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卷
　毅斋集卷六　　　　　　　明　王洪　撰
　　记
　　　正心堂记
有为轩岐之学者曰刘氏均美署其居药之室曰正心
他日王子过之以久要也揖之而问曰子何以正其心
乎子之门痁者疡者厉者痛而呻吟者惫而扶持者肩
踵相接也日应之不暇子又何以正其心乎将因是而

欲正人之心乎抑无乃为是名而欲求吾君子之说乎
吾闻之古之君子义理明彻道德成就己之心正矣又
推以正天下人之心其远且大者又足以正千万世人
之心皋稷伊傅得时行道上正其君而泽下加于生民
政治以成天下以宁物莫不遂其性此之谓正天下人
之心者也德足以相天地之不逮道足以扩前圣之未
发行之于身宣之于口笔之于简册使日月星辰风雨
霜露寒暑凡所谓天之道者无不顺其行山川草木鸟

兽凡所谓地之道者无不获其宁君臣父子夫妇长幼
朋友至于礼乐刑政凡所谓人之道者无不合其序上
焉者有所守下焉者有所法而邪妄怪异之说不得肆
于其间不惟当今为然至后世亦然不惟后世为然至
千万世亦莫不然此惟孔孟能之所谓正千万世人之
心者也正天下人之心者有功于天下者也正千万世
人之心者有功于千万世者也噫后之学者己之心且
不正而暇正人心乎哉均美蹙然曰此非吾之所能及

也瞽者失相而徒行则颠弱而效乌获鲜不折胁者幸
度吾所能而诲焉王子曰子好医予得以医而论之目
之明耳之聪四肢之和固也或明而昏或聪而聩或和
而戾是孰使之然哉邪气害之耳吾心之本然有甚于
彼所以失其正者亦岂有他哉私欲害之耳非礼之色
足以惑吾目非礼之音足以惑吾耳非礼之利足以惑
吾志非礼之念足以惑吾心是皆吾之邪气也不治则
肆下绝则萌相因于无穷而心益病矣于兹有人焉感

风而末疾不治将废子以为治之乎抑坐而视之乎有
手足之疾知所以治之而不知所以治其心焉谓之智
可乎是故君子一正心而万事理矣心一不正事皆无
可为者况欲任人死生之托哉昔者梓庆削鐻若神百
里奚养牛而牛肥亦内有以正其心故也子果欲正是
心也得吾说而充大之圣贤之道亦奚用他求为哉是
在此矣均美起而谢曰是皆吾所当服膺者请书之为
正心堂记

　　　游西山记
吾郡多佳山水最胜者曰西山西山多名刹最胜者曰
三天竺寺距郡城不半舍远永乐己丑予请告归觐友
人孙孟博金士杰谓予兹山之游不易屡也乃相与策
蹇从隶仆由北郭循湖堤折旋而西上宝石山登浮屠
氏之塔群山屏列湖水镜净云光倒垂万象在下而渔
人钓艇往往若凫鹜出没烟波浩渺间远而益微仅见
其影东望罗刹江若匹练新濯遥接海色茫然无穷而

吾郡城正值湖江之间委蛇曲折左右映带屋宇鳞次
树木云蓊佳气郁郁尽在眉睫之下行未甚远便得殊
景益健远兴又西行二三里拜岳鄂王庙周旋墓下古
木离立怅然者久之又西经行春桥逾集庆兰若始至
飞来峰下地志称虎林山而浮屠异传以为西域灵鹫
小朵峰飞来者盖西山第一佳处也其高不逾五六十
丈岩石嵬怪特异若犊骇若隼立若豹跃若虎踞若蛇
逝若棋置剑植衡从偃仰益玩益奇上多异木木干笔

直枝叶碧色不假土壤根出石外冬夏常郁然丹葩翠
蕤蒙蔓联络种种殊异不可名状其下岩洞若曲室玲
珑相通中外凿僧佛像泉自石脉出滴石上作铿然鸣
隐隐出洞久而始散有寺在山趾曰灵隐有亭曰冷泉
洞经其下始出沸激久乃徐流白砾布底坦然平莹祓
石漱波爽澈毛骨又西行不二里许至下天竺寺住持
伯圭上人具礼邀款遂同入上天竺石路夷洁苍松两
行若翠羽盖列左右人行绿阴中清风徐来暑日不烁

遇古春名宿洎鼐上人茶话久之薄暮还宿伯圭所入
天香室觞小朵轩脱帽坐石壁下林壑阴翳万籁岑寂
苍然暮色自远而至山风飘飖徐动林木响应溪谷间
以幽鸟其韵益远令人萧然有忘世之志明旦由故径
东还顾瞻白云横亘四山北峰浮图上出其半日影照
映茸茸如白绵可揭而取也噫予游四海久矣岳之秀
者泰岱衡华水之巨者洞庭彭蠡而名刹高士僧胜未
有若吾郡俱美者宜吾徒乐而忘归也先游之一日大

雨如澍孟博士杰与予惧不克遂予亦慨然赋诗有不
妨三日雨一为净山川之句及是天宇朗霁山水增秀
草木亦津津然若有喜色而迎者咸谓殆非偶然不可
以不记也故书之同游者予弟渊执役者黄郎阿总也
约而不至者张懋升秀才也是岁闰四月一日也
　　　悠然阁记
默庵辩上人浮屠氏之秀者主镇江报恩寺尝于寺之
东偏得亢爽地若干亩乃相度面势筑重屋其上青山

上屏江水下縆风泉之清泠巘崿之秀拔云烟月露之
往来汀华野草渔舟沙鸟之出没隐见远延迩挹咸赴
席下时凭而俯仰焉则泠然音者与耳会渊然光者与
目会虚而通者与心会豁然而爽朗者与神会浩兮渺
兮忽兮若薄光景驾灏气游于埃壒之外不知有人间
世也于是命曰悠然阁来求予记浮屠氏之教一切割
去声色滋味与世累绝枯槁淡泊而玩心于虚廓泬寥
之间盖其教然也而世之学是者吾惑焉湫隘之与游

倘荡之与习甚者鼓祸福之说而鬼神之其中嚣然其
外閧然倥倥然扰扰然偬偬然尚复能悠然也耶噫予
于是知默庵贤于其徒甚远也况镇江畿内大郡扼南
北之冲富水陆之饶壮丽侈盛澒耳溢目默庵独能淡
然自守屹立无所动岂不诚贤乎哉嗟夫人之常情往
往酣于利欲而病于淡漠狃乎扰躁而急于妄求至有
役形势之门拔来报往中炎而外扰茫然失守而不知
所终观此盍知所以自处矣是为记

　　　慈节堂记
吾郡张氏有贤母吴自幼柔懿恪恭为父母所钟爱长
择所宜归于安理先生讳以仁克配君子以孝以睦生
二子长曰舆次曰辂女二人初先生以推择吏都督府
禄入甚俭母持以勤约不使其夫以匮乏顾虑先生尝
曰吾所以终始廉白不毫发愧者吾内盖有助也及先
生卒无斗石之积无丈尺之庇以一寡妇人提数弱子
千里外辛勤来归誓死不再二从亲戚僦屋昼夜纺绩

教二女缝纫为给食饮具训二子从贤师友读书问学
少怠则悲泣以戒二子亦自感奋长皆有所成就洪武
中舆以秀才举为刑部主事一年卒辂徙居钱塘城东
三十里槎渎之浒筑室以奉母母时老矣而康彊无恙
辂旦夕率诸子拜堂下具甘旨愉愉怡怡士大夫与辂
游者造辂必再拜为母寿黎阳贞晦贡先生郡大儒也
尝登堂见母叹曰非是母不克成是子可谓无愧于人
母妇者遂题其堂曰慈节由是事大传播满一郡人耳

目当是时凡为父母者莫不欲其子之如母也为夫者
莫不欲其妇之如母也为子者莫不欲其所生如母也
呜呼若母者岂非贤哉古之人富贵利达蔑蔑不传者
不可屡数而卫庄姜鲁母师者以闺门妇人取之于经
载之史氏岂不以其行义足为世劝耶呜呼若母者其
足为世劝信也故子记而传之舆字行中辂字行素今
以儒显云
　　　春意堂记

金华王原祥氏寓居龙河之上业医养亲而名其堂曰
春意因前礼部郎中王公仪之求予为记久未有以复
也天台徵士郑仲厚复为之数数焉吾尝观于天地之
间角者鬣者羽者甲者茁者葩者至夥也及夫阴阳泰
和生意充达则胎者孕卵者㲉蠕者动风者化茁者萌
葩者花其出之也若或推焉其茂之也若或濯焉熙熙
乎各得其天而莫知其然者皆是春之为也是故君子
观天之道因天之行以之养物以之治身以之长生何

以知其然也君明臣良上让下顺四夷和宁万物蕃遂
福禄荐臻灾沴灭息此天下之春也父子慈孝夫妇和
敬长幼顺序宗族辑睦此一家之春也心志和平血气
鬯达肤革充美容貌悦怿此一身之春也书所谓黎民
时雍若尧舜之治者天下之春也诗所谓兄弟既翕和
乐且耽若汉之万石君者一家之春也礼所谓和顺积
中英华发外若孟氏之晬面盎背者一身之春也天下
之春圣人之治至矣一家之春君子或庶几焉吾闻原

祥惇厚恺弟尤用力于岐扁之术其惠之所及溃败而
振起呻吟而讴歌枯槁而润泽闺门之间雍雍怡怡盖
庶乎无愧名堂之义而又勉焉若不足者吾是以嘉其
为人也吾是以为之言也
　　　思全堂记
凡物不能必其皆全苟欲求其皆全则其全者鲜矣骅
骝駃騠天下之健足也一日而千里至守闾户不若三
尺之獒栎社之树枵然尺寸之用无当也养生者取焉

君子乌乎求其全哉夜明之光微见蜚虫不煜于昼六
月之暑可以铄金石焦土山不行于冬至于地尤大者
苞阴阳运化育东南下而渊焉圣至于孔子贤至于颜
子天下之至者也栖栖诸侯年不加于中人是全也圣
贤独奈之何哉圣贤非不欲全也虽圣贤亦无如之何
也以圣且贤无如之何而吾皆欲有以全之不滋惑乎
虽然自其外者而观之固鲜能全也自其内者而观之
固无不全也金石之礐然松柏之郁然可以观其大者

矣是故天之所以与我者耳目口鼻手足百骸全乎其
形也仁义礼智信全乎其性也圣贤也者非有所增也
愚不肖也者非有所损也孟子曰鸡鸣而起孳孳为善
经曰夙兴夜寐无忝尔所生嗟乎圣贤所以夙兴而孜
孜者以求全乎此也全乎此则彼不能全者固不足容
心于其间也非独不足容心于其间亦不足以累吾之
全也已吾尝怪夫后之学者多舍其在我而究心于外
噫亦终弊而已矣予友李士文好学之士也慎言制行

期不倍于古人恳然自勉日求所未至尝名其藏修之
室曰思全而求益于予予窃嘉其志尤惧其昧于所用
力也故为之记使由予前之说而置其不可全者由予
后之说而勉其可全者庶乎异于世之学者也或曰士
文儒而医医以十全为上此则士文所饫闻者予亦不
得而渎告之也
　　　清风楼记
鹤城金文鼎氏居京师阛阓中有楼焉甚爽垲也其友

中书舍人王孟端尝过而登之酒酣为写墨竹四壁浓
者澹者风而翛然者雨而苍然者抑郁而怒拔者歘然
云烟晦冥而神蚪苍鸾为之飞舞迅跃于空旷有无之
间者何其奇也孟端顾而喜之以为得意有风洒然自
远而至孟端与文鼎复相与披襟而当之曰爽哉兹风
何若是之快也昔者曾晰得之而歌列子得之冷然庄
周得之而逍遥鹍鹏得之而游于图南万里之外其乐
岂异是耶宜名兹楼曰清风使后之登者有以知吾二

人之乐如此然吾二人乐之深者亦非他人所能知也
虽然不可以不记则来求言于予予戏而语之曰子以
为兹风之来也无意耶抑有意耶以为无意也子何乐
之深也以为有意也则风固不可诘而问也今夫风茫
乎发于太虚飘乎远来而悠悠乎播于无垠著于物则
翏然也飒然也薄于人则畅然也豁然也今兹楼寻丈
之外埃壒湫如而吾孟端与文鼎之乐如此其兴之所
适亦有莫知其然而然邪古君子不可作矣如可作也

其将与二君子相视于忘言之表而一冁然也耶嗟乎
君子身不胶于境故其身常舒心不役于物故其心常
泰动与和气游静与神明居虽有兹风无不乐也虽无
兹风亦无不乐也如是则几于道矣孟端志意高逸文
鼎恬澹而好学于予言也当益有以求之
　　　甘泉草堂记
孙公彦庄家钱塘城北十里里中有泉焉平地仰出泓
莹而甘冽旧传饮者多寿故名其里为甘泉孙公择其

旁亢爽地为草堂居之外山水明秀田畴膏沃林泉池
沼之幽阒禽鱼之游泳竹树芙蕖菱芡四时花卉之映
蔚足以出嚣氛而远湫隘俯仰左右无不可乐钱塘于
东南江海之际都会之地也城郭之壮山川之丽民庶
之盛物货之富四方宾客之所辐辏富者往往盛姬妾
饰楼榭美衣服车马而豪势者足以光宠交游耸动都
邑而声华四方非不可乐也公当是时有二子长曰孟
博以诗书馀力废举亦既累百金之业仲约以进士授

礼部员外郎烨然为五品清官名动朝著公方且脱去
尘事游神远迹于名利之外林泉为乡云物为朋逍遥
无为而享夫优游之乐家食者训于民生不易禔身宜
敦在官者训于爵禄之难持而夙夜之不可怠也岂非
贤哉嗟夫人生多欲欲则不足不足则无所不至爪角
未壮而欲斗羽翼未长而欲飞文彩未成而欲彰甚至
溺潢潦而欲潡沧海之波附萧艾而欲掩兰茝之气投
险抵巇而欲觊意外之福壮而不羞老不知止卒之触

机陷阱而不悟岂不悲哉由是观之孙公诚可谓贤也
已予自幼游公之门与其二子善于斯堂也见公之德
不独善其身又有以裕子孙而警世俗也故乐为道焉
　　　桂林书舍记
吾乡陈氏子镛年少而好学尝筑室于居之左命之曰
桂林书舍其尊人士贞甫欲有以训镛也来京师蕲予
文记之昔者先王造士不过诗书礼乐至吾孔子删述
立训道始大著然六经之外诸弟子记而笔者可数也

当是时子夏学诗商瞿学易曾子学孝经以大贤绝人
之资各求一义不苟务多以求胜是故传圣道而为诸
侯师汉时诸儒董仲舒高堂生之流经学亦各守家法
虽得失殊致其善者足以裨教化而立政事未闻有他
学也嗟乎孰知后之世书日益多而学者遂苟也哉予
观史汉以后艺文经籍志所载及崇文四库书目计诸
子杂家之籍视六经奚啻千百书可谓多于古矣而卒
鲜有能过古人者此其故何也吾尝求之矣纷杂之扰

也异说之害也名利之溺也欲速之病也夫以其欲速
之心而研远大之旨以名利之志而究道德之趣以纷
扰之见而求纯一之归以异说之伪而文正道之实好
多以为博务新以为奇而去道益远此予所以尝慨然
痛乎此也故余为学书无不好也而非圣之训不敢观
焉恐其惑吾志也新异之说粲然若春葩在目而不敢
玩焉恐其荡吾守也一义未明不敢他求一事未熟不
敢他务恐吾得之之不固也经以本之传以达之义以

精之诚以一之优游以道之此予所以勉勉而不怠也
然自省学以来今十馀年矣道不加明而学益荒落心
未尝不自愧然则镛年少于予而材质过予远甚可不
益自励哉古之人固有容貌不扬门地不高名位不尊
而德造乎圣贤之隆学妙乎天人之际道高一时而法
垂万世亦惟学而已矣故君子欲大有为非学不可以
镛英敏之资渐进于此譬如千里之马始出于门而航
海之舟始鼓柁也愈进而愈远耳予视镛忝同道而先

进者故于斯室嘉镛之好学又惧其惑于他岐而不克
专也特于是告之俾揭诸楣间而日省观焉
　　　林泉书舍记
君子所以异于人者非其才之敏也非其名之高也非
其进之骤也在培之而已汉贾生弱冠入京师慨然论
天下之事上干万乘之主名动邦国及欲更张汉制大
臣不说卒沮以死岂其才之不敏名之不高而进之不
骤哉不能培之而已耳是故君子欲大有为必大其抱

负相时而动然后可以就大事方其养高林泉逊志问
学静观万物之理察乎古今之变深思天下之故精之
心神之微体之于躬而达之人事之著本大而末茂材
完而器周然后出为世用推吾已能而治其未能施吾
已明而开其未明英声伟绩烨然足以名当今而传后
世盖满而后发故不穷时至而后为故不劳才德备而
后用故人服而功施博此自然之理也庄周曰水之积
也不厚则负大舟也无力岂虚言也哉予友李君子华

自少有大志读书馀杭山中筑室以居扁之曰林泉书
舍谢绝人事笃志问学期有为于世由是贡之邑庠升
之成均遂擢侍从掌帝之制者十有馀年出为佥宪风
纪用清再佐方伯庶政克举国号重器人推老成敦大
光明与时偕进岂吾所谓培之而能若是者耶千寻之
木上挠云霄深谷之冰至于盈尺非一日之积李君推
是往也孰能禦之也哉余也无似问学未成即侥倖升
斗之禄憧憧逐逐漠无寸进安得不因李君益知自愧

也故不辞记之且用自勖焉
　　　志学斋记
洗马姚君友直余同年友也尝为余道其姻沃氏子士
贤者年甚少质甚美志气甚端悫平居趣向不一屑外
事惟读书问学暇则从贤士大夫讲明辨难切磋浸灌
增益其所未至以为若可进于道者而题其读书之室
曰志学间祈余一言余于道槩未有闻也虽尝学之而
物攻其外气挠乎内不能进而顾退者多矣又乌能言

乎不能言之而强言之其果有益于彼乎虽然天下若
是其大士若是其众好学者千百不一二见则予虽不
能也又乌得已于言乎君子之学自旋辟唯诺至于尽
心知性而至于命学之序也自孟子子思曾子颜子至
于孔子周公文王禹汤尧舜圣贤之学之至者也其人
亡其书存其理具于吾心吾读其书可以知其人吾求
其心可以得其理然而无志不可成也有志而不笃不
可成也道譬则路也志譬则马也道譬则海也志譬则

舟也莫大于海莫远于路其至之者舟与马之力也故
曰志笃则定定则久久则通通则明明则神学何往而
不成也哉然则士贤其尚勉于此也虽然吾又有告焉
吾尝浮大江溯巴水瞿峡之口篙师舟工一力并进仅
及其半或怠一失手则顷刻直下数十百里学者难进
易退也亦若是士贤又可不惕然于此乎天之生人愚
者常多智者常少愚者不能学智者不肯学或学又怠
以中止此予所以尝慨然于世之人也夫得天之美质

而不学者是自弃也学而中止者是自画也教人而不
忠告以道者是自欺也予岂敢欺士贤顾士贤之端敏
有可至于远且大者故以是告之其果有取乎抑其无
取乎姚君曰子之言是也遂书为记
　　　　三馀斋记
钱塘张先生彦常隐居城北十里有田数十亩屋数楹
书数百卷务农读书而名其斋曰三馀今年馀八十问
学益力顾自以少遭乱离莫克遂其志及逢圣明幸有

以自奋而且老矣惧终无以自见以传示子孙乃因其
子婿朱廷晖氏求予为记予惟昔者元末兵乱张寇据
有吴越擅爵禄士椎埋屠贩乘势侥倖拖金紫盛舆马
傲然自肆而迂懦苟且之士则高巾宽衣攘窃文字日
走高门求升斗之禄当是时先生耳目聪明筋力强健
议论英敏一俯就之无不得志而先生漠然不屑也天
朝龙兴褒举岩穴有司亲劝之驾有志之士莫不舒意
振气仰日月之清光庆风云之嘉会攀鳞附翼以成功

名而先生方以老自佚独为太平幸民自乐于畎亩东
望湖江西望天目云烟之卷舒波涛之汹歘峰峦之峻
拔弹琴赋诗超然有高世之志昔者君子隐居涧谷不
忘其乐其诗曰考槃在涧硕人之宽独寐寤言永矢弗
谖至老而自警也其诗曰借曰未知亦聿既髦今先生
隐居学道至老不倦庶几古君子之风足以高世俗而
传子孙矣予于先生为里后生尝欲见之而不可得然
吾钱塘多名山水长川大谷有道之士多隐于其间先

生或与之游予又敢因先生而请问焉于是乎记
　　　思亲堂记
鸿胪司宾署丞杨思敬尝悼其亲弗逮养也作堂名之
曰思亲以识不忘少师寿椿公为赋诗一章以美之复
俾洪记其事洪观古之君子幸其亲之存也虽饮水啜
菽怡怡愉愉而不厌不幸而不逮则虽富且贵结驷连
骑衣被文绣将终身戚之不能一朝以乐夫富贵人之
所乐也文绣人之所乐也车马人之所乐也而君子不

乐焉独何心哉诚以其所以奉吾身者欲以奉亲之身
有莫可得也所以乐吾志者欲以乐亲之志有莫可得
也嗟乎有吾亲而后有吾身有吾身而后有吾妻孥吾
亲之不得而吾与妻孥乐焉独安乎哉是故风木之感
蓼莪之哀终天而莫释而孝子孜孜爱日如不足者其
不以此夫今思敬以英妙之年遭逢圣明获有禄位既
富而贵宜可以自乐而不忘其亲如是其亦孝矣哉虽
然洪闻之君子之孝莫大乎显亲非义无为也非礼无

行也上忠乎君而下以善其身虽不克养也其不慰亲
于地下乎盖饮食口体可以娱亲于一时而立身扬名
足以显亲于不朽此则孝思之大者洪于是窃有望于
思敬也洪与思敬同官于朝且稔重寿椿公好古乐道
与人以善又乌可以无言乎是为记
　　　惜阴斋记
前年春予归钱塘乡里俊秀之好学者多从余游有于
生庆者年最少质美性恪沈厚而聪敏总角挟册日夕

讽诵数千百言亹亹不少怠予窃视而奇之今年来朝
京师则峨冠脩衣容貌颀然问其学益进予于是不独
奇生且加重也既数日将还复揖予请曰某昔者承教
于先生祛陋策堕俾从事于学今幸走千里之外获聆
謦欬之末音以行役之靡间而不得久也将辞先生而
南旋窃愿有请某比者尝卜学宫之右筑不腆之室日
夕读书其中愿先生赐之名以文诲之俾某尽心焉斯
先生之赐大矣予弗获辞则题其斋曰惜阴而重告之

曰生知古之君子所以为学者乎志气高爽资体丰伟
非以其美也万石千驷非以其富也秉璧曳绂非以其
贵也是故学必足以尽天下之理德必足以极天下之
大言焉而世法之行焉而世则之充于一身达于天下
而传于万世此岂偶然也哉盖其志也恪故其学也笃
其功也深故其效也远扬子云曰尧舜禹汤汲汲仲尼
皇皇亦是志也而况其他者乎于兹有人焉言圣人之
言行圣人之行守之以至诚加之以不息谓之曰非圣

人吾不信也言贤人之言行贤人之行守之以至诚加
之以不息谓之曰非贤人吾不信也生不见夫田乎一
日不耕则芜秽生矣芜秽生则饥馁且至然非君子之
所重也一日不学则明者昏通者塞而贤者愚矣可不
畏哉昔者长沙桓公尝以勤励自克光辅王室泽流子
孙英声伟绩至于今不灭况学乎圣贤其进而不止也
又孰能禦哉生其志乎其远且大者而加不息焉予之
望也诗曰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请以是勉生拜手曰敢

不夙夜勉从祝规予于是知生之学果将有成也遂为
之记
　　　清白堂记
春坊右庶子兼翰林侍讲杨公尝铭其所居曰清白盖
取汉太尉震之言然公之以是名堂也日念而不忘凡
士大夫能言者必徵文以发之不鄙余亦属为记余惟
国家臣一四海万方底宁朝廷清明风俗淳厚而登选
贤良褒显行义如恐不及闳伟卓荦怀才抱德之士负

其有为之志云蒸风从与时而奋如公者尤以儒学显
名于时卓然立名节欲追古之君子而与之并何其盛
也公建安人也建安自王师平定五十馀年公以儒生
奋迹东南数千里外策名甲科遂位光显入则论思庙
廊出则扈从辇毂黼黻献纳光被恩宠诚可谓千古非
常之荣遇而公尤寅畏小心不敢怠豫外绝莫夜之交
内严朝夕之节一心营职期无忝于上命不徒律诸已
必欲传诸后不徒名于今必欲及于古此其志又可量

也哉昔者太尉以清德直节毅然欲折群邪而安宗社
志虽不就卒守以忠其功烈可谓伟然然以公观之所
以辅嘉运而承厚恩固非太尉比也又何其幸欤故余
尝谓世之治也君子相尚以德相勉以义相守以信视
彼乱名实行污鄙者若鹰鹯逐鸟雀不少置焉是故政成
而功立及其衰也反是如太尉者是已然太尉没迨今
千有馀年其声光气烈人仰望之如青天白日不可狎
玩余以是益知君子所以传子孙名后世者在此而不

在彼然非卓然有志不能自立立在笃笃在不已虽贯
金石通神明可也而况于后世哉韦布之士平居坐读
书史莫不知重名节而耻污鄙及得志有愧于此者多
矣此尤可叹夫然则公诚可谓卓然有志君子者已余
与公同业儒学又忝为同僚于斯堂也嘉公遭逢圣明
敦励行义而乐为天下之士道也故为之书且以自励
焉
　　　万木图记

故处士杨公达卿隐居建安山水之间力本乐善敦俗
而好施尝值岁饥里中人乏食公欲济之又惧以为名
也喟然叹曰岁饥难时也济人美名也方众所艰急吾
独得美名焉亦安所处此顾指所居大山语人曰若
为我种树我偿若粟于是贫者咸趋之受粟而去其种
否多寡公盖弗计也久之郁然成林其林则以为道路
杠梁之用与里人贫无居死无以为葬者为之室屋棺
椁而不以私且命子孙世守焉噫其可谓厚德君子者

乎方其出粟时或劝公质剂而贷之人人得其济可以
为惠我受其息可以益富公不应既而曰公欲蕲效于
冥冥耶公则曰非吾之所敢知也夫视人之患若已有
之闵焉推其有馀而拯不足苟有仁心者能之至于仰
不敢期报于天俯不求名于人则虽古之君子犹或难
焉若处士之潜德如此其视古人又何如耶公殁已久
乡人多思慕之今其孙勉仁由进士起家累官春坊庶
子兼翰林侍讲光被恩遇及其群从兄弟皆以文学政

事显名朝著之间于此又可以见天所以报处士幽潜
之德虽久而必验愈远而益盛而凡为善者可以无怠
也勉仁孝弟敦敏永惟公所以启焘后人者如此其厚
谨摭其实绘为万木图以示后人俾知所自益懋其善
以传于永久可谓贤子孙哉嗟夫天于善人虽积于隐
微行于穷乡远邑始若不可知然终必大显此天人感
应自然之理若其效之或遗者固其善之不足者也今
山木日益以茂杨氏子孙日益以蕃尚引而勿替焉其

盛也庸有既耶予也幸承先世遗泽遭逢圣明获有禄
位恒惧失守以忝先德勉仁斯图观之未尝不惕然自
励况杨氏子孙其可不益自勉耶故为之记以告来者
盖亦勉仁之志也
　　　　思远堂记
严陵朱氏其先与考亭同出恭院之后世为令族诗书
礼义之习至于今不绝岂非贤者之遗泽所传者远哉
有名諕字文理者盖其远从孙也幼孤克孝其母笃志

于问学由国子生擢后军行都督府都事仕既贵显益
好学不怠恒以为幸出贤者之裔毫发不谨不能无忝
于先德于是名其所居之堂曰思远以识其志来求文
于予予因作而言曰美矣哉子之志乎诚不可以他求
也闾巷之士身居环堵之中行不出百里之内苟有志
也闻世有君子者虽千里之外必求而学焉又其大者
闻古之君子虽千载之上必求而学焉是故非有平生
之识乡里之旧世族之懿也而其志如此可不谓之贤

哉昔者孔子殁百有馀年孟子学乎孔子而推明之又
千有五百馀年舂陵周子河南程子新安朱子者出学
乎孟子以达乎孔氏之道今去朱子又二百馀年矣其
言之所立其行之所著其道之所传学者仰而宗之犹
水之必舟陆之必车室之必户方圆者必以规矩舍是
非所以学也而况其子孙者乎是故能以其所以立身
者立身斯善乎其身矣能以其所以事君者事君斯忠
乎君矣能以其所以治民者治民斯安乎民矣贤能致

之子孙或不能守之此无如之何也若夫学为大贤卓
然立于天地之间达有以为穷有以守上光祖宗而下
传于子孙此诚在我而由人哉今子贤者之裔固加于
人多矣而伟然六尺之躯玉润而山立幸逢圣明之隆
光被恩宠列官于朝著之间足以显亲扬名而尤志于
远且大者予知其非独为贤子孙盖亦其所志有未可
量也孟子所谓孰能禦之者将不在于此耶故为之记
使后之人苟有志如文理者亦知勉乎此也

　　　黄山书舍记
黄山距馀杭廿里近东面苕溪望之拳然蔚然盖山之
小而秀者盛氏公行居之自其先世雅尚儒术筑馆于
山之阳蓄古书延名师以训其子姓扁曰黄山书舍至
公行尤大而新之间因友人蒋伯昂自山中走临安来
徵言予亦颇有志读书者因不辞而为之言曰道之大
原出于天具于人心而笔于古圣贤之书所以阐天人
之理序事物之宜明古今之变其说大且博必读焉而

后知知焉而后能行是故行之于父子而亲于君臣而
义于夫妇长幼朋友而别而序而信于酬酢事变语默
而宜其推于天下国家也粹而王驳而霸绝之而亡特
在人用心何如耳故孔子曰仁者见之谓之仁知者见
之谓之知又曰不学礼无以立不学诗无以言呜呼书
盖不可不读也如是今观公行氏富而好礼其先考彦
道尝牧山东有惠在人至今而思之公行又能率厥祖
训孝亲敬兄而宗族翕如人无间言兹非读书之效乎

虽然予又有告公行也自孔子之徒没异端蜂起老庄
之诞佛氏之怪申韩之惨刻皆蟊贼正道而惑人心公
行读书其尚谨于是哉若夫览山水之秀风物之美而
写情寓怀于烟云月露崖谷杳冥出没之间公行必自
得之予不复赘然蒋君亦好学不倦者也故记其事亦
因以告焉
　　　乐静斋记
钱塘冯士方名其读书之室曰乐静因友人朱廷晖来

京师徵记且致其言曰某不敏从事于学久矣顾自谓
生于天下蕃富之地居四通五达之衢目乎靡曼耳乎
窈眇憧憧乎车马之往来昔者子夏处此犹交战于胸
中久而后胜况某方刚之年血气未定者耶此所以日
夕自疚恒惧学不克究流于外物而莫之止也幸有以
教之余遂为之言曰若是乎士方有志于学也是无他
在专其心而已矣今使二人读书问学其一人聪敏而
不进者必其不专者也其一人朴鲁而成者必专者也

故心专则静静则通通则明明则神学何往而不可成
也哉宋人有学为车者其师授以规矩之数攻斲之法
三年而不成其人翻然省曰奚为不成也于是澡雪其
精神斋沐其身心绝其外务辞其师友去而之山林之
中相材而为之目不敢辨乎色耳不敢留乎声心不敢
存乎喜怒湛然寂然与神明会无何而车成师惊其妙
而天下之工以为神是岂有他道哉亦专而已矣天下
之事未有不专而能成者而况于学耶嗟乎天之生物

万万不同而我欲尽其理古之圣贤甚高且远而我欲
与之并方且一入一出欲以卤莽之功收万全之效此
余所以尝叹世之不善学者也今士方年妙质美而笃
志问学去其纷华以乐夫静又求余言以益之其贤于
人远矣异日问学大成至师惊而人服余亦将承下风
而请教焉
　　　慈寿堂记
太学生钱塘王庭孟扬作堂养其母氏名之曰慈寿今

年来京师求余为记且泣而言曰庭昔者先人以乡贡
进士教授池之郡学是时庭始十岁不幸先人捐馆舍
庭母仅有一廛之室煢煢独立以养其舅姑既又以庭
先人之业不可以坠也命庭入郡庠读书问学今幸滥
竽乡荐入太学从诸英俊之后永惟陟岵之悲昊天罔
极犹幸母氏之康彊朝夕得以养也幸有以教之予曰
子之志其可哀也已夫父母俱存获尽孝养此君子之
愿也若夫奋学立身以显其亲德足以荣之禄足以养

之名足以昭之使父母身见其成而躬享其报此君子
之尤愿者也然而有不可必得焉者古之人盖有之矣
曾子不云乎吾及亲仕三釜而心乐后仕楚得尊官禄
三千钟吾心悲夫仕至于尊官禄至于千钟可以少乐
而亲之不逮祗足以增无穷之悲焉耳然曾子学为大
贤名著后世虽不克养父母一时而传之不泯由今而
观之可不谓之大孝矣乎后之人若曾子之悲者有矣
其有卓然若曾子之学与行者乎今子以聪明之资遭

逢圣朝策名太学仰师圣贤可以成德业振励才志可
以取名宦果如是也母虽老矣尚康强无恙足以乐子
之成父虽不逮而不朽之名亦得冁然于地下矣此盖
子父母之望也予敢以是解子之悲且持归以寿而母
可乎孟扬曰敢不蚤夜服膺先生之言遂以为记
　　　鹤溪书舍记
毗陵为京辅望郡而山水佳者曰鹤溪鹤溪之民族盛
而良者曰梁氏其子弟敏而好问学者曰宗仁宗仁之

先盖宋少师汝嘉之后其尊人闇先生尝仕知馀杭今
退休好礼而善教宗仁虽宦家子脱去纨绮习笃志问
学交贤大夫士磨砻浸灌以益其有而又雅好山水之
适不啻好奕者之于棋好饮者之于酒好博者之于枭
卢也会今圣天子以四方太平垂意制度礼文之事开
中秘召天下儒士脩永乐大典宗仁遂以儒荐入馆阁
余时承乏禁林窃好其为人缔交焉校雠之暇尝为吾
道鹤溪之胜曰溪去吾邑西南二十五里地接丹阳桂

仙乡之丁桥世传以为丁令威化鹤之所故名其源出
于勾曲之山东达于江澄源萦回若籀篆状西有塘曰
杏塘东曰梅村清陂经其北滆湖南潴焉溪水之所径
也吾筑舍溪上中置书数千百卷旦夕率子弟诵读少
暇即扁舟命朋而浮游焉当其得意兴酣咏歌徜徉浩
视霄壤之外林泉云月若固有也孰知身之至此哉此
吾所以虽去而不忍忘也闻命工人存其崖略幸为我
记焉余曰若是乎子之乐于彼也古之君子必有所处

然后有以出必有所学然后有以仕故穷有所守而达
足以有为也子处有素矣遭时清明簉迹贤俊方将凤
鸣鹏抟扬英振烈显名于天下俾他日功就名遂悬车
而归幅巾杖履逍遥是溪之上光辉山川赫然为毗陵
故事岂不伟哉余又以是祝之也故列其事以记
　　　成趣轩记
予始读晋书窃怪何曾王戎以盛名卿相当晋室多故
士习侈诞不克正已格物少振颓靡而贪得黩货铢称

寸较戚戚若负贩无斯须宁及观陶潜诗见其超旷踔
绝舂容怡愉视已穷达一不足以累其心静而咏之令
人消去渣滓悠然释然不知天之高地之广万物之众
何其快也然后知曾辈之达有不如潜之穷而孔子所
谓鄙夫而与沂上之咏叹者盖有以也欤且当潜时天
下多事栖栖栗里柴桑之间衣食不给非潜之贤不能
一日堪使其得志固亦去何曾辈万万也不然使生偶
盛隆读书耕田为一太平民移其登高临流之词而继

击壤康衢之遗风又岂不幸耶予又悲潜虽贤而时之
不遇也然则异潜之时而同其趣者尤不足幸也耶若
今金君是已君衢之开化人也衢为浙东名郡开化为
壮邑人物蕃富山水佳胜君尤得其胜者而居之高山
在前郁郁苍翠朝夕有奇态不可竟溪水绕舍泓莹回
屋如玉虹然霞气下属彩碧滉漾可爱于是面山俯溪
圃其爽沃屋其清旷莳菊若干本为庭实题曰成趣而
日涉焉抚浊醪挥素琴嗅落英之芬芳盻庭柯之葱郁

外无劳其形内无扰其心俯仰宇宙无不可乐兴趣所
至不知视靖节又何如也搢绅之士莫不高君之趣著
为声诗以兴以咏而予与其子同游禁林间以记见属
予固有感于此也然予亦遭时窃禄无所裨补则于此
非特感之而且重有警也故为记书二通一以遗金君
一以自观焉
　　　文会轩记
学不可以无友久矣资质之美得诸天者耳问学讲习

之益必得诸人焉语之难明也求之难通也诵之难识
也此不得之天者也质非不敏学非不力而浅陋拘曲
不足自致于昭旷之道此不得于人者也得诸天者吾
幸或有之得诸人者吾又可怠乎哉昔者卫武公年九
十馀犹拳拳取友曰无谓我老髦而弃我至周公孔子
尤世所谓大圣人者执贽吐握恐恐然惟惧失天下之
士而孔子谓自吾得子路恶言不入于耳自吾得回门
人益亲而以学之不讲为忧是二圣人者岂以是誇美

也诚以不如是不足以充其天之所至云尔不得于天
而得于人犹可少进不得于天又不得于人而曰吾有
以成其学者不既妄矣乎钱塘摇(阙/)　　敦厚明敏以
毛氏诗举礼部为句容学师尝名其诵读之所曰文会
日与贤士大夫及郡弟子讲学于兹理有所未明艺有
所未习汲汲以求不肯顷刻舍去居三年摇君学益富
道益明而弟子之敏者进怠者勤而拘僻者知所以自
广于是摇君不独有以充其天之所至且有以资诸人

矣余昔尝造摇君延予兹轩以记见属久之数以书速
曰子终不可以无言也余学疏且陋方见讥于大方之
家而摇君求言如此其急其好学尚友可知矣曾子曰
尊其所闻则高明矣行其所知则光大矣余以是知摇
君之学高大光明有不可量也故以是记之且以告同
志者焉
　
　毅斋集卷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