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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谷先生全书卷之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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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谷先生全书卷之六
 疏劄(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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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勿过 哀疏(乙亥)
伏以。旻天降割。 慈圣升遐。臣民号绝。遐迩同悲。恭惟 殿下。孝思天至。率礼罔愆。俯就中制。宜法 先王。臣伏睹朝报。则 殿下哀毁踰式。不量气力。六日饮粥。五时哭临。宦寺独侍。内外阻隔。近侍未瞻 深墨之容。大臣罔尽保护之责。以 殿下清羸之质。纵使百神扶相。日复一日。宁无积伤之渐乎。臣谨按。礼记曰。居丧之礼。毁瘠不形。视听不衰。头有疮则沐。身有疡则浴。有疾则饮酒食肉。不胜丧。乃比于不慈不孝。又曰。毁不灭性。不以死伤生也。孔子曰。毁瘠为病。君子不为也。君子谓之无子。伏惟 圣学高明。此等礼文。讲之有素。岂待愚臣之喋喋乎。第恐不怠不懈之际。或过于自尽。 玉候虚实。未及省念。只见一时之粗安。不计后日之成疾。一朝 违豫。以致 在天之灵有所惊动。则 殿下虽改图节哀。其为 孝思之玷。则不可磨也。呜呼。可不惧哉。匹夫执丧。尚以伤生为戒。况人主一身。宗社所系。百神所主者乎。 殿下历览千古。何尝有圣帝明王以居丧过于致毁者乎。假使任情直行。不恤病败。然后乃为孝子。以臣子爱君之情。犹当恳祈量力。期于必保可也。况安全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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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孝。毁瘠者为不孝者乎。大臣侍从。披肝沥血者。非一非再。无乃 殿下(一本下下有于字)罔极之中。偶忘圣训。反以毁瘠。为无害于克孝者乎。辅弼左右。尚阻一侍。医官入诊。屡启乃 允。药饵之进。犹以为难。至于 恭懿殿之请。亦不将顺。臣诚愚昧。反覆思之。终未见其允合礼意也。伏望 殿下。深惟 宗社付托之重。体念 新陟慈爱之情。仰顺 恭懿勤恳之旨。俯从臣邻闷迫之请。节减哭临之数。勉进调胃之膳。使大臣侍从。出入无閒。医官亦使频进诊 候。一以讲论礼文。一以豫防疾患。以 圣躬无虞。克全大孝。不胜幸甚。呜呼。股肱喉舌耳目论思之臣。陈达已尽。 天意未回。今以疏逖至微极陋之臣。乃试仰天一吁者。其亦不自量矣。第念太阳虽遥。葵藿自倾。鲁国有虞。嫠妇亦忧。今臣区区血诚。不以内外有閒。一自奉 讣摧恸之后。结情 倚庐。心焉如割。玆忘愚僭。言不自裁。伏惟殿下少垂察纳焉。臣无任精爽飞越之至。
玉堂论君德四事劄
伏以。 殿下英睿夙成。好善爱士。 践阼之初。中外颙若。伫见至治。而数年以来。志勤道远。政化不成。纪纲解弛。号令不行。风俗日薄。民生日困。灾异之作。习于耳目。忠谠之言。归于文具。顾瞻四方。蹙蹙靡骋。岂特臣民绝望于太平哉。 殿下亦必自伤为叔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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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矣。虽然。臣等之意。则有不然者。自古继序之君。委靡颓堕。不能振发。以坏基业者。观其气质。类多昏庸。不晓事理。故仁义之论。视为高远。流俗之谈。比诸典常。垂衣拱手。坐以待亡耳。千载以来。未见才智拔萃有如 殿下。而因循荏苒。日趋乱亡者也。有所不飞。飞则冲天。有所不鸣。鸣则惊人。日夜翘首。以待 殿下惕然觉悟之日久矣。近日 慈圣之丧。 殿下以天性之孝。秉自尽之礼。哀戚之诚。感动远迩。一国臣民。莫不拭泪延颈曰。吾 王之孝。卓冠千古。孝为百行之本。将必推是心。典学诚身。仁民爱物。以陶至治。岂止于尽情丧制而已哉。颙若之望。复盛于 即位之初。呜。呼此正 殿下觉悟日新之几会欤。古之帝王居丧致孝者。如魏文帝,宋孝宗。史不多见。后世称美。而不能善推其所为。故孝行虽若敦笃。而治效不能复古。不过为魏文而止耳。宋孝而止耳。此特匹夫之孝也。岂足为帝王之孝哉。必也善推是心。进学修德。立爱惟亲。立敬惟长。始于家邦。终于四海。功光祖宗。业垂后裔。然后可谓帝王之孝矣。今 殿下于丧制一节。孝则至矣。第未知将扩充是心。以全帝王之大孝耶。抑只守一节。追踵魏文,宋孝而已耶。如欲只守一节。则非臣等所敢知也。诚欲扩充是心。以全大孝。则立志不可不笃。进德不可不勇。推行不可不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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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躬不可不重。所谓立志者。必奋然振起大有为之志。洗涤循常守旧之习。不作汉唐以下模样。必期致世如三代之隆。然后儒者之言。人耳而弗拂。俗论之咻。交至而不惑矣。所谓进德者。专精学问。必下实功。亲近儒臣。讲明道义。居敬穷理。并进不已。尧舜之行。为己规矩。非礼之事。绝于身口。然后圣贤之言。不为空言。允德之修。日跻罔觉矣。所谓推行者。身心所蕴。发为政事。政事一差。便见君心之不正。必也施为举错。粹然一出于天理。无一毫人欲之杂。一号之下。一令之出。莫不悦服人心。使四境耸动。以至岩穴之士。弹冠振缨。愿立于朝。然后衰世可升大猷。薄俗可回淳风矣。所谓保躬者。心者。性之郛郭也。身者。心之区宇也。身得其宁。然后心得其养。心得其养。然后性得其全。是故。圣贤之学。既持其志。又养其气。使血气充完。真元不耗。以助养心之功。其势不得不然也。孔子大圣而慎乎疾。程子大贤而戒忘生。此岂区区为延年益寿之计哉。将以养心而全其性也。况人主一身。负托甚重。一身失宁。便为宗社之忧。尤不可不自重也。今 殿下立志之笃。进德之勇。非臣等所敢窥测也。第以推行一事言之。当此臣民仰睹日月之际。施为举错。不能务顺天理。宫府不见一视之公。宠擢或出人望之外。爵赏未免猥滥之失。台谏所争。一向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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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又不明示 圣意。使群下茫然莫测。而其閒决不得不从者。亦留难引日。不即夬断。公论不伸。士气不振。似此政令。恐未可以大慰人心。以基治平。无乃 殿下立志或有所不能致其笃。进德或有所不能致其勇乎。呜呼。 祖宗艰大之业。不可不扶其危。 殿下清粹之质。不可不得其养。末俗不可不拯。民望不可再缺。 殿下燕居深思。则必不以臣等之言。为过计之忧也。至于保 躬一事。则臣等仰恃 圣明高见卓识。必不胶守小节。以伤大孝。第以还元丹不进之 教观之。则无乃 殿下或未免致意于一节。以忽 宗社大计乎。疾病之作。其几甚微。中气之虚。百恙所萃。今若失其滋养。遂至成疾。则虽日亲医官。日进药饵。恐无补于已伤之 玉候。今日臣等所忧。莫切于此。伏望 殿下奋发大志。进德修业。仰念 宗社。保养 玉体。推之政事。一循天理。以启东方万世之治。不胜幸甚。
进圣学辑要劄(见本编)
[本文缺]
辞大司谏疏(戊寅)
伏以士生斯世。所当竭力而致身者。只在孝亲忠君二事而已。人莫不愿孝。而亲寿有长短。故孝不能如志。人莫不愿忠。而才诚不同谋。故忠不克从心。此是古今之通患也。臣生不辰。早失怙恃。风树之恸。终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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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懈。(懈疑解)虽欲尽孝。其道末由。臣之仰戴而悬诚者。只有殿下一人而已。使臣有才也。则虽是多病。亦当量力受任。调摄从政。陈猷献策。补阙拾遗。以尽诚悃。仰赞圣德。必不虚老于畎亩矣。使臣无病也。则虽是不才。亦当奔走服役。或内或外。惟力是视。不惮勤苦。鞠躬尽瘁。少裨庶务。必不自安于寂寞矣。臣今不然。禀才空疏。不适时用。受气虚弱。病不离身。有病无才。徒诚何用。抑而从仕也。则窃禄苟位。疲苶支离。内以伤生。外以瘝官。不过作清朝之一鄙夫而已矣。于公于私。有何寸益。窃闻古之明王爵士之道。非苟贵其身而富其家也。将以用其言行其道。而救时活国也。士之进于朝者。亦非苟荣其名而利其禄也。将以达其志展其学。而致君泽民也。如使上之人。无意于行道。而只縻以富贵。下之人。不求乎展学。而只贪其荣利。则天工必旷。庶绩必隳矣。此后世之所以治日常少。乱日常多者也。是故。士有怀才抱道。自重不出者。则明王必致敬以示其诚。尽礼以备其仪。一聘而不至则再聘。再聘而不至则三聘。至于五六聘而不懈。期于必致。与之共天位。食天禄。治天职。以化黎民。以升世道焉。士有高洁自尚。不屑世务者。则亦加礼聘。期以必见。如其终不可屈。则不强召致。褒其节义。以成廉顽立懦之风焉。如有自度非才。而恬退不进。安于家
栗谷先生全书卷之六 第 119H 页
食者。则许其自守。不夺其志。使贪躁布进之辈。有所知戒焉。如或钓名干誉。以退媒进。阴以箪食豆羹计得失。阳以千驷万钟为弊踪者。则明王必烛其奸。不为所罔。弃不省录焉。古者。明王之待士大。概不出此四者而已。四者之中。臣则何居焉。其不得为自重之士者。三尺童子。亦所明知。而亦非高蹈远引者也。亦不敢矫情好名也。只以名过其实。不得自安。非曰能之。其所愿学者。恬退自守而已。夫以臣之虚名过实。如使隐遁山林。不曾一出。则虽以 殿下之明智。无由灼见其不才。 徵召不已。必欲立朝者。犹或可也。今臣非遗逸之士也。立朝有年。 殿下亦知臣之为人矣。试执铨笔。则藻鉴不明。试分郡符。则治剧非才。试于纳言。则不能惟允。试于谏官。则轻肆妄言。试之巡宣。则劳而无绩。试之论思。则华而无实。咨以世道。则妄引古经。而不度时宜。询以时政。则发谋迂远。而欲变旧章。若大若小。若内若外。四面环顾。无一可取者。以 殿下之睿哲。宁有一毫未烛者乎。才既如是。病又深痼。尝试已验。亦甚章章。 殿下之召臣。岂以臣为可用乎。不过未忘昔日犬马之劳。而名在仕籍。故循例加 恩耳。臣之感 恩。则刻骨镌肌。有不足喻。陨首结草。固无所辞矣。其所以不敢冒进者。臣之就职。决无裨益。不过窃禄而已。 殿下强召窃禄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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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既非事宜。而臣虽无状。稍知廉耻矣。扶曳强进。必充窃禄之数。则是何义理乎。此臣所以怅望 象魏。蓄诚含泪。而不敢拜 命者也。顷者。小臣仰念 圣躬方在哀疚。承 恩不敢遥谢。力疾入京。初拟一瞻天光。而劳热之馀。臂痛忽作。不能屈伸。深以旷官为未安。谢病得递。于是益怀惘惘。始知一侍 天颜。亦有命也。呜呼。一侍尚有命。则其得责难陈善。回乾转坤。以救世道。以安生灵者。岂非在天而非人力之所可希觊者乎。向臣留京一月。病虽少歇。元气未复。还归桑梓。 恩命又下。惶闷跼蹐。置身无地。而病中神思茫昧。欲即上章乞骸。而把笔不能构思。今过累日。始克陈情。臣罪大矣。臣今欲冒昧还进。则害义违理。如前所陈。今欲泯迹岩壑。则非但爱君之念。内切于衷。而 召命频烦。心常战惧。平居慄慄。如获重谴。进退维谷。臣之谓也。伏惟 殿下仁覆悯下。欲使万物。咸得其所。臣亦仁化中之一物也。 特垂矜恻。 命递臣职。许以恬退。使得其所。閒居读书。仰颂 圣德。仰呼华祝。岂非 殿下仁化之一事乎。抑又惟念。今玆天灾时变。极其惊惨。川绝山鸣。民消畜残。愈出愈异。而习见既久。渐至于恬。不为怪焉。世道人心。日沈月痼。如水益下。四维坠地。彝伦斁败。而习非已熟。驯致于无药可医焉。内而纪纲陵夷。号令不行。涣散之
栗谷先生全书卷之六 第 120H 页
形。昭在目前。外而民生倒悬。兵食匮竭。土崩之势。匪朝伊夕。如是而大官小官。秦视越瘠。恬嬉度日。閒有忧念者。亦不知所以为计。直付之无可奈何。譬如龙骧万觓。去碇失柁。泛于洋海。风浪骤至。而无一人任其操舟之责焉。 殿下历观前史。宁有国势如今日。而能保无大患者乎。嗟乎。以 殿下之明圣。受 祖宗之基业。非恝然不动于治乱也。中夜思之。宁无惕然惊惧者乎。为 殿下计者。当汲汲以求贤吁俊为先务。必得才德可用之人。委任责成。至诚咨询。屈己从善。必洗痼习。回乱为治。使邦家清泰。可也。岂可泛召无用之人如臣者。朝而徒聘。昼而徒进。夕而徒归。使之上有仇仇之失。下招屑屑之讥乎。况今士大夫引疾为高。避事成风。今日除官。明日辞递。迁移无定。百职俱废。此正当世之大病。而引疾避事。惟臣尤甚。殿下诚欲赫然罚一励百。则宜自臣始。显斥自便之罪。永绝收叙之路。使百僚耸惧。咸知夙夜奉公之义。则亦救时之一美令也。呜呼。小臣亲年不永。既不能竭力于孝。不才多病。又不能致身于忠。实是天地閒一罪人也。出入衔恤。岂臣所愿。天实为之。谓之何哉。臣言已尽。而犹有馀蕴。更竭危衷。伏惟 殿下试一念焉。 殿下于臣。洞见心肝。的知无用。宜乎弃之若遗。而至今 收召不置者。无乃 殿下于臣。犹有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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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尽实见者乎。苟如是则 殿下之召臣。非苟爵其身也。或将以用其言也。今日世道之降。人心之薄。政事之疵。黔首之苦。 殿下非不知也。虽见其然。而未得救之之术也。 殿下试以此条问其弊。使臣一一陈其可救之策。如臣策可用。合于 圣算。则臣虽枯死岩穴。亦得仰报 天恩之万一矣。其荣幸为如何哉。如其杜撰妄作。不可施之于事。则臣之无用。尤益彰著矣。汰去仕籍。废置度外。使四方之士。知无用者不能欺明。而有为者咸思自奋。则岂非世道之大幸乎。臣精神不爽。语无伦序。伏惟 殿下垂仁加察焉。
应 旨论事疏
伏以臣祗受有 旨书状。 圣批有曰。尔有所怀。可实封以闻。臣伏读再三。精爽飞越。夫以臣之受 恩感激。常怀以身徇国之志。苟罄愚衷。有可以裨补万一。则鼎镬斧钺。臣亦不避。况 圣度优容。使之进言者乎。臣今披肝沥胆。不劣触忤。伏惟 圣明试求诸道焉。呜呼。今玆乾道失常。七政乖度。妖星蔽天。白虹贯阳。风雹妄作。水旱极备。沴气塞空。酿成疠疫者。殿下既已仰观矣。坤轴失宁。震动不时。大川中竭。名山牛吼。禽兽骋怪。木石呈异。土气散漫。五谷不成者。殿下亦已俯察矣。士习偷卑。泄泄沓沓。后义先利。瘠公肥私。污浊日盛。忠谠日孤。纪纲紊舛。庶续咸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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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既已见而知之矣。民生涂炭。秉彝都丧。父子相戕。兄弟相害。纲常泯绝。盗贼兴行。灾惨洪水。俗甚蛮貊者。 殿下亦既闻而知之矣。天怒民穷。国势岌岌者。皆 殿下之所自知也。臣何敢缕缕渎陈乎。臣请以反本为说焉。臣闻天下之事有本有末。理其本则末无不治。从本先末。徒劳无益。孟子曰。君仁。莫不仁。君义。莫不义。一正君而国定矣。朱子于诗传赞文王之德曰。文王化之入人者。深矣。泽之及物者。广矣。盖意诚心正之功。不息而久。则其熏烝透彻。融液周遍。自有不能已者。非智力之私所能及也。在易观之。九五曰。观我生。君子无咎。象曰。观我生。观民也。程子作传曰。九五居人君之位。时之治乱。俗之美恶。系乎己而已。若天下之俗皆君子矣。则是己之所为政化善也。乃无咎矣。若天下之俗。未合君子之道。则是己之所为政化未善。不能免于咎也。我生。出于己者。人君欲观己之施为善否。当观于民也。由是观之。人君是一国之本。而治乱系焉。君得其道。而国不能治者。必无之理也。今日之人心世道。一至于此。则 殿下之政化。无乃未善乎。政化系于君心。则无乃 殿下于反身之学。诚正之功。有所未尽乎。 殿下其亦反诸本而思之乎。呜呼。道之不明不行也久矣。圣经贤传。只资美谈。求名者借此得誉。求禄者阶此得官。能践
栗谷先生全书卷之六 第 121L 页
其言。能治其身者。寥寥甚鲜。苟非豪杰之才。则孰能奋起百世之下。以洗一时之陋习乎。呜呼。 殿下英资睿质。出类绝群。既有命世之才。作君作师。临御区宇。又有治世之势。而至今不成允德。不能善治者。其故何欤。自古人臣。鲜能为善者。常人之情。大抵好利。而衰世未蒙为善之利。身正则众忌。道直则官踬。职治则妒兴。言忠则恩替。是故。苟非志道为己之士。则不能为善。而多汩于流俗焉。人君则不然。道自我行。治自我出。作善降祥。作恶降殃。抚我为后。虐我为雠。天意民心。较然可观。人君非不知此。而鲜能为善者。欲锢而见蔽故也。盖喜声色。则乐于荒淫。而不见其鸩毒。好货财。则务于聚敛。而不见其民散。好逸游。则流连无度。而不见废政之害。好用兵。则黩武不戢。而不见殃民之祸。人君之失道。大概不出此四者。今殿不受气明粹。持身清约。宁有好色好货之病乎。临御一纪未尝游观。则其无盘乐之病可知。只修武备。不妄出师。则亦无好勇之病矣。 殿下以何病而不能典学诚身乎。道非高远。只在日用。而或意其至难。或忧其力弱。莫敢下功焉。无乃 殿下亦以为至难而力不及耶。 殿下既无奋发作圣之志。故群臣皆见其然。以正心诚意。为厌闻之陈言。以责难陈善。为愚儒之迂策。 经席之上。只以解释文字。塞启沃
栗谷先生全书卷之六 第 122H 页
之责。 殿下亦反覆咨问。字训文意。而未尝下询切实践履之功。夫读书而只求文义。不反之身者。乃科业之士所以求名求禄者也。俗士以此发身。名显禄厚。固遂所愿矣。今 殿下之所愿。在于尧舜其身。尧舜其民。则岂可求其华而不求其实乎。此一事也。呜呼。 殿下以经世之才。受付托之重。始初清明。岂无平治邦域。高出百王之志乎。只缘群臣少有承当者。吁谟失宜。试可弗绩。议论多岐。实德不著。朝绅之閒。言语可观。而阙门之外。惠泽不流。于是 圣心怅然。始有不可治之叹。以沮大有为之志矣。 圣志既沮。不复图治。故群臣亦见其然。心缓体弛。餔啜是事。为人择官。优游度日。久于一官。则引疾迁就。只糜廪禄。百务不理。閒有奉公尽职者。则众必指目。或讥以愚妄。或刺以钓名。惟是怠事徇俗者。乃能上不批逆。下不丧朋。外无人谤。内无亲谴。美食安坐。荣身润屋。今世之士。不职其职者。非其本心也。以容身保位之术。在于从众故也。呜呼。人情孰不欲利于己乎。惟守道之君子。乃能重义而轻利焉。今日重义而轻利者。有几人乎。徇俗而求位。则身可贵也。徇俗而求财。则家可富也。莫不遂其欲利之志矣。惟有 殿下了无所利。但见时事日非。不可收拾而已。二百年 社稷。阽于危亡之域。而 殿下之明。无不洞知。 殿下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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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振起。何为至今不下手一救乎。昔者春秋之时。世衰道微。诸侯擅制。大夫专政。天下淆乱极矣。而孔子以匹夫之力。犹且欲救一世。辙环四国。而其言曰。天下有道。丘不与易也。盖圣人之心。不以无道必天下而弃之也。今日世道之降。虽下于春秋之时。无列国战争之患。而 殿下居得治之位。非孔子匹夫之比。欲治则可治矣。 殿下岂可以无道必一国而弃之耶。此二事也。呜呼。 殿下聪明绝人。气驭一世。而圣学未进。 圣量未弘。故未免有轻士之意。不信其人。不用其言。今者。上自大臣。下至庶官。近自侍从。外至岳牧。 殿下心所信重而用其谟猷者。不知为谁乎。至于已死之贤。虽一世所宗仰者。 殿下尚无推重之意。况今时之士乎。士之有才可试者。则 殿下必忧其喜事。直言廷诤者。则 殿下必厌其违拂。欲制儒行者。则 殿下必疑其矫饰。未知学何道陈何策。然后乃合 圣衷。而得所倚信乎。衰世喜同恶异。故儒者见嫉。而流俗得志。 殿下岂可不念此弊乎。夫以世俗常情言之。则儒者。固可恶也。论治则远引唐虞。谏君则责以难事。縻之不留。宠之不乐。惟在于欲行其志焉。固是难用。而其閒或有过激者。或有迂阔者。亦有好名者或厕乎其列。岂非世主之所可恶者乎。流俗之士。顺时同众。无所忤逆。熟于事君。惟命
栗谷先生全书卷之六 第 123H 页
是从。安于习非。不事矫激。是固人君之所亲信也。虽然。儒者好义。流俗好利。未有好利而爱其君者。未有好义而忘其君者。一朝祸乱之作。挺身救君。取义舍生者。必出于儒者。决不出于流俗矣。呜呼。好义者为国。好利者为家。为国为家。辨之不难。廷臣之碌碌随波。无所建白。君有过失。不敢绳纠者。大抵是为家者。恐失其利也。若其謇谔正色。无所回挠。有怀必陈。有才必尽者。大抵是为国者。恐失其义也。惟是人君辨之不明。而谗谀善乘其隙。故为家者多被宠擢。为国者多陷刑辟。诚可悲也。只有好名之士。似是而难辨。若人君理明义精。则虚伪者。亦不能遁其情矣。但不可嫉人之好名。而遂疑实德之士也。己卯年閒。 中庙求治甚锐。而群贤汇进。其閒岂无好名者哉。大概多是为国者。而谗人罔极。巧成贝锦。遂以一网打尽。赵光祖临死。有诗曰。爱君如爱父。天日照丹衷。臣每诵此句。未尝不流涕也。今以 殿下之明。必不被奸人之所罔。则决无己卯之祸矣。但群下之所望于 殿下者。岂止于不生士林之祸而已哉。以 殿下之高亢明爽。无人得被信重。无策得被采用。故大小之官。循默成风。苟且居位。贤者不敢辅以德。能者不敢助以才。智者无所献其谋。勇者无所用其断。忠臣窃叹。鄙夫驰骋。 殿下之国事。更无可为之势。此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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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呜呼。 殿下于世务。非不留心也。于民瘼。非不恻念也。至今一政之弊未革。一民之苦未解者。以 殿下固守前规。不思变通故也。自古帝王创业定法。虽是尽善尽美。而时移事变。法久弊生。则后嗣之善继善述者。必随宜更化。不胶于旧。故真西山论中庸继述之义曰。当持守而持守者。固继述也。当变通而变通者。亦继述也。此言真知治体者也。我朝 太祖大王开基立经。大纲虽举。节目未备。 列圣承继。随时创法。不拘一规。代有新制。各适其宜。故大典颁降之时。其法旋有一二不能行者矣。燕山之朝。 祖宗典刑。荡然颠覆。 中庙反正。可以改纪。而朝臣鲜识时务。议不及此。加以士林祸作。万事瓦裂。 祖宗良法美意。多废不行。而权臣干吏。随事用智。添设科条。以为聚敛病民之制者。则行之既久。遂为成法。拟以金石之典。莫敢出更张之计。今之所谓持守者。于 祖宗成宪。则守空名而无实。于近代弊法。则务因循而不改。政治之不兴。生民之困瘁。职此之由。今 殿下诚欲有为。则虽 祖宗旧典。尚有量宜变通者矣。况权奸所设病民之法。则改之当如救焚拯溺矣。何苦而遵守。自底危亡乎。今之议者多曰。缘法为治。则可以无患。若欲改法。非命世之才。则不可能也。此言似矣而实不然。夫所谓缘法为治者。法之可治者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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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病民之法。而求以治民。则反不若缘木求鱼之无后灾矣。且如燕山所定贡案。则不过是任士洪辈所设耳。任士洪辈所造弊法。必待命世之才。乃可改定者。此何说欤。若使今日不改谬辙。则虽 圣主忧勤于上。贤相尽瘁于下。亦无救于民之糜烂。终亦必亡而已矣。譬如人家子孙。守先人大屋。久不重修。梁栋腐朽。瓦砖破缺。支撑不密。势将覆压。则岂可以拱手坐视者。为能继述。而反以改瓦易材者。为不能持守也哉。古人曰。听言之道。必以其事观之。则人不敢妄言。愚臣每进更张之说。 殿下深所厌闻也。请以其事验之。 殿下之循涂守辙。今过十年。若是治道之当然。则宜乎功成制定。上安下顺。而持之愈久。百弊愈生。政事日紊。纪纲日颓。民生日苦。风俗日败。举国糜溃。若决江河。莫敢堤防。其故何欤。 殿下亦知其然矣。何不反而思之乎。此四事也。惟此四事。为今日痼病之深源。上之使 殿下退托自小。安常习故。无奋厉振拔修己治人之志。次之使廷臣瞻前顾后。患得患失。无委质许国尽忠补过之心。下之使斯民流离失所。如彼栖苴。无安生乐业仰事俯育之资。上下四方。蹙蹙靡骋。呜呼苦哉。若此四病不除。则虽使皋益陈谟于内。周召宣政于外。终无一分之益。况以廷臣之龊龊者。左右 圣朝者乎。自古忠臣之进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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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以治世为乱。故人君逆料曰。斯世也奚至此极。进言之道当如此耳。今 殿下亦料臣言乎。今日果是治世。而愚臣过言乎。以今日之国势民情。平居无事。固已奄奄如病革之人。形骸仅存。而气息就尽。若或不幸。内有小人。嫁祸士林。外有兵戈。匪茹不恭。则是国家运尽之秋也。小人之祸。则 圣明在上。可无虞矣。若兵戈之难。则安保其必无哉。窃闻去年。朝廷有量田之举。以閒散朝士充敬差官。三令五申。竟无起应者。量田非死地也。朝士非顽民也。欲使有识之人。就不死之地。而尚不可得。则纪纲可知。人心可知。以此纪纲。以此人心。傥遇外寇。则能有亲上死长者乎。昔者前朝恭悯王时。红巾贼十四万骑。冰渡鸭绿江。东人无御之者。直捣松京。王避走安东。收合国兵二十万。仅能克之。此时兵力。犹胜于今日也。若今日则外寇虽不满万骑。人谁敢御之乎。不特外寇可忧也。民穷财尽。势必为贼。岭南结阵之卒。是叛国之兆也。一处结阵而复散。则 殿下得以诛之矣。若处处结阵而不散。则 殿下将何以处之乎。臣言皆据事实。果是过言乎。呜呼。 殿下若无美质。不可有为。则臣虽恳恳。亦复何望。今臣之仰首哀鸣。披露赤心。累牍连章。既退而犹不能止者。只以 殿下资质可以入道。今日不能觉悟。则明日必能悔过故也。呜呼。臣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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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不自量。而臣情诚可悲也。虽然。若不遇 圣主之涵育。则臣何能至此乎。臣闻时有否泰。事有几会。时否而有治之几。时泰而有乱之几。在人主审察而善乘之耳。 殿下即阼之初。仁闻广被。一国人士。举首引领。颙望至治。此正可治之几。而当时大臣。无经邦远猷。不能引翼 睿旨。反迪 上以寻常涂辙。遂失其几焉。及乎乙亥之岁。 圣躬遭忧。丧制尽礼。亲近儒臣。讲求治道。人心翕然。更望德化。此亦可治之几。而适宪吏误触宫禁。台臣对不以实。遂激 上怒。由此 圣心改图。反厌儒者。遂失其几焉。当此之时。譬如春阳盎然。草木萌动。而严霜忽零。生意顿丧。至今追思。心寒肠结。不能自遣也。去年之冬。 殿下明烛元凶之秘术。恭承 仁圣之懿旨。 命削伪动。以定国是。根本枝叶。一切刬锄。断自 圣衷。超出群臣意虑之外。使三十年神人之愤。一朝快泄。无少馀憾。国人相庆。跛躄亦抃。因此正名之举。复起有为之望。此亦可治之几也。 殿下前日。既已再失其几矣。今者。岂忍三失乎。呜呼。 殿下之不能修己治人者。不为也。非不能也。 殿下若知四病之为害。则今日当务之道。岂不在于汲汲力去四病乎。 殿下诚能一日慨然发愤曰。人性皆善。我独不可为尧舜欤。道无古今。我独不能兴至治欤。 祖宗付畀之业。岂可忍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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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吾身欤。 祖宗直道之民。岂可忍弃于吾时欤。才不借于异代。我国岂尽无人乎。法因时而通变。旧规岂尽可守乎。既发此心。以立基本。而深陈既往之悔。手下哀痛之教。以至诚招贤。以至诚求言。脱去前日循常之习。耸动一国臣民之望。贤士既至。群策既集。则又须屈意咨询。虚懹乐闻。忠言必听。善谋必取。以之修身。以之为政。则贤者求行其道。能者求售其才。必有轻千里而至焉者矣。帝王之先务。莫急于得人。得人之术。又在于修身。身不修则心不正。心不正则智不明。智不明则忠邪不能分。臧否不能辨。安能得人。是故。孔子曰。为政在于得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今 殿下埽去旧习。诚心向道。则必勉强修身。以身取人。而修身之道。圣贤之言备矣。臣于前日。撰进圣学辑要。此非臣言也。乃圣贤格言也。未知 殿下留心记忆否。修身大要。不出此书。臣不复赘达于今日矣。第念修身实功。在于矫治气质而察病加药。今 殿下之志不立。身不修。政不治者。有何病根而然欤。此在 殿下反而求之耳。愚臣窃见 圣明。重于自信而短于从人。夫自信有二焉。择善执中而自信。则固可以有恒而成德矣。然不可专于自信。而必资于取善。况权衡未得其正而自信。则不几于惟其言而莫予违乎。古之帝王。莫不以虚心从善。为进德之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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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仲虺之诰曰。能自得师者王。谓人莫己若者亡。好问则裕。自用则小。今以 殿下之圣智。宜乎无善不从。而尚不免于偏系好胜之病。其故何欤。无乃 殿下自谓圣学已成。无所资于他人乎。抑以为世无贤士。无可取信者乎。抑心主他事。而不暇及于为善欤。抑 圣心漠然。其于是非善恶。都无所管念乎。权然后知轻重。度然后知长短。 殿下其亦权度之哉。若殿下自谓圣学已成。无所资于他人。则有不然者。古人称尧曰。舍己从人。称舜曰。乐取诸人以为善。称禹曰。拜昌言。称汤曰。从谏弗咈。尧舜禹汤。德已至矣。治已极矣。犹且虚心从善。如恐不及。况今 殿下德不及四圣。治不及三代。而其可忽于人言。不以诚求乎。若以为世无贤士。无可取信。则亦不然。古语曰。愚者千虑。必有一得。故狂夫之言。圣人择焉。古之帝王询于刍荛者。用是道也。颜渊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盖不知有馀在己。不足在人也。况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千里之国。岂无可信之士乎。若以为 殿下心主他事。而不暇及于为善。则人君之病。不出于前所陈好色好货好游畋好用兵。而今 殿下宜无此病。则岂主于他事乎。若以为 圣心漠然。其于是非善恶。都无所管念。则此乃叔季昏庸之主。委靡颓堕。安其危利其灾之气象也。岂以 殿下之英明超卓。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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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此病乎。反覆思之。终未能仰晓 圣心之所在。此臣所以惶惑而罔测者也。 殿下何不反诸心而深思其所以然乎。呜呼。一人之聪明有限。天下之道理无穷。故虽圣人。不敢自恃其聪明。而必以众人之耳为我耳。必以众人之目为我目。然后聪无不闻。明无不见。而智无不周。德无不备焉。 殿下诚能以帝舜之明四目达四聪为法。使一国之善言。无不辐辏。而圣心权度。精明不差。执其两端而用其中。则典学诚身本诸此。敬天勤民本诸此矣。何德之不进。何业之不修。何天灾之不可弭。何民隐之不可解乎。呜呼。人君是一国之本。而虚心从善。又是君人进德修业之本。则天下之德。孰有加于此乎。人臣之告君者。多以舍己从人为说。故此言无异老儒常谈矣。今臣则非泛言也。窃敢以 殿下切己之病。竭诚尽言。伏望 殿下勿视以恒言。更加深念焉。东方否泰之几。 宗社存亡之几。天命人心去就离合之几。决于 殿下从善与否而已。呜呼。 殿下既以修身为出治之本。而又须知人善任。然后可以成政。譬如人家。梓人造屋。陶人造器。好主耕耘。婢主织纴。鸡能司晨。犬能吠盗。各有其才。各当其职。若使用违其才。而纷更不专。则必致败绩。为国何以异此。今者。诚能明明扬仄陋。尽收一时贤才。而不论新旧。不问门阀。只择其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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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称者。以有德量识道理者。居之庙堂。通经术善启沃者。置之 经幄。藻鉴公明者。任以铨衡。生财有道者。任以度支。讲礼不差者。授以宗伯。知兵远猷者。授以司马。忠信明决者。使治刑狱。干事无弊者。使主工役。正身纠物者。责以风宪之重。直已尽言者。委以谏诤之职。奉公爱民者。付以承流宣化之任。大小内外之官。皆择其人。任之专而持之久。期以成绩。不限日月。其閒才过于位者。则超升之。才不称位者。则左迁之。才位相当者。则虽终身一职。可也。如有疾病。亦不轻递。必如汉法满三月乃免。倘有厌居一官。托疾辞避者。则台谏随现论劾。必使公卿百僚。恪勤守职。一心为国。而至于弊法之当改。新制之可行者。则必须博采群议。明察精择。或革或立。务合时宜。政疵民瘼。一切埽除。必使州县赋敛宽平。徭役轻均。吏无苛政。民有恒产。则天意可回。民心可得。而教化可施。礼乐可兴矣。岂特免危亡而已哉。 殿下苟立此志。涣发德音。则善政未及施。而国人已鼓舞于千里之外矣。岂非东方亿万年无疆之休乎。伏愿 殿下无失几会焉。夏书曰。不见是图。况今危亡之象已见。而以 殿下之明圣。莫之图乎。势迫情急。不容少缓矣。呜呼。能辞说者。不必有才德。故不可以人而废言。亦不可以言而取人。今以臣身之不才。谓臣言无可取。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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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以臣言之有理。谓臣才有可用。亦不可也。伏愿 殿下无以人废言。抑又窃闻。学校。风化之本也。今之学校。荒废久矣。风化何由可兴乎。内之成均。既不足以兴学。而外之乡校。尤可寒心。近来书院之建。可养志学之士。为益不浅。而但不设师长。故儒生相聚。放意自肆。无所矜式。不见藏修之效。国家设立本意。必不如此。故议者或诋书院以为可罢。此则出于愤怼。非正论也。臣愚欲乞于大处书院。依 中朝之制。设洞主山长之员。薄有俸禄。如童蒙教授之例。择有学行可为师表者及休官退隐之人。使居其职。责以导率。则其教育之效。必有可观。而他日国家之得人。未必不资于此也。至如臣之无状。于内于外。百无所用。但于章句训诂之閒。业专且久。不无管见。若于海州书院。主山长之职。教诲童蒙。正其句读。而勿烦 下召。使安其分。则 圣朝无弃物。愚臣不徒食矣。此乃周官乡大夫教民之遗法也。 殿下诚以此咨询大臣。创制行之。则亦风化之一助也。臣既承 清问。不敢不尽其愚。衷情所发。言不知裁。伏惟 圣明垂仁察纳焉。
辞特 召疏
伏以小臣于前月之末。本州吏持监司关。谕以 上命。起臣上京。臣于是时。暑痢重发。饮食全废。元气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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败。不能运身。家人不知所以为计。具陈病状。呈于本州。冀得转达 天听。厥后始得祗受有 旨书状。知有特 召之命。辞意勤恳。病中伏读。感激呜咽。继以战慄。无官而特召者。是乃自古招贤之盛礼。顾臣滓秽。何敢承当。第已受 命。则在臣子之义。所当行不俟驾。而病势弥留。乍歇还增。日久不差。不能前赴。席稿待罪。玆敢复进一说焉。臣之献疏。只愿 殿下采用其言而已。非敢求进其身也。今闻政院请 召微臣。以为一 召不至。而再 召三 召。则不敢不进云。政院之请。虽出于爱君好士而发。于臣则误矣。况所谓一 召不至。三 召乃至者。是山林自重之士所以应聘者也。岂可指臣而言乎。夫山林自重之士。如女之未归。故必待人君致敬尽礼。然后乃就徵辟。此固处士自守之义也。今臣则非山林之士也。乃 殿下已试之臣也。愿忠而未能者也。使臣有才可用。有策可施。不愧乎位。无负于禄。则臣当夙夜在职。犹恐不及。虽遭斥逐。亦必惓恋矣。安有求退之理乎。惟其才不适用。策不知务。位为尸居。禄为素食。内外大小。无官不瘝。故退而忍饥。不敢复进。而区区愿忠之志。终不自遏。至欲补书院山长。仰裨万一。则臣情可哀。而臣路已穷矣。臣安敢偃蹇自高。而靳于一进。以待 殿下召命之勤乎。今 殿下之用舍与夫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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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藏。不在 召命之烦简。只在臣言之可用与否而已。政院不察斯义。而乃请以累 召致身。则是犹已归之女。更加纳币也。非所以待王臣之道也。臣何敢当此误礼乎。呜呼。臣之不才多病。固 殿下之所灼见也。其论时务也。一则曰改纪。二则曰更张。其不能俯仰随时者。亦决然矣。 殿下若欲遵守前规。专于镇静。则如臣志大喜事者。虽欲自进。亦当挥而远之。以矫不靖之习。况量能度分。自求恬退者乎。假使 殿下奋然振作。思革宿弊。以新一代之规模。亦当广求贤哲之通达世务者。使之扬于 王庭。各尽其才与诚。可也。如臣空疏灭裂者。岂合先应收用之 命乎。 殿下已知臣之无用。而每下 召命。此臣所以进退维谷。置身无地者也。自古未有不行不藏之臣。亦安有不用不舍之君乎。此义。人鲜克知之。只可仰达于 圣明耳。伏惟 圣明。天地父母。特垂哀怜。还收 召命。许臣恬退。一以警贪躁之俗。一以遂安分之志。公私幸甚。
辞大司谏疏
伏以小臣才疏病深。理合休退。 召命稠叠。犹不敢进。疏状频烦。 圣俞不下。是臣辞不达意。诚未格 天。自取狼狈。尚谁恳尤。君臣。犹父子也。父子之閒。何言不尽。今请悉吐危恳。毫发不遗。伏愿试垂 睿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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焉。士生斯世。进则行道。退则守志。二者之外。更无他岐。行道之策。非英才硕德。功覆斯民。者则不敢当也。若守志之节。则知耻自好者。亦可庶几。今臣非韬光匿彩之士也。立朝累年。尝试已验。其无行道之具。夫人所知。况 天鉴孔昭者乎。 殿下之知臣已悉。臣之自量已熟。守志之外。岂有他望。幺么一个病臣。不足为有无。而 天书之下。到今尚尔。何耶。臣之不可用。不言可知。而犹虑 日月之明。或有遗照。今陈大概。其目有四。禀性浮驳。短于持重。圣贤之书。非不读也。义理之微。非不穷也。徒能发诸言语。不能践以身心。其不可用者一也。志在好古。不度时宜。妄意三代之政可复于今日。 祖宗之法可变而通之。而措诸事业。实多疏脱。其不可用者二也。愚不避事。言不知慎。触讳覆羹。取憎于人。虚名误身。谬膺时选。而丛诽积谤。与名俱长。其涉世也。踽踽凉凉。孤踪如寄。异众独立。而能有所为者。未之有也。其不可用者三也。受气孱弱。病不离身。居閒调养。稍得支持。一有劳动。辄发众證。终年慎摄而不足。一日戕败而有馀。其不能驱驰鞅掌。报效涓埃者较然矣。其不可用者四也。殿下非不知此。而犹且收召不置者。岂欲责臣以有为乎。只以稍有名字。粗识分义。废于荒野。似或可惜。而无功食禄。士习皆然。不应微臣僭欲求志。故曲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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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命。欲使保全爵禄耳。臣非病风丧心之人也。岂不知 天恩之浃骨。富贵之可乐乎。然而灰心荣宦。屏伏溪壑。糊口无资。孑孑东西者。第以陈力就列。不能者止。匹夫之志。区区自守。已及半生。一朝系恋 恩宠。改头换面。甘心作餔啜之人。诚所不忍。今者。 殿下如欲立志更化。奋庸熙载。光前裕后。则当求学明性理。才蕴经济之士。与之兴治。如臣迂滞固陋者。不宜在旁招之列。 殿下如欲恬静无为。谨守前规。不求作事。则在廷之士。老成愿悫者。未为乏人。如臣轻粗喜事者。尤当在摈斥之地。百尔忖度。终无一线之路。臣非故辞。理势然也。伏惟 殿下光临区宇。志济黔苍。四境之内。一夫之不获其所。无非 殿下所当恻念也。今臣欲承 命就职。则瘝官丧守。如前所陈。欲求补外。庶竭驽钝。则簿领之劳。病不能堪。欲处林泉。得免过恶。则徵 召络绎。形迹不安。进退路穷。俯仰跼蹐。如负重罪。臣之不获其所。亦已甚矣。伏惟 殿下。天地父母。特垂哀怜。许臣解官。使得自适于宽閒之野。寂漠之滨。调病之暇。益读圣贤之书。益穷精微之蕴。收敛身心。勉强践履。幸于异日。赖天之灵。变化气质。得为可用之器。则 殿下曲成之恩。碎身灰骨。犹未足报。近世帝王。惟 殿下可以闻此言。惟臣于 殿下也。可以此言达。愚臣爱君。实如爱父。进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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畏义。未获服勤。犬马孤忠。输写末由。临疏涕零。不知所裁。
司谏院请勉学亲贤臣劄
伏以为学。在于涵养本原。变化气质。为政。在于虚己推诚。倚任贤臣。涵养之功不密。则变化之术末由。虚己之诚不至。则倚任之道不成。恭惟 殿下聪明恭俭。未见失德。而世道日降。政治不兴。岂特群臣叹闷而已哉。 殿下亦尝慨然发愤。屦形于言矣。声微而响大。形静而影动。必无之理也。今日之弊。岂可不深究其故哉。 殿下于燕閒之中。潜寂之际。其亦念及于此乎。不念则已。苟或念之。则岂宜付之空言。不施实功也哉。 殿下学问。庶臻高明之域。而涵养变化之功则未之闻也。何则。欲矫气质之病者。必先考病根之所自。然后以克己为治病之药。故先儒谢氏曰。克己须从性偏难克处克将去。 殿下气质。臣等未敢窥测。第以见诸辞令者言之。逆耳之说才进。则訑訑之色辄发。是受善之量未弘也。涉内之事著外。则遮障之辞转严。是偏系之私未去也。争辨之语稍激。则理夺之言不从。是好胜之癖未医也。三者。为 殿下气质之病。必须涵养而守之于静。克己而治之于动。然后可以变化矣。圣贤之谟。非口耳之资也。终日谈敬。心中昏扰。则读书万卷。亦有何益。中庸之戒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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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独。大学之诚意正心。伏愿 殿下深致意焉。 殿下好善爱士。固出于天性。而推诚委任者。未之见也。群臣之少可倚信者。固所自取也。虽然。 临御八年。俯察已熟。贤愚邪正。想不逃于 圣鉴。岂无一人之可作腹心者哉。窃恐 殿下恬于守故之习。不发必治之志。故其待群臣。茫无取舍。以之爱贤不切。嫉恶不深。人心之靡定。纪纲之不立。职此之由。近者。 经席既罕。而接见之际。亦无虚己咨询之益。凡有启沃。邈然若不闻者。大臣之言。亦不酬答。未知 殿下深居宴处。宦官宫妾日亲之时。其能渊默若此之甚乎。至于大臣进退。万民具瞻。终始任贤。则黎献兴起。倚毗不重。则群邪窥觊。呜呼。可不慎乎。顷日朴淳之递。上意固出于悯其沈绵。欲使将息。而第于 允许之辞。不示留难顾惜之意。若庶官之得解。则既失敬大臣之体貌矣。及卢守慎之请仍也。三 启而未 允。众情疑阻。士气不振。 圣心之无他。其可家喻而户说乎。孔子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昭烈帝曰。孤之有孔明。犹鱼之有水。君臣之閒。诚意未孚。而能保治平者。自古及今。未之有也。虞朝都俞吁咈之乐。商书股肱良臣之说。伏愿 殿下深致意焉。呜呼。今日朝廷所不足者。实也。非言也。言虽丛集。效绝涓埃。臣等之言。 殿下若一览而掷之。则不过为政院故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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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已。犹不敢不言者。良由官以谏为名。矢在弦上。不得不发。昔者。朱子不以宋帝之厌闻而废诚正之说。臣等区区之诚。亦效此而已。伏愿 殿下勿以人废言。试垂 睿察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