殉之亦又何益不得巳自身先捐资以
及富民之稍有馀粟者苦口曲意令之助工给食廑而
克集向使初估之时豫分计水工土工人工则官民不
累而工易成而又需别谋所以赈其老幼之法则事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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阻然大吏必不肯委曲及此以滋重费故为民者往往
反以累民此惟君身历而知之而予备详之而不厌者
以为足令天下后世之临事者鉴于此而动其心也然
是役竟而君遂以是积劳成疾右足为污渫所伤屈申
不得自如初君之试事期年而真授既考以最制府平
越王侍郎将荐之会去任不果北平黄藩司又欲荐之
不果乃历摄临清高唐馆陶皆有声其在馆陶东臬白
映棠方以武酷临下有属吏曲意承之卒遭谩骂勒令
去官者一日以事属君于曲直大凿枘君独抗之怒甚
然卒以君理直不能有加富人以八百金为莫夜寿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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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未尝以告人也而富人以语其所亲于是始盛传之
其馀善政之及民者不能条举而件系然观于其大者
亦可以见君十有二年居官之略矣君既以足疾欲乞
休而同城寮属有恶其持正者请托多所不遂乃搆之
大吏遂以去官堂邑之民哗然攀辕塞路不可遏抑
天子亦念君劳再召见谓尚可用将令之直隶而君奏
对毕疾动蒲伏不能起乃 赐归其命也夫然君自少
年承先人之馀履丰席厚中年丧其资斧殆尽老得一
官坚持古人之节釜鱼甑尘解组南下家无长物僵卧
一室有为寒素之士所不堪者虽枯菀之遇亦关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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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君之不愧于古者正在是矣君生平无事不归于忠
厚前堂邑令朱君卒于官所欠官帑二千金君为委曲
设法抵之仅及千金太守以属君然更无可谋乃以其
养廉偿之又以二百金赆其眷属而归里中管生子然
一身为之纳簉今遂有后生平所遇非意之事横逆旁
午每委曲谢之尤惓惓欲廓大先人之义田而不克晚
年困甚然犹时时不能忘情其操履醇笃从无大过间
有一二薄物细故自以为未当者垂老犹向子弟言以
为悔欲使子弟戒之盖亦近于慈湖内讼之学者与君
生于康熙己未三月二日卒于乾隆庚午正月五日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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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几无以为殓娶胡氏杭州府临安县训导德裕女再
娶陈氏大理寺少卿紫芝女三娶项氏戊子举人垍女
四娶邱氏诸生正恂女男子五长嗣镜国子生先卒次
嗣铎国子生次嗣锡嗣铨女子四孙男三孙女四诸子
将以卒哭后合葬君于先孺人之兆而乞予为之状予
自庚戌与君解后京邸其后音问虽不甚接而从东方
士大夫闻君政声甚善尝致书欲捐君清俸以修太傅
越公巾子山之祠君复书甚喜愿乞稍待其力而竟弗
能副也及其归君巳足疾杜门予亦终岁奔走不得时
见然能知君居家居官之心迹足以有所暴白于世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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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其命之困卒无有能援而振之者以至于阨穷赍志
而殁而犹欲以文字之力稍为君申沈屈于身后者莫
予若也是为状
鲒埼亭集卷第二十五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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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五 第 17b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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鲒埼亭集外编卷二十五
           鄞 全祖望 绍衣
 序(三)
  钱忠介公全集序
太保钱忠介公遗文旧分三集其正气堂集则乙酉六
月以前之作也越中集则倡义以后画江一年中作也
南征集则乘桴以后三年中作也正气堂集尝刻诗百
十首而未就越中集尝刻奏疏数十首而未就南征集
则閟本也戊子以后公仲弟退山侍御藏之展转柳车
复壁之閒未几季弟推官航海取正本以行仅存副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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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官死而正本失侍御奔走衣食丧失者多所馀止二
十卷侍御合之为一集以付其子浚恭属以谨收笥箧
即至亲密友不可出示故世莫得而见也而予家自先
赠公崎岖桑海所摭拾同事诸公文字其中颇有忠介
之作予年来搜讨故国遗音亦閒或得所未有于是浚
恭捧其先集来与予互相雠校增补予惊喜不胜不知
何以得此于浚恭也顾以为卷帙不如仍前分集之善
按年徵事惟分集易于有考非敢妄改侍御定本乃依
忠介之旧耳于是编次正气堂集为八卷越中集为二
卷南征集为十卷附以碑记传记及葬录共四卷通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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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卷以归浚恭呜呼文丞相指南集杜诸编后世
奉为德祐以后三朝史料陆丞相海上日录君子惜其
不传忠介之集文陆之遗音也正气堂集在未经倡义
之先然读丁孟荣传则知公之蒿目于诸将也读诗注
所载福藩被祸宰执委诸气数之说则知公之切齿于
诸相也读与堵牧游高玄若书则知公之叹息于诸牧
守令长也至苏松之民焚从逆诸家当事治之而公尚
以为当少原其心则公平日之所素定者何如欤而丙
戌以后之作无论矣自明之季吾乡号称节义之区其
可指而数者四十馀人而惟忠介暨苍水二家之集得
卷二十五 第 2b 页
传其馀如眉仙彤庵跻仲笃庵长升嘿农幼安诸公盖
四十馀人中之表表者或不过断简残编或并只字不
可得则是二家之集不亦与球璧同其矜贵也欤退之
诋张许两家子弟庸下不能表章先世名德今浚恭行
年七十舌耕代食而凛然时以流于张许子弟为忧蝇
头小字表章先世之遗文而名德所著因遗文而益烂
使退之见之亦当为之欣然更于三集之首弁以年谱
使釐然有考焉
  张尚书集序
尚书诗古文词皆自丁亥以后才笔横溢藻采缤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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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出华亭一派明人自公安竟陵狎主齐盟王李之坛
几于阨塞华亭陈公人中出而振之顾其于王李之绪
言稍参以神韵盖以王李失之廓落也人中为节推于
浙东行其教尚书之薪传出于此及在海上徐都御史
闇公故与人中同主社事而尚书壬午齐年也是以尚
书之诗古文词无不与之合虽然尚书之集日星河岳
所钟三百年元气所萃也而予以艺苑之卮言屑屑考
其源流之自陋矣呜呼古来亡国之大夫其音必凄楚
郁结以肖其身之所涉历盖亦不自知其所以然者也
独尚书之著述噌吰博大含钟应吕俨然承平庙堂巨
卷二十五 第 3b 页
手一洗亡国之音故闇公之序欲以尚书所作而卜崦
嵫之可返此其故良有不可解者岂天地閒伟人固不
容以常例论耶当是时以蛎滩鳌背为金汤以鲛人蜑
户为丁口风帆浪楫穷饿零丁而司隶威仪一线未绝
遗臣故吏相与唱和于其閒其遇虽穷其气自壮斯其
所以为时地之所不能囿耶呜呼尚书之集翁洲鹭门
之史事所徵也吾闻尚书既被执籍其居无所有但得
笺函二大簏皆中原荐绅所与往来送入帅府荐绅辈
惧遣说客请帅焚之帅府亦恐摇人心如其请投之一
炬火既息有二残册耿耿不可爇左右异而视之则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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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之集也说客因窃置怀而出遂盛传于人閒呜呼尚
书之身可死集不可泯杀其身者梁父亢父所以成一
代之纯忠存其集者祝融吴回所以呵护十九年之心
气夫孰非天之所为哉乃为诠次审定其奏疏书檄诸
种曰冰槎集其古今体诗曰奇零草曰采薇吟其已亥
纪事曰北征录共十二卷附以乡荐经义一卷予又为
作诗话二卷年谱一卷以详其集中赠答之人与其事

  周先生囊云集序
囊云先生逃禅而不肯上堂嗣法高公檗庵所以序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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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极详矣当时如林阁学增志方阁学以智熊给事开
元皆逃禅之最有盛名者然不能不为君子所讥囊云
夐乎上矣然吾读其集则佛语何其多也曰此特其悲
愤之放言耳夫屈子之为文也其言至于杳冥荒诞而
不可诘先生之佛语亦犹是也若其志吴太常墓则足
以见其忠孝渊源终身自谓负师者正其不肯负国者
也志邵尚书墓直笔廪然其答王观察书尤世人所传
诵其小者如不为高祖东蕃府君乞入乡校文字亦足
以矫末俗予尝见郑所南谬馀集其中多佛语几与先
生同要之皆非释门所得收拾先生诗亦自成一格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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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定卷次未当今其雕本巳焚于火予乃为重定之文
二卷诗二卷而序之于其端
  观日堂诗集序
春明先生观日堂集六卷前太常林公序之董晓山先
生又序之巳足以尽先生之诗而先生之子经旦属予
重为论定呜呼宋谢皋羽作独行之士月表又选天地
閒集盖传其人即思传其言也先生之人独行表中人
也先生之诗天地閒集中诗也今世好古之人其于皋
羽一辈流连不置为之考索其生平搜寻其著作而如
先生者其遗行固不甚表章于世其遗文亦无过而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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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可不为之痛心欤华亭之二陆其才非流辈所几赧
焉人洛至使人大呼其祖父之名以问之而不自愧不
知问者之深心也先生偕其兄力持苦节以不愧世臣
之后今读其诗泪痕隐隐行墨閒是岂华亭之所可及
哉然而自先生丧失其家窭贫日甚经旦亦老病叹诸
孙之不学故以遗集属予望为传之其亦可谓不忘其
父者矣未知予文之力其能不负斯诺否也先生之与
予家交谊最笃先族祖苇翁尝贷金于先生因请以百
尺西楼七閒归之未及致而苇翁以国难死先生以其
同袍泽也以劵来归盖其义襟若此乃予为先生作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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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巳备书其大节顾于吾家之事阙焉因序先生之集
而见之
  董户部揽兰集题词
董户部官江东其不屈于悍帅南雷先生作志铭详之
矣于其揽兰集则略焉岂知户部之大节读其集尤令
人泪淫淫下也户部少受业于漳海讲学大涤山房中
其所著易学盖犹漳海之绪言也倪文正公见其文大
称赏之七上公车不第会稽之栖令之司饷几至杀身
国亡遁迹荒郊甬上遗民极盛诗文亦极盛顾或笔力
不足达其悲愤之意至于忼慨淋漓莫有过户部者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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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之骚陶公之诗方谢之游记皆荒唐绵渺故谬其词
未尝敢颂言不讳也而户部恣其胸中所欲言是在古
今亡国大夫文字中独成一格不祗同时诸公所不逮
也户部于是集晚年手书装潢极精题之曰揽兰帖未
尝示人其孙胡骏藏之箧中而胡骏出游是集为人携
去予访之未遇偶于陆丈书库中得其藁本磨糊漫漶
亟喜而钞之其五哀诗七哀诗舟山九歌六烈传文笔
最壮馀亦皆哀挽之作为多可当江东一小史也呜呼
由丙戌迄甲辰户部之偃息衡门者一十九年孰知其
昕夕悲恸如此者乎而户部犹痛自刻责谓当时陈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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倩余武贞奋愤自溺何死不可共殉腼颜一误谬于千
里中夜耻之抑何其报国之欿然常不足也王留之辈
其亦可愧死也矣姚江邵给事之詹之仕江东也诸野
乘中无称焉今读户部挽诗盛称其建义之功借箸之
策钱塘既破悲愤发疽而死哭之甚哀是又一异闻也
并纪之以质越中之熟于旧事者
  冯侍郎遗书序
冯侍郎簟溪集巳不传而其所为兰易二卷兰史一卷
鞠小正一卷自课一卷真至会约一卷先赠公书库中
有之或曰侍郎中兴十二论尚有存者而求之未得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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钞得姚江黄氏所作墓志吾乡董户部次公所作簟溪
始末皆并入焉兰易以十二辟卦为经故附之以十二
月令而又有十二翼为传托言受之鹿亭田父其言兰
草今生大江以南者皆非屈骚所树所纫然如汉高奋
迹徒步系统三代天下所君则即真矣何伪之有必将
求所谓九畹十亩者而种之皆反古之僇民也其言之
愤而怪如此兰史先之以九品之表有本纪有世家有
列传有外纪有外传以为使非兰而拟于兰者隶于兰
焉其言又与兰易相反鞠小正托言陶公所著谓陶公
以秋九月为正即不奉宋正之微旨黄者魏统之色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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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所受代子灭则思母故宋运当用魏德胜之抑鞠之
为言穷也华事至此而穷则其言更诞而无徵呜呼屈
宋之悲郁亦尝荒唐其词以自抒写而侍郎之寄意则
几入于无何有之乡而出之亦巳过矣自课一卷国难
前所定读书之程也真至会约一卷则其诸父都御史
所为而侍郎定其约者也附以上吴尚书笺则巳丑所
作也先赠公题其下曰此其晚年手定之藁及覆审别
本果稍异焉侍郎之被戮也黄氏墓志以为别将王升
来降请导军以往侍郎以病不能行在灌顶山中升竟
得之高氏雪交亭集亦同而云不久王升亦伏诛独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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氏所记谓出于麾下陈甲既降复归侍郎推心不疑遂
为内应被执于仗锡之三官寺予参考旧闻则墓志是
也呜呼以侍郎之梗命
圣朝不得不戮之以警多方而要之亦谅其心故降将
卒遭丁公之诛侍郎有知其亦可以暝目矣
  陆大行环堵集序
陆大行遗集散佚于兵火之馀者其嗣子携入京未几
亦卒族父友仲先生故大行外孙也时亦客京亟携之
归以与其孙又数十年而其家索予为序向尝闻之南
雷先生以为先生盖陈同甫辛幼安之流其古文词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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骞海怒意之所极穿天心月胁而出之苦其才多使天
假之年自见涯涘诗皆志意所寄媚势佞生市交游而
作声色者未尝以片语污之及读先生遗集虽奇零非
完本然想见其磊落英奇如遇之眉宇也先生尝言明
季士习之坏以为少读书吴中朋友亲䁥署其刺曰友
而止未几而概名以社犹无乖于丽泽也未几而更益
以盟其后啖名者日多踵事者日出闻声肸蚃皆以此
称谓张大其声气其盟主几若齐秦之欲自帝于东西
署置同事名曰首勋摈排异巳谓之屏放狂惑至此播
为乱气若澜倒堤决莫之堙塞而登莱孔有德之难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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魁遂亦以此相招集流寇因而效焉夫人必身无乱气
而后可以理天下之乱故尝驰书宣城沈眉生相期禁
绝而狂惑不可户喻可叹也呜呼由先生之言推之盖
隐然比当时坛坫之徒于盗贼至以此动色相戒明季
士风可以想见而先生以布衣诸生窃窃然怀天下之
忧是岂徒抽青俪白求之文字閒者欤先生之死也以
冯千户之刺也当是时小朝廷如蜗战武人大君莫可
婴也故朱阁部且死于方国安之手顾尚书死于贺君
尧即董户部守谕亦几死于王之仁以先生之芒角岂
得免乎吾又叹有明之儒者大率迂阔而乏才使得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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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者早据时位而有为未必无补于天下乃以三舍
斋长困于贤书垂老得售而沧海扬尘书生报国不能
以赤手搏虎狼身名与之俱毙岂不悲夫先生之文六
卷诗二卷予稍为沙汰其应酬之作定为文四卷而诗
无所删焉先生尝与先宗伯公子非堂先生读书竹洲
其后订为婚姻而集之得存亦以吾家则序之者莫予
苦也
  朋鹤草堂集序
前大理寺左评事荔堂林公朋鹤草堂集共十二卷其
中霜怀吟八卷则诗也葵向篇四卷则文也评事生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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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书于经学则有三易评林毛郑会笺三易衍奥于史
学则有明史大事纪闻明臣传疏甲申以后丹史而甬
东正气录盖与徐监纪霜皋高员外隐学共为之今其
书多轶不可得矣朋鹤草堂集犹幸存仅失去文一卷
甬东正气录亦存仅失去所选王评事文一卷予乃论
定其诗精选得四百馀首文三十二首合为六卷别求
得王评事文补入正气录而评事之集即以编之正气
录之后盖评事固正气录中人也其著述亦正气录中
一种也吾乡当改步之时足称忠义之区其幸而不死
者皆不愧于古之逸民而风格最高者王太常水功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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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事也予尝作评事墓表巳述其大节玆者谛观评事
之书重其介未尝不叹其愚夫天既厌明人力莫可如
何评事以朝不坐燕不与之身洁巳不出其亦足以报
国矣冠裳不改终身缟素其亦足以见先人矣而充其
意似乎必欲挥鲁阳之戈返西崦之日如醉如梦以相
从于危机其所望于故家子弟必尽裹足不仕而后可
是不亦愚乎南湖九子之集皆逸民也其一晚年稍通
时贵之交评事与太常几叱而绝之欲废社其人谢过
乃止其一巳逝或以其遗行可疑评事太息以为前此
弗之知特志之丹史中门人有官通参者正附要津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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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不之礼焉及其以罪投缳其家讳之而评事笔之以
为世戒自
新朝之荐绅其不为评事所拒者祗陈编修怡庭一人
耳呜呼其有不可及之愚也斯其所以有不可易之介
也评事当甲申以前受业于蕺山先生之门又从漳浦
先生游归而与华王二公为鹤山书院之讲斯朋鹤所
由名也其可谓不愧师友者矣评事仅一孙今居天门
山中微甚
  雪交亭集序
前武部高公檗庵雪交亭集十二卷桑海閒著述也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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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申以后分年为纪至于癸巳而止又有特纪附纪凡
忠臣义士烈妇皆有小传并录其人诗文之有关大节
者而一时哀挽之作有关其人者亦预焉雪交亭者前
阁部张公鲵渊之寓亭在翁洲其左为梅其右为梨每
岁花开连枝接叶如雪阁部正命亭亦圯而浙东亡国
大夫眷念不置故姚江黄都御史梨洲以名其亭于姚
之黄竹浦武部以名其亭于鄞之万竹屿中武部生平
著述极多其诗古文词为肘柳集其三度狱中得琴法
于华公嘿农为琴谱而所考證乡里故事为敬止录敬
止录部帙尤巨今闻氏所作鄞志辨黄公林辨大禹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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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本于武部顾藏于家无副本尽蚀于蠹琴谱亦不传
独肘柳集尚无恙而雪交亭集手藁在陆先生春明家
虽高氏亦不知有是集也雍正戊申予求故国遗事从
陆氏得之为之狂喜其后奔走京洛者十年乾隆戊午
乃招武部之孙石华观之石华肃拜手泽摩挲百遍潸
然涕下因请钞所有肘柳集见遗以易钞此集予曰诺
然石华年巳八十两手不仁家贫甚不能蓄写官虽有
此约未及践也而石华亦卒其子以大故无暇及此又
不肯出其书将来肘柳集之得传与否尚未可定则是
集也武部之婆心碧血所成其可不广钞以传之哉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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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之大节读是集者如将遇之顾所纪止于癸巳其后
如滇中死事诸公海上从亡诸公尚多武部卒于康熙
初年当必有续集而今不可得见矣呜呼故国乔木日
以陵夷而遗文与之俱剥落徵文徵献将于何所此予
之所以累唏长叹而不能自巳也
  春酒堂文集序
鄮山先生以诗名甬上甲于同里一时诸遗民董户部
次公谓其诗一画二书三文四惟先生自序其文亦以
为晨窗灯夕所成之小篇也先生子宛春既乞予铭阡
又属予论次其文予为去其十之五而存其有关于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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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者数十首次为二卷足以想见先生之生平焉且文
之足传者亦不在多也往者同里左丈江樵最持标格
其论先生尚嫌其未绝酬应遂以酬应而不无委蛇因
有商容之诮此亦春秋责备贤者之义然布衣报国自
有分限但当就其出处之大者论之必谓当穷饿而死
不交一人则持论太过天下无完节矣今观先生之文
如神宗皇帝御书记白尚书古卣记浮光杯记巾子冈
记已亥乱后忆记以及发冢铭十篇几于每饭不忘故
国黍离麦秀之音读之令人魂断他如谢氏宋椠汉书
记石将军庙碑睢阳庙碑柳敬亭传触目皆桑田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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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机陆云郑虔诸论悲愤尤深其上沈彤庵阁学书江
瑶柱赋可谓不负知巳者矣祭金孺人文可谓节义刑
于妻子者矣吾闻先生之诗其有关名节者多以被焚
不存则今所存亦非其至者有此数十首之文沙汰虽
严芒角愈出即谓有光于其诗焉可矣
  杲堂诗文续钞序
李君甘谷出其王父杲堂先生未行之集诠次开雕令
予任覆审之役予喟然叹曰先生是集之得传也悕矣
谢皋羽之卒也自其晞发集游录而外皆以殉葬故不
存郑所南沈心史于井底三百年而始出近有方韶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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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裔孙逢人顿首求其先集足本而不可得皋羽之幸
而存者冬青之岁月西台甲乙之姓氏尚成疑案所南
之幸而得出者或且以为姚叔祥之赝本由此观之韶
父之集之遇也难矣皋羽弃家客死所南无后其零落
良不足怪韶父之后人贤矣而其生巳晚斯其所以为
好事之恨也残明甬上诸遗民述作极盛然其所流布
于世者或转非其得意之作故多有内集夫其内之云
者盖亦将有殉之埋之之志而弗敢泄百年以来霜摧
雪剥日以陵夷以予所知董户部次公王太常无界林
评事荔堂毛监军象来高枢部隐学宗徵君正庵徐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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皋范香谷陆披云董晓山其秘钞甚多然而半归乌有
予苦搜得次公荔堂披云三家于劫灰中水功隐学尚
馀残断者存而象来正庵霜皋则不可得矣然诸公犹
非其绝无者若骆寒厓李玄象高废翁则竟不可得即
以李氏而言戒翁礐叟其与先生共称三李者也皆无
完集得贻于今呜呼诸公之可死者身也其不可死者
心也昭昭耿耿之心旁魄于太虚而栖泊于虞渊咸池
之閒虽不死而人未易足以知之其所恃以为人所见
者此耳此即诸公昭昭耿耿之心也而听其消磨腐灭
夫岂竟晏然而巳乎勃菀烦冤且将有所凭以为厉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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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故也甘谷表章旧德尽发羽陵之藏加以疏證使后
世昭然见先生之大节讨论文献者不至有冬青岁月
西台姓氏之疑叔祥赝本之患韶父后人之痛予盖为
之喜而不寐者数日幸逢不讳之
朝采薇采芝之音得以不终湮没其亦贤子孙之乐也
甘谷去年一病几死病中之惓惓惟此集予曰子能以
此为念不须观广陵曲江之涛也及其愈也始决意开
雕然则先生之集之得传也悕矣
  礐樵先生集序
礐樵先生既出险贫不可支乃出游寻倦而归居城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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箱之薜萝庵无日不读书无日不钞书有所得则论次
之其著书之目见予所作先生墓表中今相去七十年
耳先生子孙困于市井遗书无一存者并所著亦丧其
十九予力求之得其赐隐楼古文要非足本祗鹿溪新
语尚无恙而诗竟绝少到处捃摭不满百首乃合编之
为八卷聊以存其一斑耳吾闻先生中年有春秋经传
纂注即所称鲁书者也忽失去爰作大招广招之些望
思之词以当皋复踰二十年而重得之商河狂喜祭以
蒸豚酹以百花露酒同社诸公传为佳话岂意一返道
山种种零落可为流涕近者吾乡后学茫然于桑梓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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型之望如先生者不过谓其能书岂知其诗古文词纵
稍耳食其诗古文词要不知其经学史学之深沈博大
至于故国大节足以丽日星而降霆电者则几无一人
能言之予留心耆旧季汉独行之士登月表者先生其
眉目也先生封簿之词忼慨光明足为臧洪一辈写照
底蕴具见原不仅在区区著述閒而于其著述亦正足
窥其生平得力之所在酿之有素故一旦临危遇难确
乎不拔非匹夫卒然慕义因以成名者之比也然则因
先生之大节而愈不能不惓惓于其著述者盖亦斯人
之同情而竟以丛残厄之其亦如之何矣抑吾犹幸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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丛残之不尽澌灭尚有足慰罔罗之愿者方予之求先
生书也并得杨推官葬录一卷中有先大父赠公与先
生议葬推官兄弟始末予尤䜣然乐而钞之
  耕石老人诗集序
耕石老人姓李氏名文纯字一之又字姬伯鄞人也鄞
之砌街李氏明室世臣国难后先生从父仪部预于五
君子之祸殉义其嗣子文胤慬而得脱同时九宗子姓
枢部文昶农部文昱从亡而死枢部文缵亦以预五君
子之祸几死评事文爟参军允智坎壈以老先生同在
诸公入幕之列顾别具保身之智不罹其难寻匿影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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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之求村事定始复入城亦不轻见一人其所唱酬止
于兄弟时人称为戒庵先生集中之诗以五律为长城
深入唐人之室自其少时侍父宦蜀即为抚军都御史
旷昭所赏订忘年交晚岁律益细顾身后散失者十之
五今仅存瓢贮四卷当时贮之于瓢者也先生尝自叹
曰昔人恨无知巳欲以青蝇为吊客吾犹嫌其闹未若
枯竹顽石相与赏心风味殊不恶而先大父赠公谐之
曰青蝇岂仅嫌之而巳也夫北都之青蝇阳羡乌程武
陵韩城并研是已夫南都之青蝇贵竹怀宁是已夫越
都之青蝇戚畹之张毛阁臣之田谢是巳是营营者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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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而化不可方物或为枭为獍或为鬼为蜮方当投卑
豺虎尚忧不食而谓但移床以远之闭门以拒之耶如
吾戒庵者犹忠厚之论矣先生为之欷歔流涕相对不
语者竟日予读先生之诗冲和雅淡绝无怨悱之音然
亦尚有不能自禁者如新乐府秦舞阳一篇托辞于荆
卿之降秦以诋故国诸臣之改节哭华嘿农王卣一诗
二篇消魂于山阳之笛至若潮回京口风利石头日月
重开山川一洗则犹向丁鹤年海巢中有宣光纶旅之
盼焉夫孰谓其守枯竹顽石以老者虽以是瓢为中流
之一壶可矣读毕因述先赠公之语以序其端茫茫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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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想见欷歔流涕时也
  南雷黄子大全集序
南雷先生之集累雕而未尽其称南雷文案者凡四种
而壬辰癸巳以前所辑曰始学庵集不预焉其称南雷
文定者又四种而壬申以后曰病榻集亦不预焉先生
尝欲合诸本芟定之为文约未成而卒而竟有所谓文
约者慈溪郑南溪喜而雕之然不知非先生之手裁也
先生之文其深藏而不出者盖以有待不可听其湮没
也而在雕本中反疑多冒附之作读者多不之审予乃
从南溪家尽取先生之草藁一一證定皆以手迹为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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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义熙之文毕出而冒附者果不出予所揣乃补其
亡汰其伪定为四十四卷而庐山真面目见矣先生之
文累有更窜故多与旧所行世之本不同者又皆以其
晚年手迹为据惜乎南溪下世不得与共讨论之
  读史通表序
在昔周秦之世百二十国各有宝书而又别有太古以
来年纪则后世之年表也世本则后世之世表也皆与
正史相辅而行是以旁行斜上之谱太史公犹及见之
准以作史夫既易编年为纪传则表尤重何也本纪世
家总全史大纲其初如群雄割裂合并之岁时其继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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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官策拜罢兔之事迹纷纶杂糅是非列行萦纡编字
辑孴即善会通者不能举其要也以志而论宜若不关
于表然予观班氏百官公卿表勋阶资格一一详列而
后备及其人之迁除是表中有志也其所载章采之制
又兼舆服一门蔚宗于东汉百官芟去边韶崔寔延笃
之表为志则迁除阙如矣(宋艺文志尚有东/汉百官表一卷)晋荀绰作
百官表当属旧史十八家所有而唐人去之遂以无徵
新唐书方镇表亦所以补地理志之不备以视五代史
职方考详略悬远(巽岩尝作江左方镇年表不知尚/有存否又有五代三衙将帅年表)
则表固有足以兼志者而志不可以去表也其馀功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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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王外戚恩泽诸表封爵之籍赖以不泯故马氏节略
诸表载入封建考中虽新唐书宰相世系表世多诮其
无补然未尝不与官氏志相表里也列传所载更繁甲
乙互混前后迭移大略以表正之或者名薄功微行事
既不少概见姓氏又莫可附丽即籍本表以当附传即
其有传者功罪事实传中之所未备亦多于表见之故
吴江朱处士鹤龄谓史既无表则传不得不多传愈多
事愈繁而其中或反有漏而不举者然则史之于表其
所系为何如也至于列朝史例不必相沿其因革离合
之閒当折衷以用之太史公依受命谱作秦楚之际月
卷二十五 第 20b 页
表班氏并入异姓诸侯王表而月表之旨遂晦后世不
复有作月表者皆班氏之失也汉魏隋唐之交不以月
计之何能瞭然新唐书宗室世系表通叙诸房支叶然
唐自天宝以前帝子之封王王子之封公者并有世爵
可稽不比于宋天家子姓原以传爵为重不当混列辽
史讥公主不应作传不知唐以安乐太平之故故特置
之其馀史祇应如蔚宗附之后妃之末而创为表则又
无谓也惟属国蕃部表足与四裔列传證明为古人所
未有而交聘往来古礼攸存又国事攸系皆当追补元
史三公之表但须归诸宰相而以枢密院御史台增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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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世有作通史者以梼昩之例求之当百世不易也予
初读二十一史即取诸表谛视略得其义蕴之所在以
为是固全史之经纬如肉贯丳非徒取充口耳雒诵三
桓七穆以自夸者因思尽为综勒独成一书但各史之
未具者多以万处士斯同所补为据而万氏之书尚多
阙略因为稍稍续葺更得如干其于前人所巳有更为
疏證而审核之或閒遇讹错则仿温公考异之例略加
订正聊以充读史者之目录
  历朝人物世表序
欧阳公表宰相世系读者多以为繁费无补不知唐以
卷二十五 第 21b 页
前重族姓至勤宰相之力为之讲明欧公盖有见于杜
正伦李义府寡耻之徒故作此以别原委盖范宣子之
言世禄虽不可以当不朽而至于数典忘祖则古人笑
之是可以见族姓之重原不自过江始也况故国之有
世臣非徒乔木之谓封建既亡诸侯玉之表不作而纪
其系望以昭开国承家之旨君子尤于此感世运焉予
撰读史通表既竣别作历朝人物世表二十卷合二千
馀年之王侯将相卿尹牧守凡累世有见于史者即牵
连志其人代而儒林文苑亦附见焉其或陆陆无可书
则虽荫袭之烜赫门地之高华概削不录惧芜文也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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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披览之下若者家声世接若者种恶代传若者陨宗
若者干蛊是亦春秋之意巳予友郑筼谷检讨尝语予
科举既盛世家将替即有明一代可见予于宰相传中
枚举如昆山之顾合门仗节禾中之钱兄弟死事者凡
十数家欲为胜国系望生色嗟乎以九世之乡族预累
朝之佐命此世家之极盛而阳源子弟之所嗤不知读
王谢世表者以其言为然否也(巽岩作王谢/世表一卷)
  历朝人物亲表录序
六朝重亲表支系其见于史家者晋人有中表实录齐
人有永元中表簿梁人有亲表谱是盖当时甄别族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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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学所藉以相羽翼者平园谓天子以之定流品士大
夫即以之通婚姻也三唐以后科举盛行于是世人不
尚谱牒而此种书籍亦俱废弃予谓尔雅于宗族之末
即以内外戚党继之盖数者虽非骨肉之亲而其于五
伦也如经之有纬故国家一代盛衰之运学业气数强
半由此而分虽或其中薰莸杂出未尝不有参错然大
略可观也予既撰历朝人物世表因复仿前人之例作
古今亲表录以辅之其缔姻帝室得预戚里者列之于
首次则内外大臣皆以其于国事有关而推之至于儒
林文苑因记魏杨遵彦谓魏收修国史论及诸家支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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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姻过为烦碎颇与前史之体不合收以中原丧乱谱
牒遗轶是以具书其派斯亦宏长旧闻之意未可以秽
史竟黜其言至予之所葺直为古今人物起见非徒以
存诸家之系望似较当涂更进一义而其书又孤行正
史之外并不必以遵彦所言为嫌也其閒或参以议论
者大率皆前人未发之隐如荀文若结连于常侍不特
朗陵公世德之衰而可以见东京党锢之馀气节渐以
坠地不待投身霸府而知之也张延赏不受李晟之昏
则大历以后朋党之萌芽也荆公之有蔡卞其人本殊
途而竟以成新法横决之祸是又运会之有嘿主其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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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也旁魄纵观固不得以簿月之书尽之矣且夫江左
河北门户之习过甚乃至天子厌之为之改定甲乙犹
有所谓禁婚之家支拄牢固是真极重难返之势若夫
遭逢百六之世杂乱抢攘有如周伯仁之母则是录也
其所感不既多乎哉是录一以正史为主其金石之遗
文别集之错见者亦附入焉盖溯濂溪之道脉者必推
原于郑向陆诜而爱山谷之词翰者馀庆流于徐俯是
虽正史之所不书要不谓非名教中之佳话也巳
  困学纪闻三笺序
深宁王先生文集百二十卷今世不可得见其存者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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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部帙最巨尚有附刻于玉海后者十馀种而碎金所
萃则为困学纪闻顾其援引书籍奥博难以猝得其来
历太原阎徵君潜邱尝为之笺巳而长洲何学士义门
又补之斯二笺者
世宗宪皇帝居潜藩皆尝充乙夜之览近年祁门马氏
以阎本开雕而閒采何说以附之桐乡汪氏又以何本
开雕良后学之津梁也潜邱详于开索其于是书最所
致意然笔舌冘漫不能抉其精要时挟偏乖之见如力
攻古文尚书乃其平日得意之作顾何必哓哓搀入此
笺之内无乃不知所以裁之耶义门则简核而欲高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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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置晚年妄思论学遂谓是书尚不兔词科人习气不
知巳之批尾家当尚有流露此笺未经洗涤者岁在辛
酉予客江都寓寮无事取二本合订之冘者删简而未
尽者则申其说其未及考索者补之而驳正其纰缪者
又得三百馀条江西万丈孺庐见之叹赏以为在二家
之上予学殖荒落岂敢与前辈争入室操戈之胜况莫
为之前予亦未能成此笺也胡身之谓小颜释班史弹
射数十家无完肤而三刘所以正小颜者正复不少是
书虽经三笺然阙如者尚多有之又安知海内博物君
子不有如三刘者乎予日望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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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增补宋元甬上耆旧诗序
李隐君杲堂于甬上耆旧自谓用功多矣顾宋元诸公
所佚者多殆未见其集耶杲堂向范侍郎天一阁求宋
元人集乃史忠定王鄮峰漫录在阁中有二部而亦失
之丰清敏公荷花诗载在宋文鉴而亦失之陈西麓之
诗盛行于世而亦失之举此三者其馀可知矣先公尝
手葺宋元甬上诗一十六卷以补杲堂之阙至数十家
命不肖曰吾所见书不能备汝可随所见续之不肖学
殖荒落衣食奔走无以仰副先公之意谨再拜序之以
俟后世之博雅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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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帖经小课题词
予主端溪讲席未及期坊人裒诸生所业将以问世而
乞言于予予叹曰粤中白沙泰泉诸先生讲学之地也
诸生廑廑从事于文非先正之所望也虽然文亦大有
差等矣有见道之文有经世之文降而为词章之文而
词章之中差等亦正复不一又降而为场屋科举之文
则本不可以文称特以其依托遗经而推之而数百年
来功名之径所自出愚者遂以为天下文章莫大乎是
端溪诸生前此亦未能脱然自拔于时风众势之中予
至稍以经史之学导之其中亦多有志者雨聚笠宵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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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相约不为世俗之文而曾未几时其文果为之一变
试以是集观之不特不肯为埸屋下劣之文若并不欲
仅以词章见者由是而进之未可量也诸生勉之矣夫
粤中固白沙泰泉诸先生之讲堂也
  句馀土音序
吾乡诗社其可考者自宋元祐绍圣之閒时则有若丰
清敏公鄞江周公懒堂舒氏而寓公则陈忠肃公景迂
晁公之徒预焉建炎而后汪太府思温薛衡州朋龟王
宗正珩相与为五老之会以孝友倡乡里敦庞之俗而
唱酬亦日出乾道淳熙之閒丞相魏文节公𣏌史文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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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浩并归田张武子朱新仲柴张甫皆其东阁之彦寓
公则王季彝葛天民之徒预焉绿野平原篇什极盛庆
元嘉定而后杨文元公袁正献公楼宣献公寓公则吕
忠公多唱和于史鸿禧碧沚馆中顾诸公以道学为诗
不免率意独宣献不在其例耳同时高疏寮史友林别
有诗坛则从事于苦吟者也史枢密宅之兄弟偕郎婿
赵侍郎汝梅辈在湖上又为一社咸淳而后甬上之士
不见用礼部尚书高衡孙军器少监陆合知汀州汪之
而下四十馀人一月为一集顾其作少传者宋之亡
也遗老自相唱酬时则深宁王公为主盟陈西麓尤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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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寓公则舒䦘风刘正仲之徒咸预焉巳而有陈子翚
郑奕夫徐本原章垒诸君嗣之清容学士之家居也鹿
眠山人裒以兄弟相应和而蒋远静辈皆为故家之良
其后则郑以道蒋敬之王遂初称继霸焉是宋元三百
年中吾乡社会之略也人代日远徵文徵献谁有若正
考父其人者然而豪芒流落尚可收拾予尝欲为李杲
堂前辈补甬上耆旧录首于此三致意焉明之诗社一
举于洪兵部再举于屠尚书三举于张东沙四举于杨
沔阳五举于先宫詹林泉之集是则杲堂序之详矣六
举则甲申以后遗老所会林评事荔堂有九人之序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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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余生生有湖上七子之编高隐君鼓峰有石户之吟
其中诗称极盛而尚未有人辑而汇之者承平而后诗
盟中振郑高州寒村周即墨證山姜编修湛园董秀才
缶堂舒广文后村诸公为一辈胡京兆鹿亭张大令萼
山诸公又为一辈虽其才力各有所至未尽足以语古
人然要之高曾之规矩所寓也数年以来前辈凋落珠
槃之役将以歇绝予自京师归连遭荼苦未能为诗除
服而后稍稍理旧业与诸人有真率之约杯盘随意浃
旬数举而有感于乡先辈之遗事缺失多标其节目以
为题虽未能该备然颇有补志乘之所未及者其敢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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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与于斯文亦聊以志枌社之掌故亦未必无助乎尔
会予又将有索食之行未能久预此良会同社诸公因
裒集四月以来之作令予弁首予为述旧闻以贻之而
题之曰土音以志其为里社之言也
  重修桓溪全氏宗谱序
吾家宗谱肇自元代王先生应凤所为序至明则重修
于直道介庵两府君在弘治中而成于菊庄芹塘两府
君在正德中则杨尚书碧川序之然体例犹未密工部
公重修在嘉靖中体例备矣宫詹公续之在万历中宫
詹卒成于兼山府君釐为二十八卷凡状志碑传之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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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不毕载正本藏于宫詹书库副本藏于先赠公国难
作赠公入山其书被火而宫詹书库之本亦流传于宗
人无收拾者遂失其半所失在正德以前不可复辑宗
人死并其半亦几失之先公急购而归焉祷于列祖之
灵魂搜梦卜以求所失之半颇闻其归于钱唐宗人而
再三求之不可得雍正甲辰以展墓入桓溪不肖侍行
桓溪宗人多务力田茶铛药灶之閒忽见有纸墨甚旧
则正德中草谱也大喜然其书巳断烂盖始祖侍御公
以下分为东西前后中田南北八宅工部公以下南宅
也今惟东宅田宅之谱完好无恙而其馀多有阙者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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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遍取影堂栗主首尾覆审始得粗备尝太息谓万编
修九沙曰籍父数典忘祖识者知其无后然眉山苏氏
之先自渤海府君后失其世系者再正不敢如沈约魏
收之诬祖以自欺也盖自唐以来谱系之衰久矣夹漈
号博物而序吾全氏世系自祥符登科全安石始吾家
谱系之衰更久矣今吾阙其不可考者存其可考者后
有人焉成吾志而竟其绪其庶几乎于是方排纂文献
之为旧谱所遗者又欲续万历以后五世家传而不肖
负戾牵连大故悲夫予家自宋以来父兄子弟所相诏
相勉者皆重不言而躬行故咸淳八徵士之高风义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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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老之卓行本然本心二先生之理学遁翁玉翁修斋
之诗词皆杰然可传而图经所载无及之者不肖尝以
问之先公则曰盖尝闻之上世斯民之直道久巳泯矣
志乘之著录大率以禄位声势为主非是者弗预也本
然先生尝读延祐志书而叹曰袁氏号贤者其徇私曲
笔一至于此何况其馀因戒后世子孙不必求人作传
故自正德以前吾家皆以潜德自励非是谱也不知先
世之厚积如此也呜呼为善而不求闻于人斯其为真
君子也然则是谱之传所以示吾子孙之圭臬而当恪
守而弗失者岂浅鲜哉桓溪之谱八百年矣服则巳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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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则巳杀属则巳竭而其未穷未杀未竭者旧德虽衰
规矩尚存先畴虽减阡陌未散斯先公之所以惓惓而
不能自巳也于是不肖抆泪含豪百拜而为之序
  董氏重修族谱序
鄞之董氏居于西厢者最大盖自东汉徵君之后累迁
之四方及晚宋复迁于鄞又由鄞而迁慈至明初梅隐
先生复居于鄞其谱尝累辑矣今年董氏之贤者曰耑
愚乐窝学修重论定之而商榷于予其自梅隐先生以
后盖良谱也而递推而前者有可疑焉夫何以徵其良
也鄞之南湖亦有董氏其最著者有明殉难兵科都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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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中志宁是也精忠大节足重一代鄞之北郊亦有董
氏其最著者有明户部郎守谕是也硕学高行蔚为人
师是皆尝与西厢诸董叙兄弟之欢者而谱中弗敢收
焉其慎也然则何以自梅隐先生而上漫无依据任心
附会质之唐宋正史之系望而不合考之宋元旧志之
支属而不合夫数典而忘祖不可为也扳援华胄而诬
祖尤不可为也今董氏之载笔者能严之于一二十世
之中而忽之于一二十世之上是何以故乃为书一通
抉摘其误之甚者以告之而耑愚兄弟曰善是皆出吾
慈水旧谱之所载者先人亦尝疑之而弗敢遽删也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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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吾子之言既明且清请沟而出之仍归之慈水之旧
谱而今本弗令杂焉予喜其兄弟之虚衷也遂为更定
其凡例而甄别之为书一十六卷皆其可信者也呜呼
自宋以后谱序巳亡予尝欲纂甬上世家支系表稍以
为同里正氏族之源流弗令庸妄人得谬相因托而忽
忽未就也甬上世家之谱惟槎湖张氏最精先宫詹公
修吾家谱实取法焉其后秣陵焦文端公登其目于国
史之志今董氏之谱其足以嗣响也夫
  九日行庵文宴图序
扬州为江北大都会居民连甍接楹笙歌舆从竟日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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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其于清歌雅集盖罕矣城北天宁寺为晋谢公驻节
时所游息其中有行庵吾友马君嶰谷半查兄弟之小
筑也地不踰五亩而老树古藤森蔚相望皆千百年物
閒以修竹春鸟秋虫更唱迭和曲廊高榭位置閒适出
门未数百步即黄尘浊流极目令人作恶一至此閒萧
然有山林之思乾隆八年九日嶰谷兄弟招集同社一
十四人祀陶公出所藏仇实父白描像悬于阁上各赋
一诗予方留滞西泠未得预也又踰旬而予至诸君方
拟绘图记之嶰谷曰此中不可无君乃以展日更举令
予得陪卷轴之末而洪君曲溪两度皆以病失约然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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吟社中人也亦补入焉予太息谓嶰谷曰谢公之风流
千古如在然公游息于斯也则与东山宾从之乐稍不
同矣公之为是行也盖以符氏之乱思北定中原也而
其时公巳困于谗口不自安于朝虽在河朔极有可乘
之会而神明内索徘徊不能自前老师左次卒无尺寸
之功坐失事几吾每过召伯之埭吊法云之荒祠未尝
不喟然三叹以为明德之衰也至若九日嘉名陶公高
格固在羲皇怀葛之閒然而读其止酒之诗苍梧汉水
之感则黄花白酒盖亦不得巳而寄情焉者也今吾辈
生逢太平之世书淫墨癖是处留连胸次中了无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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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江湖之幸民论人虽甚愧论其时与地则不可不私
相庆也诸君曰善图之详巳见于厉君樊榭记中一十
四人者胡都御史复斋唐翰林南轩皆楚产厉徵君樊
榭陈隐君竹町与予皆浙产王徵君梅沜则吴产馀皆
居于扬者予之许序斯图也三年于玆今夏重披图捉
笔而南轩巳化为异物矣为之惘惘
  公车徵士录题词
科举簿目有出自官者有出自私者东观奏记郑灏知
举宣宗索科名记灏属祠部员外郎赵璘采访进士及
诸科登名者成十三卷始武德元年至大中十年敕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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翰林并著为例以后逐年编次唐志又有崔氏显庆登
科记五卷姚氏科第录十六卷李氏登科记二卷以讫
于乐史蔡元翰洪适所辑此皆庙堂所以备科名故事
者即今礼部春试直省秋试所有进呈试录是也馆阁
书目又有讳行录一卷以四声编登科进士起兴元元
年至大中七年宋敏求续之是后同年小录同岁名诸
书相继不替则在下者所辑以志一时同岑之盛即今
春秋二试所有齿录是也盖考其所自始则汉时巳有
之孔丛子孔季彦曰今之上计追纪先君下录子弟同
盟缔素是非簿目之祖乎词科之在唐宋投牒请试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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献所业于典未为甚隆
国朝则出自大臣之荐剡而以鹤书致之月给农部之
金以需试期是汉人公车门待士之制也予作词科摭
言于巳未百八十六徵士巳仿高允徵士颂之例详为
书之其接今科则尚未能遽成书也乃先取同荐诸公
姓氏里居世系合为一录考汉晁家令唐张文献对策
皆先序其举主故于是录亦以举主先之夫公车之辟
出于寻常科举之上则是录固非春秋科目二簿之比
而要其所以为公车重以无负大对者当何如欤
  重葺岳阳楼志序(代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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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阳楼之著也自唐始然张燕公赵冬曦则但称南楼
崔鲁则别称洞庭楼李群玉则称驿楼而更追而溯之
颜光禄当六朝时巳称之为巴陵城楼或曰别自有楼
非一地也或曰一楼而异名也盖世远莫之能明而以
诸公之诗證之则似即此楼为近之惟洞庭为湖南之
胜岳阳又为洞庭之胜而共所以得文正之记以著于
天下则实自太守滕公子京乃志之所由始也滕公为
安定先生高弟其才跅跎千古读其上范公之书以求
此记其词嶒嵘鞺鞳笔力浩大世但知文正之记之工
足与少陵襄阳之诗相配而不知子京之书巳足与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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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之记相配所谓山川之灵非伟人之文不足以发之
者斯之谓矣嗣是以来有明三百年代有续编而亦多
所残失如滕公所称丁侍郎夏尚书诸作不可得而见
矣予承乏一麾閒为之补其遗佚序其紊乱而重雕之
自惭谫劣不足以望子京以振斯楼其聊以充三湘之
掌故焉尔
鲒埼亭集外编卷二十五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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