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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晋文 卷一百十

卷一百十

郗超

超字景兴,或作敬舆,见《文选·天台山赋》注、《褚渊碑》注。一字嘉宾,愔子。为桓温征西椽,随府迁大司马参军除散骑侍郎,迁中书侍郎,转司徒左长史。有集十卷。

与桓温笺

超言:远近无他说,荀异问者,定虚耳。云段龛归顺,不知审不?王江州为宗正,似又定,前所传者,虚妄耳。异同自旨启。超言。《淳化阁帖》二

与亲友书论支道林

林法师神理所通,玄拔独悟。数百年来绍明大法,令真理不绝者,一人而已。《高僧传》四。又隋费长房《历代三宝纪》。

与谢庆绪书论三幡义

近论三幡,诸人犹多欲,既观色空,别更观识,同在一有,而重假二观,于理为长。《文选·天台山赋》注

奉法要

三自归者,归佛,归十二部经,归比丘僧;过去、现在、当来三世十方佛,三世十方经法,三世十方僧。每礼拜,忏悔皆当至心归命,并慈念一切众生。愿令悉得度脱。外国音称“南无”,汉曰“归命”;佛者汉音曰“觉”,僧者汉音曰“众”。五戒,一者不杀,不得教人杀,常当坚持尽形寿,二者不盗,不得教人盗,常当坚持尽形寿,三者不淫,不得教人淫,常当坚持尽形寿,四者不欺,不得教人欺,常当坚持尽形寿;五者不饮酒,不得以酒为惠施,常当坚持尽形寿。若以酒为药,当推其轻重,要于不可致醉。有三十六失经教,以为深戒:不杀则长寿,不盗则长泰,不淫则清净,不欺则人常敬信,不醉则神理明治。

已行五戒,便修岁三月六斋。岁三斋者,正月一日至十五日、五月一日至十五日、九月一日至十五日。月六斋者,月八日,十四日,十五日,二十三日、二十九日,三十日。凡斋日,皆当鱼肉不御,迎中而食,既中之后,甘香美味,一不得尝,洗心念道,归命三尊;悔过自责行,四等心;远离房室,不著六欲。不得鞭挝骂詈,乘驾牛马,带持兵仗。妇人则兼去香花脂粉之饰,端心正意,务存柔顺。斋者普为先亡见在知识亲属并及一切众生,皆当因此至诚,玄想感发。心既感发则终免罪苦。是以忠孝之士,务加勉励,良以兼拯之功,非徒在已故也。斋日唯得专惟玄观,讲诵法言,若不能行空,当习六思念。

六思念者,念佛,念经,念僧,念施,念戒,念天。何谓念天?十善四等为应天行,又要当称力所及,勉济众生。十善者,身不犯杀盗淫,意不嫉恚痴,口不妄言绮语、两舌恶口。何谓不杀?常当矜悯一切蠕动之类,虽在困急,终不害彼利己。凡众生危难,皆当尽心营救,随其水陆,各令得所。疑有为己杀者,皆不当受。何谓为盗?凡取非己有,不问小大,及莅官不清,皆谓之盗。何谓为淫?一切诸著,普谓之淫,施之色欲,非正匹偶,皆不得犯;又私窃不公,亦兼盗罪。所谓嫉者,谓妒忌也。见人之善,见人有德,皆当代之欢喜,不得有争竞憎嫉之心。所谓恚者,心怀忿恨,藏结于内。所谓痴者,不信大法,疑昧经道。何谓妄言?以无为有,虚造无端。何谓绮语?文饰巧言,华而不实。何谓两舌?背向异辞,对此说彼。何谓恶口?谓骂詈也。或云口说不善之事,令人承以为罪,亦为恶口。凡此十事,皆不得暂起心念,是为十善,亦为十戒。五戒检形,十善防心,事有疏密,故报有轻重。

凡在有方之境,总谓三戒。三戒之内,凡有五道:一曰天,二曰人,三曰畜生,四曰饿鬼,五曰地狱。全五戒,则人相备;具十善则生天堂。全一戒者,则亦得为人。人有高卑,或寿夭不同,皆由戒有多少。反十善者,谓之十恶。十恶毕犯,则入地狱,抵探强梁,不受忠谏。及毒心内盛,徇私欺绐,则或坠畜生,或生蛇虺;悭贪专利,常苦不足,则坠饿鬼。其罪差轻少,而多阴私,情不公亮,皆坠鬼神,虽受微福,不免苦痛,此谓三涂,亦谓三恶道。

色痛痒思想生死识,谓之五阴。凡一切外物有形可见者为色,失之则忧恼为痛,得之则欢喜为痒;未至逆念为思,过去追忆为想;心念始起为生,想过意识灭为死,曾关于心戢而不忘为识。识者,经历累劫,犹萌之于怀,虽昧其所由,而滞于根,潜结始自毫厘,终成渊岳。

是以学者务慎所习,五盖一曰贪淫,二曰瞋恚,三曰愚痴,四曰邪见,五曰调戏。别而言之,求欲为贪,耽著为淫,外发为瞋,内结为恚,系于缚著,触理倒惑为愚痴。生死因缘,痴为本,一切诸著,皆始于痴;地狱苦酷,多由于恚。《经》云:卒斗杀人,其罪尚轻;怀毒阴谋,则累劫弥结,无解脱之期。

六情一名六衰,亦曰六欲,谓目受色,耳受声,鼻受香,舌受味,身受细滑,心受识;识者,即上所谓识阴者也。五阴六欲,盖生死之原本,罪苦之所由。消御之方,皆具载众经。《经》云:心作天,心作人,心作地狱,心作畜生,乃至得道者,也亦心也。凡虑发乎心,皆念念受报。虽事未及形,而幽对冥构。夫情念圆速,倏忽无间,机动毫端,遂充宇宙;罪福形道,靡不由之,吉凶悔吝,定于俄顷。

是以行道之人,每慎独于心,防微虑始,以至理为城池,常领本以御末,不以事形未著,而轻起心念;岂唯言出乎室,千里应之,莫见乎隐,所慎在形哉?异出《十二门经》云:“人有善,恒当掩之,有恶宜令彰露。”夫君子之心,无适无莫,过而无悔,当不自得。宜其任行藏于所遇,岂有心于隐显?然则教之所施,其在常近乎?原夫天理之于罪福,外泄则愈轻,内结则弥重;既迹著于人事,必有损于冥应。且伐善施劳,有生之大情,匿非文过,品物之所同。善著则迹彰,迹彰则誉集。苟情系沮劝,而誉集于外,藏吝之心,必盈乎内。且人之君子,犹天之小人,况乎仁德未至,而名浮于实,获戾幽冥,固必然矣。夫苟非备德,安有不周,坦而公之,则与事而散。若负理之心铭之怀抱而外修情恳,以免人尤;收集俗誉,大诬天理,自然之舋,得不愈重乎?

是以庄生亦云:“为不善于幽昧之中,鬼神得而诛之。”且人之情也,不愧于理,而愧乎物。愆著则毁至,毁至而耻生。情存近复,则弊不至积;恃其不彰,则终莫悛革。加以天舋内充,而惧其外显,则幽虑万端,巧防弥密,穷年所存,唯此之务。天殃物累,终必顿集,盖由不防萌,谋始而匿,非扬善故也。

《正斋经》云:“但得说人百善,不得说人一恶。”说人之善,善心便生,说人之恶,便起忿意。意始虽微,渐相资积。是以一善生巨亿万善,一恶生巨亿万恶。古人云:“兵家之兴,不过三世。”陈平亦云:“我多阴谋,子孙不昌。”引以为教,诚足以有弘。然齐、楚享遗嗣于累叶,颜、冉靡显报于后昆,既已著之于事验,不俟推理而后明也。且鲧殛禹兴,予鲋异形,四罪不及,百代通典。哲王御世,犹无淫滥,况乎自然玄应不以情者,而令罪福错受,善恶无彰,其诬理也,固亦深矣。且秦制收帑之刑,犹以犯者为主;主婴其罚,然后责及其馀,若亹不当身,而殃延亲属,以兹制法,岂唯圣典之所不容?固亦申韩之所必去矣。

是以《泥洹经》云:“父作不善,子不代受,子作不善,父亦不受,善是获福,恶自受殃”。至矣哉斯言!允心应理。然原夫世教之兴,岂不以情受所存不止乎己?所及弥广,则诫惧愈深。是以韬理实于韫椟。每申近以敛粗,进无亏于惩劝,而有适于物宜,有怀之流,宜略其事而喻,深领幽旨。若乃守文而不通其变,徇教而不达教情,以之处心循理,不亦外乎?夫罪福之于逆顺,固必应而无差者也。苟昧斯道,则邪正无位,寄心无准矣。至于考之当年,信漫而少徵,理无愆违,而事不恒著,岂得不归诸宿缘、推之来世邪?

是以有心于理者,审影响之难诬,废事证而冥寄,达天网之宏疏;故期之于靡漏,悟运往之无间,混万劫于一朝,括三世而玄同,要终归于必至,岂以显昧改心、淹远革虑哉?此最始信之根主,而业心所深期也。《十二门经》云:“有时自计,我端正好,便当自念,身中无所有,但有肝肠脾肺、骨血屎溺,有何等好?复观他人身中恶露皆如是。”若悭贪意起,当念财物珍宝生不持来、死不俱去,而流迁变化,朝夕难保;身不久存,物无常主。宜及当年施恩行惠,赡乏以财,救疾以药,终日欣欣,务存营济。若瞋恚意起,当深生平等,兼护十戒。差摩竭云:“菩萨所行,忍辱为大。若骂詈者,嘿而不报;若挝捶者,受而不校;若瞋怒者,慈心向之,若谤毁者,不念其恶。”法句又云:“受辱心如地,行忍如门阃,地及门阃,盖取其藏垢纳污,终日受践也。”

《成具经》曰:“彼以四过加已,则觉知口之失也。报以善言和语,至诚不饰。”四过者,上之所谓两舌、恶口、妄言、绮语也。夫彼以恶来,我以善应,苟心非木石,理无不感。但患处之不恒,弘之不积耳。苟能每事思忍,则悔吝消于见世,福报显于将来。

《贤者德经》云:“心所不安,未常加物,即近而言,则忠恕之道;推而极之,四等之义。”四等者何?慈、悲、喜、护也。何谓为慈?悯伤众生,等一切,推已恕彼,愿令普安,爱及昆虫,情无同异。何谓为悲?博爱兼拯,雨泪恻心,要令实功潜著,不直有心而已。何谓为喜?欢悦柔软,施而无悔。何谓为爱护?随其方便,触类善救,津梁会通,务存弘济。能行四等,三界极尊,但未能冥心无兆,则有数必终。

是以《本起经》云:“诸天虽乐,福尽亦丧,贵极而无道,与地狱对门。”,《成具》又云:“福者有若有尽,有烦劳有往还”。《泥洹经》曰:“五道无安,唯无为快。”

经称行道者先当舍世八事,利衰毁誉,称讥苦乐,闻善不喜,闻恶不惧;信心天固,沮劝无以动其志;理根于中,外物不能干其虑。且当年所遇,必由宿缘;宿缘玄运,信同四时,其来不可御,其去不能止,固当顺而安之,悦而毕之。精勤增道习,期诸妄心,形报既废,乃获大安耳。夫理本于心,而报彰于事,犹形正则影直,声和而响顺,此自然玄应,孰有为之者哉!然则契心神道,固宜期之通理,务存远大,虚中正己,而无希外助;不可接以卑渎,要以情求:此乃厝怀之关键,学者所宜思也。

或谓心念必报,理同影响,但当求己而已,固无事于幽冥。原经教之设,盖所以悟夫求己,然求己之方、非教莫悟。悟因乎教,则功由神道;欣感发中,必形于事;亦由咏歌不足,系以手舞。然则奉而尊之,盖理所不必须,而情所不能废。宜纵己身体教旨,忘怀欣想,将以己引物,自周乎众,所以固新涉之志,而令寄怀有拟。《经》云:“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会苦恩爱别离苦,所求不得苦。遇此诸苦,则宜深惟缘对,兼觉魔伪,开以达观,弘以等心。

且区区一生,有同过隙,所遇虽殊,终归枯朽,得失少多,固不足计。该以数涂,则此心自息,又苟未入道,则休戚迭用。聚散去来,贤愚同致。

是以经云,安则有危,得则有丧,合会有离,生则有死,盖自然之常势,必至之定期。推而安之,则无往不夷。《维摩诘》云;“一切诸法,从意生形,然则兆动于始,事应乎末;念起而有,虑息则无;意之所安,则触遇而夷;情之所阂,则无往不滞。因此而言,滞之所由,在我而不在物也。”若乃惧生于心,则舋乘于外;外舋既乘,内惧愈结。苟患失之,无所不至矣。

是以经称丈夫畏时非人得其便,诚能住心以理。天关内固,则人鬼罔间,缘对自息,万有无以缨,众邪不能袭。四非常:一曰无常,二曰苦,三曰空,四曰非身,少长殊形陵谷易处,谓之无常,盛衰相袭,欣极必悲,谓之为苦,一切万有,终归于无谓之为空,神无常宅,迁化靡停,谓之非身。《经》称处惑乐之地,觉必苦之对,盖推代谢于往复,审乐往则哀来;故居安虑危,夕惕荣观。若夫深于苦者谓之见谛,达有心则有滞,有滞则苦存,虽贵极人天,地兼崇高,所乘愈重,矜著弥深,情之所乐,于理愈苦。

故《经》云:“三界皆苦,无可乐者”。又云:“五道众生,共在一大狱中,苟心系乎有,则罪福同贯。故总谓三界为一大狱。佛问诸弟子:“何谓无常?”一人曰:“一日不可保,是为无常。”佛言:“非佛弟子?”一人曰:“食顷不可保,是为无常。”佛言:“非佛弟子。”一人曰:“出息不报,便就后世,是为无常。”佛言:“真佛弟子。”夫无常显证,日陈于前,而万代同归,终莫之悟,无瞬息之安。保永世之计,惧不在交,则每事殆懈。以之进德,则功无复篑;以之治心,则堕其所习。

是以有道之士,指寸阴而惜逝,恒自强于鞭后,业与时竞,惟日不足,则乱念无因而生,缘对靡由而起。

六度,一曰施,二曰戒,三曰忍辱,四曰精进,五曰一心,六曰智慧。积而能散,润济众生,施也。谨守十善,闭邪以诚,戒也。犯而不校,常善下人,忍辱也。勤行所习,夙夜匪懈,精进也。专心守意,以约敛众,一心也。凡此五事,行以有心,谓之俗度;领以兼忘,谓之道慧。《本起经》云:“九十六种道术,各信所事,皆乐生安,孰知其惑夫欣得恶失、乐存哀亡?盖弱丧之常滞,有生所感同。然冥力潜谢非矜恋所留,对至而应,岂智用所制?

是以学者必归心化本,领观玄宗。玩之珍之,则众念自废,废则有忘,有忘则缘绝。缘报既绝,然后入于无生。既不受生故能不死。是以《普耀经》云;“无所从生,靡所不生;于诸所生,而无所生。”《泥洹经》云:“心识静休,则不死不生。”心为种本,行为其地,报为结实;犹如种植,各以其类时至而生,弗可遏也。种十善戒善则受生之报,具于上章。加种禅等四空,则贵极天道。四空及禅,数经具载其义,从第一天至二十八天,随其事行,福转倍增。种非常禅谛,背有著无则得罗汉泥洹,不忌有为,不系空观,遇理而冥,无执无寄,为无所种。既无所种,故不受报,廓然玄废,则佛之泥洹。

泥洹者,汉曰“无为”,亦曰“灭度”。《维摩诘》曰:“彼六师者,说倚为道。从是师者,为住诸见,为边际,为归八难,不得离生死道也。虽玄心屡习,而介然微动,犹均被六师同滞一有。况贪生倚想,执我捍化,虽复福逾山河,贵极三界,倚伏旋还,终坠罪苦,岂获宁神大造、泊然玄夷哉!夫生必有情,天势率至,不宅于善,必在于恶。是以始行道者,要必有寄;寄之所因,必因乎有;有之所资,必资乎烦。是以《经》云:“欲于空中造立宫室,终不能成,取佛国者,非于空也。”然则五度四等,未始可废,但当即其事用,而去其忮心。

归佛则解佛,无归于戒则无功于戒,则禅谛与五阴俱冥,未用与本观同尽;虽复众行兼陈,固是空中行空耳。或以为空则无行,行则非空。既以有行,无乃失空乎?夫空者,忘怀之称,非府宅之谓也。无诚无矣,存无则滞封;有诚有矣,两忘则玄解。然则有无由乎方寸,而无系于外物。器象虽陈于事用,感绝则理冥,岂灭有而后无?偕损以至尽哉。

由此言之,有固非滞,滞有则背宗;反流归根,任本则自畅。是以开士深行,统以一贯;达万象之常冥,乘所寓而玄领;知来理之先空,恒得之于同致;悟四色之无朕,顺本际而偕废,审众观之自然,故虽行而靡迹。方等深经,每泯一三世,而未尝谓见在为有,则空中行空,旨斯见矣。《弘明集》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