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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庵先生集卷之二十八
希庵先生集卷之二十八 第 x 页
希庵先生集卷之二十八
 题跋(蔡彭胤仲耆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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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赵仪伯卷
汉阳赵仪伯。以一卷子求余之诗若书。栖之箧有年所。病慵未之应也。仪伯尝从余门下生督之。时复会余于鱼村。辄问曰吾卷尚在否。余笑之曰无以为也。夫人重远而轻近。是以家鸡贱而野鹜贵。甘泉之御果不如林邑之荔支。今子与我巷连而齿比。巷连故数睹。齿比故少习。谚不云乎。并闬无良讴。子何以吾之诗若书为哉。吾不敢溷子之卷矣。仪伯怫然曰。吾所以渎诸公不已者。以公之有以能不朽人也。何浅之为丈夫也。昔蜀贾货执戟。求载名太玄。宋人要苏端明书。以换羊肉。岂以是槩余哉。余曰否。子有姑布之术。悬断人寿夭贵贱而中。顾结发治举人业。有声场屋三十年。落落无所成。然不能自必其得失。从禽而不舍。尚何能必人之能不朽人哉。是不过子闻吾之声。熟见吾方栖栖荒野间。与樵牧相混。特怜而欲慰其意。捐数叶之纸。以求余之诗若书为名。真若贵重之。盖以耳也。非以目也。以目也。非以心也。太上将以覆酱瓿。其次以补窗壁之觖。最下片片而拆之。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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供南茶之包而已。吾不忍为子所卖矣。且余之业。略有卷轴。荒芜乱杂。无可拣。子欲使我。于何下吾之笔哉。仪伯逡巡有恨色曰。吾诚悦公之佳句而求之。公不我知也夫。余曰夫如是。子真不知我也。吾无佳句。前二十年时。吾谓松谷李侍郎曰。人皆谓公句句工。松谷不说曰吾何敢。然三百篇无一语不工。仍叩余佳句。余曰鄙生无佳句。随意而起。意尽而止。夫焉有佳句。博泉李侍郎又尝邀余于终南之梨花堂。语之曰。吾自以于君知已。乃金承宣斗明知已也。昨金令过余。问君之佳句。吾无以答也。金令曰吾已知之。其挽洪侍讲成仲有曰总为说诗容附骥。未论知面已通犀。怀中锦绣开犹烂。手底笙簧按不迷。真写得出写得出。余曰夫所谓佳者。虚而能实。实而能虚。有意而无意。有迹而无迹。之二句。又何佳。真从实写之而已。公见惯。宜乎无以答也。今子之所求于余者。乃余之所无有也。子休矣。仪伯菀尔而笑曰。录此足矣。于是信笔书以归之。岁舍丙申九月之晦。在白月山之希庵。时夕窗颇黑。
题苍雪权修撰(斗经)行录后
苍雪公余尝拜之于东城逆旅。出其所著曰。照影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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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者。沨沨乎大国之风也。至今未之敢忘。既公南归。余亦漂转湖岭间。遂再不得面而风烛及之矣。后数十年。余以使事过青岩亭。堂搆维新而其人千古。为之感念。徘徊而不能去。还登清凉山。阅公耆会诗。风流照映。手泽如昨。不胜壤虫黄鹄之思也。公之胤子谟追至陶山。以李徵君栽所撰公行录授余。呜呼。余之知公也固久矣。其详盖得之状也。则其操履之纯笃。学术之深博。言议之正当。出处之明白。有如此者。于是盥手焚香。敬赋淇澳之首章曰。瞻彼淇澳。绿竹猗猗。有斐君子。如切如瑳。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斐君子。终不可谖兮。
书逊志斋集后
戊寅夏。博泉李侍郎自眉山入城西芹谷之第。余往候之。公方得逊志文钞书其目。取其一帙诒之曰。此吾之论衡也。聊与子共之尔。
书逊志斋集后
博泉之将适商山也。余往别之于西江之足闲亭。公曰近读逊志文否。余谢曰所不窥汉唐之文多矣。斯未之暇。公曰子年今富矣。抑能长有之乎。于是相视而笑。
书逊志斋集后
呜呼。博泉之诒我逊志文今二十馀年。余且老矣。于文渐不喜奇僻。于是取逊志文读之。喟然曰使博泉而在。靳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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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阳正画梅竹兰后跋
西原韩君得石阳正画梅竹兰七幅于人家坏屏。阙其一幅。水墨䵝漫。柯叶缺落。而精神气韵奕奕若新于唾洟埃垢之中。乃惜其至宝泥涂。将洗拂以加新屏焉。徵余文以补其阙。余谓石阳正则亡论。画已其人。居可知矣。画兰以馨梅以洁竹以贞。之物为能配君子。韩君知能宝其画。其亦知画意无。噫。石阳正画名一国。是以百馀年之后残缣败素。犹得为人人宝。类之其亡。有如石阳正画者而当世不见宝也乎哉。于是披玩三叹而庆其遭焉。逋侬识。
希庵先生集卷之二十八
 论
  
留侯论
留侯五世相韩。韩亡散千金结客。弟死不葬。出万死狙击秦皇帝博浪沙中。为韩报仇强虎狼之国。当是时。天下闻其义者莫不震动感激为之泣下。项梁之立楚后。留侯说梁。卒立横阳君继韩之绝世。于是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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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侯之志暴于天下。而其出也非若乘时攀附。徒欲望咫尺之地。以为身谋者之为也。然项羽既杀韩王成。而郦生为汉王计复立六国后。印且横其腰矣。为留侯者宜因此时。复求韩公子之贤者而立之。以终其志也。顾汲汲借前箸。沮郦生而销其印。韩之世遂殄灭而不得复立。有不能自画其计。而又沮人之口。以后之为。较前之志。殆若二人焉何哉。夫秦之灭韩也。留侯之父卒已二十岁。留侯则故相家一年少耳。非有食焉之义。犹不胜五世恩。必报之雠。而不自有其躯。况于身为司徒。使其君因已而不免于虎口。彼能报五世之雠者。其将亲见人之杀吾君而恝焉无欲报之心哉。天下之势。譬如水焉。顺之则道。逆之则冲抉崩突而莫之圉也。智者善因其势而为之。夫以留侯之智。习见天下之变。其于屈伸之道。成败之数。盖不翅烛照数计而无遗也。方留侯击秦于博浪。天下运秦之掌握。威之所加。靡不奔走。而十日之索。不及于下邳者。留侯之迹。未布于天下也。横阳既由留侯立而祸亦由之。则其迹不特赫然而已。击秦之术。不可以击楚。此不待智者而后知也。当横阳之立也。秦之危亡。急于东迁之后。海内扰攘。方成六国之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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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后之首立。以其最无罪也。观于汉王之缟素而天下从之。则民望之归于怀王可知已。然则横阳之缵修旧物。未必亦非天下之意也。使羽不杀怀王。不背诸侯之约。各守分地。韩之世犹可以少延矣。若郦生之计。挠楚权也。汉楚之势。犹两虎之相持。其不可以俱生也明矣。天下不一于楚则一于汉。汉王之不能为汤武。留侯亦已筹矣。夫不度势之不可而强随人颊舌。姑以济吾之志。倾侧颠覆楚汉之间。使为吾君者。再受其祸。非智者之所为也。不然留侯岂一日忘韩而不报杀君之仇者哉。苟其势逆耳。呜呼。留侯之出。既以报韩之仇。则秦犹羽也。羽犹秦也。思天下可以灭羽而快吾之雠者。唯汉王耳。汉王之事成则吾亦资而复吾之雠。汉王之事败则吾之雠其终不可复。而生为负君之人。没为饮恨之鬼。曾谓留侯之义而忍是乎。彼郦生竖儒也。欲拾区区范增之馀谋。不知其势之有不可入者。汉王之事将去而己之雠且肆然为天下霸矣。诚令韩之后复立。不为彼所吞者。必将敛衽而朝天下之霸主矣。己亦与之俱事乎。则横阳之怨。汉王之恩。于何置之哉。何况不可保欤。是故必欲报君之仇者。舍汉王莫宜也。汉事之成败。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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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郦生之一举。少缓则几矣。其所以借方食之箸而销已刻之印者。岂亶为汉焉哉。故能忍一时之愤。翼汉王运筹策取羽。竟皆如己之志。超然而逝。以申义于万世。夫唯明于屈伸之道成败之数者。可以与此。
魏齐
范雎自箦中不十年。取秦相。卖辱须贾。罢归以快志。且告之曰。为我复魏王。不急取魏齐头来。吾且夷大梁。于是魏齐夜亡走。匿赵平原君所。既平原君入秦不能出。赵捕之急。齐穷走虞卿走信陵。卒惭愤而毙。齐妄庸人耳。其取毙也无足怪者。独惜乎以平原,虞卿,信陵之智。能解纷释难批患于一言之顷。而不能为一魏齐出一言画一策。使至于穷而死也。余尝思之。范雎之于恩怨己者。其为之地也至矣。盖尝睚眦之无不报者。一饭之无不偿者。当魏齐听守者弃箦而后悔也。必归罪于守者疑其有私。范雎之出于箦也。亦必德守者无已。方须贾之还而魏齐之急也。齐诚以一说士赍万金求守箦者为寿。仍谓之曰。日箦中人入秦取相位用事。子闻之乎。今既辱须贾。又甘心于魏齐。必欲报箦中之辱。夫箦中之辱报者。弃箦者必见德。今有为子取金于范君而取封于魏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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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如。守者必拜曰奈何。曰子今入秦。范君闻之。必奉千金备礼以迎子。愿子辞而勿受也。则范君必请。子曰臣尝役于魏相魏齐魏齐爱臣至。盖衣臣食臣。臣之身非臣之所有也。皆魏齐之赐也。且魏齐之辱相君于箦者。寔听于须贾之谗。惧国之阴事泄而为邻敌所图。臣各为其主尔。彼岂尝有私怒于相君者哉。臣之所以出相君于箦者。诚不忍其辱也。亦非能必相君之今日也。夫何怨何恩。今闻相君求魏齐甚急。夫齐。臣之主也。主而见死。臣尚奚生。又何以千金为哉。夫范君之所欲报子之德者。犹恐不得。子有言。彼必不敢不醳齐而报子。魏君知以子之言醳己。亦将交德子。臣请令魏君言之王曰。非夫人。固已求臣之骨于秦相府矣。臣闻怨无不雠。德无不报。请以所封邑与夫人。魏王必封子。是子取金于范君。取封于魏君。计莫善于此者。守箦者必喜而从命。夫范雎之于须贾。其积怨含怒腐心切齿之日久矣。然尚以一绨袍之故。得无死。而况守箦者为魏齐请。雎安得不醳诸。惜乎平原,虞卿,信陵之知不出于此。齐卒死于大梁之野。哀夫。
希庵先生集卷之二十八
 说
  
希庵先生集卷之二十八 第 501H 页
盗说
有老奴业贩。主与之钱一橐使贸絮。老奴有赘婿无赖。夜入奴室盗钱橐。奴将行索钱橐无有。泣曰吾无辞以报主。乞诸其妇家。得钱而行。逾月归所失者橐栖其篱。奴大喜发之则空橐也。时主有小奴甲善攫始橐之失也。属晓发赴洛。其还之日。又得橐。老奴窃疑。骂曰畜生。吾知吾钱之所在矣。然不敢发也。稍间其婿以为翁不疑己。声言将称贷。出其钱埋之篱外之亩而走。会老奴二从孙乙丙樵于山。望见异之。趍而掘焉。乃钱也。乙抃丙曰间者翁失钱。殆是也。盍还之。幸翁之赏我。乙不可曰吾固非盗。翁而疑我奈何。丙曰有钱若是之多。暴得之不祥。盍献之主。乙又不可曰主而疑我盗亦奈何。吾方昼饥。曷若以是求一饱为哉。乃出十文换饼。以其馀移埋于麓。其樵徒丁又窃睨之。走告其妇之父若母曰。乙盗某翁之钱埋诸麓。吾睨而识其处矣。父曰慎毋取来。非吾有而有之。乱也。母曰父之言愚。若非盗也。不盗而自至。取之何害。速取以来。丁信之。往掘而归。母将阅之。又为丙所觉。诱之曰毋泄。来日日中吾必买饼啖汝。丙利之不泄。既而饼不与。丙恚稍泄之。老奴之女闻之告。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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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往诘之。丙具以语。老奴怒曰汝恶敢诬吾婿。吾婿婿而子也。天下岂有子而盗父之藏者哉。非汝盗而谁也。诉于主按之。其婿已跳矣。主遂杖樵徒之妇翁。以其与老奴俱事主。而利盗之钱不发。又眩于阴妻之言故也。于是疑甲者始释然矣。噫。婿盗翁之钱。将以自利也。乙伺而夺之。乙又将以自利也。又有伺乙而夺之者。是奚异于美荫之蝉。执翳之螳。见利之鹊。相累而忘其身。执弹者反走于后而虞人谇之耶。疑人而不疑婿。人之情也。患之起。在于所不疑。可不惧欤。婿一也。盗均也。或利翁或利于翁。迹虽殊。其归同。又何择。向使乙听丙。丙亦能践其言。庶几哉。而卒不免。惜也。如甲者固下流之所处也。疑者之来。其亦自取也已矣。故为说以戒夫世之争利倾夺。恶醉强酒。名败而身不保者。
竹亭说
一间窝上瓦而茨檐。曷为谓之竹亭。南廧有两丛竹焉尔。南廧有两丛竹久矣。曷为今取尔。凿取也。夫竹。立乎尘埃湫隘之中。而有渭滨淇澳之意。岁寒风雪作。草木萎而不改竹。吾爱之甚也。于爱之中又有义焉。昔苏子由避地颖上。客至辄拒门。惟日啸咏于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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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以自乐。余方拒客。是之取尔。既而叹曰。竹哉竹哉。辛巳之腊。竹亭逋识。
絷鹤说
余屏居江上。客有絷鹤而过者。呼而问之曰。客何从以致是也。曰芦樾之郊。漫衍㳽属。接乎大江。莫究其极。田宅厥中可数千百顷。秋冬之交。是鹤也群集而为常。余于是为之媒而致之也。余曰喟哉。客曰其放矣乎。曰毋。其罪也。客愕曰。何前喟而后罪也。余曰唯。有是乎。吾观夫鸱鸢之磔鼠也。鹰隼之攫兔也。而鹤不顾。其性洁也。燕爵处堂。堂燬而及焉。鸲鹆处苕。苕折而与焉。而鹤违之。其虑远也。拙不为鸠而巧不为鹦鹉。翔不与乌鸦同群。集不与鸡鹜争渚。其志高也。有是三者。然而遭羁絷之辱。是以喟焉。吾闻大瀛海之外有山焉。其林皆空灵玉树。其草皆九节三秀。其泉流珠。其田产瑶。鸾凤萃焉。列仙庐焉。是鹤也诚高举遐矫。止于其间。罻罗者何得以至焉。今乃低回顾恋。逐逐然唯稻粱之为谋。宜其辱也。是以罪而毋放也。客哂之曰子且辱是欤。夫鹤。其羽洁以鲜。其唳清以远。吾为是悦焉。今将纳之于名园松竹之下。安其栖息。适其饮啄。夫如是。虽不为之媒。亦将自来。何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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焉。已而鹤乃迅竦低昂。伸颈鼓翮。仰天而叫者三。
过白鹭洲说
白鹭洲。永平之胜地也。盖杨蓬莱士彦之所嗜游。而眉老许先生亦尝往来云。余昔为友人撰金水亭文。知洲于金水亭十里而远。去年春。欲游金水亭。转而穷其胜。会遇病不果往。今者有双城之役。由万世桥左行数十步。西见青壁陡绝。古松十馀株列植其前。水色正碧。往往翻动于返景残雪之间。意其中必有幽窈绝特之观。问诸从者。有自双城来者前曰是名龙湫。尝从官人入焉。特岩回水涌而已。且路险不可往。余为之瞪目久之。既到梁门驿。夜召主人问曰。汝知汝土有金水亭乎。对曰直西一聚为永平。又其西为金水亭。一飧而反。腹犹果然。既而曰公问金水亭。不问白鹭洲何也。岂尝见之乎。余曰洲安在。曰过之矣。却行不及万世桥而右。二水分流。攒壁中起者是洲也。于是蹶然而作叹曰。曩者吾固异之。嗟乎惜哉。洲以非其名不遇也。主人笑曰。公无恨焉。公之归必取是路。尚何晚焉。抑闻之。公之名入人之久也。不啻如白鹭洲。今之行也。必有遇之而不省。过而闻之。以为之恨者多矣。又何独洲哉。观公之行。非得志于世
希庵先生集卷之二十八 第 503H 页
者。亡亦遇龙湫之厄矣乎。余愧而谢之。遂书其说。
怀儿说
仝儿今年九岁。余年三十八。目前唯仝儿。昼常置膝。夜置怀中。自吾之在道。坐则抚膝。卧则摩怀。心忽忽然若有所失。凡八日而走七百里。休二日。还走七百里。倍道一日。七日而期至吾窝。盖以踰关以来。南北邈然。时月之间。老亲之音问莫接。其势不可一日于迟留。而亦急于吾膝与吾怀之置吾儿也。人情孰不爱其子。若余以甚。一则以其幼也。一则余得之晚也。噫。余离老亲三百里。一岁之内。在亲所者少。在吾窝者多。以吾之思儿思亲之思。吾其庸有既乎。夫以所思于儿。事其亲。孝不可胜用也。余未之能也。余罪也夫。余罪也夫。丙戌二月廿有六日之夜。仲耆书于生昌驿舍。
希庵先生集卷之二十八
 杂著
  
僮喻
僮适市归而有病色。主人问之曰僮病乎。对曰僮非身之病。病之在心。向也适市。哗然而集者。指僮而靳之曰。是某氏之僮与。今之世以拙闻者。莫是公若也。吾闻其联甲乙之科者。入则取银绯。出则殿府州。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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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嵚崎龃龉。或沉于僚属。居湖堂之列者。高者握节旄。下者翔馆省。是独连蹇斥逐。或拟于聘辟。包罗上下以治典坟。而迹削于论思之荐牍。呻吟搜括以攻文章。而名阙于揄扬之大册。盖拙而无所用。劳而无所得焉者也。其身之不自谋。而何德之及而汝。奚不役使于公卿之门。以美食与衣。而徒奔走勤苦为哉。僮窃以是病之。主人笑而喻之曰然。余之拙固若是病汝也。然亦有德焉。汝知之乎。夫江海之人。业于舟舻。为其僮者能知炊为火丁。能任橹为棹夫。夐然而逝。万里须臾。洪涛荡泊。不见归途。卒遇恶风雷霆前驱。泓坳反覆。神怪睢盱。板坏莫补。樯颠不扶。前沉后碎。顿足瞿瞿。汝有是乎。山野之人。躬于田畴。为其僮者。当春而力耕耨。当夏而力锄耰。烈日不隔。汗雨交流。泥淤没膝。埃土蒙头。背偻病信。指胝成疣。直于桔槔。夜不得休。秋税有逋。送为官囚。悍吏抵蹴。桁杨相摎。汝有是乎。且汝不见夫赫然凛然为公为卿者乎。横罥缧绁。触冒阱坑。流离迁谪。飘飖孤征。山囚海拘。不觌日星。肌𤸷瘴氛。鼻逆蜑腥。冲榛棘则豺獌叉牙。陷泥沙则虺蜴吹毒。温屯呕泄。号呼颠踣。当是时也。虽有美食与衣。汝愿为之役乎。夫嵚崎龃龉者。主人
希庵先生集卷之二十八 第 504H 页
之弃世也。连蹇斥逐者。世之弃主人也。夫既相弃。何怪乎僚属之困。何疑乎聘辟之辱哉。当今之士。轇轕帝皇。出入天人。横经而激昂者。鳞集于金马之肆。揖让班,马。辚轹燕,许。载笔而驰骋者。林立于丝纶之地。乃若主人之学。莽卤离疏。无积贯之力。其文窄陋芜涩。乏眩曜之观。其披靡玷黜。侧匿屈蟠。苟其宜也。汝又何病乎。主人固不能美汝之衣食。幸其拙于为生。故入江海而无舟。遁山野而无田。使汝无二者之忧。拙于进取。故栖迟于才不才之间。而卷身于倚伏之域。使汝无僵仆于荒陬。是其主人之汝德也不既足乎。且夫种瓜二畦。种芋十区。插架延荔。引檐栖壶。于于居居。文墨之馀。带星抱瓮。冒雨挥锄。斯亦主人之适也。辱吾不足以损。荣吾不足以益。又谁能以自外至者为忻惕哉。以是之适。观于向之一榜者同列者。亦或有跂然而慕余之拙者矣。昔康成之家。诵诗而相杵者。盖移于主人也。汝独不能移主人之适而适耶。遂书之作僮喻。
胤征
天下之事。不可以不以道。亦不可以不度势。势依于道。道亦据乎势也。是以可为而不为者。不知道者也。
希庵先生集卷之二十八 第 504L 页
不能为而为之者。不知势者也。非不知道也。非不知势也。然而欲为者。虽不能焉。其志可悲也。夫胤征。其欲为而不能者欤。余读书至此。未尝不感激流涕也。呜呼。距河之难。怨而作歌于洛汭者厥有五人。其一必仲康也。其歌有之曰予临兆民。凛乎若朽索之驭六马。此岂仲康之言乎。何其意之似胤征也。夫胤侯之数羲和也。不过曰畔官离次。沉乱于酒。昏迷天象。以干先王之诛。此其罪。拘囚之可也。流放之可也。行之特一士师职耳。然仲康以天子之威。讨一有罪之臣。不能属之于士师。六师以命之者。是必有大于酒荒者矣。而况曰歼厥渠魁。胁从罔治云尔者。虽示天下好生之德。其为言。若茹若吐。若有所顾畏而不能尽者。于是乎知仲康之所欲征者不在于羲和。势不可以为大。故先其小者也。当是时。天下之势归于羿。仲康之立于上。徒与之空名焉尔。而左右前后罔非羿之人者。有所不餍。彼且视天位犹反覆手。仲康曷得以锄之哉。羲和。羿之徒也。斥言而征之。则羿之心未可测也。有所不言。言而不行。祸乃反之。若日食而废厥职。赫然不与于羿者也。故因而声之。使彼不得为辞。而我得以剪其羽翼。亦庶几哉。是以其数之也。
希庵先生集卷之二十八 第 505H 页
列其著而其微存乎其中。其征之也。大其举而其志见乎其外。仲康岂诚欲沓沓坐制于乱臣之手乎哉。顾其势不能已。虽然禹之烈至仲康而凡三传矣。其在于人心者未沫也。仲康既命胤侯矣。胤侯既掌六师矣。若能乘此天吏之举。问罪于羿。则四海之人昔之咸曰吾君之子而归之者。皆其父兄也。若子若孙。夫孰不跃然而应。以承吾君之孙之命哉。人心之灵。有不可诬者。彼滔天之徒。亦禹之馀民也。讵皆蠢然乐为是从羿哉。一有以义动其心。则必将怛然痛泣。人得以共诛羿矣。夫何畏哉。靡一小臣也。所纠者一旅也。少康犹得以灭浞浇而中兴者无他顺人之此心也。今胤侯则不然。以天子之宰。总六师之众。一征而止。不能襄仲康之志。大禹之祀遂中绝而几不得复续。此忠臣义士之所以郁结而长叹者也。呜呼。太阿利剑也。孟贲勇者也。孟贲虽勇。太阿虽利。人操其柄。己执其锋。则虽欲有为。末如之何矣。为人臣而使其君名存势夺。奋然疾恶而不能发者。天下非一羿也。及其罪赫然不可掩。若日食而废职之为者出乎其徒。而使其君又不能举政典而行之若仲康之命胤侯者。其权力岂直羿哉。其罪恶岂直羿哉。是犹太
希庵先生集卷之二十八 第 505L 页
阿既倒。而孟贲卒然不得施其勇也。可胜痛哉。由此论之。汉之和帝能为而不以道。唐之文宗不能为而为之。祸移于朝廷。若仲康之能命胤侯。得其道而有所未尽者也。甚矣夫。去乱臣贼子之难也。恩窝子曰。圣人之录胤征。盖所以著乱贼之罪于天下万世云。
湖阴对
有自博泉先辈所来者致博泉之言曰。子之文章似郑湖阴。子以为何如。余怃然久之曰恶。余恶敢当湖阴哉。余恶敢当湖阴哉。昔尹海平与崔简易朝京。适遇苏州人。出视行录。其人读至简易作曰。大有苏长公气格。简易闻之曰。余不敢以欣以沮。夫苏州人。非能第文章之价者也。特相其皮耳。简易之不以欣沮也固也。若吾博泉。其身之在堂上盖久矣。其于堂下人曲直。庸讵不瞭然矣乎。又奚以倥倥之后生。上拟之于稣,芝之间。为欣欤沮欤。博泉而闻之。又将以为何如也。
寒泉子
寒泉子适齐。遇一丈夫于唐。披发而哭之哀。寒泉子止车。使弟子请其以。曰噫。子寒泉子之徒欤。吾固愿从以正之。向吾有废疾三。耳如目目如口。吾不知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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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不知吾。贵不知公侯。贱不知仆隶。姣不知毛施。丑不知嫫母。无治无乱。无贤无愚。无是无非。无乐无忧。疾雷奔霆破屋而吾方寂如也。敲金击石日陈乎左右而吾方漠如也。天地之大。不过乎吾方寸之内。四时之代。不出乎吾床箦之外。众人役役而我屯屯。众人惑惑而我存存。众人奭奭而我汶汶。众皆若摛。我独若括。众皆若机。我独若鐍。衣吾之裋褐。有狐貉之温。进吾之疏粝。有粱肉之美。庇吾之蓬室。有广厦之荫。居然而行。于然而处。且然而寐。胥然而寤。入于稷下。无我誉也。游于东之野。无我毁也。齐楚之难。王亲发焉。居吾之里者十人九作。自其能胜一甲一戟者皆无留。独吾以废疾止焉。正月之朝。君赐癃疾者粟。瞽者秉聋者庾瘖者釜。独吾以三疾兼焉。方佯乎不知老洫之至。盖其乐虽南面不以易也。吾有子不肖。毒吾之瞽而不知明之蠹。哀吾之聋而不知聪之穷。悯吾之瘖而不知辩之陷。凡吾之三疾者。举为方而已之。一年而明。二年而聪。三年而辩。自吾失此三疾以来。目迷乎五色。耳眩乎八音。口兴乎兵戎。观人之狐貉而不安乎裋褐。视人之粱肉而不安乎疏粝。窥人之广厦而不安乎蓬室。仆隶之羞而公侯之钦。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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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之违而毛施之贪。是人之是。非人之非。贤人之贤。愚人之愚。寤寐乎唐虞。叹息乎衰周。吝乎桓文。啜言乎七国。程吾之业焉。皋夔不可追。量吾之力焉。飞廉不可夷。彼触乎目而聆乎耳者。皆能入吾之灵府。壅乎胸膈之上。战乎喉舌之间。决乎唇吻之外。欲去之而不可得。昔也神全。今也形抇。昔也遗乎吾。今也斗乎物。昔也游乎天始。今也与人相戛。好我焉寡。仇我焉众。上将忧公朝之诛辟。下将忧闾里之黜罚。哀哉。今天下其谁我与。弟子复之。寒泉子亟下车谢弟子而走曰唉。夫昔之疾也。天为之欤。人也。今之已也。人为之欤。天也。奚天奚人。奚人奚天。是亦彼也。彼亦是也。瞽而之明。聋而之聪。瘖而之辩。以浮游于浊世。今之而非昔之而欤。而谁好而而谁仇。而今乃扰扰焉。曰瞽曰明曰聋曰聪曰瘖曰辩。是是非彼。是天非人。是犹执斧斲木。惧木之夭。操火炀釜。谇釜之焦者也。疾避之。祸天下者必是人也。

七情之极而悔生焉。悔者其复之本乎。余从城市避嚣来。得冰湖之亭寓焉。盖去都门十里。幽邃寥靓。闭门读易。可乐也。夜将半。天新雪。猛风作。庭木交啸。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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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澎湃而至。凛乎其不可寐也。于是耿耿沉思。万虑纷纭。云蒸雾兴。集于方寸。无非悔者。吁乎。余尝受 主上厚恩。出入近密有年。惟小技是耀。唯虚誉是竞。曾不能进一人一言以能其官。犹且迷行违之几。争咫尺之名。若即鹿无虞以自取吝。尚谁之咎。尚谁之咎。方其时也。外诱乎流俗。内夺乎得失。邪气之来而不知闲也。本心之迁而不知反也。式至于今之悔也。其可追乎。夫人孰无一长。唯能善用之鲜矣。用之不善。失其所以有惜也。行而寡悔。圣贤之事也。悔而克之。其亦庶几哉。余于易有得曰。直方大。不习无不利。不习者不疑也。既直且方。不疑而后行。悔何从生。而况于复乎。往者不可谏。而今而后吾其免夫。
谕鼠文
庚辰维夏。主人为文。以谕汝鼠辈。万物之生。与人同受命于天。物苟无暴于人。人亦何尝暴物哉。是故益于人者豢养之。害者去之。无益与害者任之。尝试为汝言。畜马以其可骑也。豢牛以其可耕也。鸡司晨狗守闾。豕羊以备牲。鹅鸭以取卵。马恶齧牛老。鸡失辰狗噬人。豕羊鹅鸭一有不利于人者。皆所当去也。又况虫蛇之螫。乌鸢之攫。蝇蜹之噆肤者哉。若窠檐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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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巢梁之燕。噪庭之鹊。入床之蟋蟀。皆所不禁也。何则。无益与害故也。至于猫者。以捕汝也。不捕则不畜。由是观之。汝在所豢乎。在所去乎。抑将任之乎。今汝托我之墙屋。跳踉斗暴。日繁月滋。自我房闼牖壁出没穿穴。无一完者。朝暮之炊。众穴生烟。目不可开。凡经典子史圣人贤人之书。或溲或齧。腐坏狼藉。椸之衣笥之纸瓶之粟。杅盎之饮食。无不受汝之害。而潜形蓄怒。攒耳突目。伺我之灯灭睡熟。纵横四出。或掠余枕。或登余褥。不能一夕安余之寝。我岂不知罗捕汝辈。以绝其毒。我维慈仁。不忍于物。惟窒穴严扃。庶汝之自戢。汝犹缘心役性。为态益甚。若周末诸侯分裂恣睢。躏跞王室。游说之徒。反覆万状。横行天下。西京之吴楚七国。凭席宠灵。相顾而起。焚灭州郡。东京之戚里阉竖。掌握人主。戕杀忠贤略尽。唐之藩镇。欢嚣跋扈。拒明命抗天子。宋之熙礼小人。呼朋召俦。布满朝廷。变乱旧章。流毒生灵。众君子斥逐而天下骚然者然。我虽慈仁。愤嫉凶顽异甚。恶可寂然束手。恣汝之所为乎。今夫猛虎不安山林。杀害人于墟里之间。自以其爪牙利。其力足恃也。然犹陷于阱。血肉于锋刃。鲸鲵鼓浪负舟。自以风涛万寻。莫我何也。然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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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士拔剑入水。披其胸刳其鬣拔其牙。以腥大海。汝信狡黠工窜伏。能独无祸乎。彼丘陵林麓可以庇汝者为不少。汝何不率丑类以往。全汝之躯。易汝之种。以安汝所。汝不人害人谁罪汝无或凭依社器以自固。上天至明。鬼神至灵。欲不可极。恶不可积。汝若不有主人。不听主人言。主人将取数十健猫来。覆汝之巢窟。无遗汝族。亟去无悔。
书姜参判窜事
辛巳十月之晦。彭胤在洪州之杜陵。温阳姜谏议丈抵吾伯兄检讨书曰。不胜 君臣之恩。犯古人括囊之至戒。其末曰正言西归幸我过。既发书。伯兄顾彭胤而叹曰。此老亦已言矣。余良久曰。是书之发。上去公上章之日已涉六七。至今又七八日。即不知公所言何事也。有如不用者。公必赴岭海之外矣。比吾西归。庸可及乎。已而故人有在京者传写公疏以来。且曰。闻 上以此疏。为语不择发。却之而已。于是急展而读之。伯兄流涕曰。止赖 上仁圣。知公为空山之一樵叟。无利害计较之心。不过过忧 明主。而不自知其言之激也。故得却之而已。令他人。斧钺固随之耳。而公其终免耶。余曰然。 圣上之所以却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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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盖欲以容之也。虽然洪飙之林。夫焉有静柯。而况自触之。吾恐其漂摇掀荡。无间可相贷也。幸而投公于山南之际者。吾仲兄守竹溪。当有以济吾若兄之行。以达于公许。庶其见公乎。亟以书先候于温阳公。果因台奏窜北关之洪原。道路一千馀里。府吏午及门。公夕发矣。伯兄与余。方同床寝。闻之起不寐。朝而食。不知其味曰。向公抵书之初。并辔而驰候则可及也。惜吾辈未之思也。今关途绝远。吾二人无一马。何得以致身。后数日自温来者。道公行李落然。一羸马加弊衾其鞍。故绵袄薄甚无兼衣。单仆赤胫。赍数斗米。乞豉于其邻以行。余以告伯兄曰。公七十之年。方冬赴北塞。无具如此。公殆病乎。伯兄嘿然沉思曰而不闻素贫贱素患难。无入而不自得者乎。吾往来从公者三十年。未尝见公寒有暖衣饭有俊味。穷山破屋养之有素。方且在涂犹在家。在北犹在南。风寒恶食。何足以病公。吾闻北俗质。未谙世情。见公之清标苦节。必有诚心爱慕而存护之者。时仲冬七日。有松独立风雪中。肃然无改色。彭胤起而指之曰。有是哉。公其不病矣夫。遂相与盘桓太息。
适原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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壬辰元月之望己亥。东赴妇翁韩副正之葬。朝发洪阳之鱼洞。尹生必万偕。卜马先行失道。回抵耕山之右折过北音峙。余由龙谷右路入青阳之梨洞。到墨方村。问尹生消息少住。未时追及高亭子下。行十馀里三问舍不利。仍趍大兴大雅洞宿。是日行五十里。庚子。朝饭礼山丁熙洞。遇茅谷赵生。附上伯氏书。午秣温阳邑底。夕次牙山长木村。主人颇拒。露立中庭移时。是日行七十里。
辛丑。朝饭稷山邑逆旅。申秣安城邑村。酉行未十里。入林先达村。疠气方盛。夜与林氏子。东踰一岘得朴文道家宿。是日晴。行七十里。
壬寅。晓饭行数里。遗布扇。下马溪口。送奴觅回。午秣竹山唐弥勒逆旅。行十馀里得二路。右趍骊州长海院。左趍阴竹县北。问之行人。云左近而右回远。遂左。酉至川渑。冰澌交流。奴赤胫而厉。凡再涉。入骊州元阳村金信文家宿。是日晴行。八十馀里。
癸卯晚饭。主人导行二三里。过沙谷至安平驿前断甑浦。大川半冰。桥又中𡙇不可渡。下马迟回。遇妇翁家忠州奴赴葬者。使之导行。得冰之稍厚处。促步而渡。过仓踰岘至高阳渊。冰坚如石。缘兴元仓江路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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釜岛前。川半澌。尹生乘卜马先渡。未及岸。马陷沙澌堕水。将起复跌。余亦几堕。三奴扶掖而免。入哭妇翁灵筵。吊二棘人。是日晴。行四十里。
甲辰。留釜岛。夕操文祭妇翁。是日晴。
乙巳。留釜岛。赵承旨湜自江川送书相问。是日晴。
丙午。留釜岛。辰时葬妇翁。夕哭辞新阡。是日晴暄。
丁未。晓饭复路。就辞妇翁灵筵。执孝子手恸哭而别。忠州奴导行者请曰。前川澌矣。仓岘峻矣。安平驿前水又难涉矣。不如趍牛湾。从之。步过久庵神道碑。上马未一里。尹生遗挥项。送奴觅回。至牛湾。下流方拆。上流腹坚。午秣骊州蓬峙村。夕宿阴竹尺门下村。是日朝雪。差晚雪止风作。夜尹生解所着上衣。裹余枕傍之瓮。余起而褫之。更用余周缝之衣裹之曰。汝衣独无敝乎。生颇有恨色。以余之不领其诚也。
戊申。晓饭问路于村人曰。右行趍唐弥勒可五里。而川渑之下流方澌。左行趍官道。夹右竹山山城则有桥。然稍回。以寒甚奴人病朝涉。从左路。午秣獐项逆旅。酉过安城村。再问舍不利。仍投稷山邑户长赵姓家宿。是日大风终夕。行百里。
己酉。晓饭。主人导行百许步曰。自此走洪州有三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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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趍要路院可三十里。一趍牙山之缸洞。出新昌县前可五十馀里。一趍温阳郡可四十馀里。然要院,缸洞之路。皆由弥勒之水。不脱不涉。遂取温阳之路。午秣温阳邑南。申过孝子碑。风雪大至。咫尺不辨。堇投伏隅逆旅少住。雪止复前进。未及西峰。风雪复大至。急投村舍。少选报晴。余悔之曰少耐而不辍则前岭可越。尹生曰昨夜到稷山之独木桥。公屡叹之曰夜行无人之地。甚非慎行之道也。今日之辍行。盖慎之也。何以逆料其易晴而进趍于万有一危之涂哉。余曰然。已而谓尹生曰。事有定分。分寸不可踰。昨日百里之行大远。今日五十里大近。造物者意欲以此相准耶。汝识之。
庚戌。困寝达曙。趣食登道。日色已满郊矣。过耸峙风复作。至可坐村雪作。至蓬方雪止而风逾怒。疾驱入东山村。得炉火。与尹生相对煖手。余惫倒少睡。酉抵茅谷展几筵。夜反面于鱼洞。是日行九十馀里。尹生徒步从我往返十二日程。虽迅风甚雪不懈。且不趼不疲。诚难得之士也。余方持服。不可以文。只录其道涂所经。书以赠之。以谢其从役之勤。
 尹生既冠命。名曰世复。字之以君七。已而赴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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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不利。发愤投笔。擢乙巳武科。早晚提千夫而长百里。能不忘数十舍蹑屩之劳耶。越十六年丁未孟冬。书于孤山梅鹤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