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芐亭先生文集卷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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芐亭先生文集卷之二
 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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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贯一上人书
李生蘤尝言与上人有好。其后与上人言。亦言其交。能爱其善哀其𥨪。有不能相忘者。于是知其交之深。又知其所谓慈悲之道然也。生之没也。有母年七十九。无兄弟。有二子皆幼。有一二宗族。贫窭不振。无以营葬焉。生善人也而其穷何甚也。世常说风水者久矣。然观今世通其术者。欲得厚赉遗。不为贫者用焉。嗟呼如生者虽葬焉。又孰能恤焉。为之择地也哉。然吾闻之。恻隐者仁之端也。哀者情之一也。故人固有奋不顾其身。出不远千里。以急人之𥨪恤人之哀。今之时虽世道日坏。是固出于性情之中而有不能已者。则又不宜无其人也。闻上人能通其术。意者上人于李生无所惜。生以素贫贱。交游不博。其平生知旧。多不过数人。而乃其中得上人焉。斯已奇矣。然上人之闻其死几日月矣。而未闻有以谋之也。上人之徒恶以是术闻于人。或讳焉。谓上人有其心则犹可也。然上人时为人往者。吾亦尝知之矣。岂其人所可哀者。皆有甚于李生。所可爱者。皆有出于李生。所尝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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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悦者。皆有出于李生者哉。然上人未尝辞。吾知上人见其人以父子兄弟夫妇之亲。既痛夫人之没也而不可以追。则又欲安厝其体也。以其心有求于上人。上人哀而许之耳。然则若李生家者。亦上人之所宜动心者也。且上人将待其求之后应之者耶。若上人之于生。其求之与不求之。又不当言也。如上人之所相与者善不如李生。𥨪不如李生。交不如李生。徒怵其威恩其遗。乐与之往焉。不见其畏不见其利者。虽如李生家者。独无恤焉。则其于人之所固有者何如也。亦岂上人之道所忍恣也。上人其勉之矣。
龙渊寺石窟记
白马之流。西行数十里。为南塘之江。其流甚长且浩大。西去海数十里。浊流上下。汩汩滔滔。渚涯多危石奇岩。每风涛喷薄。声振颠厓。甚可壮也。其北厓巨石斗绝。其根入水。莫究其终。其上有寺曰龙渊。龙渊之西有石窟奥然。仅可容筑数椽屋。窟之东与寺通。石路阸塞倾危。若限以门阈。窟去水盈数仞。皆峭岩侧壁。草树不茂。水至其下尤渊深。名曰龙渊。人传牧隐李公少时入此窟读书。盖古有寺僧入定者。筑室居之。今不见其居。独龙渊寺犹在。近数年来。亦废圮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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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江之北崖人也。既素慕公节行文章。又慕公笃苦之风。爱千古之遗迹。遂不惮其危。约侪友时往焉。相与顾指咨嗟。以求其栋宇长短之宜而不可得。若公之得之心而乐之者。是耳目之所可接。而殆言语之所不能发也。岂公之始得之也。亦犹今之得公之心者欤。昔伯牙善鼓琴者也。其始学于师也。其师无所与。处之山海之间。伯牙于是不知其何如也。卒乃得其妙于山海之间。而以琴能于世。噫公之于文。其得伯牙之心者欤。
欲戒
余谓从兄敬辑曰。夫七情荡而五性凿矣。然难窒而易流者。莫甚于欲。敬辑自以何如。曰然。然吾未尝难之。夫方其动也。始于无而萌于中焉。心与之往焉。神与之会焉。口若有所嗜。耳若有所闻。目若有所见。而情若有所悦。甘脆酲醲。足以适吾之味。佳冶靡曼。足以娱吾之视。纤歌缓瑟。郑卫之音。足以悦吾之听。洞房清宫。轻裘逸足。足以逸吾之身。吾于是恍然而迎其来。瞠然而送其往。快其情而止耳。何所难之哉。余芒然惊。以为不信曰敬辑非其情也。既然后求诸吾之身。未尝为空言也。夫欲忧而不能窒。窒而不能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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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犹窒之可勉。是欲也非忧而不能窒。窒而不能尽者也。鼓之者也。达之者也。迎之者也。趋之者也。以俟其可得而合焉者也。若然者。吾不知其所止也。夫人之有欲也。其与物接也。触于形而动于中焉。其性固已凿矣。动而不能制者。荡而至于放。其性固已丧矣。故圣人者无所事焉而安其性。贤者制之以全其性。愚者放之以丧其性。夫方其动也。其始也至微。如无所动焉。泰山不足以喻其大。如不足害之者。洪水猛兽不足以喻其狂。吾且一往而已矣。俄而再三矣。吾且少从其所之然后反之者。俄而不反矣。故曰始者终之基也。微者显之几也。夫不见其终。将见其终。不见其显。将见其显。况鼓之达之迎之趍之。以俟其可得而合焉者邪。由是观之。甘脆酲醲以适吾之味者。非吾之所能有也。有则必极其口之所适。佳冶靡曼以娱吾之视者。非吾之所能有也。有则必极其目之所悦。纤歌缓瑟郑卫之音以悦吾之听者。非吾之所能有也。有则必极其耳之所悦。洞房清宫轻裘逸足以逸吾之身者。非吾之所能有也。有则必极其身之所逸。将无往而不合矣。不亦已危矣乎。危而过则倾。不亦已倾矣乎。倾而过则覆。不亦已覆矣乎。特其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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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焉者物耳。且吾之心覆矣。何形于物之待耶。不亦可惧矣乎。贤者受天之所与。制其欲而全其性。愚者受天之所与。放其欲而丧其性。非贤者全之也。全之者贤也。非愚者丧之也。丧之者愚也。故既而丧之矣。全之则贤而已矣。然而不能全之者。欲之所以汩之也。然而不能制之者。居之不能以敬也。行之不能以义也。立之不能以勇也。守之不能以久也。此吾与敬辑之所共勉者也。
史论序
易曰君子多识前言往行。以蓄德。非谓其徒识也。能是非之也。经为体史为用。经所以知其然。史所以明其然也。明其然者。以其知验于人也。验于人者。将以服于身也。服于身而为德者。能是非之之明故也。孔子作春秋。朱子修纲目。诸儒氏著其蕴发其馀。则是非之固已明矣。周之末。圣人之道熄。秦之时。其书灭。汉之时其书出。宋之时其道明。其道明而是非益显矣。是非显则知之明。知之明则行之力。然而有不知焉。知而有不行焉。此君子之所甚惧也。然元承乎宋。夷狄之国也。明承乎元。续纲目作焉。而有不能至焉。清承乎明。又夷狄之国也。故是非显于前而是非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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晦于前矣。昔朱夫子使门弟子解论语。非谓其能任也。将以进之也。德胄敢窃取其意作史论。有宋论元论明论总论若干篇。
读欲戒
余读欲戒。乃掩卷自失曰。放其情达其所好。以资其平生者。虽其所乐至富。丧其性则有之矣。设富贵于吾心。驾其神而喜。俛仰之间。不知其所往者。虽其所乐至微。丧其性则有之矣。疲精瘁神。务为瑰奇放肆之言者。虽其轻重不同。丧其性则有之矣。心者寓其性者也。言者出乎其性者也。其言不正者。其心与之不正。是亦恶其性之将丧而戒之以将丧也。恶刃之杀人而以梃而击之也。夫以梃而不已则将至于毙。及其毙也。与彼何以异哉。呜呼。举其大遗其小。见其一不见其二。夫见其一不见其二者。将见其三。不见其四者欤。
闵得亮传
闵得亮者。湖西嘉林郡人也。少好伽倻琴。请学于琴者。琴者曰始吾以善鼓琴几不娶。既娶乃可矣。得亮曰先生特偶耳。第言之。琴者善之。尽与之法。得亮亦自喜其所造业之甚勤。往往与邻里操之。莫不称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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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得亮以善鼓琴闻于旁郡邑。得亮且好容貌嗜饮酒。闻者多号为轻薄。喜酒色声伎。得亮年既长。无与婚姻者。有求之。必不肯曰是善鼓琴者闵氏子乎。谁肯使吾女与彼薄命者乎。由是得亮竟不得娶。娶贱人子为人役者。得亮无兄弟。所娶女亦无子。得亮忧之。复求得宜子者。然甚贫无能与之者。会有一女子托邻人。久之无夫。得亮私之有身。其为人役者无子女。恶之诉其主。挞有身者放焉。时得亮适出。不知其所往云。得亮方久不娶。绝其业。以蕲其或娶焉。既年老矣。乃复取其故琴鼓之曰鼓琴使我无妻乎。夫鼓琴使我无妻乎。天下谁复传之哉。今吾老矣。不鼓琴何待。宁吾鼓琴而乐之。以终吾馀年。得亮多艺能。善放炮工刀钜砻㓸之业。状貌甚奇。其为人能谨慎。然得亮以轻薄闻。
往者余欲学琴。人或非之曰学音声者。皆趍乎荡者也。不可学也。余未信之。亦未之学也。夫钟怒而击之则武。悲而击之则哀。心存乎中而物应之也。昔者舜鼓琴于南薰之上。为圣人之乐。伯牙鼓之。峨峨而洋洋。妓女得其淫泆之声。悦耳而荡情矣。其为琴一也。若是之不齐者。所取之然矣。故物固有所然而情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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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难见。形固有所同而心固有难明。奚止乎得亮。奚止乎吾之琴哉。
先生祖考府君行录
府君平生好读书。小时长者授书。令读几。退而必私自过之。小时鲁。不如是则不能诵。故益力焉。家贫无以继膏油。夜则诵昼所读者。国俗以岁除日设柶戏。明烛达宵。府君独就其馀光读书。凡读书果皮壳者不食。为其剥之之间也。
尝读西铭。自十月至十一月。读中庸三年。厨下婢往往诵其语。
先府君为 靖陵参奉。府君随直入斋室读书。罢直则入山寺。率以为常。如是者三年。
虽贫甚。奉先必厚。器皿虽不备。祭器不混常用。未祭亲监具脩。既祭馂馀。悉尝诸品。调之适则安。不适与不洁必。为之数日不宁。
生祖母谓德胄曰汝祖自少喜读小学书。于世泊然矣。
又曰汝祖平生好读书。好直恶恶。其言约而中。其行洁。于世必希有矣。
 府君既弃世既葬。德胄白诸父兄。惟我先生祖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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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君。学问之深德行之高。当世未有知之者。众子孙不能遍观而尽识。或于其性之所近。知之所及而察焉。于其所不能识。固无如之何也。其有犹可以言而不言以泯焉。不亦益痛矣乎。请众子孙咸述其所闻见。以俟后之君子择焉。诸父兄可之。于是德胄亦敢述其所闻见。其后德胄所著述多亡逸。是录也亦失之。德胄病废学久。心益耗识益昧词益拙。不敢辄加纂述。今得其草稿数条。姑录之。后十四年己酉谨识。
舜问
孟子曰舜相尧二十有八载。非人之所能为也。天也。尧崩。三年之丧毕。舜避尧之子于南河之南。天下诸侯朝觐者。不之尧之子而之舜。讼狱者不之尧之子而之舜。讴歌者不讴歌尧之子而讴歌舜。夫然后。之中国践天子位焉。而居尧之宫。逼尧之子。是篡也。非天与也。吾于是窃惑焉。夫舜可以卒居帝位者天也。天与之人归之。于是尧与之。天与之人归之。于是舜受之。尧舜亦何与焉。无与焉而与之者。是不得已之与也。无与焉而受之者。是不得已之受也。可已非天也。其后也可以避矣。其始也受之。非不得已之受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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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始也可以受矣。其后又避之。非不得已之避也。可已非天也。请稽之书。书曰舜生三十徵庸。三十在位。五十载陟方乃死。然则尧崩之后也。舜立之前也。三年何在焉。或曰三十年之末也。或曰五十年之首也。曰三十年之末也者。其说何也。曰三十年之末。即居摄之时也。服丧之年。亦通谓之舜年也。其说何也。曰尧老不听政而天下听于舜。故谓之摄。尧崩之后。又天下听于舜。故谓之摄。故通谓之摄也。曰不然。书曰乃言底可绩三载。又曰二十有八载。帝乃殂落。三载者历试之时也。二十有八载者。居摄之时也。历试之三载。居摄之二十八载。而三十年之数备矣。三十年之末。即居摄之终也。居摄之终。即尧崩之䄵也。其曰三十年之末也者。服丧之年。在尧崩之前也。而可乎。其曰五十年之首也者。其说何也。曰尧崩天下无君。舜虽未即位而纪年属之舜。故服丧之年。亦通谓之舜年也。曰不然。书曰三十在位。五十载陟方乃死。其曰五十载。非冒在位而言乎。纪年属之舜而已。谓之在位乎。自禹之相舜十七年而舜崩。始舜之命禹摄也。曰朕宅帝位三十有三载。是亦将为天下之无君也。纪年属之己乎。纪年属之己而已。谓之宅帝位乎。
芐亭先生文集卷之二 第 22H 页
且夫为是说者之知舜也。其于书何如也。为是说者之知舜也。其于舜之自知何如也。知是之不可也。则知其说之不可也。知其说之不可也。则知舜之不避也。不避者何也。曰既已受之也。受之者何也。曰尧已与之也。与之者何也。天与之人归之也。夫天与之人归之。尧与之舜受之。则其可以避也乎。其可以谓之不然则篡也乎。其可以谓之不然则非天与也乎。虽然舜固圣也。孟子亦大贤也。书固可信。孟子亦可信也。欲信乎孟子则舜之将为篡也。欲信乎书则孟子之谓舜篡也。欲合而同之则若是之相反而未可以强合者也。欲离而辨之则贤圣之所归。未可以二之者也。欲暧昧而不明则舜与篡之所出。未可以不明者也。然则吾将奈何哉。岂合以同之无害也。吾智之未易及之。离而辨之无害也。吾知之未易及之。吾尝以是私质于吾弟子顺。子顺曰可信乎孟子而不害乎舜。可信乎书而不害乎孟子。吾欲闻其说也。作是说以问之。
李生文哲哀悼文
李生文哲。喜从游文学之士。读书攻文。与吾家交且甚欢。凡所以趋吾之事。甚于其所急焉。凡吾家日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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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为。疾病之忧。死丧大事。无不以李生为重。生少失学。才又不逮。读书攻文。不可以取当世荣。其智足以及此。而其志何勤也。以彼其人。从事于当世贵人有权利可以轻重人者。移其所以与吾者事之。生何求而不得也。不此之为。独厚吾如此。以百施不得一报而犹且甘心焉。抑又何也。呜呼。此其所以为李生也欤。今年夏。生夭没于疫。十月既望之夜。吾弟子顺读韩子。庶叔守初曰呜呼。此吾原明之所好。读之未卒业而没者也。原明者生字也。余辄为之怛然悲之。且告之曰自生之没。几日月矣。虽其亲戚之爱深于子者。犹且日忘而月废。何子之为生深也。何子之于生。又似余之甚也。其兄文甲悯生之无子。将以其子子之。子其以韩子归而藏之。以俟夫其子长而授之曰是而父之所好也。而其子不废其父之所好。又以其父之志。来与吾辈游。卒有所立。是子之所以与李生。于其生者。施于其死也。抑生之贤而不得于其生者。获于其后也。既告之。遂书其感如此。有李生蘤者。吾家人也。没已有年。有二子方幼。困穷流离。今不知所在。蘤之始没也。吾以告守初者自告焉。卒不验如此。吾于是又知言之固易而践之有甚难也。蘤为人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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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生。其善于吾也。与吾爱之。又如吾与生之际也。
游南台记
 甲辰春。余于普光寺之南台。遇僧妙隐者。尝入妙香山。禅定十年。晚年工废。为凡众僧。处于野寺。为余言之。多窃自悲者。其立心之苦。用工之勤。与所游国中名山异览奇迹多可述。又言金生事。余窃有所感焉。为之记屡数千言。后亡之。存者金生事二百馀言。记终曰余盖游乎南台。闻隐之言而有感也。在蓝舆而愧乎金生也。盖余十八九时。与弟子顺入南台读书。比岁游学举子业。在台不能十二三。然非不得已不下。惟朔望归省亲。参谒先庙旋入。距家十里。常徒步。或方夜乘月而行。朝夕具半器饭。亦不之尽。子顺直半之。一蟹食三时而有馀。食后以手摩腹。行房中数百步。设册佛卓上。行直册处。立观一两叶。昼夜读甚勤。子顺尤甚。未几余痼疾垂死。废业不至台者仅十年。适游赏至此。与隐遇。闻隐所窃自悼者。乃喟然而叹曰我之谓矣。余往时读书。心所好者不过文章小技。或从父兄师友。略闻有圣贤之学。颇读儒家言。妄谈义理。率博杂无实而止耳。然其志亦不没没。不幸病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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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今年二十九。气日益衰。志日益荒。夫学在心。病焉能废之哉。病或至于废业。而笃志者亦不至如余之甚。余于是乃知士无颜氏好学之实。而徒欲以小䄵意气。追逐古人妄也。余病不能行步。用僧徒肩舆至南台。闻金生事。又喟然而叹曰吾与彼俱国之凡民耳。而能相役如此。国家凡衣冠之族。无论贤不肖贵贱。列于百姓之上。百姓有事之不逊者。官责以名分。若是者何也。贤者治人。不贤者治于人。治人者役人。治于人者役于人。此天下之通义也。衣冠之族。虽未及位于朝。有功于百姓。然能读书穷理。修身正家。有出而可以治人之具者在耳。虽不能。国家所以待之者。未尝不如此若。余者自视其所存。殆无以异于凡民。徒以先世庇荫。名不隶军兵。业不列农工商贾亦幸矣。而又敢肆于民上以相役也。无论程夫子所谓以人代畜之非。其愧也已甚。其金生之罪人欤。记大意如此。余今年三十四。终于无状人。其可感与可愧。又不特如往时而已。呜呼。可不惧哉。己酉冬识。
宁边有金生者。不谷已十九年。亦尝入三圣窟。与之居数月。其食松叶果薏苡诸耳蜂液。冠青布冠。南北
芐亭先生文集卷之二 第 24H 页
南北斗。衣织木皮。履木屐。木屐齿绝。长行深山中不倦。隐也问何为此。曰凡人。贵则佐主上出治道。功著于百姓。贱则力农桑应赋税。今吾是二者无一焉。百姓小民。勤力而不得食者。吾乃得而食之。于心若有不然者故为此。达官大吏闻其名或造焉。见其人莫不怪之。生辄笑之曰彼卖犊及其牛而笑我耶。谓凡人不尽其乐而永乐。彼乐之甚。犹卖犊者及其牛。灭其种不得复育焉耳。又曰彼选声伎美色。饮酒𥨪日夜。诚乐矣。其民无乃有不乐。
拟答洪茂弘书
 
茂弘送示李子明文章数篇。要论得失高下。夫茂弘志于学者也。未尝以文章为事。而其问乃及此。岂亦有意耶。若然者。非吾党之幸也。书成而不送。但复曰李子明文章高下。何预兄事。
承示李子明文。欲闻得失。大凡文者言而已矣。言近而旨远。辞约而理明。善言也。言深而旨浅。辞繁而理晦。不善言也。若夫不急之旨无当之理。远之不远。明之不明。是故强言不旨。强辞不理。言之者知此则知所择。听之者知此则知所辨。文之得失。亦如是已矣。德胄于所示李子明文。不敢妄论。只论文之大体如
芐亭先生文集卷之二 第 24L 页
此。不审知文者以为何如也。
识私稿
余少好文章。遇病业未究而止。间为诗之短章。以自宣忧患之祭(一作际)。而病懒不能辄录。文亦旧所存草本。字破弊不可读。于是所著诗文多亡逸。近者甥郑恒胤,从侄元善。各供空册。请录诗文甚勤。于是颇蒐辑。凡得百八首。呜呼。余幸从父兄师友。粗知有古人为己之学。然于此知尊之而不能从。于彼知卑之而不能去。及病盖目不接乎其言。心不存乎其业。已十馀年。病甚早衰。今年三十四。心日耗气日索。凡少时嗜好多忘废。于此亦忘之已矣。然每一念之。未尝不为之乐而忘忧。文章之妙。其病人若是哉。惟其妙也。故易入。入而难去。其可惧矣夫。识之示恒,善二童子者。己酉冬识。
祭朴世能文
绵城朴世能先生卒三年壬子。祥之前一月孟夏初四日辛卯。内侄完山李德胄。始得来哭公筵几之设。其明日哭公之墓。吊公之孤寡。其明日将归。以其归之前一日壬辰之夕。焚香荐酒。哭且言以告之曰。呜呼。缘肠痼肺。凭心郁中。满而上溢。上极天下极地。蕴
芐亭先生文集卷之二 第 25H 页
而不自得而处。发而不知所以为。三年于此矣。虽然吾始哭公来也。如不胜其言者。既来哭公也。又不知其所以言也。自公之没。凡知吾与公之际者。见我必我慰。其讷者言之也。凡知公浅者言之也。凡知其交浅者言之也。凡反是者无言。知其不可以言而不言也何者。欲以哀公也则不可以哀哀公。欲以冤公也则不可以冤冤公。于是或嘿相视泣而不能言。或出言若将言而不能。或久而后言而不能。其泣者吾亦以泣对。若将言者吾亦以若将言对。久而后言而不能者。吾亦以久而后言而不能对。与我皆无言。已而曰尚何言。言之不足则重言之曰尚何言尚何言。夫三言者。凡哭吊人者之恒辞也。而其于以哭公乎最善。虽吾之于公。何以加于是哉。虽然惟吾可以哭公。其言之也。惟公可以知之。其不言之也。惟公可以知之。如是而已矣。呜呼。才高而命违。行修而谤兴。知道而不免于祸焉。好学而不究其志焉。此天也。天亦无如之何也已矣。呜呼。自其所未就者言之。其进不可量。自其所已就者言之。其深者吾之所不能知。浅者亦吾之所不能言也。先先生之学。非公莫能言。公或者有望于吾兄弟。而吾兄弟何敢言也。呜呼。吾何如
芐亭先生文集卷之二 第 25L 页
可以无大愧先生父子教诲之勤。述先生父子之业而无愧。吾何如。可以于甲也尽心焉而无恨。呜呼尚何言。呜呼哀哉。尚克鉴哉。
祭姨祖母淑人金氏文
维岁次壬子七月乙酉朔。二十八日壬子。姨孙完山李德胄。敬将酒果之奠。哭告于淑人安东金氏之灵曰。祖母弃我。越四年春。我造堤土。拜于夫人。祖母其姊。夫人是妹。稍丰不如。典刑不昧。款言不施。寡言而迟。辨豆导菽。或执茧丝。仰瞻俯得。心焉怆慕。退于仲母。涕泣以诉。我饥我寒。困阨孔多。夫人是勤。是抚是摩。我则无良。报效不视。呜呼小子。曷其追矣。汉水悠悠。富岗孔安。载引载襄。无有或艰。道远身病。不获临圹。单觞告诀。泪汪情怆。呜呼哀哉尚飨。
祭黄俊耇文
云云。乙巳之冬。葬我春墓。君于是时。非亲非故。实左右之。是心是务。好我于人。佑我以之。施我面目。弭彼多辞。春季冬孟。我每省墓。来则致君。如不及遇。奴不入门。马旋而驰。既致既来。乃税乃罢。祭阙其具。行或有须。凡有所急。惟君是图。我之既须。劳之亟之。我之未须。要之亿之。山查果实。野鸡江鳞。薯蓣归芽。秫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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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辛。袅芗之席。比贻鳞臻。无有虚时。以勤以申。丁未之春。我病仇仇。君延阻谷。以遨以游。息我以宁。承我优优。饫我珍羞。必我之尤。君尝与言。饮食之宜。谈或酬之。君则要之。我既贫贱。性又拙迂。名利之途。畏若拘矣。形势之门。栗若俘矣。泯泯岑岑。为此区区。无闻无声。其行于于。高官大府。关节相资。赠遗便蕃。使价交驰。以为光宠。君则悦之。君谓吾家。卿相相嬗。为国之望。有不当然。始异中惑。终焉悦之。末乃信之。以我为宜。我实不能。君则不为。亦尝与我言。昔与公季。处我思于公。如男悦女。深蛊深惑。不见不沮。不敢以拟。惟慕之谓。慕之维何。惟德之贵。匪君我求。匪君季私。君于吾家。盖亦多之。凡我交者。求报必革。报之无有。不报则索。君之我交。殆不以也。是以重之。期不徙也。去年十月。我告至止。君已有疾。力疾来视。我审其病。心焉忧之。戒以善摄。勉其速治。南宫之术。君言其妙。将求其当。庶几其疗。今我之来。我犹谓生。行至玉亭。乃闻凶声。我别之后。曾未几月。腊月十九。君则已绝。君有一子。今焉三岁。我其哭君。谓儿来诣。抚以哀之。君之犹矣。蕲其长矣。来我游矣。心焉耿耿。是图是求。行至牛江。又闻其亡。愕不能言。视天茫茫。君无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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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无诸父。孑彼在乳。将门将户。天则如何。必殄厥祀。既亡其父。又亡其子。父有二母。子有一母。靡主靡依。莫左莫右。龥天跼地。父乎子乎。天则如何。祸则是都。漆山之阳。我叩君门。有哭在室。且哭而言。惟母与妇。闻我之来。哭以对我。亦诉以哀。我哭既矣。靡适为辞。我乃义起。辞于君慈。且哭且诉。哀不能已。冬之孟矣。公则来只。公来不差。儿则莫矣。公来儿候。有期无违。今公之来。儿则曷归。曰哀吾子。尚克有知。尔莫在彼。尔莫在斯。闻公之哭。见公之悲。尔莫在庭。尔莫在扉。迎公之来。送公之归。已而辍哭。啼泣俱矣。执馔劬矣。陈器敷矣。享我惟勤。止我劳我。亦有朴生。侑我导我。象君之生。靡我或惰。厥明有使。至我桧居。椒麻之和。秫糖胶如。君母之辞。君妇之意。女奴致命。贻我以饵。曰公之病。秫糖是宜。闻之亡人。曾亦图之。亡人之意。敢以为将。我言受之。泣餐而藏。我至君来。君来我延。深知深深。馀六七年。我则惟君。君亦我专。车则毂之。舟则柁之。手之足之。右之左之。劳之勤之。以我可之。君年方壮。同我丙子。相随之日。匪多伊始。如何不淑。奄至于此。秀仪丰姿。多善之情。款人之诚。周事之成。呜呼曷见。人谁我倾。我闻春人。佥曰哀哉。谓斯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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谓斯人才。谓贤愚得。谓上下怀。谓斯人信。人亦无斁。继而言者。将多为摭。我行言旋。指彼堤乡。既韛我马。既结我装。君不我来。我劳我将。君不我来。亦不我辞。我来告诀。陈辞费辞。陈辞费辞。慰君之悲。译书一通。遗君之二慈。惟姑与妇。俾知我私。
松窝记
松窝在堤川节山下。永嘉权公台彦圣三之居也。公有第在汉城之铸字洞。权氏世居铸洞。蕃延昌大。代有闻人。世称铸字权公所居名松窝。今年春。以饥馑斥卖其第。既卖取松窝字。揭于堤之新寓。因名松窝。存其名录其旧。示不忘戚之也。礼曰乐乐其所自生。礼不忘其本。若公可谓得礼乐之情者也。权氏盖自上世入洞。公之七世祖东兴公家在东麓。公以孝旌闾。洞称红门家是也。其子吉昌公筑于西麓。其后有吉平公有子三人。长曰安山公。次曰进士公。吉平公有弟曰永川公无子。以进士公子之。即公之大人也。季曰承旨公。安山公第。即吉昌公第是也。西曰进士公第。即永川公所筑也。松窝者公所筑也。松窝在二家往来之侧。南曰承旨公第。三家若鼎足。各穴墙而门以通。时吉平夫人郑氏永川夫人李氏尚无恙。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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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皆白首。郑夫人内外孙曾数十人。每岁时令节。召宗党朋友。迭宴以寿亲。洞中上下老少。遝至纷观以为美。三公善养亲。凡为二夫人奉养之具。其隆盛视当朝卿相家。公与群从兄弟。日于太夫人三公之侧。其退则集于松窝。以游息肄业焉。当是时。三公孝友敦睦。承旨公清简有法度。为世名臣。公以承家子弟。敦信于是洞中。多贤士大夫宗戚故旧。日集三公家。长老不于安山公第则于进士公第。少流集于松窝。松窝盖一都会云。松窝在二松下。松即进士公儿时所手植也。窝中惟书籍几案。壁藏藏古书画鲜妆书册。北檐下列树冬青。结搆若屏墙。进士公治家有法。整齐净修可观。好树蓺。园中多奇花草。名果药种怪石。侍者任培植灌浇常一二人。 肃宗丁酉。承旨公出守丹阳。奉太夫人以行。其明年进士公入堤。已而伯季公亦就之。于是仲季公家为人僦居。穴墙门各闭十五年。而进士公卖其家。于是堤之松窝名。郑夫人以入堤之明年弃世。李夫人以前二年弃世。其后伯季公及三夫人相继弃世。公从昆季早世者二人。存者多落落。进士公寿考康宁。今年七十。精力不衰。其治如铸洞。时壬子腊月朔。完山李德胄直心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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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稼轩记
龙洲赵公。以故冢宰。退而农于抱川之龙洲。人有耕公之田者。仆见问曰何耕也。曰吾田也。仆以告公。请讼于官。公曰置之。夫我故冢宰。彼小民。人以我以故冢宰。犹可以攘人之田而有之。以彼以小民。敢攘我故冢宰之田而有之乎。尔讼则殆累我也。三年耕者反之田曰公田也。先祖景渊堂公。以故方伯。𨓆而农于林川之南塘。人有将马行者。过菽田曰谁田也。或曰此李监司之田也。曰吾以为某之田。乃李监司之田也。则马饥可食。食其马菽。先生祖懒隐公农于古阜之舟村。其始居之也。乡之圃人曰吾以三瓜事乡之士大夫惟谨。惟恐不免于罪。今公士大夫之大者也。顺之则圃不为圃。不顺则有罪。不如已之。于是环舟之圃废者十八九。及时圃人男女操菰之美。以例献于公。公曰无义。献于夫人。夫人曰无义。悉却之。其固要不去则悉与之直。有过无逊。奴仆以命若自求与其直惟谨。乡人大悦。明年圃者复。东人贵贵。士大夫使民久矣。于是士大夫常有挟。有挟则不公。不公则不服。于是有挠于民。而害于民而损于己而不知也。农其大者也。于是有强使人人畜。以夺其时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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恤。恣取人器具毁弃。僮仆刍于田而内谷。放牛马于田而不收。夺耕攘畔。损堤擅灌。水则注之。旱则辍之。不得则以武断。于是有窃骂投书。焚储火家。于是有争曲直相鬨。恶言相加。裂服踏坑速官。为乡里笑。不甚者不免于挠之也。其于公而服盖远矣。故士不有士则不挠。大夫不有大夫则不挠。公卿不有公卿则不挠。龙洲公不有故冢宰而乡人至于攘田。景渊公不有故方伯而将马者至于食马菽。懒隐公不有士大夫之大而乡人为之大悦而圃复。先伯父观稼轩公。懒隐公之长子也。承公之绪。世有乡美。乡人上下莫不信服。尝名其轩曰观稼。以命德胄记之。观稼者轩俯田而观。故曰观稼。诗云有物有则。言无物而不有则也。故君子观于物。必观其则。三公其则也欤。无挟其要也欤。德胄欲以是说复于公而禀之。以为公子孙之戒。已而公遽没。呜呼痛哉。辄记之。以遗从弟完胄子固宅胄子安。且以自警焉。因以遗两家子孙。吾李氏先人之泽寝远。而日贫贱。有挟而挟则怨。无挟而挟则辱。其无辱以为我二祖伯父之羞也。壬子腊月小晦。德胄谨记。
独乐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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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城之北。众山之阳。匝川之际。有洞曰草塘洞。奥而敞固而安。浅而不露疏而不泄。入者不知其有人焉。而入而既而知其可喜也。洞有小涧。涧源有瀑曰八瀑。引涧为池。环池皆长松怪石。丹枫古藤。佳木名花幽草。池大小两池。大池筑两岛植松。东岛植孤松者曰盘桓亭。前麓多植松柏曰岁寒台。作亭于两池之间曰独乐亭。故佥正草溪郑公之所卜筑而名者也。亭东有山特立曰独峰。峰旧号瓮峰。方言谓瓮为独。故易之以独。取其独也。亭久而毁且三十有馀年。其孙仲宣闻其名而乐之。以名其亭。俾德胄记之。亭在故亭之东。面两池而俯焉。即仲宣之先府君所筑也。夫独乐者。无于人之乐也。有于人之乐。人可得而言也。无于人之乐。人不可得而言也。且虽言。人谁能听之耶。虽然此独乐之所以名也欤。虽然吾见仲宣。未尝不同于人。独于人而同于人。君子也欤。同于人而独于人。君子也欤。癸丑二月朔。完山李德胄记。
漫录序
甥郑埰遗空册。题曰漫录。是册也盖由人数传而至埰至我。不知孰题焉。又不知义之所在也。余以录其书而因名之漫录者。漫语殊不足录而录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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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叔父祭从子进士文
年月日。叔父以酒果之奠。哭告于从子成均进士某之灵。七月十一日。湍奴岳先随从兄于尚而归。告我以汝亡。吾信而不能也。不信而不能。走人于京。审于南平叔。于是讣书始至。而曰汝以五月十九日亡。呜呼。汝其死矣。汝其死而已三月矣。虽然吾哭而不信也。服而不信也。赴而不信也。入汝之室。见汝戢之木而固之。屏帐而闭之。陈枕席而象之。设饮食而享之。疑若可以无见。疑若可以有见。而终于不可复见已矣。呜呼。汝其死矣。吾兄弟五人。仲氏最才。不幸遇疾。不底于成。幸而有汝。聪明特达。嫂氏之贤。先教而后爱。比及成童。识博而才高。志豪而气迈。先考先妣诸兄诸嫂。宗党邻里。莫不奇爱。先祖先考德厚而道高。不显于朝。仲氏最才而不遂。嫂氏德至美。舅姑之所眷爱。宗族之所推服。禄不称德。人皆惜之。其报也必在于汝。既而汝又病。无意于世。虽不能出而施其有。庶几处而守其贞。世我家学。守我门户。近而式族党。远而遗后世。天毒吾家而至于此。吾家何德之不修。兄与嫂何辜于天而为此。汝何辜于天而为此也。吾家贫甚。诸兄弟流离分散。为父母忧。吾不才不学。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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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事父母。惟力田蓄穑。上可以养父兄。下可以育于侄。乃图集于一。庶几兄第(一作弟)五人。得同膝下。以同忧患而共安乐。不吊逮先考之世不能也。逮先妣之世不能也。戊申终丧于阜。返于湍。吾窃以为伯氏不可去阜。三兄不可去林。吾既于湍矣。仲氏其眷既于湍矣。季君益无赖。无以生为。吾将返仲氏与致季家。庶几兄弟三人。得同墓下。以毕馀齿。至湍而嫂氏已入于堤。未几而汝夫妻又随之。于是兄弟五人。四分五处。远者千里。近者数百里。而湍最僻。诸信常阅时而或旷岁。既而又不幸宗胄伯氏伯嫂相继没于阜。死丧之威。悲悸交中。近年以来。饥馑相仍。疠疫四炽。十罹九亡。每得信执书而疑悸不自定。虽然岂谓汝遽没也耶。汝气薄而早衰。年未四十而须半白。吾每见而忧。岂谓汝遽没于今日耶。呜呼。仲氏老矣。而汝既没。礐幼冲。德胄将去此。诸子弟远者千里。近者数百里。仲氏不幸而有不宁于其身。而思与诸子弟见者。若之何若之何。汝无人乎仲氏之侧。则不能安其心。仲氏无人乎侧则不能安其身。吾欲移家而就之。事仲氏以终馀年。惟果与湍之先墓。去堤绝远。地远而贫。其势不能时省。他子孙益远而益难。此吾所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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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也。不然吾不以他参而废此也。呜呼。汝若早知有今日。汝虽好堤而恶湍。汝必不舍我而去也。我若早知有今日。汝虽好堤而恶湍。吾必不听汝之去也。始汝之入湍也。吾为之主。而吾不能业汝而奠汝。使汝流离颠沛。以至于此也。呜呼。吾实为之。其又何尤。呜呼。哀莫甚于夭死。而父母之哀。为益甚焉。哀莫甚于父母。而死而哀父母之哀。为益甚焉。盖生而为天下哀。死而为天下哀。使吾仰而吊其生。俯而哭其死。一以摧其肝。一以刳其肠。兄与嫂何辜于天。汝何辜于天而为此。吾何辜于天而为此也。呜呼哀哉。
祭从兄义湖先生文
云云。呜呼。兄不期入于堤而入。以与诸父兄弟违也。吾不期入于堤而入。以与兄会也。我惟有兄。兄惟有我。当兄之没。吾入于兄之尸。出于礐之位。又出而在治事之列。又使人候于仲父母。仲父日于篱落之间而望而号也。仲母不食四五日矣。礐又继病。阽危者数月。当此之时。吾敛殡之不克也。仲父母之不将也。礐之不保也。哭死不遑哭。哀死不遑哀。虽然吾不暇自哀而哀仲父母之哀也。又哀兄之哀仲父母之哀也。死而有知。贻父母以此哀莫甚焉。无知贻父母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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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而不知。又哀莫甚焉。其没也盖不瞑。吾为之手循之嘿诵曰死▣(一作生)人道之大变。有顺无违。乃瞑。呜呼。其哀夫父母之哀也欤。吾家堤计遂已。而吾将归侍于父母。吾父母亦老矣。吾舍父母而不能也。舍仲父母而不忍也。虽然不可以不去也。吾不期入而入于堤。以与兄会也。又不期去而去。事吾仲父母不卒也。吾幸而入于堤。当兄之没。吾之无状。虽不能尽其责焉。抑犹在同堂之列者。得周旋于其存与没也。亦不幸而入于堤。当兄之没。事吾仲父母不卒而去也。以伤兄之魂魄也。叔父之哭兄曰仲氏老矣。而汝既没。礐幼冲。德胄将去此。诸子弟远者千里。近者数百里。仲氏不幸而有不宁于其身。而思与诸子弟见者。若之何若之何。吾为叔父读之。告兄至此。益陨塞而不能读也。兄如有知。亦必为之踯躅而不自宁。叹息而不能已也。宪胄之吊礐曰吾兄弟数人者。相与为一身。而先兄为之首。夫一身有别焉。人谁能忍其苦痛也哉。一身去首。众体曷仰哉。昔世能没。吾哭之曰唯吾可以哭公。其言之也。惟公可以知之。其不言之也。惟公可以知之。于兄亦云。呜呼哀哉。
祭沈士毅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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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朱溪处士青松沈公士毅卒。三年甲寅二月丁未朔二十五日辛未。友人完山李德胄直心,惠胄子顺,宪胄思季。操咫尺之文。叙平生之好。荐以薄具。各奠一杯。以泄哀于灵几之前。宪胄病不能躬也。使尹德圭替献其文曰。呜呼。庄周书有曰子桑户,孟子反,子琴张相与友。相视而笑。莫逆于心。夫人之交也。其有思也。心极言反复。叹息而告之。犹患不能同。是三人者不谋而同。不言而喻。其莫逆见于视然后笑焉。视特其粗迹耳。而况于言乎。虽然方三人者之视也。人未有知其为三人者之视也。笑也人未有知其为三人者之笑也。此三人者之所以自妙也。三人者之友也。曰孰能相与于无相与。相为于无相为。是其为道也。必无所事于朋友之伦。不区区于是非得失之际。然犹有不能已者。见于视发于笑。况乎君子。亲师友笃伦理。读书讲道。于以制天下之义。行天下之事。其相须也殷。而其所感也愈深。又曷可如是已哉。始吾从氏敬辑与吾兄弟。与士毅之居于林也。吾不能知士毅于众人之中而与之。而士毅知吾兄弟于众人之中而与之。遂与之友。有莫逆妙。已而敬辑北之湍东至堤。子顺东入文。士毅南入朱。直心东入堤。思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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滞于林而病。各分散数百里。而敬辑与士毅相继没于疠。直心葬敬辑讫。归觐至林。将转而哭士毅于朱。适士毅之太夫人孤寡。携筵几返于林。德胄,惠胄哭之恸。吊二孤。𨓆而辞于太夫人。呜呼。自今以往。吾之视与笑。其无所施于天下。而吾之心。日逆而不已。几何不病而又死也。韩愈氏曰惟乖于时。乃与天通。通于天。宜若获于天。而吾辈乖于人。又不获于天。以至于此也。呜呼。彼天之不可诘。其来久矣。士毅与敬辑以没身而不得也。吾以中身而不得也。又何必致诘于今日为哉。呜呼。使士毅无知乎。吾亦无所事于苦以言。有知乎。士毅亦不待言而喻矣。太夫人尝告吾母曰吾子之没而葬也。诸公子未有赴也。诸公子非弃吾子也。有以也。论吾与士毅之交。与德胄等之心。呜呼。士毅之生也。视吾兄弟犹兄弟。其没也。吾不能以兄弟丧之也。吾兄弟直负之耳。太夫人知之误矣。虽然太夫人所以教之者。诚有见乎吾与士毅之交也。非太夫人何以预此。呜呼。真吾士毅之母也欤。应兄弟之长于太夫人也。又必将为吾士毅之子也。吾其志士毅之志若行藏之。俟应兄弟长而授之也。是吾责也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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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从兄文
从兄义湖先生亡之越明年。亡之日复临。即甲寅五月十九日干支也。从弟德胄。酌桃花之酒。脍义湖之鲋。象平生之好。进而告之曰。自兄之没。期而祥兮。常若可见。卒不当兮。晦明悽怆。寝远亡兮。有不亡者弥难忘兮。又有葬时祭文未及陈者并告之。呜呼。吾兄兮。疏眉目短而髯。英资迈识兮。志高行廉。堤之阳兮沙之湄。设彼幽坎兮而置之。奄一去兮无来。期攀柩不诀兮。亲戚集而为悲。陈羞荐诚兮。冀歆格而有知。父母之哀兮。魂彷佛而来救。羌留连而悽怆兮。或奔走而左右。权大夫之脩姱兮。与圣举之忠直。薮之北兮节之侧。逍遥兮优游。乐玆丘兮无极。又曰诗云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言知心之难而叹其不知也。他人有心。予忖度之。言忖度之难也。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言心之不可弃捐也。易曰二人同心。其利断金。言同心之妙也。宪胄之相同歌者。哀世能也。歌曰骨肉以同形。朋友以同心。此欲以同心之爱。配同形也。虽然夫同形之爱。夫人而有之。同心之爱。夫人而不可得也。况乎以同形而得同心。其乐又曷可胜言也耶。往者吾兄弟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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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君子之与之游也。或以同形而有同心之妙。或以同心而有同形之爱。自以为天下之乐。无禄数年之间。三尹流于海岭。世能没于非命。士毅没于朱。兄没于堤。仲尹没于海。存者无几而落落焉相望。生不相吊。死不相哭。即无论其人贤不肖。所同得失之如何。可谓天下之至哀也。虽然此可与知者言。不可与不知者言。昔苏轼著太息一篇曰三年然后出之。呜呼。岂直太息也哉。
代家大人。拟与本郡儒林书。
某白。某窃闻诸公之请亡妇旌也。将并举儿孙。某窃不幸焉。旌必待非常之行。可以作民心兴民风。为天下万世师者而旌之。是儿也性诚笃而行夙成者也。而遽至于旌表则滥也。人能知爱亲则知忧其死。知忧其死则知救死。亦人之常耳。何大远人之有哉。抑所传有不信。若乡中所传吐既食已过也。此盖由于母子以死生相难。其理有绝悲。乡人于此。固已心伤而多感激。贤之太甚而言之有过实耳。国以滥授。民以滥受。在上失典。在下失礼。岂非不幸之甚耶。抑又有大可戚焉。是儿也以救母死旌者也。以救母死旌而卒不能保其母。其何以堪之哉。诸君子所以为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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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贤是儿也。贤之则斯爱之矣。爱之则斯忧之矣。忧之则当忧其所当忧。恤其所当恤。安有故犯而故发之。以戚其心而不已也哉。是儿也方十三岁矣。诸君子所以褒之之日无穷。若蒙诸君子终遂不弃。养育而成就之。幸而为闾里之率。进而为乡党之观。乃然后乡先生长者。徐加之一言之奖。进之君子之列。未晚也。何必旌表为哉。且夫德薄而著。行微而彰。幼而处众望。弱而得大名。非人之福也。物之贵者养之难。得之难者失之易。丰于前者约于后。得于此者失于彼。此物理之必然者也。贵莫贵于至行。丰莫丰于盛名。以莫贵而处莫丰。不已难乎。木之能干云蔽日。任栋梁舟楫之需者。必在乎深山寂寞之中。自生而自长者。若衢路闾里之侧。好事者或岁树而不植。或植而不遂。遂而又臃肿离奇不中用。非不爱护之甚也。物固有长于隐而耗于显。聚于阴而散于阳。全于天而坏于人。成于其所薄而败于其所厚。得于其所忽而失于其所求。是儿也盖方长之木也。其中心直理有尺寸之势。粗若可遂。而其成材之日尚远矣。诸君子乃操之不已。必欲致之通衢大路都市之间。窃恐其臃肿离奇不成材也。谚曰菜将成者自拆甲。拆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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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而不成菜者亦多矣。何有于质之美哉。顾养之如何耳。是儿也盖拆甲之美者也。其成菜与不成菜。未可知也。而诸君子赏之过。或不幸而不成菜。终为诸君子之羞。则又岂特私门之忧而已哉。伏愿诸君子亟寝此议。以重 国家之典。慰人子之戚。念至贵之难养。知名福之难俱。使是儿无为臃肿之木而免于不成菜之羞。某不胜万幸。
代家大人。拟与尹判书(淳)书。
从不慈不天。贻祸无辜。子妇损生。惨毒备具。哀痛惨怛。尚忍言喻。儿孙一鹰当其母捐生之际。薄有孝闻。南乡章甫。过加推许。至请旌表。考之实行。诚所不堪。其为不幸孰大焉。国以滥授。民以滥受。在上失典。在下失礼。非细事也。既以误闻于本官巡营。极为难处。然要在礼曹回 启之如何。窃计礼曹当见其不足旌者。若然则固万幸。或万一又过听而谓之可旌。切望大监特赐矜察。告之此意。俾之𨓆黜。实千万之幸也。拟抵儒林书一通送呈。鄙意已悉于此。若赐览察。庶可见其退黜之无不可耳。昔成听松先生。人有以孝行荐于 朝者。尚相国震黜之曰不可以一善早名于世。夫早名于世。古君子有爱人之德者多惜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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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松年已长盛。而其隐德已播。朝之士大夫莫不闻之。不特孝而已。而尚公犹如此。况是儿乎。从非敢私大监而图黜也。亦非谓大监私于我而黜之也。实天下之公义。顾当朝诸公无可与相通者。惟大监可与相通。而大监聪明恳笃。洞见事理。为 国重臣。身任世道。贱孙虽非成听松之贤。大监独不得为尚相国耶。
 儒林任事者。前后会集及通谕。未尝言一鹰可旌。及呈书日。大会而卒发之。知吾家将苦辞而讳之也。先事而言不敢。后事而言无及。于是抵儒林书不果送。又欲因尹判书图黜于京司。于是相爱者多止之。或曰人必有以为非情者。或曰人必有疑其反扬之以求旌者。或曰非本家所预。或曰礼曹必不肯为本家格多士之请无益。是数者未必然。亦不足恤。独洪茂弘止之曰君辈不合于世。可谓深矣。而睦氏事谤议方盛。其可以此时。抗可憎之面。张无味之言。以与世从事乎。且不如无言以自靖。一听其所为耳。可谓得于时义者。思季曰必许其母之节然后可以辞其子之旌何者。信其母死之之甚然后。知其子生之之难。不然彼不待辞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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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不旌矣。子顺自京还曰窃察世情。未尝有贤是儿者。无辞之忧。此则又不待信其母之死与否。举不足以动其心。世方以利害为得失。荣辱施贵贱。睦氏以外利害。故方为天下累妇人。鹰乃累妇人子当坐者。宜乎其不贤也。于是抵尹判书书亦不果送。
祭庶叔母郑氏文
维岁甲寅四月丙午朔二十九日甲戌。嫡从子德胄。谨荐薄具。哭告于庶叔母草溪郑氏之灵。维叔母良心慧识。敏脩恭行。自守则介。施人则倾。与人之来。惟恐有违。应人之求。惟恐有遗。饮君之酒。不得不醉。食君之食。不得不既。谓君其巧。拙貌讷辞。谓君其伪。不贰不移。母氏主爱。谓君娣姒。君主于严。臣主之以。恩施义承。既乐且宜。嗟我子孙。永其赖之。家人之福。世人之观。云胡不延。以既厥欢。君有异疾。靡生靡死。馀一十年。泯不息视。近乃有苏。有家之乐。夫夫妇妇。诸福之度。方生方死。厄尽命卒。呜呼哀哉。天实君疾。我来哭君。陈辞不忒。匪直哭君。式哭其德。呜呼哀哉尚飨。
代人祭洪校理(重休)迁葬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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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弘文校理丰山洪君美仲。以丁酉之岁没。而葬于高阳先垄。诸孤改卜吉于忠原之连原。以年月日出柩。某日干支葬。呜呼美仲。纳之彼幽坎之中。锢而扃之。筑之以封十有八年。棺柩复出。与亲爱旋。厚德长者。朱颜美髭。若或见之。若远别者。复有来期。于是其亲戚交游。咸陈厥私。奠酒称辞。内兄安东权某。先君四年而生。后君十七年而尚无恙。方流寓于忠原之北义湖之上。老病不躬。使子台彦诉苦论情。授言荐奠。昔君未别。凡君所知。既别之后。我其言之。嗟别之后。其事孔多。我怀之戚。不可以哦。且如美仲。仅五十强。亦有先姑伯从之丧。贤閤令侄。载遘厥刱。其馀亲爱死生合离。纷纭交错。不可周知。况如吾者。加数十期。呜呼。知其源者。可告以流。同其喜者。可告以忧。今适众者。四无知旧。一有相知。欣然相就。蕴怀抱者。莫有告者。一有相知。如不及泻。告与不告。无我损益。若有私幸。不则不释。呜呼。终南之下。铸泉之边。两门对峙。朝焉夕焉。共老共死。以喜以嗟。知其解者。非美仲耶。
嘉林四稿序
嘉林四稿者。完山李瑞胄敬辑,德胄直心,惠胄子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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宪胄思季之所作也。领议政分沙贞肃公第四子曰佐郎公。是生观察使景渊堂公。第五子曰正郎公。是生参奉懒隐公。懒隐公第二子。瑞胄之父也。第三子出后景渊堂公。德胄,惠胄,宪胄之父也。李氏自贞肃公。祖兵曹判书菊斋公。父吏曹判书芝峰文简公。三世卿相。为国名臣。文简公尤以道学文章著称。子孙世袭。代有闻人。丁丑江都之陷。李氏自贞肃公夫人权氏。男女殉节者八人。懒隐公有道而不显。景渊公公清慷慨。立朝不挠。以文章重于时。四人者同受学于懒隐公。又与德胄父表弟务安朴趾文世能。同受学于其父龙湖先生承旨涏巨源。与德胄父表弟南原尹相靖汝吉,相德汝咸,相宪箕叙。父内弟安东金汴光景实。姊婿草溪郑熙佐仲宣。敬辑内兄安东权舜彦圣举,青松沈远士毅,丰山洪济辅茂弘相师友。皆聪明俊秀。好古乐善。有文章行义经术者。二先生教人。循循有序。读书穷理。反躬实践。下学而上达。德胄家大人饬行好礼。为教于家乡。四人者顾不率。独好文章不已。略探古圣贤遗旨。好言论古今事物。是非得失。尝取载籍所记。若虞夏禅继。汤武放伐。伊尹,伯夷,泰伯,仲雍及春秋以后大义数十。系君臣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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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夫妇之变。可以为万世教戒者。讨论讲究。会其极而归其极。折衷于程朱先生之言。以决嫌疑定可否。又尝乐诵古人之言。若曰正其谊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曰有所为而为者利也。无所为而为者义也。曰行一不义。杀一不辜。得天下不为。曰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少治举子业。已而皆自废。伉拙奇蹇。不苟合当世。世亦不肯与四人者交好。德胄自佐郎公居嘉林。而敬辑亦尝居之。诸君子亦前后多就之者。嘉林古百济近畿。西南近大海。地肥饶号富丽。其称松亭者。带白马之流。临大野。土山丘阜。漫衍相属。东南山岳。缥缈奇秀。有江山原隰之胜。归来轩藏书数千卷。园林脩竹名花。荷沼松坛。景渊公所卜筑也。四人者与诸君子。日在归来轩。读书讲义。考制度事功。入深林出江干。陟亭榭临岗陵。乘舟溯沿。吊百济金马之故墟。为文章相唱和。酒食琴歌相乐也。如是者数十年。往来去就。消息盈虚。其详在宪胄松亭记中。四人者既与世不合。无慕悦于世。独幸与诸君子同业乐志。其为学博杂无实。又懒退。若德胄益自㬥弃。为父兄师友之羞。然尚赖诸君子磨砻上下。如吾世能者。方将敦本而溯源。去华以就实。沉潜静嘿。内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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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反求。庶几有成就者。而不肖如德胄亦将与有荣焉。不幸数年之间。三尹流于海岭。而世能乃以非命终。士毅没于朱。仲尹没于海而敬辑亦亡矣。呜呼。易曰方以类聚。物以群分。鸟兽不可与同群。吾辈其无群者耶。呜呼悲夫。敬辑生于 肃宗癸酉。二十一成进士。既生长京师。而居嘉林者八年。困𥨪流离。北之湍东至堤。寿四十一而卒。其为人豪俊感慨。议论甚高。善折衷天下之义理。嘉林时所著诗文。合名之曰嘉林四稿。而并付诸君子和章。昔世能亟称之。拟议多非伦而人莫有好之者。亦不敢辄示人。虽然其僻迂寡与。盖亦本之于其人云。敬辑去嘉林而四稿废且十馀年。近者其子礐修复之。复取后所著续录之。敬辑属德胄序之。未成而敬辑没。礐贤而有文。不幸其明年又病心废。将废告曰愿未死。得见序文。遂泣而序之。呜呼。使敬辑起而读者。以为如何。其必乐读之。以为不诬矣。悲夫。崇祯甲申后几年甲寅十月晦。德胄序。
义湖遗稿序
义湖遗稿一卷者。从兄义湖先生完山李瑞胄敬辑之所著也。其诗始学于东人近体。中始取则于王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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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颀,杜甫诸名家。旁照之以明人诗评。末乃渐见于缘情出言。比言成章。纪言成文之体。与古诗人兴寄之旨。其为诗往往列于古作者而无愧。若先生师友渊源志行之槩。已列于序四稿云。虽然先生之诗有不尽于是者。盖先生未没而尝告其子礐曰。吾所著有未及录者。当为别集。礐未及请而先生没。遂不传。呜呼惜哉。夫诗自庆云南风以下。若箕子麦穗。伯夷采薇。文王拘幽。王子履霜。孔子猗兰。杂出于传记百家者。未必皆其人之作。而要之多后人追述焉。然后之君子。多不废。往往就而考论焉。蔡邕,韩愈琴操之类。又乃仿之为之辞。而若韩愈拘幽。天王圣明。臣罪当诛。程子称其言文王意中事。彼述者转转仿效。犹不爽其旨。犹其人言之也。若是者何哉。考其时论其人观其行察其心者。虽无诗可见也。屈子离骚。其传之非不多。言之非不审也。自贾谊,史迁,刘向,杨雄尚论之士。多不得其意。其后数百千载。至吾朱子始能言之。故其言曰千载之下。使屈子有知。不恨于来者之不闻也。由是言之。何有于诗之有无哉。顾得其意失其意如何耳。史曰高渐离击筑。荆轲和而歌于市中。相乐也。已而相泣。傍若无人者。是歌也。并与其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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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不传。然窃考其为人若行事。及以易水歌观之。其声音旨意。有可以槩见者。不特荆轲之歌。即高渐离之筑。若其他燕赵间豪杰。与荆轲,高渐离交游。悲歌相和。亦可以类推矣。今先生之诗。谓之别焉。则缘名求义。亦观诗之一法。先生之诗。犹有可得而言之者邪。虽然荆轲,高渐离其侠心英风。固已行于乡党而播于列国。及为燕太子死秦。其义声闻于天下。其在于人之耳目者审故然也。不然何知焉。况先生不为荆轲高渐离者耶。故吾道其不可知者而序之。以俟后之君子察焉。甲寅至月朔。德胄序。
祭从兄文
维岁甲寅十二月壬寅朔。十五日丙辰。从弟德胄。奠以鸡酒。谨告于从兄义湖先生之灵。呜呼。礐毁于丧劳于家。困于饥寒而有无妄之疾以废。天椓吾家。既夺之兄。礐又若此。尚可言耶。兄之既没。惟我礐之恃焉。饥不能食寒不能衣忧不能恤。疾之作而不能觉。觉而不能治也。以至于此。皆吾之罪也。使礐终不愈者。吾其何面目归见兄于地下也。虽然吾家自吾生曾祖府君。积德累仁。不食于其躬。至兄已四世矣。礐既废而愈贤明。仲父母与嫂非礐靡托。珠与复非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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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成。礐之诸从非礐不率。门户非礐不持。世德潜光将有徵于后世者。非礐无所授。礐而不幸。奈于此何。天其或者悔祸矣。灵其孔鉴兮厥愆所形。开蒙拔蔽兮反聪明。荣卫克壮兮霍然平。德胄今将去此。德胄之不能不去。兄之所知也。德胄无状。既不能救仲父于饥寒。又不能日于其侧。服子弟之役。于礐无所施。在固无益。卒去之者。仲父不以益单矣乎。礐不以益哀矣乎。礐近托于松窝。蒙尊舅父子曲赐庇护。医药饮食。调之适之。惟我仲父载寒载饥。几其不将。痛心伤骨。不如无生。礐明蒙不常。日有省告曰哀我祖父。几其不将。叔其奉之之林。夫仲父老矣。奈仲母何。奈兄之魂魄。嫂与诸孤何哉。虽然不可不去也。将以今日奉以行。至文而过冬。转而林。或仍于文焉。呜呼。魂彷佛而送行兮。执镫兮敛衣。堤,林邈以远兮。山川重以间之。魂惆怅而不归兮。徘徊双岭兮。冰河先至。文山而奠之兮。起居无违兮。饮食不倦。见诸父与顺,思兮。焉乃逝而委迟。母氏妻与诸孤兮。望行尘而涕洟。魂耿耿而杂处兮。与悲伤而不知。宪胄妻睦遭罹不祥。誓义自杀。盖五代李氏断臂之类也。呜呼哀哉。门衰祚薄。祸生无方。兄之既没。礐又病废。宪胄自兄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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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病以伤恸。倍腰废已二年。又乃有睦氏之死也。岂不亦异哉。彼纷纷者仇视睦氏。摘抉无方。毁之不已。使兄在者。庶见其张眉奋髯。一言而折之。而其高识伟论犹有。可以服人者耶。传曰道不同不相为谋。其亦难言也已矣。呜呼。兄其有感于斯人矣。德胄恬顽㬥弃。犹前以灭天畀之衷。愧父兄之烈。羞师友之教。德胄且四十。纵令有寿。其几何壮。每念斯耻。不觉汗出。兄试观德胄于天下万事。何者可以入此心否邪。其亦无有矣。惟是贫𥨪。困于身衡于虑。每念兄规诲之勤。悼叹不已。德胄今归。将与二季。复就文字。温习旧闻。赖天之灵。归于义方。庶无大为父兄师友之羞。呜呼。德胄其无负斯言。尝蒙兄勉以著述。虽不敢。赖天之灵。或粗有知识。敢忘述世德门烈。与二三君子之志。垂之来后。然非礐吾谁授者。天所以阨吾徒者无疆。使礐废也。谓之何哉。呜呼。吾岂以兄谓之必闻也而每哭之。岂以兄谓之必闻也而每言之。今又试言之也。兄其知之否乎。曾以四稿序见属。近始有述。又作遗稿序并告之。四稿序曰云云。遗稿序曰云云。呜呼哀哉。
舍弟宪胄妻睦氏。以盗偪侧为辱。引义自裁。绝食仰毒加刺缢以终。于是世之毁睦氏者众。为之述原谤二喻。先之以睦氏状。俾览者考其终始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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状略曰睦氏以穿窬盗偪侧有可辱。请宪胄告状。誓义自死。绝食二十四日且尽。时睦氏有身几满朔。舅姑丈夫益不忍也。泣喻曰虽死待解娩。无令腹中儿并命也。且是儿卒不堕。必有天命。汝其念之。如是者一昼夜而许之。于是其偏母在远。推义理陈情势。反复开喻。冀其遂回心。其弟圣有躬来。伸亲命相守以告。睦氏皆不听。其妹述当世君子之旨以告曰。今姊必死。人必不信姊过高之行。而疑姊有罔极之辱至杀身。不亦丑乎。是必将无名而有毁。睦氏复曰吾非为名而死者。其可避毁而生耶。内足于心。不敢他恤。今若恤此则亦初不发耳。不自我发。人谁知之。睦氏以不即死。负罪引慝。囚首丧面。废处一室。不肯对人言语。然乐闻古贤人烈女处患难之义。与嘉言善行。常要宪胄陈说。既食常勉进。自爱惜加于平日曰。吾恐难产而死。令吾志不明也。既断死常和缓。睦氏以癸丑七月朔断死二十四日。复进食。至月三日始解娩。越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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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沐浴更衣复绝食。且屡仰毒危死者几四旬。其子一鹰同绝食求死。日号呼顿绝。或夤缘于怀衽。或宛转于枕席。额母之额面母之面。以感动其心。执母两手。昼夜不睡以守。当食辄手粥饭纳之口中。计入而食。不得则不食不恤也。睦氏既苦不死。一鹰且并命。睦氏患之。乃以腊月旬后复进食。正月三日。一鹰令婢守而暂出。睦氏得妙小妇人刀藏身。绐婢出用刺腹。殊而不绝。婢至见血在手。惊问。曰䘐血。婢见非衄状。且垂死。遂搜身得腹创。纸塞创敛。血在衾内。匿刀在褥下。十五日又用剪刀刺腹殊。半日而苏。口中呼刀刀不绝声。恨不得刀也。二十二日又用弊水巾及短组自缢。赖婢救绝而复苏。二月十三日又裂衾幅自缢。竟不救。睦氏既复食。一鹰所以备之者滋甚。如破陶磁器。悉不令入房。而睦氏亦患脚。卷废一室中。求刺缢不得。日哀号诉人无所容者。睦氏忽快活。笑语如平日。必不日而刺缢作。为得刺缢具。藏身俟隙也。于是以忧喜卜其变。婢奉节睦氏手下亲婢。常与儿递守者也。一日睦氏泣谓曰汝能活我乎。曰不能。曰既不能。何苦相守。以徒苦我为耶。使我至此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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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汝辈也。汝若苦守不已。使我不得死者。我计穷。有饿死而已。是吾母子并命之日也。汝亦何快焉。汝见我死而不救则不忍。救则徒苦我无益。盍避也。奉节俯伏泣曰小人亦知主之不可救。虽然不忍不救。且长公子恃我深。不忍负也。
原谤曰今之为睦氏谤者多矣。而就其大者。曰失身也。曰不欲死也。为是谤者有二不祥。其一畏死者。其一无耻者。畏死者疑其死。何者。死者天下之所难也。彼睦氏何以能之。于是为之疑之也。曰其非有至甚之辱至难生而至不可不死者。其能之乎。见其断于人之所不知。有难断之断则以为證。见其死于人之所必不能。有难死之死则以为證。见其有亲戚之力生之而不能则以为證。见其有鹰之孝也而不回则以为證。曰不其然乎。事益奇而疑益甚。节益高而毁益成。此失身之说之所由起也。传曰小人以其所不能不信人。信哉。睦氏有至不顺者四焉。有至难能者五焉。绝食二十四日不死。其不顺一也。待产也而其死不遂。其不顺二也。既产而复绝食加之毒而不死。其不顺三也。刺不绝而缢不绝。其不顺四也。四不顺而不为不顺屈。必死之。其难四也。以四难而加之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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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难五也。不顺疑其迹。至难疑其心。此不欲死之说之所由起也。死者天下之所难。而睦氏之死。又天下死之所难也。于是知其难信其能则为失身之證。知其难不信其能则为不欲死之谤。此所谓畏死者也。而畏死必无耻。于是与无耻者同其心。无耻者愚其发何者。睦氏之有可辱。人之所不知也。已不发则不发。于是为之愚之也。愚而至于憎且怒。凡人见至愚妄作者。为之疾视而愤痛焉。亦犹是也。此所谓无耻者也。而无耻必畏死。于是与畏死者同其谤。
父母喻曰父母亡则哀。然有甚哀者。哀而有不甚者。有父母不亡而病而已甚哀者。哀有甚有不甚而孝与否可知也。亡与病不可知也。今夫孝于父母者。以甚哀加于父母病。则父母虽不亡。谓之父母亡可乎。以甚哀加于父母病。而谓之父母亡。则以不哀加于父母亡而谓之父母生亦可乎。睦氏父母病而哀甚者也。孝于父母者也。人见其甚哀也。谓之父母亡。夫不信其孝于父母而信其父母亡何哉。且夫父母病而哀者。哀而不知泣之自出也。泣而不知声之自出也。食而不能食。处而不能处。若父母亡而哀者。必散发徒跣。擗踊痛哭。睦氏何尝散发徒跣。擗踊痛哭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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睦氏始绝食二十四日。复绝食几四旬。待产四五月。睦氏若父母亡者。当趣绳刃之。不如是之宽暇也。虽然卒绳刃者。为不得已也。为不成哀故也。哀期于涕出。为不涕出故也。哀与涕出。比则死也。睦氏期于死者也。人且谓睦氏曰人以子之甚哀也。疑子之父母亡不祥。子其止之也。夫父母病而哀者。如之何其以人之不祥而止之也哉。
凿井喻曰夫井有尺而泉者。有丈而泉者。有寻引者。有寻引不得者。土有疏密。器有利钝。人有强弱。今夫以至弱之人。事九仞之泉。徒手而凿。下有重石以压之。旁有人又为之挠之夺之絷之维之。又从而填塞之。凿者时其人之不甚也。若窃焉以凿指为之秃而气且尽倦而休也。枕坎而卧非倦也。气不给也。非气也势也。见者从而尤之曰是背泉者也。不欲泉者也。曰何迟也。其可乎哉。孟子曰凿井九仞而不及泉。犹为弃。泉要之及泉而已矣。睦氏其及泉者欤。
 去年冬。省姊氏。问姊及甥郑埰等。睦氏何如。姊曰断之高成之难。何谓也。曰断于人之所不知之谓高。成于久之谓难。余乃喟然而叹曰成之难。有言之者。断之高。未有知之者。行之者惟睦氏。知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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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姊氏。呜呼。义理在于妇人。此士君子之所深耻也。礼失而野。不其然乎。孔子曰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廋哉人焉廋哉。断之高其由也。成之难其安也。知人之术。宜莫如孔子。亦莫如孔子。此可以知睦氏。知睦氏则诬自解。余始欲为睦氏辨谤。既而见其力之不足焉。又见其不足辨也而止。埰为之请卒著说。仍记姊氏说如此。虽然孔子知人之说备矣。而程子必系之曰必也在己者明然后。可以知人。在己明者。岂易得哉。是辨也终为无益之辨而已矣。姑私录之。以著吾强辨多言之失。虽然后之君子。有以考今日世道之变如此云。乙卯春识。
祭季嫂睦氏文
烈妇泗川睦氏。以盗偪侧为辱。引义自裁绝食仰毒。加刺缢以终。于是世之至无耻重生难死者。仇视烈妇。毁之不已。其夫之兄完山李德胄。为是戚也。乃以烈妇没之明年乙卯。祥之前一日二月癸丑。敬将菲薄之奠于烈妇筵几之前而告之。以为烈妇慰曰。德胄尝为嫂述辨谤三篇。其一曰原谤。曰今之为睦氏谤者有二焉。其一无耻者。其一畏死者。无耻者愚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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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何者。睦氏之有可辱。人之所未知也。已不发则不发。于是为之愚之也。愚而至于憎且怒。今人见至愚妄作者。为之疾视而愤痛焉。亦犹是也。畏死者。疑其死何者。死者天下之所难也。彼睦氏何以能之。于是为之疑之也。曰其非有至甚之辱至难生而至不可不死者。其能之乎。见其有难断之断则以为證。见其有难死之死则以为證。见其有亲戚之力生之而不能则以为證。见其有鹰之孝也而不回则以为證。以为睦氏谤畏死必无耻。于是与无耻者同其心。无耻必畏死。于是与畏死者同其谤。为嫂谤者。盖如是而已矣。人必以己之得失为得失。不以人之得失为得失。无耻者利其利。嫂利其义。所以为利害者。既不同矣。畏死者重其形。嫂重其心。所以为轻重者。既不同矣。人且纷纷屈之于彼。嫂已超然伸于此。人且纷纷屈之于昧昧。嫂已超然伸于昭昭。何预我哉。彼直不知其然而为此强聒也。天下无常伸。惟义无屈。天子之贵。犹有所𥨪。四海之富。犹有所穷。仪秦之辩。犹有所穷。贲育之勇。犹有所𥨪。良平之智。犹有所𥨪。智之于馀数者。不啻多矣。良平惟遇汉高而其智用。遇项羽而其智行。遇时而发。遇幸而成。夫有待而为者。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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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也可立而须也。惟义无𥨪。伯夷饿死。是以饿死伸者也。比干剖心。是以剖心伸者也。文山之死于燕。以死伸者也。逊志之湛宗灭族。以湛宗灭族伸者也。夫饿死剖心死与湛宗灭族而为伸者。安得而不得伸哉。义之所伸。吾之所伸。无往而非义。则亦无往而非伸也。是故贵为天子不为伸。富有四海不为伸。功盖天下不为伸。泽流万世不为伸。惟义为伸利为屈。故智及于循义不䠻。呜呼。孰知不䠻之智。常伸之伸哉。虽然不穷而常伸者。天下之至贵也。行天下之难。成天下之贵。以天下之贱。毁天下之贵。嫂虽无预焉。凡天下仁人君子。乐道人之善。知义理秉公正者。不以愤乎。哭天下之至贵。不以哀乎。哀而欲暴其贵于天下。彼毁之若此。毁之虽不能得。不以戚乎。是贵也非自外至者也。原于天而根于心。行于日用彝伦之间。遇不幸则为嫂之贵焉。人孰能无此贵哉。其亦失其本心而已矣。人必曰身耳身耳。然病于心者谓之形病也则喜。病于形者谓之心病也则怒。视心不以益重矣乎。呜呼。何弃其贵。不爱其心之甚哉。诗曰。
哲人无伪。怀顺贞兮。顺以由之。贞以成兮。 哲人无伪。得我愿兮。得我愿兮。夫何怨兮。 思季为之夫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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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鹰为之子兮。令名孔长配祖妣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