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颐斋集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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颐斋集卷五
 记
  
颐斋集卷五 第 631H 页
自吾堂记
道源与余属疏而友者。尝号其所居之堂曰自吾。丏余记之。余问道源所以名堂之义。道源笑曰。君不知乎。善恶皆自吾耳。余窃怪善恶虽皆自吾。然善之自吾者。当扩以长之。恶之自吾者。宜戎不可滋。乃道源之命之也则无可扩可戒之意。岂道源徒知善恶皆自吾。而欲以并存而两行。如庄氏为善为恶之旨乎。遂逡巡辞让。既而久之。相知益深。盖道源为人。封畛坦易。不为忮憸崖异行。其心以为纵吾。而富显自是吾尔。穷拙亦自是吾尔。举世人皆誉焉而吾自吾也。举世人毁焉而吾自吾也。自吾而寝乎吾堂。自吾而饮食乎吾堂。忧乐殊遇。然吾固自如。醉醒有时。然吾固自如。推是之乎。接应百为者。皆自吾也。则吾一而已矣。夫随事而变。随时而迁者乃贰吾。非吾所谓自吾也。余尝逆其意如此。间为道源一诵之。道源惊𢠵尔视曰。子何由默识。诚画吾也。盍以言书诸壁。始道源家圆山之下。邻乎余。今稍移于郭西。
澹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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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子悠久尝语予曰。吾观乎渊澹如也。昂夫云且澹如也。归乃题吾室而曰澹。子为我解之。余曰唯。世有澹于身者。疏其衣粝其食。泊然而自安。子知矣乎。悠久曰是士常尔。愿闻其次。曰有澹于交者。不苟与不妄毁。久焉而益敬。子闻矣乎。悠久曰吾所尝勉焉。愿闻其至。曰出而处廊庙。佐明主威行惠施。居则系千驷列五鼎。声音采色悦耳目。杂陈力可能也。然介然若浼己。不顾而去者。澹之至也。子能矣乎。悠久笑曰二者尚可能也。此不可得以能已。余曰然则子之观水与云者浅矣。观水当观其止不止不澹。观云当观其虚不虚不澹。故处天下荣枯忧喜而不推其本者。不可谓至于澹也。悠久正襟更坐曰本恶乎在。愿卒其说。曰澹乎身澹乎交澹乎富贵。外也末也。惟澹其心。然后发于貌而见于事者。皆可扩以澹也。夫汩源而搅之。水失其澹。滃之以氛翳。云亦夺其澹。故大羹盐梅之本。玄酒曲孽之本。治心处澹之本也。悠久请以是自警。记而归之。
梅城黄氏旧舍记
台山之下躬耕之坊。村曰梅城。山抱泉幽。中旷一区。类逸人潜士蕴奇韬美。湖右人相道及梅城。辄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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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尚书黄公遗居也。当壬癸。时事大变。公以崇秩吏部尚书逊于兹。以靖晚节。松床竹牖。覆之茅而御风雨者。财萧然数间。其有异乎窭人偏户几希矣。然村之耇孺咸仰若星斗灵光。迨我 宁考英宗大王嘉公持操廉俭。且懑其老。无以致之。则以岁时羊酒帛絮。宠锡便蕃。乡邻荣之。公殁之后。子孙世其舍。为桑梓之居。亦未尝以一椽增旧观。曰吾祖所安。子孙敢侈之乎。余友稚温即公玄孙也。又葬其母夫人于近麓。自言是山之足。乃我他日所藏。盖以固不离丘墓先庐之志也。昔欧阳永叔世家吉州庐陵。葬考崇公于其里之泷岗阡。永叔宜慕泷岗。人情然耳。然中年卜颖而欲居之。思颖之意。屡溢于篇章。竟归于颖卒于颖。子四人者皆为颖人。泷岗之里。遂不为欧阳氏有矣。是较黄氏梅城。顾孰贤哉。于乎。尚书公以俭德遗后昆。其后昆又能谨守而勿坠。以昭其俭。于是世以为尚书公有孙。
东陵赏秋记
辛丑余为祠官东 陵。陵在惠化门外。夙有林泉岩壑幽洒之闻。秋将就直斋舍。约里中友。期以某日集于陵遨乐。期至客无过者。既数日朝尝未兴。有剥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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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入者。视之柳季明也。季明释杖叹曰。咄期者皆不至而我独贤。余曰。然为子劳。事虽微。信之难哉。季明便笑曰。吾姑戏耳。期者今至矣。忽见闵子兴叔暨黄稚温,闵稚恭序而进。四人者皆舍马而徒。带月行十数里。乃曙顷之。又有四人来者。白发骑青骡者金子季说也。乘小黄驳者金君警也。末至者李公纪,李士源也,辄与俱沿溪坐盘陀石上。樽壶列。羞肴以间。酒数行。进棋局子声和。石濑益清。已而命韵高吟。金子醉诗久不就。卧石弄笔。忽喜叫曰诗就且佳耳。因濡墨书。乱批且咏。稿黑几不可省。观者皆大笑。金子亦大笑。时夕照散林末。红树益明。众壑湍声滋警湸。复洗觥畅引。士源伸长幅挥画其事。季明先观药师回。舆僧隐约枫桧间。又可以添画意也。薄暮而归者半。留而宿者半。翌余为记是游。待诗画轴成冠之。时中秋二十四日。余即李敬命也。
 诗画既成。宜作八轴以分八家。而余无所蓄楮笺。久不能办。听水翁季说先成一轴藏之。其后濯清季明剪佳纸为轴。姜判尹世晃画之。令黄氏少年善书者。移写诸人诗文。又得李仲云隶书 贞陵水石四字。弁于轴。䌽妆牙签。灿然可爱。其始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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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笑其张大。及时移而事远。回思其游戏跌宕。依俙若梦寐。于是时也。展而观其画读其诗。记岩溪枫菊映发于纸墨之间。诸公笑谑醉咜之容。宛然如即日事。令人便欲接肘披襟。岂不奇哉。季明始欲丏黄参奉运祚细楷。曹星州允亨行草。以计未谐。尝恨为缺欠。然是亦足耳。奚必得曹黄而后为尤奇也。
戆庵记
晋阳柳子季明号其所居之室曰戆庵。客有疑之者相与语曰。柳子性和而言忠厚行周慎。未尝偏于戆。而乃以此自命何哉。是必就其不足者言之。欲以自勉矣乎。其一人曰不然。柳子外虽和厚周慎。内实悁悁也。夫悁者类乎戆。故乃因其性近者。号而表之耳。二人相难而不能平。访予于圆邱山中。各以其说讼之曰。子非柳子友耶。当有所默识者。其为我决之。余笑应曰。二君者之云。皆近之矣。然皆非也。二君但知戆之为直而已乎。字训曰戆愚也直也。兼乎二义者也。盖直焉而不能愚。非所谓戆也。既愚矣而不能于直。亦不可谓戆也。今柳子阅世多。见世之人。率皆以狙诈佹巧为智。媚软骫骳为贤也。其心忾然以谓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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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巧也。宁反之为愚。与其媚也。无若济之以直。要以全吾之性。不愿为今之贤智者也。于是命其居以戆。以之自励。顾其志岂不伟乎远哉。而子窥之浅也。客曰。直愚之义。既闻命矣。抑直愚之于德足乎。曰然。其为人也愚且直焉。为德孰大。昔者孔子谓宁武子曰。其愚不可及。谓史鱼曰。直哉史鱼。此皆圣人赞叹之辞也。苟使宁武子兼史鱼之直。史鱼而兼武子之愚。则夫子之赞而叹之。当不止是矣。虽然宁武子,史鱼古之大夫。柳子一布衣耳。所遇虽殊。乃其所慕则在此。如后来长孺辈。徒劲劲者尔。岂柳子之所志也。客喏而退。余明日以其言告柳子。柳子曰善。固将问记于子。今此言可书也。遂书为戆庵记。
六初轩小记
蜗有壳蜂有房。燕雀之巢。狐兔之窟。物各有庇身安处之所。乃自然之理也。余性鸠拙。五十年独无一架之构。虽贫不能办。亦缘亲在。不宜别立门户也。孤露之后。仍与兄子同居于先人蔽庐者四载。及自岭外归。橐有俸馀数百金。遂买一小宅。与兄子分巷南北而居之。时余年几近六旬矣。扁所处之舍曰六初轩。屋虽小。比乎蜗壳蜂房飞走者之巢穴。岂不远胜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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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以寄傲而容膝。如陶彭泽。夫何纹窗刻楹高明广厦然后安也。歌于斯醉于斯。老而死于斯足矣。宾客过者。辄皆问六初之义。予疲于每人而答之。解六十年初有家之由。附于扁傍。使人不问而知之。
勺挂记
彦峡县也。四方皆山。虽无廉秀挺拔之气。然望之雄深幽远。意其中必有水可以濯缨而濯足者。予坎居久。思所以壹发堙郁。杖而出。客有踵之者。离县城南不五里。又折而西。得一洞。问洞之名。客曰。勺挂也。曰何谓也。客曰。尝闻古谚。罗代崔孤云致远神仙人也。乘神马来游于兹洞。勺酒而饮。饮已挂勺于岩壁上。至今有勺痕印乎壁。因以号洞勺挂。洞中有神马槽岩之迹云。由其洞水声爽亮。入其深。步步可爱。盖自下流溯而上。约为里所。皆铺连盘陀。全石色白如雪。水激石陷。大则湫碧渊渟。小者如鬵如槽。突焉而为文豹皎驹。平而案隆而卓。奇怪焜熀。不可以名状。比诸洗剑溪石。差大而远胜。略类金刚之洗头盆。而洗头则恢拓昭朗。秀嶂峭峰。挟辅而润色之。故奇者益奇。乃兹洞者窈而少旷。左右岳势。皆武顽可厌。是以不能为绝品超格。稍可恨耳。然要当不失为国中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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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之列。而天乃黜之下土荒裔。是天之谪也。余以尘世之谪客。相遇于千里之外。知之也深。爱之也至。易曰。方以类聚。物以群分。岂偶然哉。从今以往。易洞之旧名。名之曰谪溪。其庶可也。
卧游山记
山可筑以成欤。山不可以筑焉而成。虽然训有之。为山九仞。观乎是则山亦可以筑而为也。余性喜山。于国之名山金刚,雪岳,龙门,伽倻,鸡龙之间。迹尝遍焉。甲寅之秋。获罪于 朝。去仁王,三角。放于巘山之阳。芦屋篁扉。寂类道禅入定。浮世荣辱。皆无所婴吾心者。独有灵岑秀岳旧日殊特之观。无不一一入思。然身既老矣。蛰焉如囚。常叹息怅然者久之。县中多石。石或有𧮳谾苍白。异状可爱者。令童子数辈拾聚辇输。乃于所居北窗之下。治半亩隙地。筑小山焉。峰嶂竞拔。岩壑幽回。殆若有造化相之者。诚奇观也。其上峰之最灵怪色绀縿者天君峰也。天君之左。第二黄白斑驳者甲冑峰也。其次峻于甲冑。亚于天君者灵犀峰也。(一名犀角峰)又其次晶光戌削者曰水精峰也。旁有水精台。又其次如物覆伏者龟岩。稍殿有仙穴台。最下有博山峰。天君之右第二曰熊峰(或称雄峰)色黄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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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浅青明莹者君子峰也。又其次澹素圭峙者文玉壁也。右乎文玉而高出文玉者竹节峰。又其次为椅峰,牧丹峰也。差左古诡如蛆蚀者须弥台也。其下有塔峰,雁峰,文殊之壁。其馀小小岑峦。不可胜名。如弁岩,马岩,猿岩,亭岩,平台之属。虽得名亦无甚异。有庵称惺惺。盖在沉香峰下静深处云。予每拓北聪。终日相看而不厌。疲则支枕而卧。神游乎其中。悠然有无限趣。赤苋石菜产崖壑间。茜郁滋色态。朝见群峦有岚露之湿。向夕依微生烟霞气。忽若金刚之众香。忽为雪岳之凤顶。至如龙门润笔,伽倻石门,鸡龙凤林。皆未必独擅其奇也。自其小者而小之则不过一拳石之累。而推其小者而大之则天下之大山。无大于兹山矣。故观山有术。岱宗之雄。衡岳之崇。是亦一拳石之积耳。兹山虽小。夫孰敢小之哉。以卧看而神游。号为卧游之山。因为记。
一青斋记
青。木之本色也。然求青于霜林黄箨之中。则百尝难得其一二。而适或有的的孤高。藏于黄箨之间。而独葆一叶之青者。吾不知此何树能然也。鹤城守李友称荷岑辛君而曰此一叶青也。吾又不知其何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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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盖闻阅岁而不变其本色者。筠篁松柏是已。阅世而不变其素操者。惟士为然。吾于此又不知松相筠篁为辛君耶。辛君为筠篁松柏耶。试姑志之。以俟夫岁寒。辛君名百调。济五其字。额于室曰一青。尝出入渼江上。今与予为并州之交云。
虹洞悬瀑记
虹洞有瀑。洞以瀑得名。虹者指瀑也。然瀑之行乎壁。盖有一道束流滚转。望类银虹倒插。然后称洞曰虹。指瀑为虹方可矣。乃兹瀑者不然。壁高率四十丈馀。瀑垂裁六七丈。有岩突怒当瀑道。瀑奋击自碎。繇是瀑失道。不克束流。下三十丈。散而为屑。霏霏琐琐。簇簇零零。驱之沄如。坠之森如。远眺珠旒点缀。迫焉则晴昼白雨乱下不止。喧无雷炮之訇。但闻霅霫飕浏响。余观瀑多。眼中难为瀑。雪岳之寒溪。金刚之九龙尚矣。如八潭之碧霞真珠二瀑。亦各以韵高格备。擅声山东。然真珠之跳洒无过数仞。未若兹瀑之嵔然崇高。则斯讵非盛观也欤。独恨其壁势稍欹而弗整。色亦荒觕。受瀑以沙潭。乱石错牙。亡宽衍意。所以远不及乎真珠。而当与玉流飞凤之瀑相亚伍耳。日光薄射瀑。辄生紫虹。凭高横观。虹亘而长。盖瀑之霏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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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散者广。故虹亦乃尔焉。洞以虹名。非瀑形类也。特日之映也。洞在巘阳治西二十里鹫栖山中。
景愚堂记
智愚相对。而愚非美称也。今有二人焉。语其一人曰汝智也。则其人显有喜色。语其一人曰汝愚也。则其人艴然恶闻之。岂非以天下事工拙。系人智愚也。故人之好恶。乃亦如是欤。余观尹君百源。性耿介修洁。乐善而重义。诚佳士也。然尝扁其所居之堂而曰景愚。余一怪之。百源其真愚者耶。余闻诸古人。愚而愚愚也。非愚而愚贤也。故庄周曰大智似愚。虽然百源学圣人者。岂徒慕㓒园辈吊诡之说而然哉。盖自世级既下。朴散淳淆。虽欲见愚者。不可得矣。狙诈巧伪者为智。眩笼机栝者为工。利之所在。趫捷争先。自以谓能事。于是时也。谨淳自饬。淡泊自持者。皆指以为下愚而不与。及其志盈技穷。一败瓦裂。则智巧不复得而售焉。于乎。此天理人事自然之验耳。而世之人但见一时智巧之利。不能识守拙而葆其真。滔滔乎没身而靡悟。良可叹已。百源乎。子其今世之独悟者耶。斯古所云非愚而愚者欤。非愚而愚贤也。然则谁谓愚非美称哉。吾亦景子之愚。百源起而谢曰。未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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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然愿为之记。俾益自勉。请之不已。遂书此予之。
矗川记
邻友徐子敬之自号曰矗川。众莫晓其义者。客问诸滩上病叟曰。吾闻徐子于西有定泉之墅。于东有嘉陵之庐。然靡闻有矗川者在其间。奚为而以矗川号也。叟呀然笑曰。难矣哉。今子欲求矗川于川耶。求矗川于川。求之四方。必无得也。夫号也者。将以标我而呼之者。其号一定。虽终身无改可也。虽然或有扁于楣而曰某堂某轩者。移其家则易其号。居乎乡者。命其号曰某山某川。离其乡则爽其号。是乌有一定之义哉。为号者莫若以切己至要不离不易者。号焉之为得也。兹故徐子乃近取诸身。以矗川自命。盖三直为矗。画三为三。立三为川。合之以观。非矗川而何。何谓三直。其名直也。其心直也。其道直也。是曰三直。三直在我。匪假外物。则居之乎林壑。可以号矗川。处之乎城市。可以号矗川。盖将无所往而不为矗川者。允矣美哉。矗川子之为号也。宜乎子之求之于川而不可得也。然苟或不能顾其名而思其义则身不直。处事不以公平正大则心不直。行己不能磊落光明则道不直。此矗川子所以戒谨而三致意者。客肯首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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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叟以其说告徐子。徐子喜出示矗川自咏而曰。子之言。乃注吾诗也。将欲揭诸壁以备自省焉。余于是记其客难而归之。
颐斋集卷五
 题跋
  
题武岭诗轴后
盖余从游于朋知之间。有以诗与者。辄编为一轴。编之者何也。夫人之有存亡忧乐合散者理也。一时之与相从游而乐之者。自异日观之。必有寿者焉。有夭者焉。有达者焉。有穷者焉。有散而之四方者焉。岂人力之所能为哉。于是焉出其诗而读之。必将感旧而兴伤。此轴之所以作也。轴凡数十首。诸人诗若干在焉。独李君仲益之诗为多。仲益吾友也。始余与仲益同居于武岭之下。和时娟日。迭相往来。或日数四至而不相怪也。对辄哦诗。若一日无见则传筒而相和。其劝戒之意。登临之乐。嘤鸟之咏。得于朝夕之间者且四五年。何其盛欤。呜呼。今其诗独存。而其九原已不可作矣。发而览之。感涕不忍读。悲夫君之诗。气格清豪。韵味逸宕。若将大鸣于世。天乃啬其年。卒莫能就焉。重可惜也。
题画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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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曲拳干臃肿。皮类老释枯项。女萝蒙络者。奚木也。篙其笠蓑其衣。刺岸回舠。何为者也。五湖范蠡之朋乎。七里子陵之伦乎。沙堤荻阜。两三骇飞者。鹥与鹜与。林霏山霭。浓轮澹圆者。日耶月耶。彼蓑衣篙笠。但能刺船。不知山水为可喜。岂如我卧而游之顾而乐之哉。
襄阳志跋
凡有邑则皆有学校人民山川土地。而若其古今风俗之隆污。邑各异焉。则邑之有志。将以稽往考今。使览者徵其民人学校之盛衰。山川楼观之美恶。土地风俗之厚薄而不可诬也。余于醴得所谓襄阳志者而详之。喟而美之曰。已在京师。闻是州之美久矣。然所谓美者。不过人民土地山川楼观之胜而已。乃今知其未尽知者欤。噫。以孝子烈妇闻而旌其闾复其户者。殆不可数计。间有名公杰士出而为一郡之望者。如太掌令,尹贰相,李阅道,郑琢其尤也。以细行一节闻于乡者。亦指不可胜倒矣。昔者退溪夫子出而德教大行。岭之风俗。遂以恭谨质素名于世。则节义文学之彬彬然盛者宜耳。虽然余留州舍。窃观讼谍日堆于案。要皆琐物薄故。争射毫分者也。噫。邹鲁谨
颐斋集卷五 第 638H 页
质之俗。何甚蔑蔑哉。盖自近世以来。学校之政废而遗风乖。遗风乖而民心媮。民心媮而狱讼繁。苟有在上者。能兴学校之政。因旧而导之。则吾知其振颓化俗之效。必易于他郡也夫。
书郑允乔事迹后
事有出于义而精粗殊焉者。非义有精粗。人之审之有精与不精耳。今览郑允乔事。固亦出于义。而谓精乎义则未也。天培之死。探本言之。尹女虽为之祟。然尹女之诉。其心岂必欲杀天培者耶。其心既不在于杀。又非手犯则此可为允乔必报之雠乎。若义可以必报则父死之初。只白于官杖其女。不为之穴胸剚腹以伸不戴天之义。而乃曰姑徐徐云尔哉。且况三雠之说。其见益滞。女雠也官亦雠也隶亦雠也。是广雠于天下。恶乎其可也。故曰允乔非精于义者。虽然当衰世背义忘雠之日。卒能为复雠出。不吝一躯之存亡。足令薄夫泚颡。苟以偿命之律论允乔。岂不过欤。吾从氏所以力主傅生之议者。其心盖亦仁矣。
 郑允乔金堤土品也。其父天培年近五十。丧其妇谋置妾。闻有尹女者居在十里外。亦夫亡欲改适。天培以媒迎之。与经一宿。女之姨姓黄者啖以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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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咄。吾之族有求妾者。家富年且少。不如天培老而气衰。盍亦舍是从之。女密诺。讼于官曰。我乃守节良女。被天培䝱辱之。官闻而骇曰。是伤风教也。略笞天培。已而死。(毒入腹十馀日而死。)时允乔年十八。两弟俱幼。允乔攀躄哀呼。誓心复雠。而尹女果即适他。会郡守笞天培者归。他倅来。允乔泣诉冤。倅杖治女。籍为官婢。未几女又逃去。不知所处。允乔毕丧三年。藏斩衰于箧笥。日必服而上其父坟。杜门屏居。与人言。未尝见齿。读礼至不共戴天之雠及春秋胡传复雠之义。必拊胸大哭。铸尺剑。匣而系臂。坐卧不暂舍。尝曰吾之雠有三。尹女诬诉是一也。官长误决是一也。皂隶猛杖是一也。然究厥根由。尹女为首恶。刺杀此女然后吾心少泄。顾今二弟幼。吾死谁可育之。所后父年老。谁可养之。且吾无子而死。则宗祧之托绝矣。姑徐徐待时而发可乎。遂含哀忍痛至十六年。生二子。两弟既皆昏娶。所后父又殁而终三年。乃谓两弟。此其时耳。但尹女所住。何得知之。彷徨道间。忽有人阴指去处。率其弟往伺之。乃金沟地也。执女将致于官。至半道允乔顾谓两弟曰。吾与此女共戴一天。于今十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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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默默随后而去。不惟愤郁难忍。告官之后不知官亦为我必杀。盍私自刃之。乃解系臂剑乱刺之。女立死。走告官曰。杀人偿命。法当然矣。愿速死见亡父于地下。观察使沈履之曰。孝则孝矣。在法难贷。长城府使郑景淳亦言于沈曰。受杖于官长。复雠于发告者。岂可以复雠律论乎。不杀允乔。国法无以立。沈既诺而未决。后元按使仁孙会光州,金堤,咸悦,任实四色长。问所以处允乔。咸悦李公独主生议。馀皆难之。李公又以屈法伸孝之义力言之。众始唯唯。元亦善其言。遂释之云。咸悦余之从兄录示允乔本末。书以告之曰。奇行难泯。汝可传之。予惟允乔事。恐非十分道理。故略以愚见论著数行。并书其本事如右。以俟后之立言者。
书夫子庙记后
鲁城山下。有孔子影堂。按鲁城志。但云丙申岁。孔姓人得夫子像。立祠于此。他无事迹可以考者。予尝为记。槩谓今之居于鲁者。不识尊师重伦之义。异乎孔门人笃信云云。客疑予立论过峻。讽刺已严。予曰此天下之大伦。人事之大端。夫子之圣焉。而要厥所以为天下万世之师。则不过曰淑人心明人伦而已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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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况其祠适在此贸贸之乡。为是记者。立论不得不峻。不峻五伦不明。风刺不得不严。不严彼将无以知惧。非予故为过峻已严之论。不如是则圣人之道。蔽焉而不章。圣人复起。不易吾言矣。客犹未之信。其后获南塘与屏溪书。其论此事颇详。盖此祠创始。始因孔姓人之愿。而内则丈岩,丹岩诸公。外则南塘,屏溪诸公。协助共成之。时尼尹辈出而沮其事。事几不集。南塘书曰。俘虏馀孽。力败是事。终恐先圣有腰膂断折之患云。始知此事非孔姓人之私自主张而邑志之略甚也。予之为记也。偶有所云云。而今观彼徒之所以沮。诸君子之所以虑。益信吾文之非诬也。立论之峻。风刺之严。不亦宜乎。向之客者今不在。恨未与客者共览南塘之书。姑以自识焉。
书妙香西游编后
尝谓记山水如画人。柳子永州诸作。得神骨者也。乃后世作者。仅得其毛发肤皮。甚焉者被服之详。而忽诸神骨。夫山岚水霞。岩枫涧松。譬则毛发也肤皮也。陟高閒吟。临流漫谈。譬则画人之被服也。毛发之黑者。有时乎化而白。肤之丰者。皮之泽者。有时乎癯而皱焉。而况被服之日改而时变者乎。故山而崇卑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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钝。石而棱峭盘陀。渊而汪汪。涧而洋洋。模之不爽。状之不滥者。得神骨者也。得神骨者。毛发之黑其人也。白亦其人也。肤皮之丰泽其人也。癯也皱也。亦其人也。今观所谓妙香山记。不以岚霞枫松闲吟漫谈。弥缝生色宁略之。无浮夸溢美语。是于神骨者。庶得其髣髴矣。今人但以句字工拙断之曰。此得柳子法。此不得柳子法。乌乌可也。
诗英跋
夫能博而不能约者。识不至者也。故为诗者。亦莫不先博而归于约。择焉而不精者非约也。非约者非深于学诗者也。予观乔伯自幼攻为诗。博极古今诸家。既而曰。诗当宗乎唐。就唐诗品汇。精加删择。取七律二百首,五律三百四首,七绝百三十五首,五绝六十四首。总七百三篇。名曰诗英。常置于侧。朝夕讽习不离也。岂非所谓先博而归于约者乎。或曰选唐诗者。古亦多矣。复何选为。予曰易牙之羹。天下所同嗜。至如秦人之炙。越人未必嗜。文王嗜菖歜。而他人无闻有嗜焉者。顾选诗者。各亦从其好焉。使吾与子选唐人之诗。子选之。我亦选之者。此易牙之羹也。选于我而弃于子。弃于我而选于子者。乃菖歜也。秦人之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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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或者唯唯而退。遂录以予乔伯。使跋于卷末。
题甲日诗下
癸丑中冬之五日。即余悬弧之一周甲也。从弟与友生辈投诗为贺。贺者贺有寿也。寿何贺也。古之君子有德故有寿。年高而德卲。诚可贺也。如余者不然。少壮所闻睹于家庭师友者。年来已十忘其八九。齿发衰谢。志气随以消沮。上之不能辅世长民。下亦不能立功成名。而计其年。居然为六十一岁翁矣。寿而如此。可慰不可贺也。抑予又有所感者。在稚弱时。见六十老人。辄仰止若稀世大老。起居磬折。拜跪肃恭。迩来黄耇戴白。肩背相望。人家子弟视以寻常。不知长幼尊敬之礼。年益老则益加慢易之。是诚足以观世教之陵夷也。吾方太息之不已。而诸君乃以诗贺。独何为哉。
题忠毅公遗事后
金君道亨自知礼千里。曳衰踵门而语余曰。我以忠毅公白村先生宗裔。受知于子最久矣。忠毅遗事之下。乌得无子之一言。言已愀然屡欷。其为先诚意。有能感动人者。然念余于丙辰之夏。序公子孙谱。辞陋虽未足阐扬万一。独其高山景仰之思。自谓不下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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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今奚敢更犯叠拙之讥乎。无已则有一言可复者。窃瞷遗事中有记公与六臣成仁时事。而曰六臣服而死。公不服而死。近世词翰家为公作文字者。滋惑不服语。似若与六臣有差别之疑。噫。岂其然哉。服者服罪也。又屈服也。以六臣焉而焉有服罪屈服之理。服者是则不服者非也。不服者是则服亦非也。服有可生之道则六臣何其死也。不服有可生之道则忠毅又何以死欤。或曰服者非服罪屈服也。即直说不讳之谓耳。余乃正色曰。然则古之忠臣烈士。抗言快说。不少嗫嚅者何限。是皆谓之服乎。请以一言正之。夫荦荦之节。凛凛之义。炳炳乎争日之忠。是盖七君子素所柄执而其揆一也。夫何服不服相左之有。 皇朝方希直之死也。 明史无服而死之文。愚故谓七君子亦宜并书曰不服死。而当时记事者偶失照勘。致有此后世之惑。可慨也已。姑书私见。俾金君系于编末。俟夫惇史者择焉。
训蒙格言跋
古者敩蒙家各有书。考亭先生采录于小学书中。如家训童蒙训者多矣。然其书自洒扫唯诺。以至治家治国。规模节目。靡不备具。不专为幼仪而已。则有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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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干尺始学语者。所可得以畅治领悉也。余友晋阳柳季明氏晚而有孙。爱其俊异聪秀。思教以义方。乃于其初度之辰。裒集古今要语切近而易晓者。使其孙之父耕叟缮写授之。命之曰训蒙格言。噫。是虽一时草刱之书。然幼年自数四以往。诱掖乎兹。涵泳乎兹。俾稍识其向方。以朝暮读习。迟待八岁然后进而入于小学。则教之有渐而功亦倍矣。然则是书未必不为孩提入德之门。嗟尔小子。敬受不怠。
大明桃诗轴跋
余尝访李君受夫。西园园中。植一小桃树。坛以崇之。敬护之甚勤。谂之受夫。言是大明桃也。余乃肃躬正衽而曰。今之世。亦有大明桃耶。受夫以诗轴进。轴首集朱子笔曰大明天地。万古清风。次奉 神宗显皇帝御书冰壶玉藻四字。盖重之也。受夫大人是庵公赋四韵二诗题其下。受夫群兄弟次之。诸士友又从以和之。皆咏桃之什。而受夫诗篇上。叙桃之所自来详焉。于戏。 烈皇帝殉社稷。适兹一百有六十有馀载。中国之一草一木。胥皆入于膻尘陆沉之中。而独是桃者免旃。异哉。岂非桃之幸欤。古者太史采列国风谣。矢于天下。以观世道之污隆。曹风有曰忾我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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叹。念彼周京。桧之诗又曰顾瞻周道。中心怛兮。时则周室陵夷。曹桧之民。托之匪风苞稂。用寓伤念之意。然抑有不可知者。曹桧于周。其受恩深厚。与我国之于 皇朝如何乎。而思之不已而至于寤叹。叹之不已而至乎中心之恻怛。发诸诗而有馀悲者如此哉。噫。周亡而采诗之法亡。孟子曰。诗亡然后春秋作。今也春秋之义未熄者又几希。所赖独有此大明桃什耳。虞山氏所云春秋亡而诗作者。岂不信然矣乎。圣人复起。必将系此诗于匪风下泉变风之终。是岂特为桃之幸也。余不能无望焉。崇祯三回辛酉中春。遗民完山李义肃拜稽首敬跋。
矗川诗集跋
诗者。志之所之也。昔昌黎氏评柳柳州有为己为人之语。此盖论文也。而诗何以异诸。自古善学诗者。莫不志在乎为己也。宫室囷廪。琬琰圭璋。皆吾自得而自有。顾奚假于外也。缘境会心者。发之为声律。则浑厚有天机。沉深而有馀思矣。不然而求诸外者。乃其志志于为人焉耳。缬花争叶。雕锼而粉泽之。其声若铿若𤨿。若奇若新。若可以惊𤒺哗众。然自具眼者观也。侲童已矣。眩客已矣。夫孰得以贵重之哉。余友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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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翁敬之之为诗也。非衰季已后之音也。悠悠乎其古人也。泱泱乎其自得也。其抒情托物。使字调韵。绝不染浮夸缛绣之态。兹故健焉而能和。峻焉而弗厉。宛转敦厚。直欲抠衣问津于浣溪草堂之间。是岂所谓为己不为人者欤。人不我知而我不愿人知。知自贵重也。予亦诵其诗而重其志。三复之不足而识于编端。
颐斋集卷五
 赞
  
芮孝子赞
芮孝子名归周。金山人。没以孝行。 赠司宪府持平。其父尝病痢。医曰肠冷为祟。孝子则以口承肛嘘而温之。思獐肉。孝子缴弓约矢。入于山林。见虎攫獐不食而去。乃携而归。在襁褓歠乳必跪。长遇 列先王薨日。辄食舍肉。兹皆平生尤著者也。夫孩提之幼。因心之爱。莫不有也。之如资敬之礼。教然后能也。爵禄之士。重国之节。人所同也。然篷籊疏远。未必尽然。若孝子者。敬先于教。忠先于仕。孝子之行。于是为盛。赞曰。维孝芮子。维众之揭。乳而性之。跪容殊列。婉兮恪兮。父母以说。侃侃纯孝。感罔弗彻。虎来旨脆。人去墓雪。(孝子亲亡。常日至墓哀哭。天雨雪。里人争出扫雪。以通上墓之道云。)资厥事考。以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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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节。身既不业。胡能草设。所以忠孝。本无二诀。
 乙酉夏。有芮生者寻余少陵之室。问其居。岭南也。问所以来。自怀出其父孝子事视余。乃尹屏溪所为状。俞判尹最基所撰铭也。曰愿获子一言而广夫传也。余惟衰俗多以言语文字取咎。戒不敢易出。因谢不能。秋生再至京师。乞愈力。又谢如初去。嗟乎孝子之行。至今想之。中夜三叹。俨然若睹其为人。夫好善而不为之扬。君子羞之。余曷无言。使余言不可信也。则虽以万言付生。适足无补。如可信也。虽不付生。未害为广传之一助。故书庸藏箧。俟良史者采焉。
关公显圣图赞(并序)
尝一日过稚温于椒泉之室。共论古今绘画已。稚温使人取旧藏一障。展之壁。霱滃叆叇。渤然若蜚飏者。皆黝云也。俄而缔视之。复有人凤眸虬须。魁貌若赭。横大刀乘骏骥。披云而降。一卒执辔而右。一卒捧高牙居其后。余辄肃容整衽。顾谓稚温曰。异哉此汉前将军寿亭侯庄缪关公显圣之图非耶。于乎。公仗大义歼大敌。几复汉室之业。名声震天下。今其亡千有馀载。犹能以忠精毅魂。盻蚃显世。济人之急。阴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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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善。灵感异迹。往往相闻。惟昔壬辰岛寇之难。亦得公神助。遂以大捷。其事尤奇。由是我东国之人。稍始慕公。祷祀徼福。然其所以崇奉尊戴者。犹未若中州之为盛也。窃闻我 神宗显皇帝特加 赠册曰关圣帝君。迄于今。内自国都。外暨州县坊里。乃家各立祠为像。噫。公之现灵著功于中州者果何事。而 明皇帝所为宠礼之者若是耶。宜莫盛于壬辰之伟绩。而我国坊里村阎。靡闻有有祠有像如中州。岂非可羞之甚者乎。今稚温祇奉是像。独寓其悦义尚德之思。嗟亦义哉。稚温曰。方谋新其缥䌙以寿厥传。子盍赞诸。余亦慕公笃者。其何敢辞。画者沈氏师正以善绘事。世称玄斋者云。赞曰。
桓桓我公。振古英烈。义形颜色。忠结腔血。显世扬灵。弗随死灭。披麾雾云。龙铓电掣。庇穷骘诚。其仁如渴。公升在天。孰起跛蹩。公降不迟。则我心说。
李季亮画像赞
恺悌得乎尔性。精粹著乎尔容。敛少日英发之气。加中岁经术之工。终日相对而未觉其厌。终身与交而益见其笃。外貌之清和。画者能写。衷操之刚介。其友能识。尝拜陶庵先生遗像。盖知此精神之彷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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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画扇赞
甲辰李学士士仰赞价北行。与姜副使世晃处燕馆四十日。常作文墨戏以散寂郁。士仰一日投扇索画。姜乃挥澹墨立成牧丹一丛。士仰持而东还。尝示余。谓是姜得意笔。余亦喜其生气抽抽如露雨新滴者。后于黄稚温所披一扇。即旧见墨牧丹也。稚温曰。奇哉吾得诸士仰而珍爱之。子其为予题数语。遂即口呼小赞。令稚温子钟五写扇右。其辞曰。
有华有叶。有枝有干。是墨牧丹也。然根不著尘土。何以也。古有画兰而不画土者。吾知此牧丹。出乎玉河馆中也。豹翁宿称工画。今果也。
颐斋集卷五
 铭
  
琴铭(并序)
古者盘盂几席。咸有铭焉。铭者名其为物而志之者也。虽然盘盂几席。物之微也。不足使人感激鼓发。犹皆有铭。则如夫琴者。尤乌可无铭乎。盖琴之为物。其声大则能动鬼神移造化。幽妙入真。闻之莫测。小能使人气和心舒。琴之用大矣哉。达城徐氏家藏一古琴。其材甚良。戊寅春。余借致左右。思求梨园乐师一鼓而乐之。既而不得。则尝自摩挲成声。或夜坐月生。辄相携弄之。非为知其音调也。惟舒和感激。亦足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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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虞也。然尝以未得善琴者一听之为恨。是年秋。有废业之故。遂阁而疏之。其冬将送其主。乃道其遇知音者之难。余癖琴之意如此。抑是琴古且材良而未有铭。甚非爱之之意也。遂为之铭。书琴腹而归之。铭曰。
舍焉则静。不求自鸣。叩之则应。时乃善鸣。世不汝知。旧阙铭。惟其好之。予以铭。
崔将军长剑铭
故节度使崔公家。有长剑一。昔公节度晋州。方倭寇猖獗。惊我中外。公力战著奇功。尝杀倭酋长。夺其剑。即长剑是也。后公战没。其子孙藏其剑以为宝。一日失火屋尽燔。其家饶。粟钱布帛珠贝珍怪甚多。而一为灰无存者。独藏釰舍炎为之不及。若阴有相。至今天阴雨霾。或自鸣有声。何其异也。剑长几尺广几寸。不磨而光云。公自号三溪。名庆会。铭曰。
岛夷有是剑也。反为将军之所歼何也。将军有是釰也。反利于斩贼何也。噫剑虽宝也。得其人而后为用也。剑乎非尔之为贵也。将军乃贵尔也。
龟砚铭(小引)
木老而出傍瘤。痈肿磈磊。有僧剖作瓢。市于肆。形圜而经一古尺。广半之。中虚容二升。好奇者用钱五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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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之。唶曰奇乎不得其用矣。瓢小器。非妇人婢妾之用。则行旅商贾道路之所须也。其受不过米盐羹豉。与盆盂等。终亦损亏磨灭而不见惜。此用不得其宜者尔。乃凿石为小砚。覆瓢为盖。刻木为腹为足。奇文怪甲。大类龟伏。遂命之曰龟砚。或曰其形松松然肖佛头。故又名如来砚。始以块然一瓢。化为灵龟。拂拭米盐羹豉之污。列于琼管华墨图书几案之伍。而为人所玩惜。讵非物之幸欤。夫瓢而贱砚而贵。非物之情也。人之用之。有小大贵贱之殊焉者耳。遂以铭。铭曰。
木之瘿。木之病。人以贵之。非病伊庆。
颐斋集卷五
 箴
  
不欺箴
心一则诚。诚则亡私。亡私则不自欺。不自欺则不欺人。人可欺乎。人可欺也。天地可诬也。心可欺乎。心可欺也。鬼神可诬也。戒哉惧哉。持之以敬。持之以敬。庶几作圣。
直箴
讦而沽名。岂云直哉。强厉自胜。岂云直哉。言虽讷。直在其中。事虽拙。直在其中。庄尔容正尔志。方尔行敬尔趍。君子之直。惟义是视。
恕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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恕己者私。恕人者公。恕己者闇。恕人者明。恕己者日益狂。恕人者日益圣。故古之君子责己深。今之君子责人重。儆诫哉。以恕己者恕人。责人者责己。此忠恕之道。夫子之教也。
日用八箴
杯箴。 孔子百杯。文王千钟。在圣则可。弗可乎侬。
壸箴。 谨尔口恢尔腹。毋妄出。
如意箴。 吾以私求如意。而尔迎之佞也。吾以正求如意。而尔顺之忠也。
诗筒箴。 出乎我入于尔。慎厥守。无播俗人耳。
烛箴。 烱烱者烛。照彼幽独。而善而恶。凡而动作。人可欺也。烛其不怍。
案箴。 道邹鲁。文汉秦。许大责。付汝身。
几箴。 少疲不耐。隐几思睡。思睡不止。遂底昏疐。何以克之。维敬与义。敬无间辍。义能刚志。
棋箴。 勿嗜棋。荒乃事。勿求胜。取人忌。
座右九诫
人生则有明命。凡天下事物之则具焉。然其受气有粹驳之异。故资非圣哲。盖有气质之病焉。有病焉而矫其病者。天理全而人欲听命。不如是也。心以日矇。
颐斋集卷五 第 646H 页
欲以日滋。莫之自还。譬如明镜尘垢被之。不拂之拭之。不见其明也。于是书九事为己之病者。一曰枢机。二曰忿怒。三曰利欲。四曰怠惰。五曰偏私。六曰谄谀。七曰忌克。八曰诈伪。九曰柔弱。尝寘之座右。用自监焉。
枢机。 程叔子言箴曰。矧是枢机。兴戎出好。枢机不可不慎也。慎者匪谓其不言也谨也。谨也故言为之度。默为之则。道经曰善言无瑕谪。荀子曰言而当知也。默而当亦知也。此之谓也。
忿怒。 凡遇忿怒。急若燎火。必奋拳张眦。快意而后止。止而徐求其端。悔其甚。然且亡及也。是以止忿莫先于忍。止怒莫先于宽。夫悻悻任其情。直小丈夫事已。惟圣有训。小不忍乱大谋。此之谓也。
利欲。 至人师心。故外诱不乘。愚士纵心。故淈乎私邪。夫师心者。日登圣域。不能自觉。纵心者。入乎禽门。终身不灵。是以寡欲。存心之要也。老子曰不见可欲。使心不乱。此之谓也。
怠惰。 心怠则气昏而物累坌至。体惰则逸懦而末之事事。故怠惰于人。为害孰甚焉。苟不以勇折之。无能塞其萌也。不以敬济之。又无能久之也。黄帝丹书
颐斋集卷五 第 646L 页
曰敬胜怠者吉。怠胜敬者凶。此为至言也。
偏私。 心有系于此者。僒若囚拘。不能通乎彼。故人莫弗疾人之恶。而莫知其妻子之恶。莫不恕己之过。而莫能恕人之过。此溺于情私而偏于爱恶者也。是以恢心克己。则偏私日消。乃复公正。经曰无有作好。无有作恶。此之谓乎。
谄谀。 荀卿曰以不善先人谓之谄。以不善知人谓之谀。又曰谄谀我者。吾之贼也。然则谄谀人者。亦人之贼也。可不悼惧。夫言不求合。行不求容。谄谀于我何有哉。古训曰䝱肩谄笑。病于夏畦。此为良戒也。
忌克。 同学而先进。不进者忌。同德而先誉。无誉者忌。同宦而先擢。后者忌。虽不同学同德同宦。凡胜己者多见忌。阴发其私。深钩其疵。必思夫挤之。独不要名誉者。己不忌人。人不忌己。庄子曰为善无近名。此之谓也。
诈伪。 古言曰今之所谓处士者。无能而云能者也。无知而云知者也。利心无足而阳无欲者也。行伪险秽而疆高言谨悫者也。以不俗为俗。离踪而跂訾者也。此谓诈伪之士也。诈伪之贼德。浮于大慝。故君子贵诚也。传曰诚其意者毋自欺。此之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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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弱。 柔者不自断。不自断则知不定。知不定则昏。昏则信人专。信人专则见欺于人。弱者不胜任。不胜任则行不达。行不达则怠。怠则欲蔽。欲蔽则身危。故柔弱者。人所大患。莫若以弘毅敢果。遇事自励。渐化其性也。洪范曰沉潜刚克。此之谓也。
冠子诫
礼迎宾而冠。醮以命之阼阶之上。重继序也。责成人也。汝年方十有五而冠。虽不迎宾备礼。冠等耳。继序之重。成人之责。亦一也。汝性沉质醇明。苟不勔。勔焉何远之不可到也。元加之祝曰弃尔幼志。顺尔成德。此于冠者。最为至戒。今以命汝。汝则勖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