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或作者
正文关键词
声明:本站书库内容主要引用自 archive.org,kanripo.org, db.itkc.or.kr 和 zh.wikisource.org
睡谷先生集卷之四
睡谷先生集卷之四 第 x 页
睡谷先生集卷之四
 疏劄
  
睡谷先生集卷之四 第 58H 页
到江上再辞刑曹参判疏(甲戌)
伏以臣庸陋灭裂。百无肖似。加以疾病癃痿。自知不足备 圣朝任使之万一。惟是 天恩罔极。酬答无阶。欲一叩谢 宸陛。少伸分义。既舁疾就道。而新患添发。狼狈愈甚。敢复冒昧陈吁。求解原职。既呈疏县道之后。得见下吏所报。臣又被备局提调差下之 命。令仍察有司之任。臣益增惊惑骇怖。不知置身之所也。继奉 圣批。令臣勿辞。调理上来。臣俟得痛势少定。忍死前进。仅得来抵京江。而所叨原职之外。筹司兼任。尤有万万不敢当者。臣极知稽逋渎冒。罪在罔赦。而进退路穷。计无所出。敢复毕陈悃情。冀 圣明之垂怜焉。臣于向来立朝。叨踰已极。而曾无一善可录。一事能办。碌碌随众之状。不待自陈 圣明。必已俯悉也。臣在彼时。常用是惭惧。一意求退。庶免罪戾。盖不独离亲仕京之为难也。臣父见臣受 恩踰涯。毫无报效。冥行不已。终必偾公败私。临殁戒臣。勿复为进取念。知子莫如父。臣之不容更厕仕列。分固已定矣。今者 圣明不复考察名实。审量人器。徒以
睡谷先生集卷之四 第 58L 页
一时班联乏人。混加 异恩。擢置亚卿。其视古昔量能授官之道。相左既甚矣。矧夫 庙堂吁谟之地。何等崇重。而因其滥资。又辗转谬误。使之与闻末议。有所句检。此殆甚于责蚊以负泰山之重。而不虞其偾败。岂不寒心哉。臣赋性拙疏。本不晓事。又未尝任职治务。其浅短倥侗之状。非可掩讳。臣实不自知此任何故而及于臣身。四方听闻。其谓斯何。我国专以家世用人。自始出身。惟以此定其藻品。一入名途。平步无碍。以至公卿。此已为流循之弊习。而 殿下又于进人之际。常不免有太骤之病。凡古昔哲王所尝重惜而慎简者。举未见有留难之意。若可以人人而能办其职。及其居位任事。无足以当于 圣旨。则遂谓一世更无人物。都不顾籍。此其为累于 圣政。贻害于国事。今皆可验也。当此更化之初。 君臣上下正宜惩毖前后。痛革旧套。庶为整纲顿维之图。而今臣所踰躐叨窃。殆有甚焉。臣之惶恐踧踖。必欲抵死求免者。夫岂止为一身颠沛之是惧而已哉。伏惟 日月有临。无微不烛。臣若有一毫虚辞饰让。罪合万殒。且臣膈火升降。臂脚偏痿之患。既系积久深痼之症。终无复起为人之望。而行路触感。益致伤损。即今寒
睡谷先生集卷之四 第 59H 页
热眩冒。又反加于痛剧之时。祗 命供职。更无其路。伏乞天地父母察臣肝膈之恳。怜臣癃残之命。将臣本职及兼带备边司观象监提调之任。一并递免。以重公器。以安愚分。不胜幸甚。且臣伏闻 册礼都监。又以臣填差 教命文制述官。 启下已有日。臣尤惊惶恧缩。罔知所措。凡人才识。各有分限。而事未到前。犹或真伪相蒙。取舍易眩。至于文词。工拙高下。人所共见。元非难辨之事。不知 朝家又何以失误至此也。臣于日间。寻常柬牍酬应。犹不逮人。况于词翰。尤非可论。顷年在朝。亦未敢以此自任。其于循例应制文字。尚罕有撰述。今此 缛礼 教命之文。何等重大。而乃可以冒当乎。况今先进文翰之臣。素负词苑之望者。未见其乏人。而反以委之于不文眇末之贱臣。其为代斲之羞。莫此为大。臣之疾病。迷罔难复。致力搆思。则又不暇陈渎也。并乞 圣明垂察。亟命移授可堪之人。俾无偾事。尤不胜万幸。臣无任战恐祈恳之至。
再辞谏职兼陈所怀疏
伏以臣母病沈淹难复。暂时违远。 恩召之下。未克祗赴。席藁陈章。冀蒙 矜谅。伏承 圣批。令臣勿辞。
睡谷先生集卷之四 第 59L 页
从速上来。臣诚惶陨。靡所容措。臣为子不孝。为臣无状。血疏恳吁。未能上格 天心。大明普临。仁泽均布。而独臣母子危苦之形切急之情。尚有未尽照烛者。恩私益隆。罪戾深深。抚己自悼。但有涕泣。臣又伏见杨州儒生朴尚絅及应教金梦臣疏。皆以内人正淑径先正刑为非。其两疏立意虽殊。其谓失于按狱之法则均也。该曹勘律之时。臣既以佐贰同参。而但知遵行 成命。不思考覈情犯。则其失职大矣。臣之难冒于言责之地。于此益决。然臣苟有一分趋 朝之势。则诣台自劾。亦知未晚。固不敢以此为退在之计。况 缛礼申成。举国同庆。癃残跛躄。莫不鼓舞欢忻。以得睹为快。此固物则民彝之所不能自已者也。臣以簪履之旧。侍从之长。区区忻跃之诚。夫岂在于众庶之后哉。臣之顷日赴 朝也。本欲留过 大礼。而迫于私情。颠倒径归。其时日子尚远。谓可以及期复进矣。臣母所患眩冒之症。本系胃脘之气。每当暑月。挟火添剧。今年加甚。已过四旬。有增无减。眩作则顷刻迷昧。昏昏无省。眩止则一味澌顿。奄奄若尽。数日稍间。数日加苦。老人气息。能复几何。臣承 召以来。逐日思度。而终无离侧上京之路。进退两难。夙夜悬
睡谷先生集卷之四 第 60H 页
情。以迄于今矣。又自四五日前。添发寒热。益难支缀。糜粥吞饮。亦且全却。宛转床褥。莫保朝夕。人子情理。宁忍一刻离旷。今则 大礼已迫。须以今明起程。可及于呼嵩之列。而母病如此。更难相舍。瞻望 宸极。末由自致。既犯违逋之科。又孤庆忭之忱。臣罪固大。臣情亦戚矣。伏乞 圣慈察谅至恳。将臣本兼诸任。亟行镌罢。仍 命有司。勘臣负犯。以警具僚。容臣退伏田里。将护病母。免作名教罪人。公私之万幸也。且臣有区区所怀。窃不胜慨然者。敢因请谴之章。昧死附陈焉。朴尚絅之疏。都不推原诸臣本情。一意愤骂。无复馀地。其狂妄不中。固有不可言者矣。然其主意则盖出于明讨贼之义。其不可销铄沮遏也审矣。自有鞫事以来。群情同愤。国言喧沸。臣始未趋 朝也。已有一二道传之言。心窃怪讶。及到都下。尤不胜其藉藉。臣窃究其故。凡其街巷流传者。类多诸臣情外之言。然其苗脉。亦自有以致之。最可骇者。(谋害) 国母。是何等凶逆。而置之长房。视同例囚。舆情之愤激。本始于此。及后按治之际。有违诛讨之常法。人之致疑。理所不免。臣之在京也。见都下章甫。亦欲紏(一作纠)率陈章。发文通谕。其所倡先之人。不系异同之论。是时。金时
睡谷先生集卷之四 第 60L 页
杰之疏初上。而士论又如此。臣亦虑其益增纷闹。转妨国事。如有儒生来问者。皆言其不可。然其为举国公共之言。则于此亦可见矣。今尚絅之疏。于大臣诸宰。固甚难安。然其所论大要。则实今日中外之所同扼腕者也。草野之人。全不识 朝家微意。但闻狱情之纵缓。愤慨所发。不复顾藉。古今此类亦非一二。今以此归之搆诬陷人之科。至疑其出于恐动倾轧。则不亦谬乎。大凡 庙堂。主事势。草野。谈义理。今大臣酌处之论。职由于忧虑之太过。非不知法理之不然也。尚絅之言虽极狂疏。若其所执。则乃天地之常经。古今之通义。三代相因而不能易者也。 朝廷纵不能执端用中。以为培护扶奖之地。何乃动色盛怒。臆逆成罪。必至流窜而后已耶。况今诸臣章奏。亦皆以大臣所虑为过。至于罪状。尚絅之儒臣。尚谓其疏辞正意明。而反以为罪。抑独何哉。 国家不幸。 朝著累变。向非 日月之明。深烛诸臣心事。则今日臣僚殆无免者。噫。罟网甫释。喘息廑定。惟 天地父母。是仰是恃。相与感戴 大恩。勉图后效。其欲通融情志。和辑世道。共保家国安康之福。实群下之所同情也。顾谁有生事之心哉。 殿下于时杰之疏。疑其倾轧。已
睡谷先生集卷之四 第 61H 页
非其本情。而今于尚絅之疏。儒臣所论。辄以是为案导 君上。以罪言者。经幄启沃之道。果若是耶。尚絅之论诸臣。固失其情。而儒臣之论尚絅。则乃至于此。以助 君上之疑。以发乖阻之端。如是而谓将以保合。非臣之所知也。大抵大臣之意。尚絅之言。皆是为国也。尚絅固不识大臣心事。而谓尚絅可罪者。亦未必为知大臣本意也。今以厚载镇物。容受尽言。集众思广忠益。期勉于大臣。以为调适甘辛共济时艰之图。则不亦善之善者乎。若欲排击异议。以此慰安大臣。则其所以待大臣者。恐不免于太薄矣。臣汤忧熏心。念不遑他。而顾此事关系不轻。臣既身带言职。不得不为 殿下陈之。伏惟 圣明留神焉。臣无任激仰之至。臣方具此疏。缮写已毕。伏见邸报。因大臣所达。有朴尚絅远配还收之 命。臣于此。有以见 圣上转圜之美。大臣容物之量。不觉喜而忘寐。第尚絅本不足惜。而所以疑尚絅太深者。实关世道之虑。儒臣一言之误。惜乎其不可磨也。区区过忧。犹不能自已。敢将已成之疏。仍以封进。更愿 圣明裁察焉。
辞状承 批后陈情疏
伏以臣以蝼蚁贱微。受 恩如山。酬报无阶。徒急于
睡谷先生集卷之四 第 61L 页
私情。坐积违逋之罪。其合被鈇钺之诛。固久矣。日者圣批。以公务尤重为教。臣于是益不知死所。惟当竭蹶趋 命。颠仆为期。既不能然则又宜即具一疏。以暴情悃。而自前疏封进时。病势已在委顿之境。至是弥留日久。气息欲尽。无计起动。草疏陈控。亦不能自力。循例申状。尤增死罪。伏奉 圣旨。谕以今又引疾。一向撕挨。有损事体。须勿固辞。即速上来。臣又不胜惶怖震越。继之以涕泣也。臣之前后抵冒。虽其情出于万非得已。其罪实有不容于邦宪者。而 圣度天涵。尚加宽贷。 开诲丁宁。不啻若慈父之教爱子。臣虽粉骨糜身。亦奚所敢避哉。况犬马之恋。物性则然。禄位之愿。人情所同。使臣苟有一分可进之势。则亦何苦迟回于荒野之外。以自陷重辟哉。顾臣所患泄症。本非一时偶发之比。受气虚薄。寒暑易入。顷遭丧棘。适当夏炎。病痢几死。性命顽坚。以至今日而根委常存。滑脱不禁。每值初病之节。辄复增苦。至于今年。比前倍加。乍间还剧。药无寸效。废绝食饮。已浃一月。问于医家。皆谓难治。然臣一身生死。本不自惜。而病势未减之前。断无起身登途之望。一日稽迟。罪戾增积。求欲速死。亦不可得。臣之事势。其亦穷蹙矣。抑臣
睡谷先生集卷之四 第 62H 页
疾病之外。有区区情事。异于他人者。君臣犹父子。父子之间。宜无自隐其情之理。玆敢冒死仰陈焉。臣母痼疾沈绵。恒在床席。臣自始立朝以来。不能留京从仕。此则不惟同朝之所共悯。抑亦 圣明之所俯悉也。到今勿论病剧与否。奄奄之形。危若一线。坐卧转侧。皆倩傍人。少有感伤。辄至昏昧。臣常左右扶将以过朝夕。窃念公私恩义。本无二致。随其缓急。互为轻重。故古人谓事君事亲。日有短长。如臣情理。固 圣朝之所宜垂怜也。且臣于顷日进到江上也。以亡父临殁之言。略及于疏中矣。噫。臣平日所闻于臣父者。常在于立朝尽职之意。而臣为子不肖。为臣无状。顷间八九年。其首尾践历。盖不出于古人所谓行道之职。而虚窃 宠荣。蔑有报效。终见世道溃败。莫可救正。臣父于病中。谓臣叨冒踰涯。负罪幸免。仍戒臣勿复为供世之念。苟使臣居位奉职。有可以裨益 圣治之万一。则先臣末音。亦岂如此。今臣若贪恋荣利。不自知止。弃老母之病。遗亡父之戒。自同时彦。冒进显列。则其毕竟偾败。姑不暇言。安有如是而能事 君者哉。不识 圣朝亦将奚取于其人哉。臣宁甘逋 命之诛。而所恐者。 圣世名教之重。或缘臣而有
睡谷先生集卷之四 第 62L 页
所伤败。其情亦可谓戚矣。一息未泯。中夜怵惕。如痛在心。不暇择声。敢又仰首疾号于 宸严之下。席藁私次。恭俟 威罚。伏乞 天地父母俯赐矜谅。将臣兼带诸任。并 许解免。俾得安分田里。以毕乌鸟至情。仍 命攸司。勘臣违慢 君命之罪。以警具僚。则其于 敦孝理肃 朝纲之道。庶乎两不相悖矣。臣无任伏地俟罪望 阙祈哀之至。
辞礼参 经筵疏
伏以无状贱臣。积逋 朝命。揆以常宪。万戮犹轻。而圣度如天。不即加诛。自顷日别谕以来。前后 批旨丁宁谆切。责以公私之分。事体之严。臣虽至愚。亦岂不知臣罪至此而益无可逭之理也。昨者。冒昧陈章。毕暴情悃。盖由于阨穷号天之极。更不暇于择声。庶几盖高之听。或有所垂怜矣。伏承 圣批。又以世禄之义为 教。奉读未了。五情震越。继之以自悼。不觉汗浃背而涕交颐也。臣猥渎是惧。不敢更有陈吁。只伏私室。以俟 严谴之至。不意此际。春曹佐贰, 经筵兼带之 命。叠降于一日之内。臣益增惊悚。无地自措。又伏闻 陵行迫期。将 动驾于经宿之地。此尤非臣子带职在乡之时。而臣既无前进之势。不得
睡谷先生集卷之四 第 63H 页
不复烦控。乞惟 圣明裁谅焉。顾念臣在夏间。则母病危笃。顷刻难保。及秋而臣疾又苦。缕喘若尽。前后陈恳。固出于万不获已。而到今则臣亦不敢复以将母仰谂。躯命自惜。独其区区难进之情。实有关于 圣世敦伦之化。此正古人所谓士大夫辞受出处。不独其身之事而已者也。臣惶恐死罪。不唯臣于此。所以自守者。终不敢冒进。抑恐 圣朝。亦不宜使枉其性。以至得罪于名教也。臣以簪缨旧家。世受 国恩。虽使身在韦布。犹不敢一饭而忘 君父。况于通籍十数年之间。最蒙 拂拭之恩。遍历华贯。擢至贰卿。每念 圣渥如海。沦浃肌骨。一身顶踵。皆非己有。噫。犬马畜之贱者。犹知恋主。葵藿草之微者。尚能倾阳。使臣苟有可以仰答鸿造之万一。则虽粉骨糜身。岂所敢辞哉。诚以受任匪才。叨宠踰涯。毕竟偾败。害及圣政。求以报 国。适足为负国之归。此臣所以终始恐畏。不敢但以承 命为义者也。且彼时臣父。犹以臣冒窃太滥。蔑有报效为惧。绪言遗诫。至今在耳。今圣朝所以委责于贱臣者。视旧又不啻加倍矣。臣心怵惕。尤当如何。今臣所叨仪曹。掌邦礼之地。已非人人所可冒据。而至于 君德成就。责在 经筵。自古
睡谷先生集卷之四 第 63L 页
遴选之重。莫尚于此。以臣卤莽空疏。宁有毫分近似者哉。是则虽使臣无故而仕于朝。其不容冒当也固亦明矣。伏惟上天覆物。无微不育。蝼蚁悃愊。有诉必达。玆敢不避鈇钺之威。沥血申恳于 宸严之下。伏愿 圣慈特加哀怜。宽其触冒之诛。察其悲苦之情。丞 命递臣新旧本兼诸任。仍正臣违 命之罪。以肃朝纲。以安贱分。不胜万幸。臣无任战恐恳祈之至。
石室书院请升配文谷,老峰,静观三臣疏。(代作)
伏以崇德尚贤。有国之令典。慕善悦义。生人之良心。自古有为之主。所以作新一代之政教。用能兴化导俗者。莫不以是为本焉。其所关顾不重欤。夫贤人君子之生于世盖鲜。苟一有焉。则虽在百代之久。千里之远。犹且闻风而起敬。睹迹而兴怀。思有以致其景慕之诚焉。况其闾井相接。丘垄相望。而有二三君子者。并迹于其间。使一乡之士。得有所熏感而作兴。则其于崇报钦奉之道。尤当何如哉。臣等窃伏念。本道维杨之东石室之里。即先正臣文忠公金尚容,文正公金尚宪松楸之乡。而为尚宪晚年退遁之所。设为祠院。以俎豆之。仍名曰石室。实 先朝之所赐扁。多士之所趋集也。至于近岁。有若故领敦宁臣金寿恒。
睡谷先生集卷之四 第 64H 页
实尚宪之孙也。天分甚高。自然近道。少服家庭之教。以小学为根基。表里炯彻。一主庄敬。不劳绳削。动中规度。其进而立于朝也。人望之如祥麟仪凤。虽妇人孺子。皆知其为瑞。惟其领袖士林。守正不挠。为奸党所仇嫉特(深以)。 三朝知遇之隆。倚任之专。卒不能保其始终。谗人罔极。乃至此哉。至其临死从容。就 命如归。辞气动止。一如平日。忠爱之诚。惓惓不已。远近传诵。以为至悲。于此益可见其操履之笃。忱悃之至矣。有若故判中枢臣闵鼎重。以刚果英特之资。早有志于斯学。而辅以师友讲劘之工。立心制行。力追前轨。居家则以孝友为木。立朝则以格正自任。持守既严。体用兼备。乡邦仰为模范。搢绅式其风仪。不幸遭罹党人之祸。四年西塞。荐棘以殁。国人伤嗟久而弥深。玆两臣出处本末。言行志业。自有国论。固不假臣等一二谈。而业已 圣明之所俯悉也。有若故副提学臣李端相。以清名雅望。早登显途。为一时所推重。富贵荣达。即其所自有。而顾乃回头转脑。立定脚跟。年未疆仕。勇脱世路。退屏郊居。杜门覃思。惟日俛焉。孜孜于圣贤穷格之学。要以究极众理。体验身心。其所造诣。盖有不可量者。而不幸天不假年。未能尽如
睡谷先生集卷之四 第 64L 页
其志。然其高风卓识。已足以警末俗而范后世矣。顾此三臣。俱以儒林之望。王国之彦。乃于同境一二十里之间。或有累世霜露之原。而于此往来焉。或作暮年衡泌之居。而于此藏脩焉。桑梓相连。萃于一时。斯亦一乡之盛哉。至其德容之所接。謦咳之所被。莫不悦服兴劝。愈久而愈不能忘焉。则其导掖讲授之外。深有赖于观感之间者。亦不可诬矣。仍窃惟念。先正臣金尚宪。当天地翻覆之际。以其一身。任万古纲常之重。斯固可以亘宇宙而弥光矣。继以有故奉朝贺臣宋时烈。羽翼 圣祖。奋发大志。图兴不世之业于时。此三臣者。并列于朝。而从游于时烈之门。以道义相勖。与之同心协助。而尚宪所守之义。于是益明焉。其平日慕仰依归之地。即石室院在焉。乡之人士咸谓此三臣。宜升配于尚宪之祠。玆敢相率封章。仰叫天阍。此既与创设有异。宜不在近日朝令所靳。伏乞 圣明特谅多士之诚。许令三臣得与于石室俎豆之典。以为一方寓慕兴善之地。则其于风厉世教。亦可为一助矣。
辞吏曹参判再疏(乙亥)
伏以臣于顷日陈疏承 批之后。不惟老母之病一
睡谷先生集卷之四 第 65H 页
向沈淹。臣又重患内伤外感之症。似寒似暑。不的治方。辗转添加。遂致弥留。吐血兼发。危恶益甚。搆疏更吁。亦未自遂。不得不以奴状循例 上彻。有若泛然控免之为。尤增惶慄。无地自容。乃于本月初七日。承受道臣传谕 圣批。教以卿勿过辞。调理上来察职。微臣稽慢之罪。不啻山积。而 圣上涵容之仁。每若春温。宽其负犯。曲 赐提诲。臣虽至愚。尚异草木。宁独无感激于斯哉。第臣区区哀苦之悃。本非出于辞逊之过。礼让之为。前后号吁。悉暴无馀。至于近日陈控。则又专以母病之故。窃惟 圣朝以孝为理。宜不强人以所不忍。而只为臣平日事君无状。血疏申恳。终皆归于虚具例节。无以上感 天心。圣谕愈勤。臣情愈隘。抚躬自悼。但有涕泣。顾念老母元来沈痼之状。贱臣从前不能留京从宦之情。亦庶为 圣朝之所俯悉也。今臣母年。为七十三矣。自添发腹胀以来。经夏至秋。已浃五朔。而坐卧眠窹。无片顷安贴之时。饮啖全减。气息渐微。西日奄奄。馀景几何。臣兄蒙被 国恩。荣奉老母。臣又受由而来。共守母侧。朝夕涵濡。固莫非 圣泽。阖门感戴。陨结为期。而然其去京殆四百里矣。在臣情理。尚可见其沈绵。而忍便舍去
睡谷先生集卷之四 第 65L 页
哉。臣窃稽 国典。以亲病受由者。特有过限改差之文。以不可迫令还任也。又有七十岁以上亲者。勿叙三百里外职。且许一子归养。八十岁亲者二子。九十岁亲者三子许养。此所以酌公私之义。而曲尽人情也。今臣老母危缀之形。视诸八九十康宁之人。不可同日比并。而职无内外。其违旷则一也。如是而必令臣置病母于四百里之外。隐忍以赴命。则不亦有伤于 圣朝制法之本意哉。臣以至庸极陋。滥蒙 洪造。每念圣渥如海。酬答无阶。苟其力所能任。则死生险夷。无非臣报效之地。粉身糜骨。奚所敢避。只为受任匪宜。公私两病。求以报 恩。适成负 恩。此所以终始怵惕而不敢进者。然臣即今情事。又不暇论此。惟欲乞蝼蚁之身。以毕乌鸟之愿。亦可谓戚矣。且臣所叨诸兼任。固非在外之人所可一向虚带。而如胄筵辅导之地。庙堂参署之列。尤岂容一日苟冒哉。至于青台。则前后奉审之行。每烦颐 启。事体之未安又甚矣。乃于日者。添有史馆之 命。臣尤悚怖惭恧。罔知攸措。无论其称否之如何。臣之旷职无状既如右。而不惟不许其递免。反以加委焉。在贱臣荣耀则极矣。奈坏 国家任官之方何哉。臣情蹙势穷。不得
睡谷先生集卷之四 第 66H 页
不复烦哀吁。伏愿 圣明特垂察谅。 念臣本兼诸职不宜虚冒。怜臣母子情地未忍暂离。亟 命并赐镌改。俾得专意救护。以终老母垂尽之年。则庶上无天工之旷。下遂人子之情。公私之万幸也。且臣虽方急于陈情。难复论列他事。而窃见灾荒之惨。振古所未有。家 国颠丧。将在目前。敢据其所见之实状。为 圣明附陈焉。今年五月之旱。六月之雨。固已交病于耕耘。而始犹不意若是之甚。至七月淫潦才收。恶风连吹。继以日气寒凛。便同霜后之象。遂以成秋百谷之在野者。或苗而止。或秀而止。满目萧然。大抵皆是其早种而成实者。十不能居一。至凡草木之实为人所食者。皆不能成遂而止。臣于庚戌。随臣先父。在恩津县任所。实同此道。而其时所见。未曾至是。又不惟臣所在如此。如湖南之上道。岭南之右界。声息所及。无不皆然。其馀可推而知也。呜呼。辛亥之饥。尚忍复言哉。八路赤子死亡殆尽。道殣相枕。墟落空虚。实有甚于兵革之祸。惟赖 显考至诚忧劳若痌在身。自内库之储。 御膳之供。以至百官俸禄。军门粮饷。凡有一分之力可及于苍生者。不少留靳。如救焚溺。以济中外亿万之命。不然则民其靡有孑遗矣。当是
睡谷先生集卷之四 第 66L 页
时。 国家之势。其亦凛凛乎殆矣。然民至死。终无背 上之心者。以 上之恩德至深也。以今日比于辛亥。仓廪之匮乏。闾阎之空竭。人心之涣散。纲纪之陵夷。固不啻相悬。而大无之酷。则乃倍之矣。些少堇有之谷。能复几时而尽哉。今大小遑遑。举无生意。啜泣之声。遍于村里。其填壑之四。不过一二朔间耳。未知 国家将复以何粟。活此元元之民哉。往岁圻湖之农。不至大侵。而盗劫恣行。道路几于不通。盖民俗之败渐矣。稍见可欲。力所能夺。则良民变为奸宄。此其为 国家忧固深矣。况饥饿之甚。老颠壮盗。必然之势也。将谁禁之。此绿林,红巾之所由起也。臣思之至此。不觉心寒。臣以为此非 国家寻常流行之灾而已。我国以饥荒亡。谣俗相传久矣。此殆有关于存亡之运。必须 君臣上下警惧惕厉。如在祸乱抢攘之际。凡自上供以下宫府大小一切需用。勿拘常规。痛加裁节。以缩一年调度之数。又通计各衙门钱谷之见存者。移补经费。以代租调之入。要使尺布斗粟。无出于被灾之民。至于卫卒上番,军兵操鍊,大比试士,年例抄丁等凡所以致民劳扰糜费者。毋论轻重。一并停罢。明诏中外。使之抚摩安集。勿令去其田里。预
睡谷先生集卷之四 第 67H 页
讲聚谷之策。移粟之政。以为春赈之资。而土着作农之类。则皆给乾粮。俾不失业。则虽力所未给。民不免饿。而庶几知 国家恻怛怀保之德意。不至相率怨背而为龙蛇耳。臣窃想按道之臣。固当据实陈 闻。而朝廷所以加恤于民者。亦必已有所区画。然其愁苦之至此。则非目见而耳闻者。亦何以尽知哉。臣诚不胜痛伤。玆敢猥陈至此。愿殿下垂察而加意焉。抑臣窃惟念。变不虚生。必有所召。方夏秋之交。庶谷向茂。而天忽败之。一二旬之间。便成荒亩。臣虽不敢知此为某事之应。而其非适然之故。则昭然明著矣。自古灾异之作。不在于已治已乱之后。而常见于将治将乱之际。有灾而能惧。则灾转为祥。惟有灾而不知惧。然后乱亡随之。人君以一心。对越上帝。贤邪进退之判。是非与夺之分。莫不原于一念。理欲公私之辨。几微之动至隐。而感应之机甚彰。影响相随。祥祲以至。若遂至于乱。则乃与天相绝矣。昔成王偃禾之起。太茂祥谷之枯。其不可掩如此。更愿 殿下加省焉。臣病犹未已。委身床席。忧心耿耿。夜不成寐。而神思迷昧。不悉所言。臣无任瞻望 宸极战恐激仰之至。
睡谷先生集卷之四 第 67L 页
自东湖承 牌入肃后申辞疏
伏以臣之无似。不足比数于恒人。居家而为不肖之子。立朝而作辜恩之臣。独其天赋秉彝之性。有不能自泯者。顾无以显扬其亲。则庶几遵依训戒之辞。不至为辱先之归。无以裨补 圣治。则庶几退守愚贱之分。得免于负国之罪。天日在上。一心难欺。其情亦戚矣。 朝廷既不审择于其始通籍之初。骤登显涂。前后忝窃。辄居人先。而曾无尺寸短长之效可见于行事。此则 圣明之所临烛也。使国家少严于幽明之别。则臣之被显黜已久矣。噫。 圣明偶有未察于臣。而臣实自知矣。臣或不能自知。而臣父实审于知臣矣。今臣之情实已著。更无所隐于 天鉴之下。而犹若以为不可舍者然。臣实不省其何故也。日者罄沥腔血。冒暴哀悃。臣虽至愚。亦粗识君臣之义。岂不念违命之有诛哉。诚以疾痛之甚。不暇择声。而伏承圣批。谕诲愈勤。丁宁谆切。不啻若慈父之教愚子。臣奉读未了。不觉感涕之交颐。然臣区区悲苦之情。未蒙察谅于悯覆之仁。 圣恩愈隆。臣情愈隘。而申章恳吁。见阻喉司。狼狈深甚。不知所出。昨于意外。又以槐院查对。 召牌远降。诣阙陈情。亦未上彻。臣不惟
睡谷先生集卷之四 第 68H 页
分义是惧。事同往役。非所敢辞。不得不承 命入肃。非以所叨本职。有一分可承之势也。噫。违君命罪也。忘父戒亦罪也。自古君亲恩义之际。或不能两全。然其道未尝不并行而相资。随其所遇之缓急。而轻重互变焉。今在耳之绪言。难复改于九泉之下。而 听卑之 天心。尚可回于蝼蚁之诚。则臣之抱痛含恤。以万死为期而不敢奉命者。亦或不至为罪于 圣世矣。礼义廉耻。为国之四维。此 圣王之所重也。臣身虽至微。亦得与于士大夫之列。其出处辞受。实关风俗之盛衰。不独为其一身之事。况今 国家不至有警急。朝著未见其乏人。独不可容匹夫自守之志。以为名教地哉。臣固不敢自恤其身。而诚恐 圣朝风化所系。其为伤败非细故也。伏愿 圣明念 先王范俗之方。必本于敦伦。 察虞人违命之罪。非出于慢上。宽其负犯。 许其所辞。使得随分任职。则臣之竭力报 国。亦不无其道矣。臣势穷理极。渎冒至此。尤增死罪。伏惟 天地父母哀怜而垂谅焉。臣无任隘塞悲泣之至。
工曹参判承促 旨后乞宽限兼陈所怀疏
伏以蝼蚁贱臣。违逋 明命。久淹外县。自省愆咎。万
睡谷先生集卷之四 第 68L 页
殒犹轻。而伏蒙 圣慈天覆。许免铨职。留护病母。得终逭于重戾。臣诚感戴洪私。如获更生。然 圣批复有速来之教。则臣固不敢以实职之解。为仍留之计。而只为老母之病。一向危缀。情难便离。迟回数旬矣。乃者又被冬官新 除。勿论职曹闲紧。其不容虚带在外则决矣。继又伏闻 筵中。因大臣陈白。以臣既递选曹。令促还仕筹司。且有臣兄臣蕃。待毕赈。换移畿邑之 命。使得奉养老母。与臣无远。德意隆厚。夐出常格之外。不知 圣朝何取于贱臣。而委曲垂 眷。乃至于是也。臣闻 命惶惑。但有感涕交颐而已。臣于 庙堂吁谟之地。初安有毫分近似者。而前后入 朝。既不免冒没承当。参闻末议。今于 促旨之下。愧恧益甚。然亦非复可辞矣。臣以至愚至末。蒙此异渥。揆以分义。固不容顷刻稽迟。以重速刑章。而臣母自入春以来。胃脘旧患。虽得乍定。腹胀新症。似退未退。百药不效。深恐暄热之后。复致增剧。不得已于澌顿绵延之中。试以艾焫。若观一两旬。可验其损益。又自四五日来。添患外感。咳喘彻夜。饮啖都废。气息益奄奄。精神益迷昧。今臣若赴 朝。则道里辽远。消息亦当难接矣。臣以此逐日思度。未忍即去。极知惶
睡谷先生集卷之四 第 69H 页
恐死罪。敢复陈吁于 天地父母之前。若得稍宽程限。见母病少减。则臣固不敢待臣兄移邑。便当趋还朝列矣。伏愿 圣明垂谅焉。抑臣有区区所怀。急于救活民命者。敢此并陈焉。呜呼。今日民事尚忍言哉。老幼携持。就哺州县者。日以千数。而所目无非鬼形。其或母弃子。夫弃妻。兄弃弟者。处处而有之。至此而人理都尽矣。苟非身在民间。亲见其状。亦何能尽知其如此哉。以臣所在报恩县言之。民所以延活至春者。专赖于豆藿木实。而木实亦不成遂。以此其困益甚。此则他道所不然也。然民间惩于辛亥。自冬如有升斗之粮。忍死节缩。不敢滥食。以待开赈。今遍一境之民。其系命于官仓者。过三之二。其馀亦无不告急矣。廑及一二朔。而官仓之谷已垂罄。此则湖西一路各邑。虽略有甚不甚之殊。而大抵同然矣。前头须支过六七旬。可到麦秋。而此当何以继之也。其亦凛凛矣。 朝家于尤甚邑。许留田税。以补赈资。此大惠也。垂死之民。无不感悦。然民间方急于救死。何暇责其纳税乎。其能准捧而继赈。已非所论道内三仓米之分。亦不过为一二旬济急之资。若仓谷随尽。则湖西之民。当靡有孑遗矣。窃闻杨津,贡津两仓米。犹各有
睡谷先生集卷之四 第 69L 页
三千石之留储。有司之不欲轻许罄库。意固有在。然即今事势。活民为急。不可更顾其他。若欲为久远虑。不顾目前之急。闭粜而不肯发。终使一道之民。尽填沟壑。则其果何如哉。臣谓宜尽将此米。许付本道。使察其缓急。以继其乏。然后湖西之民。庶有所济。此不可不及时变通。若必事急。然后方议其发。则状奏往还之际。已无及于民事矣。且念 朝家申严屠牛之禁。凶岁防偷掠事。固然矣。然臣曾见辛亥。饥民太半以牛肉充饥。其中农家耕牛。则必无屠杀之理。至于老牛病犊。亦以屠禁之严。不敢犯。使民必坚守而至于饿死。则牛禁虽重。岂有过于民命之理乎。臣以为今日事。不可以常例论也。国内既无五谷可食。则凡可以救民命者。不宜更有所靳。今若限朔宽禁。则其于救民之饥。亦可为一时便宜之道矣。噫。国运不幸。逢此大侵。今虽竭中外之力。以济颠连之民。实无以尽救其死。哀我赤子。何辜何罪。臣每中夜思之。直欲痛哭。然臣又有妄虑过忧不止于此者。何也。夫 朝廷者。四方之本。自古未有 朝廷不正。而能正其四方。以安保元元者也。噫。朋党之祸。何代无之。而未有若今日之甚也。其势必终至于亡国而后已。可胜痛哉。
睡谷先生集卷之四 第 70H 页
然今 圣上于廷臣情伪。盖已尽知其实矣。群下于世变翻覆。盖已屡阅其境矣。物极必反。天道则然。庶几上下交戒。彼此同忧。惩前毖后。弃旧图新。以共底于太和融通之域。亦今日其会也。自古人君。未尝不恶朋党。即朋党卒不可去者。以未知建极之道也。洪范曰。凡厥庶民。无有淫朋。人无有比德。惟皇作极。又曰。无偏无党。王道荡荡。无党无偏。王道平平。会其有极。归其有极。夫不先立极。而求王道之平荡。是犹不正其表。而求影之直。岂不左哉。臣于 朝廷所以处闵震炯者。窃不能无惑焉。顾惟先正臣宋时烈。道德高下。固非今日哓哓者所可定。要之以俟百世之公论。未晚也。其道峰升享与否。本未为即今之所急。而若但以是论其当不当。则亦不必尽同矣。至于李济亿疏所谓贬薄 君父。动摇国本。实古今之极冤。天下之至痛。而前后党人。急于搆祸士林。忍以是为案。虽使千载之下闻之。亦当扼腕而陨涕。到今 天日昭明。泉壤改照。而济亿敢复袭其馀套。无少忌惮。震炯从而救护之。有若以直言枉被罪者然。此其心可知也。 殿下既递其论思之职。又以各有标榜论议之差异。不是异事。特 命还仍。臣以为 圣上于此。
睡谷先生集卷之四 第 70L 页
偶有所未察也。夫所谓差异者。不过意见轻重深浅之少不同耳。今震炯则不然。一疏主意。专出于朋诬党护之私。非所可掩也。 殿下既知党人之搆时烈为罔极。而犹以震炯之救济亿。谓由于各有标榜。不足为异。至使之还处于公议之地。 王言一播。四方传诵。以为是固当然。不几于导一世而使之党乎。臣恐 殿下之朝廷。自此而乱矣。夫标榜者。亡国之膏肓也。今欲去此病。非用湔肠涤髓之剂。以痛除根脉。则难望其有起死回生之功。而 殿下所以发于纶綍之音者乃如此。若反有容保之意。甚非所以为训于群下也。臣窃惜之。臣伏见 圣上下政院之教。有曰。为今之道。在上者以至公使下。在下者以赤心事上。以期其消瀜而已。所谓至公。即皇极之道也。 圣上之言至此。今日廷臣。孰不感厉哉。于是而不思变改。以仰承 圣上责勉之旨。则罪当万死矣。苟上下交修。能以此道终始。则何但今日士类之携贰。可得消瀜而已。旧来名色之打破。亦不外是矣。 国家万世治平之福。庶基于此。然所谓至公。亦无定形。必须人君先明一心之理。以为万事之则。无一毫系吝之累。偏蔽之惑。然后至公之道可得矣。不然则其不以
睡谷先生集卷之四 第 71H 页
私为公。以直为枉者。亦鲜矣。臣窃覵 殿下睿知出天。而凝定之量。或有不足。 圣学超伦。而涵养之功。或有未尽。好贤非不笃。而或未免于无终。图治非不切。而或未免于无实。凡于是非与夺之间。未见有审察留慎之意。以此前之所谓邪者。后未必不贤。前之所谓是者。后未必不非。善类虽进。而持疑之心未已。谗佞虽黜。而傍伺之计难遏。阴阳互胜。黑白屡换。每一变易。为祸渐深。人心日益溃散。世道日益倾败。是 殿下于朋党之病。不惟无以去之。反有以助之。此无他。皇极之理有所未明。故不免于与物俱化。而莫有定准矣。此正 殿下所宜深省处也。今惟有 圣上虚心察理。以定在我之权度。一彼此合同异。曰是必见其实是。曰非必见其实非。勿为一时喜怒之私所移。勿为左右交乱之口所眩。立阴阳之防。别黑白之分。忠邪有定所。臧否有定轨。其有怀私罔上者。虽小必惩。其有诖误致愆者。虽大亦宥。好恶一循乎天则。举措允合于人心。则庶几无失于皇极之义。而一世之标准可立矣。由此而渐臻于平荡之盛。亦只是运化中事耳。今之论者。咸谓百年痼疾。非可猝革。然自 君上言之。则不然。不能建极云尔。果能以至公
睡谷先生集卷之四 第 71L 页
建极。则顾何患于朋党之难去也。此在 圣上加之意而已。臣家世素不事党论。臣又受戒于亡父。自绝荣进之念。虽未能裨补圣治。以答 国恩之万一。诚不忍助为党论。以益亡国之病。然臣所论。若犹出于朋私之意。则宜先自臣始显斥其罪。以警其馀。不然则刍荛之言。亦在所当择。惟 圣明留神焉。( 答曰。省疏具悉。救民两条。令该司禀处。他馀所陈。大意固好。予用嘉纳。而予之本意。岂导一世使之党耶。此则似未晓予意也。卿其俟母病间。上来察职。)
以亲病稽还。辞职兼陈所怀疏。
伏以臣猥蒙 恩暇。归迎病母。而臣母赖天之灵。幸无颠顿于道路。自湖县寸寸作行。得至于圻内旧居。母子相见于六旬违阻之馀。感祝 天慈。不知所喻。第由期有限。不可久淹。方拟束装就途之际。臣母忽发急泄。转成痢症。两日之间。便至危笃之境。多方投药。仅得乍定。而宿病沈绵之中。旁患又如此。腹痛不止。食事全阻。气息如缕。奄奄若尽。人子情理。未忍便离。势当更留旬望。稍待间歇。始可赴朝。稽越科限。罪合万死。伏愿 天地父母俯赐谅察。亟 命递臣职名。俾得留救母病。仍治臣罪。以严朝纲。不胜幸甚。抑臣有区区所怀。久欲一陈于 筵席矣。今下乡稽还。
睡谷先生集卷之四 第 72H 页
敢并附献焉。呜呼。 邦运不幸。荐罹灾荒。至于前秋而极矣。中外俱匮。公私同急。土崩瓦解之患。盖凛凛焉。幸赖 圣上至诚忧恤。若痌在己。任事之臣。得有所奉承。而靡极不用。省免徭赋。倾倒囷廪。不复留一分馀力。而八路生灵。得免尽填于沟壑矣。夫无食无民。无民无国。此必然之势也。我国以数千里封疆。四五十年之间。方内无虞。而顾未有以存国储裕民食。使国中荡然至此。一遇饥窘。几于束手。如是而欲以为国难矣。臣每念及此。窃不胜心寒也。今春民死。不至如辛亥之甚者。专以两麦稍优也。然臣在朝时。连见状奏之下 庙堂者。诸道麦事。大抵始颇向茂。终皆无实。至于西关一路。则自初全无。而清川以北。又特甚。殆将为空虚之地。而 朝家更无可救之策矣。此外两南之报。亦极惊心。圻甸则称为稍稔矣。臣下乡后见之。民间所收。举皆茎茂而实萎。其数顿缩。作屑为粥以食。农夫往往困悴之状。反有甚于受赈之时。若过此月。粥亦当乏。而国家之力。已都无奈何矣。且今秋穑事。若又失稔。则国家存亡。当判于此矣。虽得幸而稍熟。臣愚以为秋后收敛之道。倍难于春间。发施之政。 朝家所宜致念者。尤在于此。不可以过
睡谷先生集卷之四 第 72L 页
赈而弛忧也。顾今米粟钱布之散在民间者。田赋身役之退待来秋者。名色既多。缓急不一。固不可一并徵督。而亦将不得不有所责纳。并宜预加讲究。区分条令。勿靳损减。务从宽惠。使疲残之民。知 朝廷终始轸恤之德意。然后人心可结而国命可延也。至于赈后。列邑之事。头绪纷然。一有错乱。民受其弊。近见诸道善赈邑宰之见褒于绣衣者。连以病罢。此甚无谓。臣意凡经赈守令。非以罪斥黜。则并令勿轻递易。虽已满期。亦限今冬仍存。使任其始终。则庶几于民于国。交有所济矣。臣窃见度支与本兵。银布之数有衍。而所乏者。粮储也。赈厅亦不患无钱。而惟患无谷矣。前后诸道所分赈钱其数甚夥。而令待秋还纳。此当并责于民矣。农民无钱可纳。惟有糜谷以易而已。至秋谷出。而列邑一时徵钱。则其为病农可知矣。臣意宜待年谷既成之后。观谷价高下。减定其数。令诸道询问民情。许纳谷代钱。要以利于民。则庶几民省易钱之费。国有聚谷之益矣。或谓当春出钱。至秋收谷。此有征利之嫌。不如还徵本钱。此则有不然者。今若荡免此钱。则固善矣。不然而既还收于民。则惟不使民多费谷。乃所以救其弊也。况平其价而廉取之。
睡谷先生集卷之四 第 73H 页
使民情乐从。则亦何征利之可嫌乎。且不惟赈钱为然。如是而民情果乐之。则如军布之分给者。亦令并用此例。收谷于赈厅。而自赈厅移补其代。使一切钱布之散施者。皆归于赈厅之谷。则其得力当益广矣。今上而军国不可阙之需。罄竭无馀。比如兵革大乱之后。仓廒枵然。非数年裒聚所可完补。下而举国元元之民。喘息廑存。比如大病垂死之馀。羸瘦到极。非一时休养所可苏醒。加以人心交丧。民俗大坏。父不知恤其子。兄不知爱其弟。惟以一时充己之口腹为心。白昼偷窃于道路。而恬不为愧。此皆迫于饥馁。失其本心。以至伦理灭绝。廉耻全昧矣。几何其不群起而为盗哉。夫积储之道。于王制尽之。古者三年耕。馀一年之食。九年耕。馀三年之食。而以国无三年之蓄。谓国非其国矣。今国内之谷。直是无朝夕之资。而犹得维持至今日者。亦幸矣。在 先朝辛亥以后。先季父臣(端夏)常眷眷以积储为言。逮夫 当宁。其所以献忠者。亦每在于此。凡其所虑。至今日而尽验矣。然彼时公私之势。亦岂今时之比哉。今危亡之机迫在目前。一有蹉跌。悔无可及。此正圣君贤相。惕念改图。深思永虑。以保安民生。迓续邦命之秋也。不容复姑息
睡谷先生集卷之四 第 73L 页
因循也。昔先王之裕国用。不过曰量入以为出。而其本又在于俭约。所谓以三十年之通。虽有凶旱水溢。民无菜色者。乃有此蓄积也。我国一岁之入。归于诸司贡物者三分而居二。其馀养兵之需。倍于百官之俸。而经赋尽矣。以此少值灾损。有司之臣弊弊焉。以国用之不继为忧。尚何蓄积之可论哉。 圣上诚知国家之急。正在于此。则凡系浮费冗食所宜节省者。固非一端而变而通之。亦无甚难。要使国家一岁之用。常有馀衍。以渐蓄积。略仿王制之意。则数年之后。国储自裕。岂复如今日之岌岌也。然此必须 圣上明烛事理。刻励宸衷。以如是则存。不如是则亡为心。无论宫府内外。摆除旧习。一意省约。无少留靳。然后虽少变通。亦可为矣。惟 圣上深留意焉。今夫田野之民。持百亩之产。保八口之家。而犹必为终岁之计。不使至于阙乏。顾乃以堂堂万乘之国。 圣君在上。贤相辅佐。而直以无食之故。将拱手而待其亡。臣窃痛心焉。臣受 国厚恩。忝在大夫之后。目见 国势至此。每中夜忧慨。不觉忘寝。玆敢不避僭妄。效其一二。伏愿 圣明恕其愚而察其忠焉。臣无任瞻天望 圣恳迫激昂之至。
睡谷先生集卷之四 第 74H 页
论 王世子嫔 永昭殿展谒礼劄(丙子)
伏以臣素昧礼学。忝长春曹。方承 命。磨鍊 王世子嫔 永昭殿展谒之仪。此为 国朝所未行之礼。而自今创始矣。窃不能无疑于愚浅之见。敢此冒陈焉。古者天子诸侯宗庙之事。后夫人实尸之。而后世不得行久矣。至于妇亲迎三日而庙见。固礼也。今士庶迎妇之家共行之。然王朝之礼。务在严谨。与凡庶不同。以此 国朝嘉礼后。无 王妃与王世子嫔 太庙展谒之节。以古今之势异也。 永昭殿虽在阙内。即是别庙也。事体与 宗庙宜无异同。而今 王世子嫔不行展谒于 宗庙。独行于 永昭殿。以古礼则为不备。以今礼则非有受于 祖宗也。藉曰所必可行。固当商确讲劘而为之。不宜猝急定行。致有颠倒之失。况未必可行耶。臣窃以为宜更 询于诸大臣。且令儒臣考究礼意。以定其行否。然后庶几无失于严谨之体矣。伏愿 圣明留思焉。臣既有所怀。不敢但以承奉为职。而方遭私戚。心神迷乱。承 命之后。弥日思量。今始仰陈。尤不任惶陨之至。取 进止。
辞 内局提调兼陈所怀疏
伏以臣以无状。滥蒙升擢。人下位崇。才劣任重。夙夜
睡谷先生集卷之四 第 74L 页
愧凛。若陨渊谷。今又急于私情。受由出外。既渡汉津。便隔 天阙。离旷职次。弥增罪戾。乃于意虑外。又被内局提调之 命。而臣之事势。姑无趁速还朝之路。前任之人。既以在外见递。而又以在外者代之。不惟于铨曹政理。未免颠倒。保护 圣躬之地。诚不可暂时虚旷。伏愿 圣明亟递臣新兼 内局之任。以便公私。不胜万幸。抑臣以民事之所目见。 朝象之所隐忧于中者。窃有区区妄怀。辄敢附陈焉。臣之在朝也。已闻畿甸雹灾之惨。前所未有甚处。则但存空茎。无一粒所馀。臣意以为。雹之为灾。随骤雨流行。以此虽咫尺间。亦有被不被之异。故 朝家未曾轻许给灾。然今年恤民之道。不可比例于常岁。而年分条目。既许全灾。则何独于雹不然。被雹轻重。固易混杂。至于其中全弃处。则亦无难验。若与未付种未除草陈者。一体给全灾。使于都事覆审时。察其虚实。则庶无大段妄冒之弊。以此亦尝力言于备局。而诸议难于开路。终未归一。但以待道臣状闻。从轻重量宜蠲恤为定矣。昨见邸报。台臣以所见陈于 筵中。而有使监司区别 启闻。被灾尤惨处。 庙堂精审给灾之教。此只当如 庙堂所定。随其被灾之甚不甚。量减
睡谷先生集卷之四 第 75H 页
其邑租入而已。固亦大惠也。然 朝家于被雹处。独靳全灾。臣终有未敢晓者。若其被雹轻。虽有所落。不至全失。则此固当为分灾。今年所不许。难复举论矣。至于被雹偏重处。 朝家既知其无一粒可收。而犹不许给灾。以责税于赤地之民。岂所可忍乎。虽曰。其间必有虚实相蒙之患。臣以为 朝家于宽恤疲氓之政。宜失于厚。不宜失于薄。何可与斯民。计较其出入之数。而不复念其重困乎。且闻今番雹灾。两湖虽亦间有不免。而畿甸为特甚。一道之内。殆无不被灾之地。哀此万死堇存之民。忍饥勤动。日望秋谷之熟。而俄顷之间。荡失几尽。惨目伤心。有不忍言。臣所到果川县一境。被雹亦有轻有重。而就其轻处言之。馀粒之登场者。不能为十之四五。老幼成群。持筐号泣。淘取落颗于泥淖中。轻处如此。重处可知。此当何以为生也。臣愚窃谓此不可以寻常灾雹视之。宜 特下明旨。令道臣就被雹尤甚邑。又令择其尤重之里。十分精察。其有全弃不收者。 许给全灾。以示 朝家矜恤之意。其馀被灾之处。虽不至全无所收。若其所失过半。则量宜减税。以宽其力。然后圻民。庶得存保矣。臣亦非不知 国计之难继。而窃见圻民之困
睡谷先生集卷之四 第 75L 页
瘁极矣。又于大无之馀。被此酷灾。生道顿绝。闾里萧条。景象愁痛。赤子龙蛇相去无远。其在优念根本之道。恐不得不加恤也。至于朝象之可忧。则其病已深。为药实难。辗转沈痼。至于近日事而极矣。臣恐若此不已。更无可救之药。窃不胜痛心焉。然良医之治病。必先治其受病之源。而病无不可已者。以今 朝著言之。其病根所在。要不出疑阻二字矣。何也。甲戌改纪之后。 庙堂所处。每出过虑。有咈于四方之情。而四方之人。执大义攻 庙堂。其言纷然而起。若论其始。则彼此所虑所言。盖皆是为国也。其后 庙堂之意益坚。而四方之言益激。其发于章疏者。固不须言而街巷之议。转有甚焉。于是 庙堂与言者。遂角立而为敌。情志益以隔阻矣。日者停鞫之失。朝野共言之。此又 庙堂之大错也。幸赖 圣上快从舆论。罪人斯得。停鞫诸大臣。亦引罪解职。 朝廷处分。固可谓正矣。申銋以隔阻之心。见领议政臣柳尚运独先还入。仍被重卜之 命。遂有其疏。至以徼宠为言。此则断非尚运本情。臣决知尚运还入。乃不得已也。非有所希也。然銋于尚运情志既不通。徒有愤慨之心。致疑至此。若谓有私意邪念。则又岂銋之情哉。至于
睡谷先生集卷之四 第 76H 页
右议政臣徐文重。自甲戌之初。受谤最甚。其敦府之疏。哗然传说。无所不至。至其近亲为侍臣者。亦尝诋论其谬。他复何言哉。臣追闻其疏。主意固与传说之言不同。然一世喧播。众情骇惑。诚不可人谕而户说矣。且其关系甚重。故其后儒相之入 朝也。以此陈白。略示是非。亦非谓文重罪过尽如传者之言也。然銋疏所云持疑悖理之论。则实非銋所用意搆成也。以銋所闻者然也。其信此而不复商量者。亦职是疑阻之故也。銋以白首残龄。疾病缠骨。使銋为一身计者。但得缄默随众。以处台阁。亦足以保其荣禄。而顾乃不此之为。冒触雷霆之威。自取岭海之行。今虽以此谓出于私利害。恐无以取信于后世矣。臣愚谓言官。以直截为职。大臣以容物为量。銋虽不知大臣心事。亦不失于有怀必陈之义。大臣于此。宜不深怒。 圣上所以处之。亦不宜摧压太重。以伤敢言之气。若乃台臣之言。苟有犯于 庙堂。则辄以倾轧为断。使不得开口。诚恐未为 国家之福也。李显命之疏。其无伦固甚矣。臣亦以为有罪。然言之在人。用之在上。可罪则罪之。可斥则斥之。固无所不可。至于服儒服。冠儒冠。进言于朝。而以刑讯待之。实非清世之所宜
睡谷先生集卷之四 第 76L 页
有。且其言可罪。则就其言论其罪亦足矣。今乃必欲钩覈所亲同议之人。以得其指嗾者。殆若有大奸大慝隐伏谋议。欲以交乱 朝著者然。终至成揆宪以己巳忘生之士。并罹鞫刑。而搢绅之间。相视默默。不敢出言。如是而欲情意之通融。难矣。 朝家于此。亦岂不知其伤 国家之大体。而疑阻之甚。不暇顾他。可胜惜哉。今申銋还收之 启已停。李显命成揆宪俱窜绝岛。 朝论可谓定矣。邦禁可谓严矣。然此病根常在。触事渐长。互成猜嫌。虽日加 威怒。欲以镇靖朝著。而臣恐朝著之溃败益甚。终无可靖之期矣。此 殿下所宜深察也。臣愚不胜惓惓。但望吾 君与吾相。必深念今日受病之根。而务祛之。 圣上勿任好恶之私。以恢临下之明。大臣勿存物我之念。以受攻阙之言。廓然大公。涣然至顺。以达四门之聪。以通一世之志。则群情之疑贰壅隔。自同归于和散融解之域。而 国家平泰之治。可庶几矣。臣受 恩深厚。无路酬报。目见时象日乖。中夜忧叹。耿耿不已。玆不得不为 圣朝一陈之。惟 殿下财省焉。臣无任屏营激昂之至。
乞并解诸兼任疏
睡谷先生集卷之四 第 77H 页
伏以臣之合被重诛固久矣。当朝著乖阻之日。不自量度。妄论时病。不唯不能救其败。反以增其弊。此其为罪大矣。伏见右议政徐文重疏本。若以臣疏。为用意层加者然。臣诚无状。然亦不自意其不见谅至此。尚复何言哉。至于 圣批不韪之教。益不觉其心骨凛悚。是臣之罪。虽万被戮。亦无以当其责矣。继又伏见大司宪权是经疏本。谓臣为申銋分疏。以益不靖之端。臣于是亦不能无说焉。使臣果有为銋分疏之计。则当銋事之方发也。固可以言矣。何必追论于既过无及之后耶。噫。一言官投荒。何足论哉。窃见朝著间爻象。始因意见之携贰。转而成疑。疑至于阻。阻至于激。言之既失其情。听之又失其情。彼此交失。触事增激。至于近事而滋甚矣。此其势将何所不至哉。欧阳脩之言曰。疑心动于中。则视听惑于外。贤邪莫分。是非颠倒。疑之害事如此。此臣所以不得不一言也。今臣疏具在。其首尾主意。岂难见哉。夫镇靖保合。固臣区区赤心之所在。然所谓镇靖。不在威怒。而在于处置得宜。所谓保合。不在言语。而在于情志融通。臣之历论已著之病。以议当救之药。正欲其镇靖保合。而是经论臣。全与臣本心相反。良足慨恨。然是经于
睡谷先生集卷之四 第 77L 页
此岂有他哉。亦以情志不能融会之故也。抑臣疏所论。本非猝发于今日也。臣于前后入朝。每以此相戒于搢绅相识之间。至于二三大臣。亦既熟闻臣言矣。臣所自愧者。己自不免于被人疑阻。而妄欲解人之疑阻。终至自取不靖之目。莫非臣疏愚之致。复谁尤哉。然臣以其所验于己者。益知世道之难平。不敢以其身之颠顿。而自废其中心惓惓之诚。若 圣上与大臣。先以打破一疑字为主。虚心应物。务要平允。以通一世之志。则其间虽有以私邪至者。自当消散于大道荡平之中。而群情可服。朝著可和矣。苟终不然。则人人而可疑。事事而相阻。其所发于喜怒者。不免皆归于好恶之私。而虽有公言至论。亦无由而入矣。愿 圣明深省焉。臣之庸陋自知己审。草莽沟壑。乃其本分。而滥蒙 圣上非常之恩数。越分冒承。抱愧冥行。内违素心。外积群嘲。负乘致寇。理宜必至。而犹自期于万一者。虽未能有补于时。庶无助朝著之病。以为酬答国恩之图矣。今乃有大谬不然者。 圣上之教。宪台之疏。臣之罪状。彰著狼藉。尚逭刑章。实为倖免。更以何心何颜。可立于朝行之间乎。今臣本职。虽蒙恩解。兼带诸重任。尚多在身。已非负愆贱臣所
睡谷先生集卷之四 第 78H 页
可仍冒。而其中 经筵宾客及备局有司之任。尤为紧要。当此两筵逐日开讲。 庙堂忧民多事之时。虚带在外。瘝废职事。不亦重损 朝政乎。谓宜台阁之上。继有劾正之论。而讫无所闻。因循渐久。罪戾日增。至于 太庙亲享之礼。大小臣僚。骏奔在庭。而臣只隔一带汉水。不得进入脩门。陪参末班。分义亏缺。尤合万殒。玆不得不仰首哀吁于 天地父母之前。伏乞 圣明察臣狼狈之势。谅臣恳迫之情。将臣兼带诸任。并 赐镌改。以正朝政。以安私分。仍 命有司。勘臣情罪。以为人臣怀私不靖者之戒。不胜万幸。臣无任惭恧悚怖之至。
以病辞畿任兼陈所怀疏(丁丑)
伏以臣素有虚羸之病。每当春夏之际。专废啖饮。恒委床箦。惟以杜门静息。仅能自保。从前不堪在京供仕。实亦由于此矣。值此大侵。谬当重寄。辞避不获。黾勉冒承。目见畿辅生灵。将无孑遗。心诚痛之。夙夜焦忧。不敢自宁。卒无救于沟壑颠连之民。而臣病则添甚矣。盖自前月以来。气上头疼。往往而剧。眩气兼作。或至废事。最是胃土受病。心腹恒满。当食辄阻。食已即虚。真元日败。薾然若尽。强有应接。辄至昏仆。似此
睡谷先生集卷之四 第 78L 页
病状。决无久居职次之势。而日者疏吁。未蒙 察谅。惶恐不敢复有陈渎。因仍苟据。今复数旬。而病势有增无减。虽欲力死供务。更不可得矣。顾今畿内民事。茫无救策。以臣庸疏。加以疾病如此。诚恐重失 圣上委托之意。以增罪戾。玆敢不避僭猥。冒死申暴。伏乞 天地父母俯赐临烛。亟 命递改臣职名。以便公私。不胜万幸。抑臣有区区所怀。敢并附陈焉。噫。今之 国计民事。诚可为痛哭之不足也。内自京师府库。外至江都南汉。百年蓄积。无不枵然告罄。一国之命。专仰麦秋。而麦又大歉矣。其势麦尽。而生灵俱尽。生灵尽而 国其可保乎。此不待智者。而可知危亡之必至也。顾今八路之中。本道尤急。盖其土田之瘠薄。徭赋之烦重。非他道之比。闾里之间。绝无储谷之家。虽在丰岁。其民弊弊焉。恒无以自存。及至近年。荐罹饥荒。其困苦愁恨之状。诚有不忍言者矣。今年麰麦之损败。畿内又特甚。臣窃计即今堇存之馀穗。未及登场。摘取殆尽。其能有所收穫。支过一二旬者。十家而不能为二三矣。自来月至七月早谷未登之间。公私之计都茫然。惟当束手坐视尽刘而已。况秧期渐愆。亢阳不已。秋谷之登熟。又非所可望也。然臣之
睡谷先生集卷之四 第 79H 页
所忧。则顾不专在于民死。日者砥平贼变。其渐岂细虑哉。白昼持兵器结队伍。逼逐公家四五差人于村落道路之间。终必披面断颈乃已。此其计岂止一时逃死而已耶。饥馁所迫。良民尽化为龙蛇。一朝崩溃。谁复禁遏。诚恐 国家存亡迫在呼吸。葛荣黄巢。何知不发于今日也。臣愚以为 国家岌岌之势。实无异于壬丙丧乱之际。不可以寻常灾患处之。必须 君臣上下惕厉奋发。一以救亡图存为心。如 宣庙之在龙湾。 仁庙之在南汉。然后民生庶可保。而 国命庶可延也。今内无权奸之祸。外绝金革之变。直以无食而 国将亡。但能蠲涤旧套。节缩百用。要以今日一岁之入。制为今日一岁之用。而不以浮费冗食。斲损邦本。则可庶几矣。此虽若不易。亦在 圣上一转移之间。不识 圣上何惮而不为哉。臣于前岁。亦尝以此仰陈。而未蒙 采施。今公私益急。家国将颠。芹曝之诚。不能自已。敢复冒献焉。惟 圣明深念焉。且臣于今日 庙算。窃有不敢晓者。日者臣所上请数事。本出于策竭计穷之致。虽蒙 准请。其能以此有济。实不敢自保。而 庙堂却以循例应之。欲令以八百张帖文。救得十一万六千馀户之民。岂不难
睡谷先生集卷之四 第 79L 页
哉。臣亦知 庙堂本意将不惜江都南汉所馀之谷。以济畿民。而以臣料之。其数恐不过为旬望之粮。过此以后。更无他策矣。如内司各司及官奴婢免贱。前岁所已行。而今却 靳许。校生免讲。平世亦颇有之。今事势至此。得谷为急。有不暇计其苟简。则一时权宜。恐无不可。而此则 朝家素坚执。臣亦不敢强请。而至于降为馀丁之类。冤枉者亦多。开其自免之路。未见其有伤于事理。而一并见格。其于救民。靡不用极之道。无乃有歉耶。臣非谓今若为此。得谷必多。而虽有一二应募者。所活当为几人也。此如润涸。虽升勺之水。亦有不暇择者。更愿 圣明申命庙堂覆议许施。俾为一分救民之助焉。臣无任祈恳激昂之至。
辞大提学再疏(戊寅)
伏以臣以不肖不才。猥忝莫重莫大之任。惊惑骇怖。如陷大戾。沥血陈吁。冀蒙镌改。而 温旨不许。谕以公议。促令行公。继又以春帖出韵。 召牌下降。臣尤窘隘。莫知所出。顾念 圣上谬以此职招臣。实有过于以大夫之招招虞人也。臣既恐惧。不敢承 命。不得不申暴衷赤。仰渎 宸听。臣罪万死。臣罪万死。臣之不文。人所共知。岂以 天鉴之明。全无所照烛哉。
睡谷先生集卷之四 第 80H 页
孟子曰。诸大夫皆曰贤。未可也。国人皆曰贤。然后察之。见贤焉。然后用之。此古先哲王用人之大法也。今 圣上徒以 庙堂一时谬拟。不加审察。便谓公议。乃以万不可堪之重任。加之于万不近似之贱臣。而不少持疑。岂不有乖于先王难慎之政。而大为国人之所笑哉。凡人性行贤否。鉴别未易。乃若文词工拙。辨之不难。臣之卤莽空疏。非可掩覆。本无尺寸可以踰人者。加以衰疲销铄。神思枯落。不复以铅椠自业。寻常简牍酬答。亦不逮人。挽别应副。率归废阙。公卿诸臣。亦岂不知臣如此哉。臣于文翰之任。前后滥窃。专由于家世之故。辗转推移。至今所叨而极矣。噫。世掌丝纶。古今之至荣也。今臣则乃以是为惧。臣之六代祖臣荇。祖父臣植。季父臣端夏。俱以文学名世。而并典文衡。臣质陋才下。既未能窥先业之斑。而所窃者。独先世之官耳。毕竟偾败。人将曰是夫也以乃先乃祖乃叔父之孙与侄。玷累 国家名器。有如是者。其为辱家声。而浼 朝政当如何哉。臣自闻 命以来。每念之至此。忽不觉惶汗之浃背也。凡朝廷官职。或有承乏备数之时。而此职则不可暂时苟授。至于贱臣。其不可苟居。又有倍于他人者。况今先进宿望
睡谷先生集卷之四 第 80L 页
英名才俊之臣。自不乏人。而乃以无似如臣。充位尸任。欲使之主盟艺苑。表率士林。不亦舛乎。抑臣有区区情事。分当屏退。从前苦吁。庶为 圣朝之所矜谅。而每有叨冒。无非罪戾。况斯任斯责之重。又非既往所辞之比。臣用是怵惕。若无以自容于天地之间。此又所以死不敢冒进者也。臣贱疾兼苦。僵委床褥。席藁顿地。恭俟 严命。 天日昭临。庶几 下烛衷曲。伏乞 圣明俯赐察谅。丞回 新命。改授可堪之人。以重文柄。仍治臣罪。以肃 朝纲。公私万幸。臣方治此疏。未及 上彻。 召牌又降。臣万殒之外。终无冒承之理。病势又剧。末由起动。坐积违逋之罪。揆以分义。益无所逃刑。臣无任惶慄震惧伏地俟罪之至。
辞大提学疏[五疏]
伏以臣于日昨再牌之下。理势既极。无所遁逃。不得不冒进承 命。仍行迎祥诗出韵课次。臣非以主文重任。有分毫可堪之望也。职缘一时分义是惧。不敢每出于违逋。其不容仍据。则固所自断矣。伏闻 筵中大臣以荐圈时事有陈白。而殊与臣之所闻者有异。臣终难自掩。敢复冒陈焉。文衡荐拟之规。必令前任人主之。其所欲自代。则不拘资级高下与前荐次
睡谷先生集卷之四 第 81H 页
第。必首书其名。而公卿注圈。亦不出此。此为流来成例。前后圈纸。可考而知也。何独于今番不然哉。先进宿望之人。既被首举。则文印所属。自可见矣。而点数增减。有违前格。乃以如臣无似。越次见拟。终至滥窃匪据。此为主荐人所不许。而谬代其任也。三百年文衡相传之法。至是而废矣。其关系不少。岂大臣偶有所未察耶。在昔新丰府院君臣张维。文望冠一世。而其为是职也。以违越荐次。再三力辞。往日故判书臣金万重。终不受 命。万重则文学重朝廷。而其去就不苟如此。臣之不可冒处于此任。于斯益明矣。臣虽无状。粗知廉义之重。其迫于事势。暂时苟承。已足为文苑之羞。何可但畏鈇钺之诛。不念名器之辱。腼然仍居。以益其罪戾哉。且臣禀气羸薄。不病常痛。自经死疾。真元大虚。少有动作。辄致感伤。日者忍死趋 命。冒夜罢还。自在 阙中。肢体束缩。精神迷眩。殆于颠仆。及归之后。寒热大作。头疼如破。痰壅声哑。语音不通。外则虚汗常流。内则食念全阻。委顿床褥。若将朝夕垂尽。今至累日。一向无减。大病新愈。最忌再发。旬月之内。已无起动之望。不论其他。虽只以病状言之。固难自力供职。元朝 起居之班。亦未得进参以
睡谷先生集卷之四 第 81L 页
少伸臣子祈祝之诚。臣罪固大。臣情亦戚矣。伏愿 圣明察贱臣陈吁之言。出于肝膈。念文衡荐法之严。不可或苟。亟 命递改臣所叨两馆之任。以重文柄。容臣谢职就闲。调息残喘。以全终始生成之德。不胜万幸。臣无任战恐哀恳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