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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征實錄
延平王戶官楊英撰
公元606年
□□□□□□□戶部主事楊英為輯造先王實錄事,謹將永曆三年己丑九月陳策從王,十月初一日蒙錄用,□永曆十六年壬寅五月先王賓天□,凡所隨從戰征事實,挨年逐月,採備造報,以□□□。
公元1649年
永曆三年己丑(一六四九)九月,藩駕住中左。
初一日,楊英獻策,為有□□□□□□□□□,藩批:『著來見』,隨錄任戶科。
初三日,虜鎮守漳浦副將王起俸慕義欲歸,先遣□□□□□□□□□□□□□□,許之,約日進兵城下,外攻內應,克拔浦邑。緣謀洩□□□□□□□□□□□□□□日隨棄□□□□□□□□□□□□□□□□□□□□□□□□□□□出繇(繇應作由,避明思宗、安宗、昭宗諱)龜鎮下□□□□□□□□□□□□□□□□□□□□□□□□□□□印,實授都督同知,賜□□□□□□綵傘、玉帶、靴□□□□管北標將,至次年,以□宦閨女主配之。其轄將吳大明等陞賜有差(俸係南□鳳翔人,善騎射。吳大明今為馬兵營,亦善騎射)。
十月,藩駕住中左。
初六日,傳令官兵在船出征。
初八日,進入海澄港。漳虜吊(調)到各邑虜兵援防。
初九早,傳令駕出,乘風直進雲霄港。
初十日,繇(由)白塔登岸,分三路進兵。以左先鋒施郎、援勦左鎮黃廷、前衝鎮阮引、正兵營盧爵繇(由)左而進,右先鋒楊才、援勦右鎮黃山、後衝鎮周瑞、左衝鎮林義、右衝鎮洪習山繇(由)右而進,藩自率統領戎旗中軍康明、中衝鎮柯宸樞、親丁鎮張進繇(由)中而進。是午,□□□張國柱、千總夏義、柯虎督馬步兵千餘,離城五里,列陣迎戰。遣旗鼓中軍□□□□□兵守城。時左先鋒鎮撞遇國柱兵馬,遂即交鋒。約戰數合,右先鋒鎮□□□□□、左先鋒鎮副將施顯躍馬提刀,直衝其陣。國柱馳馬交迎,被施顯馬上一刀,砍死馬下。我兵繼殺,虜遂潰散,盡被我兵殺死,積屍遍野。時施郎轄下親隨洪羽、施顯、下哨官黃安,戰功居多,藩遂知名。本藩遂揮軍乘勝進兵攻城。姚國泰尤(猶)督兵拒守。左衝鎮林義、中衝鎮柯宸樞等督兵從西北角登城,其城遂拔。姚國泰被亂兵所殺,幾死屍中。時藩頗聞國泰名,令搜索得之。檯至,遍身殺愴幾死。□退回銅山,[交]地方官東明登延醫調治愈,送軍前拔用(國泰,□□武陵人,善騎射。明登,□□□□□人,□命將□□□□□)。□□□□□□□□諸將議曰:『雲霄□□□□□□□□□□□□復暫札□□□□□以待勞,致而殺之,然後長驅進攻
漳浦。如不敢來,分兵□□盤陀嶺,然後□□□□縣,以與復明潮兵併定國公(鄭鴻逵)在揭通援,共圖進取可也』。諸將曰:『然』。
二十日,偵漳虜無敢來犯,藩遂躬督中衝等鎮到盤陀嶺分派隘□□截虜援。此嶺高而險,兩邊俱峻山,深坑中惟大嶺路通漳。藩指諸將曰:『可謂險要。所云「一夫守隘,萬夫不敢過」是也。爾等嚴守以絕援兵,候克詔日,即會兵前來進取浦邑。吾擇爾等守之,其必勉之。爾中衝鎮柯宸樞智勇有方,堪當一面,督轄下專札嶺路左山;爾援勦左鎮黃廷、右衝鎮洪習山戰守優宜,□督轄下合札嶺路右山;各樹木柵,□□□壘,相為犄角。虜若衝左則右援,若衝右則左援,若從中路則互擊,俱要同心協力,謹守為主;有功不負。另有南嶺門小路可通詔邑,爾後衝鎮周瑞、前衝鎮阮引督轄下前往防守,令正兵營盧爵督轄兵札嶺下以為兩路應援,併馳護鄉□』。派守已□,藩馳回營。
二十六日,藩督師進圖詔安,札營龍峰、磁灶等處。虜守將晉級知縣李四知議援兵不至則降。
漳虜王之綱、王邦俊等吊(調)集邑虜赫文興、魏標、謝子連等亦於是日齊到,會復盤陀嶺,分作四股來犯。一股衝□嶺門,一股繇(由)右敵左援、右衝二鎮,一股繇(由)左敵中衝鎮,一股繇(由)中路截我往來應援。另以海澄守虜赫文興一股從山下爬上,抄出中衝鎮之後。
二十八早黎明,齊來衝犯。時濛霧不相照應,援勦左、右衝二鎮被其乘霧突進,炮□衝散,遂合衝其左邊,先被中衝鎮殺退。及後各虜會集攻擊,□□□□,眾寡不敵,□□□□,中衝鎮柯宸樞同胞弟中軍柯宸梅力戰不支,死之。□□□□□□□□□□□□□告以是日濛霧,不及接戰而敗,赦之不究。聞宸樞□弟陣亡,嘆曰:『彼沈毅有謀,方□共成大業,豈期至此兄弟俱殞』!行令恤其家。後併令其子柯平來見。
十一月初一日,藩令改詔圍,督師□繇(由)分水關進入潮州駐師。抵黃崗時,潮屬不清不明,土豪擁據,自相殘併,糧課多不入官。黃崗則有掛征南印黃海如,南洋有許隆(隆應作龍,海上見聞錄、閩海紀要皆作許龍,此避鄭芝龍諱),澄海有楊廣,海山有朱堯,潮陽有張禮;藩次第收平之。時武毅伯施天福同黃海如來見,藩令天福典兵柄,辭以老,從之。謂海如曰:『我舉義以來,屢得屢失,乃□□□亂,今大師至此,欲擇一處以為練兵措餉之地,必[如]何而可?』海如曰:『潮屬魚米之□,素稱饒沃,近為各處土豪山義所據,賦稅多不入官,藩主第收而服之,藉其兵□食其餉,訓練恢復,可預期也』。藩曰:『我亦思之。但潮邑屬明,未忍為也』。時參軍潘□□□曰:『宜先事入告,然後號召其出師從王,順者撫之,逆者討之。藩主奉旨專征,今大師咫尺,南洋許隆(龍)不勞師郊迎,聲義問罪,誰其不然』!藩曰:『宜再圖之,許隆(龍)何足云也』。海如又曰:『駐軍措餉,莫如潮陽縣。蓋潮陽饒富甲於各色,且近
海口,有海門所、達濠浦可以拋泊海艘,通運糧米,次守近山。土豪數年擁據租粟,負固山寨,邑長不敢問。今駐節邑中,撫順勦逆,兵餉裕如。但須假道南洋,繇(由)鱟澳過達濠浦至邑,恐許隆(龍)、張禮梗道也』。藩曰:『自有以處之』。於是發諭許隆(龍),令除道併備□船以候過師。傳令移師駐札南洋山頭仔。許隆(龍)果抗命,仍敢出兵拒絕。藩怒,令舟師進塞□港,以陸師搗其巢穴。
初八日,許隆(龍)出兵來迎,我師一鼓而□,許隆(龍)僅身免,走潮□□。藩馳□□□□□岸上,有數賊伏在岸邊,認是本藩,突衝犯駕,坐馬驚跳跌下,賊猛舉刃將刺,幸□班蔡巧、李長等迎接刺殺之,得保無事,此一險也。
藩駐師南洋,令搬運糧粟萬餘石,餘軍器船隻稱是。其粟石令督餉黃愷派撥運回中左,交鄭四鎮積貯。
(朱先先生曰:『自永曆三年至十四年,約十二年間,沿海徵取糧餉,記載最為詳贍。其間有名正供者,有名樂輸者,其實大抵用兵強取也。其地方可分為福建本省及廣東(潮陽揭陽)、江浙(浙江沿海及長江)三區域』。)
海陽舊將陳斌來歸。斌、身大十圍,力舉千斤,一驍□□,授以兵,管後勁鎮事。澄海都督楊廣亦來附。初,廣與斌有隙,藩□酒解釋之,後協力共事。南陽唐玉亦來歸。海山都督朱堯來附。各得其兵眾,頗□□力。
藩駕駐南洋,發諭張禮備船渡載,禮拒命。令楊廣備船,並移書定國公備船渡載。
二十九日,藩移師鱟澳,過達濠埔。此處有三寨:曰達濠,曰霞美,曰青林。每寨千餘□□,負固自恃,不隸版圖,每歲截海摽掠。先年徑與定國公為難,至是仍復自逞,不遵諭令。藩到達濠,觀度形勢,即告諭諸將曰:『三寨相為犄角,銃路相通,其受敵之處,必設地鉤溝陷,須以計取,免傷吾兵。聞張禮據青林,吾欲生擒之,須先攻達濠。尚(倘)二寨不用兵臨,彼必併力來援也。爾周瑞、阮引、黃山、盧爵督轄兵伏於中寨之左右,須示弱以誘之,待進攻時,彼必出兵,然後衝其半截,使首尾不相顧;仍各撥一二翼兵,如欲抄襲其城狀,似(俟)其抽回防城,彼自無心戀戰,則併力追殺,可盡殲也。爾等當遵令而行。爾戎旗並左右先鋒等鎮,須用炮攻城。先拿地民,究問溝陷地鉤掩密何□□□□導,然後進兵,安炮攻打,遵令而行』。
十二月初二日,傳令發炮攻達濠寨,張禮果發兵出援,被周瑞等依計殺敗,殲殺殆盡,達濠寨中,看見驚惶。藩號令登城,右先鋒楊才並戎旗、親隨等鎮蟻擁登埤,立破達濠、霞美二寨。即合兵進攻青林。張禮見勢不支,城上呼降。藩令陳斌招諭之,准其待罪歸命。達濠遂平。
初八日,三鎮洪忠振伯奉藩令來至軍前,並柯宸樞子柯平俱到。令忠振伯發助喪銀三百兩,付平買米回家,以示優恤。
定國公聞達濠已平、張禮乞降,致書來賀,請面會機宜,並借張禮一觀。
遣援勦右鎮黃山督率後衝鎮周瑞、左衝鎮林義、正兵營盧爵往靖海衛,並巡下惠來縣,俱歸順。以中軍汪匯之理惠來縣,以正兵營盧爵鎮守其城。吊(調)黃山等回攻南山寨,破之。
十四日,藩移師入揭陽,會定國公,並帶張禮往見。定國言:『潮鎮郝尚久併誅車都督,占據潮郡,每起兵與我為難』;意欲本藩合兵向問何如。藩曰:『彼尚藉明號,豈可自矛盾?俟其蹤跡敗露,然後聲罪,師出有名;侄當任之』。定國曰『然』。時揭邑白灰寨李芳等負固,不服徵輸。定國請師討之。藩令左先鋒率兵一鼓而破其寨,李芳正罪,餘寨懾服。時定幕陳四明家屬被張禮所掠,陳請殺之;隨沉之水,致書謂『禮酒醉沒海』,藩悔曰:『吾送去差矣。人必謂吾假手,後將何以招亡納叛而使投降?定國待人何□□□』!
四年庚寅(一六五0)正月,藩發駕至潮陽,知縣嘗(應作常,避桂恭王常瀛諱)翼風率父老郊迎,陳廓外。鄉寨頑□,藩隨率師征討負固頑寨,徵輸糧米。時以運轉□□未有的員,諭令三鎮洪忠振伯駐鎮潮陽,以軍器糧務委付任理,徵輸轉運不竭,深倚重之。委右衝鎮洪習山鎮守達濠地方,以副將甘輝任右衝鎮事。藩督師攻和平寨。此寨三面環水,惟西面受敵,恃險抗拒徵輸。攻之數日不克。一日,藩督師攻打,與潘參軍
偶立,纔轉身一動,一銃彈打中潘參軍右指,乃藩所立處,若未轉則誤中矣,亦一險也。藩見難攻,傳令抽回。右先鋒楊才進曰:『似此梗化,不攻將何徵輸?我願督兵進克,限明早,若不破城,願退先鋒之印』。藩許之。次早,右先鋒楊才率先冒矢石登陴,連砍數賊,眾等奮進,遂破其寨,盡殺之。左先鋒施郎攻破溪頭寨,後勁鎮陳斌克獅頭寨,賊首黃亮采聞風驚懼,求陳斌願降,藩許之,令其招兵授鎮事。
二月,藩督師進入洋烏水平山寇。有員山寨、和尚寮恃險不服,攻之。左衝鎮林義率先登寨,傷銃而死。北將吳仕標亦傷□。藩揮令各鎮將寨掘平之,男婦一盡勦殺無遺,餘寨聞風歸順。藩巡師之棉湖寨,普寧縣地方俱向化。委監督程應璠管地方事,徵收正供。
以統領戎旗親隨中軍康明為左衝鎮,以正總班吳勝管中軍事。右先鋒楊才病卒,以親隨正總班林勇為右先鋒。勇隨征蘇六陣亡,吳勝退縮,斬首示眾,以正總班林勝代吳勝職。以右衝鎮甘輝管親丁鎮,以正兵盧爵管右衝鎮,以援勦左鎮黃廷管右先鋒鎮,以左先鋒鎮副將施顯管援勦左鎮。
四月,藩督師往平九軍,破其溪頭寨之頑惡而險要者。九軍首人邱瑞、劉公顯等畏服投順。令監督陳六御派徵助餉。先時九軍首亂,攻破揭陽縣,後擁據抗納官租,至是追取正供數萬,俱樂輸。
陞監督王秀奇為戎旗鎮管親隨,林勝為中協,陳瑞為右協。
藩移師到揭。定國公言新墟寨負頑已久,不服輸將,每與郝家合兵為梗。
二十五日,藩隨與定國公合兵攻之,尤(猶)恃險未服。我兵攻打。定國公用□擊平其城。隨赴藩乞降,許之。抽其寨中之壯勇者四百人充兵,令施顯管轄。郝尚久出兵來援新墟。藩曰:『郝虜助逆,加兵擒而滅之,□□有名矣』。隨令移營迎敵。令親丁鎮甘輝伏石場寨左邊,右先鋒黃廷伏寨右邊,親率諸鎮迎戰。郝尚久率馬步數千前來。本藩揮令左先鋒施郎、後勁鎮陳斌等向□□交一合,左右伏兵和出,陳斌□□躍馬衝入陣中砍殺,鋒不可當。虜遂渀潰。生擒尚久中軍陳祿而回。諸將繼進追殺,橫屍遍野,尚久僅以身免。我師班回。
是月,漳虜王邦俊率兵攻銅山所,管理地方事陳明登、督餉黃愷先遁至軍前,藩怒,欲罪之。□□□□曰:『彼等□無兵,何能死守』?□宥之。以忠匡伯張進管銅山地方事。時虜犯銅山,□□□城固守。後忠勇侯陳豹率兵來援,虜驚遁,得保無虞。
五月,藩駕駐揭陽。□□□□□將萬禮等來附。施郎招出□□。
六月,諭諸將曰:『尚久不清不明,背順助逆,徑出兵□□,或欲圖之,計將安出』?陳斌進曰:『斌,潮人也,頗知潮地利。潮邑東面環溪,只一浮橋通漳大路,惟西、南、北平地可施攻擊。必須斷其浮橋,以絕援兵,然後移札西南攻圍,內乏糧糈,外
無救兵,不降何待』?本藩從之。隨統師先札溪東葫蘆山。郝尚久督兵搦戰。本藩令王起俸伏兵山下候接戰抄出,令陳斌等迎敵。虜見我兵強壯,伏兵四起,潰亂而走,殺死不計。隨令左先鋒施郎督先斷橋。緣橋只一線之□,難容兵馬,虜就橋中敵□,□□持守。對擊三日不下。本藩即傳令曰:『諒一橋難拔,尚欲圖大!今日本藩親督,有奮勇拔克者重賞陞擢,退卻者不論總鎮官兵,立即梟示』!時左先鋒親隨何義、陳法、林椿等十數人冒□充(衝)進,登樓攀連而下,虜支吾不及,殺傷跳水死者不計,□□橋隨即燒斷,並石橋□□燒燬。虜援絕退守。本藩隨移師屯札西、南、北,重圍數匝,築炮攻打。一日,本藩巡□方回,同諸鎮在城邊高山松石下飲酒,虜偵知駐節次所,□□大炮,忽響一聲,其管家阿三傍藩身邊提壼,被炮打碎身死,藩主與各鎮無礙,即移避之。虜偵知驚服,謂「王者不死」。隨往漳請救,攖城固守。
七月二十日,漳虜赫文興來援,許隆(龍)渡載入城。尚久削髮歸清。繇(由)是圍困三個月不下,本藩以暑天蒸熱,□□多□,解圍,暫抽退潮陽。山寇黃亮采等又叛,抗截餉米,令親丁鎮甘輝等討平,□□□□□。
八月,分遣各鎮汛守,以□□□總理地方兵民糧餉事。自率戎旗鎮王秀奇、後衝鎮周瑞、前衝鎮阮引等扈從回中左。
十五日,藩駕回至中左,欲與建國公鄭彩等會師,適建國先數日前出師北上,會其
弟定遠侯鄭聯。藩勸令改(解)兵柄,合師共濟,聯亦聽從,令其轄將陳俸、藍衍、黃嶼、吳豪等歸附。本藩令陳俸為戎旗鎮前協、藍衍為後協、吳豪為副將、黃嶼為中衝鎮管兵中軍。以四鎮鄭芝莞管理中左地方事,忠靖伯陳輝為水師一鎮。
公元1650年
(朱先先生曰:『成功殺其族兄聯并其軍,此書諱而不言其死。惟阮昊錫直書之而不諱,其言曰:「成功殺定遠侯鄭聯并其軍,建國公鄭彩逃於南海,將佐多降」(海上見聞錄上)。阮氏亦為成功故吏,其作史頗多直筆,楊氏對之有餘愧矣。溫睿臨鄭彩傳云:「庚寅,與鄭成功搆釁,成功擊走之,襲執其妻子。成功祖母責其孫善遇之,得釋還。彩漂泊海中無所適,成功以書招之,乃歸死於家云」(南彊逸史傳三十九)。楊氏既諱聯之被殺,又諱彩之擊走,文過飾非,毫無微辭,此其一例也』。)
九月,藩駐中左,設壇請兵部萬年英宣敕行禮祭太夫人。
請建國公回師共圖恢復。建國被風飄至廣海,不遇而還。其轄將楊朝棟、王勝、楊權、蔡新等來見。後以朝棟為義武營,以王勝等管理水師。
舊將藍登來見,授援勦後鎮,蔣愷為副將;拔周全斌為轄下中軍翼將,督兵鎮守中左。
二十八日,蘇六集山寇攻陷惠來縣,汪匯之□盧爵等不屈,死之。
十月,藩督後衝鎮周瑞等往圍頭接太夫人。澄濟伯(鄭芝豹)洋船二隻,助洋銀十
餘萬[於]太夫人,並送太監楊進、胡安國等至。
後衝鎮周瑞病卒,以何德為後衝鎮。
忠振伯報潮陽山賊復起,不復追徵。藩令再往潮陽,諭鄭地方曰:『前建國等在中左,虜不敢犯,今建國南下,定遠水師已歸於我,我欲往潮,虜若來犯,爾等何守?爾敢任否』?芝莞曰:『藩若設水陸官兵數□□□提調防守,虜眾來犯有失,願依軍令』。藩曰:『可』。隨以前衝鎮阮引、後衝鎮何德為水師,以援勦後鎮藍登為陸師,督率轄下官兵防守中左,聽鄭四鎮調遣機宜。留太夫人董氏同世子監守中左。
魯王同閣部曾櫻並閩安侯周瑞、掛印黃大振等至中左。藩執臣禮奉之,厚待曾閣部,以周瑞為水師右軍,黃大振為援勦前鎮。
公元1652年
(朱先先生曰:『魯王來中左所,此書言成功以臣禮奉之,則失之誣。考江日昇臺灣外紀,與此說異,其言曰:「永曆六年,魯王至廈門,成功集諸參軍議接魯王禮。潘庚鍾曰,魯王雖曾監國浙右,而藩主現奉粵西(據小腆紀年補此二字)正朔,均臣也,相見不過賓主。成功曰,不然。若以爵位論之,魯王尊也,況經監國。若用賓主禮,是輕之;輕之,是綱紀混矣。吾當以宗人府府正之禮見之,則於禮兩全。諸參軍服其論」(外紀卷七)。徐鼒小腆紀年、汪鏞鍾延平忠節王始末皆取斯說,則言以臣禮事之者誣也』。)
十一月初二日,藩駕至潮陽。提塘黃文自行在來,報稱:『有旨請藩入援。偽平、
靖二王率滿騎數萬寇廣州,復之。寧藩望我大師南下會勦甚切。今二偽王兵馬來至廣東,先遣滿將克復潮惠,與我師為難』。藩知之,傳令各鎮催完各寨樂輸餉米,交忠振伯撥運貯中左。忠振伯啟曰:『各縣餉米約完十分七、八,所欠者窮苦貧民耳。□滋追呼之苦,而飽奸差之腹,不如出赦,以彰浩蕩之仁』。藩從之。
以柯鵬任右衝鎮事。
閏十一月,藩駕駐潮陽。傳令各鎮官兵束裝行李,聽令在船,南下勤王。時施郎兄弟俱握兵權,每有跋扈之狀,動多倚兵凌人,各鎮俱受下風,惟後勁陳斌每與之抗曰:『彼恃兵力,吾兵足與敵,若彼手段,雖兄弟,吾用隻手揉躪之』!郎知之,亦讓之,但每愬於藩,斌有戒心,至是率兵而逃,密啟一稟,陳所逃緣繇(由),藩心含之。
十二月,藩駕抵揭陽,與定國公議曰:『有報自行在來,二酋已下廣州,即到廣省,先復惠、潮矣。又郝孽歸清,此處終非久居,叔父暫回中左居守,侄統兵南下勤王,誠為兩利』。定國曰:『侄有此舉,社稷靈貺,實式憑之,我當駕回中左協防也』。
二十日,藩令官兵□□□□□開駕,時父老□轍勸駕,諭之曰:『奉旨勤王,勢不敢遲留,城中吾自有□,爾等□□□□器火藥□□縣嘗(常)翼風率民壯防守』。
二十一日,藩師自達濠開駕,約定國公至南澳會師。後勁鎮陳斌入潮陽城鎮守,虜至,歸之。
黃海如在達濠欲謀叛,敗露;藩令洪習山賜之死。
五年辛卯(一六五一)正月初四日,藩駕至南澳。鎮守南澳地方忠勇侯陳豹請見,告曰:『藩主統師勤王,先帝在天之靈,實鑒貺之。但聞二酋已破廣州,杜永和入瓊南矣,此去或恐不遇,而中左根本,亦難捨也,不如將此南澳地方聽藩主駐節,居中調度,豹願前驅,督同各鎮南下,詣會王師,候有信請藩親行未晚也』。藩曰:『爾固效忠,但我家世受先帝厚恩,捐軀難報,今有旨吊(調)師,雖越山踰海,義當趨赴,豈暇謀及身家?爾當暫固地方,中左有急,馳赴援防可也』。豹知藩意已堅,從之。
左先鋒施郎入告曰:『勤王臣子職分,但郎昨夜一夢,似大不利,乞藩主思之』。藩知來意,心含許之,遂令將左先鋒印並兵將令副將蘇茂管轄,其後營萬禮吊(調)入戎旗親隨協將。
定國公送鎮將蕭拱辰、沈奇等願效忠勤王,藩納之,以蕭拱辰為中衝鎮,沈奇為護衛右鎮,跟同南下。監督張英為正中軍。
二十七日,藩駕開發南澳。定國公、忠振伯、施郎帶陳壎、鄭文星等俱回中左。
二月,藩駕至白沙湖。
二十五日卯時,傳令開駕,遇風報(暴)大作,各船難駛,俱收入鹽州港。惟本藩正副坐駕,風大收灣不得。無奈坐帆溜下,管正中軍船內司都督蔡進福、副中軍船□□
□□藩□□施舉□駕。是晚適至菜嶼,風浪愈大,桅閂擺拆驚危,蔡進福駕舟,藩破浪過舟,施舉船隨飄離,浪大不見山嶼收泊,姑駕出外洋戧。夜分,風雨益烈,幾覆數次。其船舟感上器物,一盡浮水。船中百餘人,愴惶無地。直至雞鳴,雲收雨散,風浪頗恬。藩起視,呼進福曰:『此遭頗險,今無虞矣。未知副坐駕何如?船中多錢糧冊籍也』!福曰:『此番若非藩主忠義,天地呵護,亦難保全矣。今船中鼎灶、水櫃俱失,無可待炊。其副坐駕桅閂擺拆,再用一閂,不則棄桅牽頭帆順溜。施舉,峰尾人,素善慣海船務,的保無事也』。迨天亮,只有坐駕一船,近在彭山戧駛,遂令進福駛下尋蹤跡。船中無水可炊,藩亦各餓二餐,至申時方近山,尋見我船,而副坐駕亦來見。藩喜甚,查問當時在船同險何員役。提調樓大勝、戶科楊英、工科范斌、賞勳司張恢等俱在船與焉。班回日,陞蔡進福為水師內司鎮,施舉為水師後鎮。
三月初十日,藩駕至大星所。有廣東烏尾船數十隻在港,伙兵登岸樵採,虜兵同百姓來逐。藩怒,傳令札營攻打所城。令左援勦施顯繇(由)水奪船,各官兵繇(由)陸攻城。令協將萬禮率轄下往僻處伏截惠州援虜。分撥已定,時萬禮欲建奇功,諭轄下曰:『惠虜必大隊來援,藩只令我三百人伏截,視吾手段。問土民,稱惠路只有龍盤徑最為險要。虜諒我未知地利,不敢離遠□截。吾等密□□伏待其過半,爾等從中截擊,一半逐前,一半殺後,彼首尾不能相顧,可盡殲也』。惠虜果由龍盤嶺而來,被其截殺無
遺。
十五日,傳令攻城。黃山等揮兵攻城,一鼓而下。城中米穀,令戶科楊英分派官船運載。
是月,福省偽撫張學聖,令泉虜馬得光(光應作功,海上見聞錄、閩海紀要均作馬得功,此避鄭成功諱)、漳虜王邦俊合師寇中左,令澄濟伯撥船渡載。澄濟以太師在京,無奈從之。
十四日,虜過中左,前衝鎮阮引、後衝鎮何德等水師不敵,而芝莞亦遁。太夫人同世藩棄其輜重,只攜祖宗神主登舟。定國公師亦至中左,分發水師犯截五通、高崎等處,自以大船泊守神前港,令小哨巡截往來聲息,候馳報本藩班回勦滅。時左先鋒施郎率陳壎、鄭文星等數十人與虜戰,殺敗之,追至城下。
二十二日,定國公遣都督鄭德同援勦後鎮中軍翼將周全斌船到大星報稱:『三月十四日,偽部院張學聖,令泉虜將馬得光(功)、漳虜將王邦俊襲破中左,水師前衝鎮阮引、後衝鎮何德等退敵不支,俱出浯洲,百姓望救。定國公特差斌等拋海前來,請藩主班師』。本藩諭曰:『奉旨勤王,今中左既破,顧之何益?且咫尺天顏,豈可半途而廢?國難未報,遑顧家為』?時三軍知之,哭聲遍聞。諸鎮亦來勸駕回掉,謂『三軍各懷家屬,脫巾亦是可虞』!藩無奈,姑南向拜曰:『臣冒涉波濤,冀近天顏,以佐恢復,
不意中左失守,將士思歸,脫巾難禁,非臣不忠,勢使然也』。揮淚痛哭,三軍哀慟。又諭諸將曰:『班回殺虜,須足糧食。先就近處取糧,滿載俟風開駕,何如』?諸將曰:『可』。
公元1650年
(朱先先生曰:『(本書)書南下勤王之經過及原委,較他書為詳備。(其)第一次勤王,海上見聞錄云:「永曆四年十一月,成功至潮陽。閏十一月,成功令各鎮兵在船聽令,南下勤王」。其下僅云抵揭陽,至南海(當依本書作南澳),至白沙河颶風大作,別無言其結果者。閩海紀要略同,且僅言南下而不言勤王,更不知其因何出師。此書記成功南下勤王,約一千二三百字。首述成功至潮陽,提塘黃文自行在來報清平南、靖南二王率滿騎數萬寇廣州,有旨令成功入援;成功即傳令各鎮官兵,催完各寨餉米,束裝行李,聽令南下勤王。次述定國公至南澳會師,並送鎮將蕭拱辰、沈奇等效忠勤王。又述陳豹請見,告以廣州己破,此去或恐不遇,不如駐節南澳,居中調度;成功謂今有旨調師,雖赴山踰海,義當趨赴。又述成功至白沙湖,遇颶風幾覆正副坐船,詳述遇險及受餓狀況。又言中左所為清師襲破,定國公遣使請班師;成功謂奉旨勤王,豈可半途而廢?國難未報,遑顧家為!終言將士思歸,脫巾難禁,不得已班師,成功又南向拜陳班師之意,揮淚痛哭,三軍哀慟。此篇實為成功大增光彩』。)
二十五日,藩令班師開駕。是日南風盛發,各船開洋直溜下,藩(由)垵邊取糧,藩姑同駕回。
四月初一日,藩駕到中左,泊五嶼。虜已於數日前挾定國公以太師故令渡過江矣。
藩聞之,不勝髮指,引刀自斷其髮,誓必殺虜。又傳令不許芝莞及定國與諸親相□,曰:『渡虜來者澄濟叔,渡虜去者定國叔,棄城與虜者芝莞,功叔,家門為難,與虜何干』!定國公致書,差人請藩入城,不從,且諭差員曰:『定國公與虜通好,請我似無好意;回報定國,謂不殺虜無相見期也』。定國亦知渡虜之失,藩意難合,即移屯白沙,因再與一書曰:『馬虜之歸,蓋以吾兄在於清,重以母命故耳;不然,我亦何意何心也。侄有疑吾之言,不亦錯乎』?是日往白沙。
初十日,藩移駕廈門港,札營澳仔,召諸鎮集議失守功罪。先賞施郎花紅銀二百兩,加二級,轄下陳勳等一百兩。郎以中左已失,虜又生還,辭不受。藩曰:『虜先渡海,水陸失守,該鎮假回閑員,目擊虜氛,身率數十人與虜對敵,追逼城下,使藍登水陸諸人如是,虜無隻還矣。功而不賞,罰將何施』?吊(調)鄭芝莞至,責曰:『吾南下時,未敢以地方城池付汝,是汝自請水陸撥鎮付汝提調,有失依軍令。今有何說』?莞歸罪阮引。藩曰:『水師未敗,而汝先搬物,身已在船矣』。立令推出斬之,諸將跪告不得,竟軍中。次日,阮引梟示,何德綑責一百二十棍革職,殺其副將楊昇,藍登免罪。陞協將萬禮為前衝鎮,援勦右鎮副將陳朝為後衝鎮。命忠振伯管理中左地方事,一應兵糧、船器釋委任□□。
朱先先生曰:『馬得光襲破中左所,(本書)僅言鄭芝莞遁,太夫人(成功夫人董氏)同
公元1709年
世藩(經)棄其輜重,只攜祖宗神主登舟,而不詳言所失之數。考本書成功報其父書云:「己丑歲,襲破我中左,掠我黃金九十餘萬,珠寶數百鎰,米粟數十萬斛;其餘將士之財帛,百姓之錢穀,何可勝計」。又鄭鴻逵致其兄書,亦言「寶物黃金計近百萬」。此二書所言損失數目,可補其敘事之疏漏。
中左之所失,為成功全部之家資,芝龍一生所積蓄。清軍此舉,積怨成功甚深,故沈雲臺灣鄭氏始末云:「劉清泰奉密諭察奏,稱廈門左右,故鄭氏地,非他僭竊者比。撫臣張學聖、道臣黃澍、鎮臣馬得功垂涎金穴,乘成功他出,潛師襲取,悉其家資,致鄭逆修怨索償,海疆淪陷。命褫三人及革按臣王應元職,解京嚴訊」(鄭氏始末卷三)。日本川口長孺臺灣鄭氏紀事卷中引三朝實錄,與沈說略同,而互有詳略,皆可證明中左所失之巨,積怨之深,且可見襲取之陰謀,出於張、黃、馬之垂涎金穴。而當時成功叔芝莞及鴻逵之縱去馬得功,所以一見殺,一沒齒不相合也』。
藩移師後埔,札營操練。施郎不從,請啟削髮為僧。先□□在南澳□□勤王請兵□蘇茂代將,意班回日必復歸管也,至是藩不與,又拔其原副將萬禮為鎮,已令閑住,即有慍色,因啟請為僧,以揣藩意。藩諭令再募兵,許授前鋒鎮,郎不報,竟削髮不赴見,藩心啣之。一日,家丁與右先鋒黃廷兵爭競小故,郎經率數猛直至黃廷行營辱罵,並碎其家器,廷忍避之,密啟藩,遣黃山同黃愷誡諭之,竟面從心違。郎有親兵曾德赴藩求拔親隨,藩與之。郎探知,即出令箭將曾德拿回立斬之。藩啣之,尤(猶)未發,諭
其弟顯勸告之曰:『藩無能作傷恩事也』。郎益無忌。
時官兵札後院埔,乏糧,集諸鎮議曰:『中左積米數十萬,被海邊載虜搬去,今官兵乏糧,當取之海邊』。
頒定殺虜大敵、中敵賞格。
初設前鋒營。設督陳官。
五月初四日,藩督大師掠永寧、崇武二城,所獲頗多而回。
施郎怨聲頗露,益與弟顯無忌。
二十日,傳令在船聽令出軍。各鎮分所轄提調,以黃山提調援勦左鎮施顯,令宣令廖達持令箭催施顯赴提調商確出軍機宜,顯至船,黃山傳令奉旨綑縛,幽之船艙。又令右先鋒黃廷圍厝拿施郎,令親隨黃昌圍拿施郎父大宣並家屬。施郎交忠定伯林習山羈船中,山令副將吳芳看守之。一日,有人□□□稱藩□吊(調)施郎審□,吳芳不疑,即與登岸,至僻靜處將吳芳同押人打倒,□□□□匿蘇茂家,越日,渡過海,搜之不得。藩怒習山計放,欲殺之,未果;殺吳芳妻子五人,令芳跟尋。越日,殺大宣於市,殺施顯於曾厝垵。陞戎旗中協林勝為援勦左鎮。
二十二日,藩督師海澄磁灶地方。漳總鎮王邦俊率海澄馬步兵數千於二十六日亦來札近磁灶對壘。藩諭諸將曰:『欲圖進取,先從漳起手,此番殺他一陣,則漳虜懾服,
集兵裕餉,恢復有基矣。爾等勉之』!眾俱曰:『然』。於是隨撥戎旗鎮伏磁灶山坑南,援勦右鎮黃山伏坑北,左先鋒蘇茂、援勦左鎮林勝俱伏磁灶社內,令親丁鎮甘輝、前衝鎮萬禮、右衝鎮柯鵬誘接迎敵。
二十七日,王邦俊果由社前大路而來。左先鋒等即迎敵交鋒,虜勢已卻;繼而親丁、前衝等鎮繼進,虜則潰敗不敵,被蘇茂、林勝等殺奪馬□,並殺傷遍野,獲其馬匹輜重而回。
六月初二日,隨回中左,陞賞蘇茂、林勝二鎮為首功,甘輝官兵為副功,萬禮、柯鵬官兵為又副功,照中敵賞格外,仍行五軍張英將督陣官袁進、池仕紳、張銘依首副功賞銀加級。
是月,舊將黃興來歸,授中權鎮;舊將黃梧來歸,賞銀二百兩,撥入中權鎮為副將。
初設五營:陞戎旗前協陳俸為禮武營,後協藍衍為智武營,右先鋒□□將陳澤為信武營,援勦左下副將吳豪為仁武營,北將吳(楊)朝棟為義武營。
拔監督陳六御為北鎮,管理北兵騎射事。
七月,劉五店並石潯地棍陳春等多給虜牌,在海截劫我舟。藩遣援勦右[鎮]黃山提調前衝鎮萬禮、北鎮陳六御、中權鎮黃興等追捕,陳春等逃走,追至小崎,駕坐其船
數十隻,殺掠甚多。同安虜馬直追來援,被萬禮、陳六御等分遣埋伏,誘至龍窟與戰,盡被我兵伏殺無遺。
八月,再設五營:陞中權鎮左營黃梧為英兵營,舊將吳世珍為遊兵營,戎旗正總班楊姐為奇兵營,賜名祖,林文燦為殿兵營,陳壎為正兵營。
委陳啟設局,督造軍器、藤牌、戰被、火箭、火筒、火罐等項。
定國送轄將沈明來見,授護衛左鎮,沈奇為右鎮,陳魁為後勁鎮。
九月,本藩督師□□□□地方。王邦俊同援虜陳尚智復吊(調)集馬兵數千、步兵數千,同援虜陳尚智來札錢山,與我師對壘列陳。藩隨集諸鎮議曰:『王邦俊伎倆可見,陳尚智無名小將,我以逸待勞,以飽待饑,若又來對,某等為埋伏,某等為抄後截擊,某等為勁敵,俱各賈勇齊擊,殺其片甲不回,勝此一著,則漳虜膽破,攖守不暇,浦、詔、和等邑可指掌而□矣』。諸將奮曰:『此番我等盡欲得功,虜必無生回矣』。
二十五日,虜列大隊,直進逼我營壘。本藩麾令迎擊。戎旗[鎮]王秀奇、援勦左[鎮]林勝並蘇茂等先搗其鋒,即被我師殲殺;次則親丁鎮、前衝、援勦右等鎮繼殺其後,虜狼奔逃竄,殺死不計。我兵直追至龍井方回,所獲馬匹、軍□、□□不計,屍橫遍野。王邦俊、陳尚智奪路而走,僅以身免。時漳府道關閉城門,不准進城。藩遣員招降,□□□降其部下將卒數百人,隨傳令班師。
十月,班師回中左,路京(京應作經,此避鄭經諱;下凡經歷、經營、曾經等經字皆作京)霞帳寨札營,伙兵採取蔬薪,被寨民逐□,□鎮以告。藩曰:『小民無知,諭之,我師殺虜,非殺民也』。遣諭,仍逞不遜。藩怒,令破其寨。頑民恃險拒敵,自辰至已,我兵殺傷甚多。藩益怒,親督攻打。於是陳瑞、李長等賈奮登埤,殺其寨首,餘將繼進,遂破其寨,勦殺無遺。藩駕回中左,陞賞殺虜有功官兵,照大敵賞格而行。
親隨營李長病退,以黃昌為戎旗親隨營。
十一月,漳虜王邦俊二次被我師殺敗,馳報偽院求師援防,遂遣偽將楊名帶馬步數千入援。藩集諸將議曰:『名未知我手段,必然輕敵,我須略地取糧,誘其來戰。先須占據險處迎殺。爾等此番用力殲擊,勝此一著,則援虜計窮,漳、泉不攻自下矣。懋功懋賞,本藩斷不爾靳;如不用命者殺無赦!本藩躬親督戰,目睹難掩□』。諸將俱曰:『□』。□議出師地方。藩遂督師繇(由)九都登岸,進札小盈嶺待敵,同諸將相度地利,分派札伏。撥援勦右鎮黃山督正兵營陳壎等伏鵲鳥山下,令右先鋒黃廷督左衝鎮康明等札東邊嶺下,拒截泉虜。本藩率戎旗鎮札嶺上,其餘左先鋒、援勦左、北鎮等官兵札西邊領下,另遣親丁鎮甘輝督中衝鎮蕭拱辰、遊兵營吳世珍、奇兵營楊祖等趕殺鴻漸□□上兵。四股兵馬分遣已定。是日,名分三股而進,□□□□□山□踰山來抄我陣後,□一股來衝正兵營。藩令未准出戰。至三股齊犯,遂揮戎旗鎮督同援勦左鎮等
各□兵迎擊中股,援勦右鎮等擊左,左先鋒等擊右。我兵奮勇冒矢衝逼,虜遂少卻。本藩馳督□□□□益力,諸將無不鼓奮,虜遂不支,被我殺死追逐,擒殺不計其數。踰山來抄陣後之虜,中衝鎮、遊兵營撞先遇敵,被其逐退不支,奇兵營楊祖率兵赴戰,殺傷過當,祖身□□箭,尚奮勇殺死虜將一員。至親丁鎮甘輝趕至,遂同中衝、遊兵奮進,虜即渀敗,亦被我兵追殺不計。遂合兵一處,直追至馬厝巷而回。名僅身免。藩令班師,回至中左,照大敵陞賞。以楊祖為首功,甘輝、援勦左右、正兵、左先鋒等為次功。祖掛服戎印,賜蟒玉,改奇兵營為奇兵鎮。中衝鎮、遊兵營降罰綑責。
十二月,舊將陳堯策先投虜,協虜將楊世德防守漳浦縣,遣人密叩納浦事宜。藩約日許之。
十五日,藩督師至舊鎮港登岸,啣枚馳至城下圍。堯策獻城納降。令戎旗鎮□□。守將楊世德驚懼自刎,投入河。戎旗三正總班黃安救活之,解見本藩,藩慰諭之,加(嘉)其忠,令醫治,並護其家眷,授大監督職。知縣范進偽印赴軍門降,諭令厚待之。委參軍舉人林其昌蒞縣事,委張英同潘庚鍾追虜。紳助餉。陞拔陳堯策,掛寧南印,管護衛前鎮,照舊鎮守漳浦。
遣右先鋒黃廷督護衛左右鎮等巡復詔安縣,遣中權鎮黃興督英兵營□□□巡復平和縣,俱各次第報平。
二十四日,藩督師繇(由)陸回中左。
左衝鎮康明以老告閑,拔副將楊琦任左衝鎮事。
二十九日,海澄虜守將赫文興密遣中軍胡安然叩見,約開城納降,以玉玦為贄。藩許之,賜安然金五錠,以八寶逞帶賜復之,約日進兵。
定西侯張名振、平夷侯周崔之、英義伯阮駿等俱來歸;以名振管水師前軍,崔之管水師後軍,阮駿為水師前鎮。
六年壬辰(一六五二)正月初二日,藩督師揚帆進入海澄港。原港內水淺,大船難以進港;是日潮水漲起數尺,藩坐駕直入,泊中權關下,澄人驚謂從古未有,真冰堅可渡之符也。赫文興開城,率將士詣軍前納誠。隨賞將領官兵銀壹萬兩,赫文興五千兩,授前鋒鎮,賜掛破虜將軍印、蟒玉。其參幕毛恆並將領各陞授有差。派中軍都督張英督兵鎮守,參軍黃維璟掌縣印,隨增築城池為關中河內。令赫總鎮並將領回中左,安插家眷,勵兵出征。
初十日,藩督師進入江東,遣各鎮官兵攻長泰縣。
十七日,至溪西地方,漳援虜馬步數千來迎戰。適親丁鎮甘輝率禮武營陳俸等戰數合,我兵未集,眾寡不敵,少卻。甘輝奮身臨陣,身中二箭,陳俸繼進,被傷四箭。時大督陣王孔嚴督官兵奮勇前進,退卻即斬。親丁鎮副將歐斌賈勇直衝虜陣,殺死馬將二
員,虜隨渀潰。我兵趕殺,虜溺水死者不計,□勝而回。時親丁鎮前鋒營將陳震、總班曾猛退卻,登時陣前梟示。
二十三日,援虜數千再至,被戎旗鎮王秀奇□擊敗。
本藩札營泰邑東門石高山,製造雲梯攻城之椇,令各鎮圍困數匝,攻打數次,城堅未易遽拔。
義師兵部職方司主事陳韻率兵丁數千來附,藩委用之,令隸入前軍定西候張名振管轄。
二月初二日,嚴令攻城。遊兵營吳世珍奮勇登城,被炮擊下身死,以黃元為遊兵營。遂傳令攻城為下,以計取之。遣戎旗鎮移鎮北門高埠處,銼地道通城。令神器營何明選善火器,洪善用地雷擊破開鑿,半月方達城。
三月初四日,報偽院陳金(金應作錦,海上見聞錄、閩海紀要均作陳錦,此避鄭經小名錦舍諱)督馬步數萬來援到同安住札。本藩傳令,地雷即發,城崩則進城,以殺援虜,如未達城,則移出江東橋□路迎敵。
初七早,地雷發,不及城而止。是日遂移師札江東山。
是年,漳浦、詔安、海澄、平和俱已克復。及困圍長泰,虜亦檄召潮、汀兩路馬兵,並吊(調)集水師,建國叛將蔡興、章雲飛等及陳金(錦)親督來援。本藩隨遣護衛
左右鎮沈明、沈奇等屯札詔安,拒潮援虜。遣總督中權鎮黃興督護衛前陳堯策、英兵營黃梧等屯札南靖、平和,拒汀援虜。遣援勦前鎮黃大振同平夷侯、閩安侯等轄將拒泉港章雲飛水師。又遣北鎮陳六御督信武營陳澤守海澄。本藩自統大師屯札江東待敵。
初八日,藩同各鎮相度地利,視其迎敵據險設伏之處。回即傳令曰:『東北大山下,係通漳大路,當先據其險,不可致令敵札,據高瞷下。爾右先鋒黃廷督左衝鎮楊琦、奇兵鎮楊祖等札空營山頂,多樹旗幟,伏精兵於山傍待敵。另選戎旗內壯勇衝鋒三百人,埋伏虎渡橋南北,與楊琦等為應援犄角,以絕漳城之□。東南一帶山埠堪戰之地,爾左先鋒蘇茂伏札東尾寨內外。爾親丁鎮甘輝督禮武鎮陳俸等札當頭疊敵道之衝,次爾援勦左鎮林勝接之,又次爾前衝鎮萬禮並正兵營陳壎接之。戎旗中軍營則札各營之中繼,連援勦、後右衝、中衝等鎮接其右,勢如常山之蛇,擊首尾應,擊中則首尾俱應。又爾前鋒鎮赫文興統馬兵千餘伏中軍營前樹林,以為各路衝突應援,又爾援勦右鎮黃山埋伏深青橋、鴻漸尾一帶,截其歸路』。時中軍各營,前附山,後背水。傳令各船放出,無得隻留;防膽怯者思退走,亦淮陰背水陣法也。又傳[令]各營盤中豎瞭望臺,高數丈,瞭官帶火號三枝,照看中軍營。第一枝火號起,是虜出兵,各穿帶衣甲軍器站隊,貼立木柵邊;第二枝火號起,係虜逼近營盤,鳴金貼立木柵籧篨內,以逸待勞,挫其銳鋒;候第三枝火號起,即齊擁殺敵。頭疊用火筒、火箭、神機銃器,次疊用牌被鎗刀。又
傳令曰:『此番殺虜,照大敵賞罰格:副將以下退卻者許督陣監營登場梟示,統領總鎮登時綑解軍前梟示』。調遣屯札已定,虜陳金(錦)初十日來,擇營於對面之牛蹄山,相拒(距)有五里,我師已占得地利矣。至十三午,盡率馬步繇(由)東南山埠而來。見頭疊各營寂然不動,未敢逼進。直至正兵營中,即近砍斬木柵。本藩即發第三枝火號,各營蜂擁而出。虜遂分路迎敵,未分勝負。本藩親督戎旗鎮官兵勇向而進,虜始少卻。禮武[鎮]陳俸、親丁鎮甘輝、右先鋒黃廷並蘇茂、林勝等首尾兵將,奮前夾圍,而赫文興又督馬步搗其中,虜遂披靡退敗。我兵追至牛蹄山老營,各鎮齊集,一盡追殺,積屍遍野。陳金(錦)盡棄其衣甲輜重,奔命而走。至夜分,又被黃山伏兵追殺,陳金(錦)僅以身免。此一敵也,虜全軍覆沒,獲衣甲輜重不計。本藩隨照大敵陞賞有差。以禮武鎮陳俸、甘輝、黃廷、黃山等為首功。陞右先鋒黃廷為提督前,甘輝為提督中,黃山為提督右。以副將廖敬管右先鋒鎮,歐斌管親丁鎮,余新署援勦右鎮。正兵營陞為正兵鎮。偽陳金(錦)敗兵失將,不敢進入同安,札營城外,被家丁李進宗等刺死。進宗等來歸,初寵用之,後沉進宗於水,以背主故也。
十三日,我師既敗陳金(錦),是夜長泰守將並縣官聞知,棄城而逃,百姓迎請鎮守,藩委參軍馮舉人知縣事,護衛右沈奇駐札防守。
四月,藩督師進攻漳城。
是月,兵眾雲集,開設二十八宿營:角宿、戴捷,亢宿、林德,氐宿、鄭榮,房宿、周全斌,心宿、周騰,尾宿、楊正,箕宿、鄭文星,斗宿、林功,牛宿、謝對,女宿、蔡科,虛宿、洪承寵,危宿、賴策,室宿、廉彪,壁宿、唐邦杰,奎宿、華章,昴宿、杜輝,柳宿、姚國泰,井宿、陳習山,進攻漳州。守將王邦俊攖城固守,上下請援。本藩隨分兵重圍數匝困之。遣仁武營吳豪、義武營楊朝棟專札西門營盤堵御,以前衝鎮萬禮、禮武鎮陳俸、尾宿營楊正為應援,另撥戎旗鎮王秀奇提調兼應援,西門有失則罪王秀奇。[遣]護衛左鎮沈明、正兵營陳壎、親丁鎮歐斌專札北門營盤堵御,以左衝鎮楊琦、右衝鎮柯鵬、亢宿營林德為應援,另撥提督前黃廷為提調兼應援,北門有失則罪黃廷。遣護衛前鎮陳堯策、角宿營戴捷專札東門營盤堵御,以援勦左[鎮]林勝、中衝鎮蕭拱辰、後衝鎮陳朝、心宿營周騰為應援,以提督右黃山提調兼應援,東門有失則罪黃山。其南門專札營盤,以遊兵營黃元札新橋頭,後勁鎮陳魁札舊橋頭,信武營陳澤、智武營藍衍為應援,另撥北鎮陳六御提調兼應援,南門有失則罪六御。又撥氐宿營鄭榮、柳宿營姚國泰專札八角樓營盤堵御,以英兵營黃梧為應援,定西侯張名振為提調,八角亭有失則罪名振。奇兵鎮楊祖、援勦後[鎮]藍登、房宿營周全斌專札東嶽一帶大路堵御援兵,以中權鎮黃興提調兼應援,大路有失則罪黃興。另撥親隨營李長、提督前黃廷、提督中甘輝、鐵騎鎮劉有才、昂宿營杜輝兼各處應援遊兵。本藩駐札南院調遣。其
餘各鎮分守漳浦、海澄、詔安、長泰、平和、南靖等縣。
五月,虜援兵金衢馬至漳,隨會王邦俊督兵繇(由)東門進戰。本藩隨撥房宿營周全斌、援勦後[鎮]藍登伏東嶽左邊,牛宿營謝對、援勦右[鎮]余新伏右邊,大師屯札市尾兩邊,待敵虜入□而進。本藩督令戎旗鎮親隨營黃昌、前提督、中提督等賈勇殺進,而房宿、井宿兩邊衝擊。虜隨敗走,擒其副將金鳳,殺獲甚多。後退守城中,不敢復出。藩論功陞賞各有差。傳令各築營盤圍困。其營盤外開河溝一丈、鹿角一重、木柵一重,木柵內則籧篨,每籧篨三個隔一位,設一銅百子銃;另築短牆如城一樣困守之。此北將王有才所畫進。傳各營如式而行,以為久困之計。虜援絕不敢出戰,仍堅閉固守。
是月,前軍定西侯張名振議就鎮門築水灌浸漳城,緣工力浩大,水湍難防,棄之。
漳平縣虜守將廉彪來見(彪身大數圍,旅力過人,能左右射,百發百中),因副將蔡勤引見,藩禮敬之,授室宿營,令回札茶坊嶺,招募克復上遊。
陳金(錦)殺敗,金衢馬等來援,亦被殺退,漳圍未改,遂集舟師數百隻來犯中左,攻吾所必救,以改漳圍。藩令一鎮陳輝為總督,率右軍閩安侯、後軍周崔之、左軍輔明侯、前鎮阮駿、後鎮施舉等水師百餘號往迎之,遇敵於崇武。時虜舟據上流,順風衝下,我師少卻。至流退風轉,陳輝揮令衝犁。周瑞同施舉二坐駕揚帆衝入虜陣奮擊,虜
不敢當。繼而各船湧進協擊,虜遂披靡退走。虜繇(由)崇武登岸而逃,奪其大船十餘隻而回。
六月,藩駕如浯洲青嶼澳,賞罰水師官兵。傳令漳城圍困將領,加謹□□,毋致疏虞。賞右軍周瑞、後鎮施舉首功,殺其退卻副將四員。傳令照舊防守泉港虜船。自是虜船再出來犯,被我舟師□□,焚其舟,並殺其副將。繇(由)是虜水師不敢復逞。
親丁鎮歐斌病故,以郭廷為親丁鎮。
七月,藩督師圍困漳州。時城中乏糧,至食人肉,百姓多餓死。王邦俊等遣滿騎欲衝出寨中取討糧米,被我官兵伏殺無回。虜聞知,不敢再出,堅守饑餓待援。
八月,藩督師圍困漳州。時糧米益盡,百姓餓死過半。虜兵有至食萍充饑者,有逃出降者,俱稱欲奪路共逃,亦有欲降者。本藩傳令攻城,撒去西、北兩門營盤住兵,環攻東、南,聽其夜遁,伏半路截殺。虜偵知,亦不敢遁,只得餓守。
九月十八日,報金固山礪統浙、直滿、漢馬騎萬匹大隊,星夜入援,至泉駐札。本藩集諸將議曰:『攻城未下,援兵已至,暫且解圍,軍於江東以待之,如殺陳金(錦)一樣,則漳城亦如長泰,不攻自下矣』。諸將曰:『可』。時金固山聞,鑒江東覆轍,不敢直進,兼程繇(由)長泰小路進。藩偵知,隨於二十六日解圍,擇札古縣地方,據險以待。虜亦於是日進城。藩下營於田中高埠處。左邊撥中提督甘輝統親丁鎮郭廷、左
援[勦]、前衝、中衝等鎮札於山頂,伏松柏林內;右邊撥右提督黃山統右援勦余新、右衝鎮柯鵬、護衛右洪承寵、禮武鎮陳俸等陣於田中作頭疊;以後衝鎮、護衛左右衝等為應援,撥前提督黃廷督右先鋒廖敬、亢宿營林德等往來馳援右邊,撥前鋒鎮赫文興馬騎就中馳擊應援左邊。本藩自督戎旗鎮馳援左右。碁布已定,金固山遂率城守並援兵萬餘騎前來對敵。
十月初一日,虜札營對壘,見我營伍星布碁密,未敢輕進。至初三早,西北風盛發,占據風上,遂分□股而來。先以一股衝我左邊。中提督揮兵接戰,約數合,勝負未分。繼而我林內兵抄斷其後,合兵逼進,虜遂披靡,被我兵逐殺,死者過半,餘者敗回,作一堆齊擁,直衝我右邊。右提督揮兵接戰。我用火箭、火炮,神器齊發,一時西風猛烈,火煙被風打回,對面昏黑,遮不見人。虜遂乘煙突衝,我兵不能相顧,潰散而走。藩親督戎旗等繼進,已無及矣。虜遂遍野追來,我兵且戰且退。藩駕隨回札海澄。是晚查點,不見右提督黃山、禮武鎮陳俸、右先鋒廖敬、親丁鎮郭廷、護衛右鎮洪承寵等回,已戰沒陣中矣。藩集諸將,欲治喪師之罪,盡殺之。甘輝言曰:『此番非人力不齊、將士不用命,乃反風所誤,天時不順,地利失據,以至敗回,亦天未厭亂也』。藩默思良久曰:『爾言固是,但我見陣中旗幟未接即退者。此等不儆,將何以治兵』?於是定亢宿營林德先退,梟示軍中;右衝鎮柯鵬綑責削職。另議優恤陣亡將領家眷,並令禮
官議禮迎入忠臣廟祭享。
藩駕擬回中左,派撥屯守海澄。隨行前鋒鎮赫文興提調房宿營周全斌、智武營藍衍防守東門,義武營楊朝棟提調北鎮中協唐邦杰、柳宿營姚國泰、氐宿營鄭榮防守南門兼應援,又以援勦後[鎮]藍登、中權鎮黃興協守西北門,以副將蔣勤同謝子連協御西門、小水門。城內碁布已密,又撥都督王明駕銃船為首程,提督中鎮為二程,防守烏礁水師;撥援勦左鎮林勝、親隨營黃昌為二程,援勦前鎮為三程,仁武營吳豪為四程,防守中洲水師。調遣已定,隨率鎮將回中左,並調遣南北征勦。
令馮工官吊(調)民夫增築海澄短牆。
(朱先先生曰:『增築海澄城,此書記載甚略(僅云:「令馮工官調民夫,增築海澄短牆」,)似不知其重要。阮旻錫記此事則較詳,其言曰:「築海澄城,所屬地方,每家各出民夫一名。城高二丈餘,舊有五都土城,連而為一,皆用灰石砌成,並築短牆,安大小銃三千餘號,周圍環以港水,巨浸茫茫,外通舟楫,內積米穀軍器,據潮州之咽喉,與廈、金二門,相為表裏,以為長守之計。命馮澄世督其工(海上見聞錄上)。據阮氏之記載,則更可見海澄之失,不特喪其輜重、軍器為可惜也』。)
十一月,藩駕駐中左。陞義武營楊朝棟為右衝鎮,前衝鎮副將陳鵬為義武營。其二十八宿營暫撥歸鎮。親丁鎮不設。右先鋒、禮武等鎮,候員另補。
遣中權鎮黃興為正提調,前衝鎮萬禮為副提調,率援勦右余新、護衛前陳堯策、護衛右沈明、英兵營黃梧、戎旗一營王怡、三營陳端、恢撫盧若驥等,往詔安、九甲、平和等處略地措糧。
是月,秦王孫可望移檄會師。安西王李定國復廣西,殺偽王孔有德,遣使會師。藩遣效用官李景往廣西,約師會期。
十二月,藩駕駐中左。知海澄縣事參軍黃維景失職不謹,逮繫羈留,委正中軍都督張英理縣事。
虜偵知黃興等駐師平和,遂遣三大人帶馬步數千前往追逐。一枝逐至大小墡地方,正提調黃興等據險迎敵,虜不知地利,被我師用伏擊殺,退敗而走。一枝追至松柏坑,被副提調萬禮據險設伏,擒殺殆盡,虜遂奔回。
七年癸巳(一五六三)正月,藩駕駐中左。漳虜大隊到石碼鎮,被我官兵逐殺之,盡焚民居店舍奔回。藩令中軍張英招徠安集如故。
太師平國公差周繼武至自燕京,傳清朝欲來議和,令藩議就之。藩差李德奉書稟復太師,言:『兒南下數年,已作方外之人。張學聖無故擅發大難之端,兒不得不應。今騎虎難下,兵集難散』云云。
二月,藩駕駐中左。中權鎮黃興等率眾自詔安回,藩召集責之曰:『未聞帥令,擅
自歸回,是欲何為』?問誰為唱首,眾俱以王怡、若驥對。王怡,令推出斬之;若驥,綑責革職。正副提調並各將領俱降級有差。
委五鎮余寬鎮守三都等處地方。
三月,藩駕駐中左。遣前軍定西侯等水師恢復浙、直。先時,定西啟曰:『名振生長江南,將兵數十年,今虜各處兵將,多係舊屬。茲金酋既併力於閩,勢必空虛浙、直,我以百艘,乘此長風破浪,直入長江,號召舊時手足,攻城掠野,因時制宜,搗其心腹,虜無暇南顧,藩主得以恢復閩省,會師浙、直,可指日待也』。藩從而遣之。並遣忠靖伯陳輝、中權鎮黃興、護衛右鎮沈奇、禮武鎮林順、智武營藍衍、後鎮施舉等一齊進入長江。
四月,報固山金礪吊(調)集水陸官兵船隻,欲寇海澄、中左,即遣左軍輔明侯林察、右軍周瑞、後軍周崔之、前鎮阮駿、援勦前鎮黃大振等督率官兵船隻,前往堵御虜船。後遇風,輔明侯林察船漂入興化港,被虜拘禁於獄,至鄭賈來議和,出之。
十八日,報虜吊(調)集十縣民夫二萬,抬運攻城器椇,於是日同馬步數萬出城,駐札教場,來犯海澄。藩亦使令辦守城器椇以待之。
二十八日,虜札營祖山頭。
後衝鎮陳朝病故,以葉章管理後衝鎮事。
五月,藩駕到海澄。令正中軍張英催督守城民夫器椇。撥北鎮陳六御督義武營、仁武營、智武營防守縣內。撥援勦左[鎮]林勝堵御南門外橋頭。撥左先鋒鎮堵御□□外嶽廟前。撥護衛左鎮沈明守中權關。撥正兵、奇兵等鎮守土城、九都城。撥前鋒鎮赫文興、戎旗鎮王秀奇、護衛前鎮陳堯策守御鎮遠寨,前衝鎮萬禮幫守鎮遠寨外。撥前提督黃廷、中提督甘輝札守關帝廟前木柵,連接鎮遠寨。本藩駐札媽宮,親行督戰。
又令水師楊權、蔡新等駕船擊其旁。虜移炮擊我水師,楊權被擊死。
初四日,金固山率馬步數萬札營媽宮前,離我營半里之地。藩令我師擊其營。虜是晚即逼營安籧篨、大小銃炮數百號,日夜連擊,無瞬息間斷,打透我營中,官兵多被擊傷而死。至籧篨、木柵,多被打碎崩壞。藩傳令立刻修築完固。至初五午,諸將請令曰:『虜炮連續不絕,籧篨多被擊碎,無可容身,各官兵俱願出決一戰,不肯坐受其擊』。藩問:『誰敢領頭疊衝擊』?後勁鎮陳魁、後衝鎮葉章等向前願領。於是隨令諸鎮各選精勇數百名,合力乘炮煙衝進。虜見我兵出營,炮銃齊發,我兵又多擊傷。後衝鎮葉章被銃打死,後勁鎮陳魁右腿擊折。藩令收軍而退,只得固守。拔周全斌署理後衝鎮事,楊正管理後勁鎮事。禮葬葉章,陳魁發回中左調治。
虜連擊兩日夜,我營壘整而又壞,官兵無可躦立,損傷者多。兵將營中偶語,各無守志。藩頗聞之。
初六早,藩見營壘難堪,官兵面面驚慍(懼),遂喚旗鼓張光啟往各營傳令,光啟不敢往。再喚宣令廖達進曰:『可往遍傳大小將領官兵,此城不守,尚圖恢復?再遲早晚,本藩有計殺虜,令其片甲不回。如有不敢守者,即報名來,聽其回去。本藩於此土,生死以之,決無抽回之理也』。時參軍馮舉人參贊營中,亦言:『雖死無可去之理,恐將領未喻藩意耳』。於是再諭參軍曰:『爾為我持此招討之印,遍諭軍中。朝廷以此畀我,我惟有效死勿去而已。諸將中有能率眾得功者,願以此題讓』。於是參軍持印傳諭軍中,無不感奮。諸將齊到請令。藩勞以酒。甘提督對眾激言曰:『古云:「人生自古誰無死,留此丹心照汗青」,此番竭力以守,倘有不測,亦死得其所』!王秀奇等合聲齊應曰:『此城是大家今日死忠營也』!藩壯其志,令人酣飲。藩遂率諸將上敵臺觀敵。諸將告以銃炮繁多,不可乘危。藩曰:『死生有命在天,虜炮如我何』?於是上臺,指虜觀視。虜見之,知其國姓,移炮向擊,叢矢向射。時典膳役蘇貴持戰被向護,中提督擠藩下臺,忽[一]聲炮響,中擊藩座,此一險也。
又報鎮遠寨邊新築籧篨擊碎,崩壞平地。藩令各掘地窩藏身。隨諭諸將傳令曰:『虜吊(調)許多精銳,只攻此木柵籧篨,數日夜用過炮不知幾千遍。今雖如此,平地未敢逼戰者,一則知我手段,二則意我必退回中左。昨偵探來報,虜營中火藥錢糧不繼,盡在早晚一決。我諒今晚必大擊一番,明早黎明,必併力來決一戰。如不勝,必退
走矣。虜之伎倆在吾掌中,料之審矣。爾等須諭將領,明早的來臨營。彼若欲過河時,必用空炮助其聲勢,愚我耳目,斷無自擊之理。爾等須躦隊站立,各執大刀大斧,如耙上劈去,不准追逐。侯虜齊過河墘躦定時,用火攻齊發,一盡焚去,方准併力殺出。進前重賞,退後立斬,各依軍令軍法而行可也』。於是令諸將各回營。隨令戎旗神器鎮何明率洪善等,將所有火藥就夜分時,一盡埋伏河溝邊,其藥心相續如地道埋藏法,候令而發。
虜果於初六晚迅炮大擊,連夜頃刻不絕,營壘一連,盡如平地,官兵多開藏地窖中不傷,其所埋火藥亦無防礙。至五鼓,虜果放空炮,併營逼進。先用民夫扛運過河車,頭疊用漢兵,二疊俱滿兵,湧逼直進。我兵死敵,用大斧砍下,三退三進,殺傷相當。時戎旗鎮內班將蔣文、王朋、中提督將鄭仁、李昂、前提督下賴使、楊正、前鋒鎮下蕭自啟等,賈勇百倍,砍殺尤多。虜見勁敵,率三疊滿將,蜂擁繼進,盡過河溝,矢如雨下,人難站立。我兵站坐死拒。時天暫亮,瞭見虜盡過河。藩令發起地炮一連,將在過河之虜一盡燒死,委填河內,盡皆疊滿。遂令我兵一擁衝出。其未過河殘虜,狼奔而走,擒殺無遺。固山隨令民夫運炮走回。此一敵也,死中得生,何啻背水之戰。非本藩善戰親督,不至是也。
十二日,藩駕回中左。到教場設宴,照大敵格論功陞賞。先時署海澄縣參軍舉人黃
維璟因失地方事不理逮繫,至是聲罪與將誅之。陞賞中提督甘輝、前提督黃廷、前鋒鎮赫文興、前衝鎮萬禮、戎旗鎮王秀奇等為首勳,擬題伯爵。參軍馮舉人運籌決勝,題授監軍御史。陞蔡文、王朋、鄭仁、謝任、賴使、蕭自啟等超授都督僉事。餘各照級陞賞有差。
是月,行在遣兵部萬年英齎敕冊封藩延平王,制曰:
『克敘彝倫,首重君臣之義,有功世道,在嚴夷夏之防;蓋天地之嘗京(常經),實邦家之良翰。爾漳國公賜姓忠猷愷掣,壯略沈雄。方閩浙之飛塵,痛長汀之鳴鏑。登舟灑泣,聯袍澤以同仇,囓臂盟心,謝辰昏於異域。而乃戈船浪泊,轉戰千年,蠟表興元,間行萬里。絕燕山之偽款,覆虎穴之名酋。作砥柱於東南,繁遺民以弁冕。弘勳有奕,苦節彌貞。惟移忠以作孝,斯為大孝;蓋忘家而許國,乃克承家。銘具金石之誠,式重河山之誓。是用錫以冊封為延平王,其矢志股肱,砥修茅戟,丕建犁庭之業,永承胙土之庥。尚敬之哉』!
藩拜表辭不敢受。
另遣監督張自新同萬兵部繇(由)水赴行在回奏,題敘海澄殺虜功次,請敕各鎮勳爵。後即敕封甘輝為崇明伯、黃廷永安伯、王秀奇慶都伯、赫文興祥符伯、萬禮建安伯,馮參軍監軍御史。餘各陞級有差。
另遣監督池全紳齎表繇(由)路(陸)詣行在。並會平西等兵馬行軍事宜。時晉王定國、蜀王文秀俱有書來會師。
(定國)書云:
『國姓大將軍麾下:從來天下豪傑,必予其時之可為;具可為之資者,以憑其勢之可藉。當今之世,之二者惟公有焉。慨自三百年深仁厚澤,匹夫匹婦,莫不子若孫以承之。至其曠典奇榮,則元勳之錫,止於茅土,固未有以臣民而上侔天祧者。言及斯遇,終綱目幾千百年間終不數數見也。夫恩重則報稱必宏,寵隆則休戚愈切。艱茲國步,孤婺猶傷周室之衰;恤此人心 ,父老猶仰漢官之舊。吾知公厥衷,必有大不自安者。枕戈待旦,此其時乎?
不穀慚以薄才,謬膺巨任,成命授以討虜,簡書載在專征。所得與四方勳鎮通聯糾合者,天子之靈也。客歲西粵誅逋奸之孔酋,仲冬衡陽梟敬謹之真虜。舉九年腥濁以來,為朝廷彰撻代者,僅茲兩役。然今皇應運庇孚,攻取固未敢謂其謀之允臧,要亦見虜之無難撲滅耳。
茲以懷志兩酋,東南鼾臥,曾擬長驅建業,不容肘腋無疑,況其局力,自不可與桂林湖南同日以語,又何憚而不芟荊削棘、續通周道也哉?用以孟夏薄端城,困其殘孽。乃狡虜凜前車之戒,嬰城甘巾幗之遺,兼以霖雨環江,致我戰攻少需時
日。
調饑方惄,而水師義旅同口揄揚,謂公青省黃龍,如飛如翰,時一憑虛而至,虜膽殊寒。牙檣遺韻,只今在潮惠之間。不穀聞之,不覺望洋起舞。知公疇昔之愆期,若有俟不穀今茲之少選,誠有待也。緣托一鴻,敬邀並駕。公誠念君德孔厚,父恨深長,則五羊赤海,佇睹揚帆,半壁長城,中心是貺。否則,中興告成,京觀勝紀,而雲臺香宇,千載傳流,國姓不預,其何以仰副殊眷而慰此可為之時勢乎?予日望之,匆言幸照』!
藩修書答之。
漳報金酋奉旨班回。藩集諸將議曰:『金酋殺敗班回,必有一番說話,虜不足慮矣。我欲興問罪之師於潮、揭,一則使郝尚久不敢據郡歸清,二則鷗汀逆寨屢截糧□、應當掃平也』。諸將俱曰:『可』。隨以中提督甘輝督義武等營鎮守海澄縣,以後衝鎮周金斌督水師鎮守烏礁,另委忠振伯鎮守中左,總督策應戰守兵糧事宜,撥水師古後軍前後鎮堵御泉港。
六月,藩督舟師南下,先攻鷗汀逆寨。其寨築在田中,四畔泥深,只一路可行。進攻未下。一日,藩集諸將在寨外樹下坐議代樹架銃攻打。逆民移銃向擊,忽一彈子中傷本藩左腳指上,幾傷要處,後醫愈,亦一險也。藩以雨田泥深,攻打又難,姑抽回入揭
,徵助行糧。並移諭郝尚久,令其固守城池,不可悖叛歸清。尚久不報。
七月,藩駕駐揭陽門闢,徵輸行糧,各寨樂輸。
八月,藩駕回中左。太師平國公差李德、周繼武等齎手書到,稱清朝欲賜地來和,欲差二大人齎海澄公印敕,以一府地方安插。又係劉清泰保認,先差德等來探可否,回報然後方令詔使來。藩曰:『清朝亦欲貽我乎?將計就計,權措糧餉以裕兵食也』。遂回稟與平國公,令李德星馳赴京回報。稟云:
公元1766年
『違侍膝下,八年於茲矣。但吾父既不以兒為子,兒亦不敢以子自居,坐是問侯闊絕,即一字亦不相通;總繇(由)時勢殊異,以致骨肉懸隔。蓋自古大義滅親,從治命不從亂命,兒初識字,輒佩服春秋之義。自丙戌冬父駕入京時,兒既籌之熟而行之決矣。
忽承嚴諭,欲兒移忠作孝。仍傳清朝面諭,有「原係侯伯,即與加銜」等語。夫既失信於吾父,兒又安敢以父言為信耶?當貝勒入關之時,父早已退避在家,彼乃卑辭巧語,迎請之使,車馬不啻十往還,甚至啗父以三省王爵。始謂一到省,便可還家,既又謂一入京,便可出鎮。今已數年矣,王爵且勿論,出鎮且勿論,即欲一過故里,亦不可得。彼言豈可信乎?父在本朝,豈非堂堂一平國公哉?即歸清朝,豈在人後哉?夫歸之最早者且然,而況於最後者?
又可笑者,兒先遣王裕入京,不過因有訛傳父信,聊差員探息。輒繫之於獄,備極箠楚。夫一王裕,亦做得甚事?而吠聲射影若是,其他可知。
公元1769年
雖然,兒於己丑歲亦已揚帆入粵,屯田數載矣。不意乘兒遠出,妄啟干戈,襲破我中左,蹂躪我疆土,虔劉我士民,擄辱我婦女,掠我黃金九十餘萬、王寶數百鎰、米粟數十萬斛,其餘將士之財帛、百姓之錢穀,何可勝計。彼聞兒將回,乞憐於四叔。幸四叔姑存餘地,得以骸歸。乃歸而又相貳啟釁。我將士痛念國恥家亡,咸怒髮指冠,是以有漳泉之師。陳金(錦)之授首,楊名皋等之屢敗,固自出爾及(反)爾之嘗(常)。且不特此也,異國之兵如日本、柬埔寨等諸夷兵旦晚畢至,亦欲行春秋大義矣。信如父命及清諭,猶且兩難。而以父所傳之諭若此,乃抄到部院劉清泰所之敕若彼,前後之言自相刺謬。
夫沿海地方,我所固有者也。東西洋餉,我所自生自殖者也,進戰退守,綽綽餘裕;其肯以坐享者反而受制於人乎?且以閩粵論之,利害明甚,何清朝莫有識者。蓋閩粵、海邊也,離京師數千餘里,道途阻遠,人馬疲敝,兼之水土不諸,死亡殆盡,兵寡則必難守,兵多則勢必召集,召集則糧食必至於難支,兵食不支則地方必不可守。虛耗錢糧而爭必不可守之土,此有周而無利者也。如父在本朝時,坐鎮閩粵,山海寧謐,朝廷不費一矢之勞,餉兵之外尚有解京,朝廷享其利而百姓受其
福,此有利而無害者也。清朝不能效本朝之妙算而勞師遠圖,年年空費無益之貲,將何以善其後乎?
其或者將以三省之虛名,前啗父者,今轉而啗兒,非不信父言,而實有難信父言者。劉清泰果能承當,實以三省地方相畀,則山海無竊發之虞,清朝無南顧之憂,彼誠厚幸。至於餉兵鳥外,亦當使清朝享其利,不亦愈於勞師遠圖、空費帑金萬萬者乎?況時下我兵數十萬,勢亦難散。散之則各自嘯聚,地方不寧。聚之則師旅繁多,日費巨萬。若無省會地方錢糧,是真如前者啗父故智也。父既誤於前,兒豈復再誤於後乎?兒在本朝,亦既賜姓矣,稱藩矣,人臣之位已極,豈復有加者乎?況兒功名之念素澹,若復作馮婦,更非本心,此可為智者道耳。不然,懸烏有之空名,蒙已然之實禍,而人心思奮,江南亦難久安也!專稟。
遣李德稟入京』。
閏八月,藩駕駐中左。以和議故,分遣各勳鎮就漳泉派徵樂助兵餉。遣督餉都督黃愷追晉南地方餉二十萬。
九月,藩駕駐中左。遣前提督黃廷就雲霄地方徵米五萬石。
時和議未就,徵派四出。偽院劉清泰聞知,遺書本藩曰:
『從來大丈夫舉事,必使功業有所歸,身名無所累,而後奮臂一往,以求白於
天下可也。今令尊公以身依日月之傍,令祖母年逼桑榆之景,更思海上有事以來,冒費者何地之金錢?塗炭者何方之膏血?足下英雄之姿,忠孝之性,豈甘一時之倔強而冒青史之譏,咫尺之飄搖而釀赤族之禍也哉?如懼投戈為孤注,何妨聯其子弟以歸?倘疑赴闕為畏途,何妨請命於桑土而守?不佞以平生忠朴,久見諒於聖明,皆能為足下一一剖心以呼籲者。倘有言之不應,不但非男子,且無以質鬼神,幸決裁鑒』!
另書與國定公求相勸勉,書云:
『足下以韜略起家,廉勇報國,素振海甸之威,久著樓船之譽。不佞雖邈隔於山河,而實遙聞於異代。丈夫功名事業如足下者,亦可謂不負生平矣。
不佞章句蹇才,備員侍從,一旦膺此閩浙之任,並拜招撫之諭,責綦重、心綦苦矣。故乘大兵未集,兼程入境,意欲早定海上之事,早報聖明之命,以早結足下一門父子兄弟忠孝之局耳。
前日令兄老先生家報之後,先以一函達令姪,字字通家骨肉之言,亦字字今日時勢之言也。不意令姪即昧進止,又涉誇浮。蓋驕子之啼本不可聞之君父,而荒唐之說豈所以執論於從常。足下身京(經)軍旅之艱,目極興亡之變,如此大事,必仗老成。乃特剖心相告,幸亟呼令侄與部落族黨而喻之。
羈身島外,既非英雄結局之場,回首京華,終是天倫缺隔之恨。況朝廷浩蕩周至之恩,亦史書所未載、往事所難邀矣。固山之兵,露刃於漳濱,南至之師,立馬於泉界,有不能頃刻待者。倘遲回以動群策之疑,負固以激聖明之怒,令兄前此之綢繆,與不佞後此之挽回,俱付之東流而不可問矣。唯是足下於令姪,以參差之鴈羽而同風雨之鳩巢,撫事有成,自不能掉臂而為孤注,若其不成,又安能袖手而付之傍觀乎?不若於今中搖搖未定時,或力挽以同歸,或獨先以就儀;不佞與足下交道之始,即勳業之終矣。從來乘氣運者,俊傑之事也。足下於此日之天時人事,諒籌之久且熟矣。
至於措置永安之計,凡可以玉成,必竭綿力。倘一言之不應,不但非男子披瀝肝膈之舉,且何以施面目對鬼神於湛湛之下耶?幸足下裁鑒,以決行止。佇候好音』。
定國公復書於清泰曰:
『仰荷明命,遠辱大教,新朝浩蕩之恩與者公祖優渥之愛,闔門頌鏤,如何可言!第不佞病積沉,京(經)年床簀,久見諒於當道。漁竿樵斧,尚弗克負荷,況軒冕之榮耶?若漫然濫竽,是委綸綍於草莽矣。向己敷陳,兼詳使,想在汪涵。
至於舍姪,壯年銳志,頗足有為。君父命重,罔敢不遵。第以數千(十)萬之眾,仰給於一府,安頓不易,畔散堪憂。彼時隕越,咎將誰任?又體統事權之間,舊例新恩,不無稍。用是趄,以為新朝實開誠布公,而於推心置腹似有未然。其未敢拜揚成命,出自其衷,且揆之事勢,亦不得不爾者。老公祖其別有以教之否』?
十月,藩駕駐中左,遣中權鎮黃興、前衝鎮萬禮等統領轄鎮進入龍巖地方,徵餉二十萬。
十一月,藩駕駐中左,遣前鋒鎮赫文興、北鎮陳六御、右衝[鎮]楊朝棟等率轄鎮往惠安、仙遊等地方徵餉三十萬。
十二月,本藩親統戎旗等官兵巡到南安、惠安,討叛逆頑寨而回。
八年甲午(一六五四)正月,藩駕駐中左。太師平國公又差李德手書到,稱清朝遣鄭,賈二使海澄公印並興、泉、漳、潮四府聽我安插兵□,月杪到省。本藩隨令副中軍掛顯義軍門印嘗(常)壽寧為正使、典仗所鄭奇逢為副使,前往福省接待;因太師有命,欲其忠孝兩全也。喚壽寧等諭之曰:『議和之事,主宰已定,煩爾等言及應對,只是禮節要做好看,不可失我朝體統。應抗應順,因時酌行,不辱命可耳』。
二月初一日,報壽寧到省。二使令按察司道黃澍接待,議相見禮。澍曰:「今日內
院大人欽命天使,爾等應行腳門參謁』。寧曰:『今日俱兩國命使,況掛印賜玉?我朝無屈□之理,賓主抗禮足矣』。澍回二使,二使不肯。澍又曰:『大人繇(由)京至本省,為爾藩主撫事而來,爾奉藩令,有主道焉,暫宜少屈』。寧曰:『本省屬之明朝,則我為主;若寄清朝,今日我等至此,恥為賓矣。且和事出自清朝,非我藩主求之也。二使欲先屈我,是無意於和,我等回歸復命矣』。澍再回二使,稱不肯屈,亦不敢強,只令同回。寧等回見藩,述抗禮事,稱其能使。
初六日,隨帶奇兵鎮楊祖、後衝鎮周全斌、親隨營黃昌等兵馬前往安平,札東山書院,與清使朝見。
次日,二使將印敕交收,未開讀。是晚,大賜宴。次早,二使欲回京復命,乞示旨意。藩云:『兵馬繁多,非數省不足安插。和則高麗、朝鮮有例在焉』。另罄外國寶貝以贈之。
初十日,二使回京復命,藩駕回中左。
是月,定西侯張名振、忠靖伯等督師進入長江,奪虜舟百餘隻;義兵四起歸附。遣親標營顧忠入天津,焚奪運糧船百餘艘。名振直至金山寺,致祭先帝而回。虜聞風驚懼。
順治海澄公敕諭:
『朕惟閩海奧區,兵戎重寄,宜資勳冑,以靖封疆。爾某乃我朝世襲同安侯鄭某之子,曩大兵下閩,某等首來歸順,雖京(經)收錄,未稱報功。緣墨勒根王□心輕聽,不計周全恩養,以致疑懼淹留,跡寄海中,情甘化外。朕念父子大倫,慈孝天性,父既為功臣,子豈願仇敵?但道阻且脩,爾心無繇(由)上達。乃者,李德□□□□□□,朕令內院大臣細詢言語,悉爾至情,朕惻然念之。推心置腹,何分新舊?即□□□□定防鎮,亦必需才。與其另擇他人,豈如任用爾等?且爾父舉不避親,力為保任。朕因加之封爵,畀以事權,聿同開國之功,特錫承家之慶。茲封爾為海澄公,賜之敕印,鎮守泉州等處地方,祿俸如例。閩境海寇,悉聽便宜防勦;海洋船隻,俱令管理稽察,收納稅課。所部官員,照舊管轄,以俟敘錄;歸順人眾,具數奏聞,以便安插。地方官評民詞訟錢糧,凡有職掌,自有督撫管理。爾服此寵嘉,受茲信任,務殫竭心力以圖報稱。海濱寧謐,惟爾之功,毋替朕命』!另敕撫院劉法泰:
『近日海寇鄭某,屢次騷擾沿海郡縣,本當勦除,朕但思昔日大兵下閩,伊父□□首先歸順,其子弟何忍背棄父兄,獨坐叛逆?此必地方官不體朕意,行事乖張,某等雖有心向化,無路上達。又見伊父歸順之後,墨勒根王令人看守防範,又不計籍親人,作何安插恩養,致某等疑懼反側。朕又思父先歸順,其子弟亦我赤子,
何必在勦?若某等來歸,即可用之海上,何必赴京?今已令鄭某作書,宣布朕之誠意,遣人往諭,及伊弟鄭某等知悉。如執迷不悟,爾即進勦。如家人回信到關,某等果發良心悔罪,爾即一面奏報,一面遣才幹官二員到彼審察歸順的實,許某某等赦罪授官,仍聽駐札原駐地方,不必赴京。凡浙、閩、廣東海寇,俱責成防勦。其往來洋船,俱著總理,稽察奸宄,輸納租課。若能擒獲海中偽藩逆渠,不吝爵賞。此朕厚待歸誠大臣至意,爾當開誠推心,令彼悅服。仍詳籌熟,勿墜狡謀。欽哉!此諭』。
時永曆行在安龍州晉王定國、蜀王文秀有差官書來會師。藩遣效用官李景同赴行在,復書往會。定國來書云:
『曩者高涼遣候,極目惠風,約不如期,頓成睽阻,許大機宜,徒深恨望!嗣駐朗寧,復通密耗,乃於秋爽,始審興居。所荷遠貽,僅僅得之海上傳聞,求其並纜連檣,再續五羊之役,弗可得□。
今春楚虜粵酋,合師狂逞,將欲震我行畿。維時聲援犄角,落落難呼。因計聖蹕未寧,即空兩粵以長驅,而瞻就弗及。引(疑為矧字)安龍跼躓,遠邇愀心,先事迎鑾,君子宜有同心也。此月陛見,天語諄諄,廷議茲舉,允符宸斷。即日六飛夙駕,以四月如滇,時廣宣聖澤,丕暢皇靈,潛躍依光,鼠狐改步。三百年興感人
懷,於斯可振,而廟謨乾斷,煥然紀綱,社稷靈長,無容龜卜矣。
惟念聖恩廣大,賞格逾涯,如不穀者,不督其長年之徒勞。□酬□一日之蹇負,甚而桂衡薄績,冊以丹書,顧此非賞,益增悚亥。公將何以為報□訓□?然嘉猷茂代,頻達朝廷,奚煩饒舌。惟東事輔車之誼,潮惠疊奏之勛,是固不容已於對揚者。上每召問,拊髀久之。用特專敕遙頒,冀公於咫尺天顏,枕戈靡懈耳。宸居鞏定,撻伐亟申。拜成命以將天威,分誼攸篤,先內安而即外攘,時勢維宜。公其整帆飭旅,布號宣威,待我於長洋,把臂擊楫論心,一償夙願,不亦快哉!惟茲尺鯉,願得傳告勿憚,用答不盡』。
(朱先先生曰:『書中明言「六飛夙駕,以四月如滇」,則此書當在永曆十年四月入滇之後,不在安龍州矣』。)
藩復晉王書云:
『數遣信使,祇候好音,山川修阻,或達或否,計在老親翁照中。前粵東之役,不佞立調水師,期會五羊,進止相左,深用扼腕。然疆場之事,一彼一此,桑榆想非遙□。
□□□滇,狐鼠改步,東西南北,共帶宗周,此社稷之靈,而實老親翁撐持之勳。不佞□□□問,殲酋滅醜者數矣。拜聆鴻猷,殊深喜慕。
今宸居既云鞏□,而帝業未可偏安。況中原有可乘之機,胡運值將盡之時。宜速乘勢,併力齊舉。茲不佞現提水陸精銳,收復閩浙,薰風盛發,指日北向方願老親翁捲甲長驅,鼓行迅擊,首尾交攻,共焚濟河之舟,表裡合應,立洗腥膻之穴。然後掃清宮闕,□盟畿輔,豈不大符夙願哉』?
是月,藩駕往安平議和。晉南百姓告黃愷逆派橫行,藩委嘗(常)壽寧查察,回報究擬。
三月,藩以和議方就,乘勢分遣各提督總鎮就福、興、泉、漳屬邑派助樂輸,恐其出兵相阻,即移書於督撫劉清泰曰:『以數十萬之眾,按甲待和,雖議可而腹決不可枵,稍就各郡邑權宜措餉,以濟兵糧可也』。清泰復書云:
『頃接華翰,並讀家報,已悉台衷矣。
前令親輩敕印到,不佞已慶其事之□□,幸其議之確在。尊公老先生於君臣之際、父子之間,實費大力苦心矣。但敕印來於萬里,既不便久為虛懸,事勢既已垂成,更何必稍存芥蒂?且敕中「歸順人眾,且數奏聞,安插地方,會同督撫詳細報聞」之語,何嘗不為斟酌、次第商及乎?今一拜詔,不但台臺可以特疏,不佞亦當補牘矣。倘必緩成命以待議,持家書以入告,在台臺多一番行跡,在尊公多一番綢繆,此不佞中夜代籌至愚至篤之論,想英雄豁達之見,不以為□之迂且淺也。不
佞濡筆以候裁決,萬勿遊移耳。
至所言取餉一事,不佞亦效一得焉。今日聯異姓於同舟,化國家為骨肉,則地方者各有關係之地方,人民者各有聯屬之人民也,留得一人,他日多一後人;留得一土,他日多一生聚;況台臺於桑梓友之間更須調護?此又無煩不□之諄懇矣。
不佞以侍從舊人,偶蒞封疆,去就裕如,然得始終此事,自不敢貪以為己功,但可告無罪於尊公握手時,則厚幸矣,餘何計哉!臨啟待命』。
是月,藩得書,親督大師巡歷民情助餉順逆,以定勦撫。先繇(由)南安小路達至楓亭登舟,至鎮東海口等衛地方駐札。先時海壇松下、大小址等□逆民,每年截我商洋般隻,至是發諭誡諭之,松下逆民逛逞不服,徑出旗號備敵。藩遣中提督甘輝、前鋒鎮赫文興、左衝鎮楊琦等繇(由)陸路抄進,藩督戎旗鎮繇(由)[□□]抄進。時□兵齊會,逆民不支,俱被勦殺,並焚其鄉社示儆。隨移師進攻海壇山,逆首陳西賓亦擁集逆民來迎敵,被我師一鼓敗之,陳西賓自縛乞降,宥之。二處素逆俱平。委後軍平夷侯周崔之鎮守海壇地方。逮援勦前鎮黃大振。振,□□人也,作為不軌,假義劫掠詔使。藩巡歷至是,知之,遣中提督甘輝逮繫治罪。□副將戴捷管理援勦前鎮事。
四月,藩駕自海壇班回中左,賜黃大振死。遣前提督黃廷、前衝鎮萬禮率轄鎮進入永定地方,措餉養兵。汀虜將王進功率兵數千阻截餉道。前提督得旨迎敵之,敗其師於
電胡地方,擒斬虜馬兵不計。各師聽令追徵。白土寨頑抗,萬禮等亦破之。
五月,藩駕駐中左。藩再馳書與清泰,必有三省方就和。劉清泰馳書來復,書云:
『遠接復札,以為必有以慰不佞之殷殷,而不為尚搖搖於行止也。不佞兼程入閩,激切致書,莫非欲早定海上之議,早報聖明之命,早結尊公父子忠孝之局,何足下之所答依然毫厘千里耶?
天下事,情理與勢而已。尊公位列大臣之上,令祖母年逼風燭之時,念□泉尺土,非足下胞絡所瘞,則祖宗廬墓所依,足下咫尺弄兵,荊棘其上,在尊公之夢魂一刻未安,令祖母之寢食一刻不樂,足下將泰然波濤之間,自謂富貴功名之計得乎?此情理之絕無者也。
更有慮者,固山枕戈久矣。今大兵駐馬於漳畔,勁師露刃於泉南,有不能頃刻待者。蓋不佞之啣命意主於撫,固山之振旅力主於攻。在足下夸浮恍惚,不佞焉敢執為必撫以止其攻?倘一攻而緩撫局之成,尤(猶)可言也;一攻而遂以成撫局之變,則尊公前此之綢繆,與不佞後此之挽回,俱無所用矣。此又勢之了然者也。
況足下家報所陳,來札所對,皆足以啟群議之誹,而激聖明之怒,不佞繕疏而入,幾費躊躇。然一片苦心,不得不因足下所言,再為披瀝。
所云「不知有父久矣」,此言一出,不但傷天性之恩,亦且貽後世之刺!尊公
身為明秀重臣,以國亡而擇主,非背恩而事仇也。足下前無顧命,今□□□,何得滅不易之親,而從不必然之義耶?古云「求忠臣必於孝子」者,幾無據矣。
至於□□以二省相畀之說,斯言胡為乎來哉?今天下中外,貼然十載,而足下身羈海甸,猶欲招徠之以大一統之勢,誰敢取臣服之版圖、惟正之財賦、而輕議之?且從來無此廟算,並無此邊籌也。即如足下所云,亦可笑矣。無二省則舍我而忠於彼,將有三省則棄彼而忠於我乎?此皆拂情影借之言,而知非足下之心也。但念朝廷加恩一番,尊公京(經)營一番,不佞來此調停區畫一番,天下事寧可瓦全勿為玉碎。足下或諭之族黨,謀之老成,務必開心見誠,勿得藏頭換面,勿再以不可告之言,必不可行之事,徒費口舌,徒滋論議,而終於坐失事機也。
不佞言至此,心力已竭,他日見尊公於班聯之間,亦可偶告無罪矣。至進止之事,則有固山並諸大人,成敗之局,則關乎足下一門父子兄弟,不佞雖膺其責,豈盡執其咎哉?惟足下裁之』!
是月,嘗(常)壽寧回報黃愷逆派橫行,種種難枚。又山海等餉,多徵少報,計十餘萬額。藩查實有據,令殺之。又告示有「清朝賜地」之句,藩怒,並殺其掌案及戶房二人,沒家資十餘萬。
六月,藩師駐中左。遣中提督甘輝同援勦左鎮林勝等出師長樂等處,措餉養兵。佟
國器馳書求情。書云:
『聞鷁首揚帆而歸上府,料斯時祇受寵命,正在阿里駢慶之候也。
今據柬將謝燦報稱,得貴差林雲璿傳台臺發甘、林二鎮,殲除山寇於長樂等處。不佞極感台臺安攘至誼,但恐山隅百姓,倏見海兵,驚惶無措。茲時正當耰植,未免奔竄田間。且不佞輩正在整兵殲除山寇,以安□業,未知台臺所致殲者何姓之山寇?不佞輩當聞命而從事焉。莫若請嚴檄調回□□,以示止戈之義,則閭閻卒伍咸戴覆冒洪恩耳』。
藩不報,終亦不敢抗拒。
七月,藩師駐中左。報清朝添設兵大入關,藩分遣各提督總鎮就漳、泉、福、興等地方徵派助餉。以和議未定,虜兵無敢阻抗,追遣益力。
八月,藩師馳中左。京報清朝又遣內院葉同鄭、阿四府安插兵將敕入關議和。
初六日,佟國器馳書來會。書云:
『久不通候,正在鵠伺明旨。今八月四日,內院學士葉、內侍蝦(滿洲土語稱侍衛曰蝦)鄭、理事官阿特敕諭過衢,星赴台臺處。其中機宜,天使自能面傳,不必不佞畢詞矣。專此馳聞,以便預為祇迎。到後,更望詳示,可慰懸切』。
十九日,李德、周繼武等到中左,稱渡舍(福建土語稱官家子曰舍,或為少爺二字
之縮音)同□□□大人到省,欲照鄭賈例差員去請方下來。藩知先削髮、後受詔,不肯差員往請,只作小啟,令周繼武往請。啟云:
『不佞浪志海隅,仗節方外,無意人世之功名久矣。不意兵園辱賁,寵命頻來,重之以絲綸,推之以心腹,誼更何辭矣。手割香草,佇看軺車,尚有不罄衷言,當面承商確,祈在夙駕,慰此懸思。庶幾東南止戈,賴使君一言以定,而遠近懷忠義,俾幽情萬里獲申也』。
二十四日,葉成格、阿山到泉,令周繼武來言,謂:『藩不剃頭,不接詔;不剃頭,亦不必相見』。藩叱之,亦未答他。詔使駐泉待報。
九月,藩駐中左。李景自西師回,晉王定國差官同景至,書來會師。書云:
『孟夏遣使,帆海詣鈴閣,悉機務,並候興居。擬閱月可得旋,不圖至今尚棲遲貴壁。今差員李景至,始知前此使林祚者,固不知所下落也。
不穀駐師高涼,秣勵養銳,惟候貴爵芳信,即會轡長驅,以成合擊。蓋不欲俾虜有隻蹄侵進耳。乃七月中旬,又接皇上敕書,切切以恢東為計。君命不俟駕,寧敢遲遲吾行哉!爰遣水陸二師,齊發新肇,托祉有初,兩見成績。蓋殄虜於長洋,敗李酋於端水。而會城兩虜,恃海攖城,尚稽戎索。
茲不穀已駐興邑,刻日直搗五羊。然逆虜以新會為鎖鑰,樞牖儲糗,攸資是用
,悉所精神,援餉不絕。不穀之意,欲就其地以芟除,庶省城可不勞而下。故亦合力於斯。在彼望風屏息,遵陸知難,遂恃長舸艦,堵我舟師。非藉貴爵星言發夕,其誰收此一捷也?企慕甚慇,宜有關切。
至於粵東水師官義、抗虜降虜者,莫不密遣告勞。然詳所舉止,多倫觀望,不思羊城底定後,雖頻年抗節而不千里勤王,亦何夙績之足道哉?惟貴爵為此宣意,以聳恿各部,則五等上下□□國恩,祇報在茲,而不謂不穀之功罪可混也。
至援虜之來,向亦略聞其概,然□□□虜,再無敬謹之強且精者,今安在哉?誠來當盡縛以報知己。其楚豫之間,偵使頗繁,大略粵事諧而閩浙直爭傳一檄,所謂張侯爵鼓楫而前,要知亦緩於今日發粵之舉。時乘其所急,名高於易收,執事寧忍置之。
差員稱貴爵從潮惠脂車,則當以初冬為的,其水部必以速臨新邑為限,均希相要旦旦,足仞至誠。雲臺虛左,不穀實厚冀於公也。暫復不備』。
(朱先生生曰:『定國來書言:「孟夏遣使帆海詣鈴閣」,則知八年四月定國有使有書,惟此事本書未載』。又曰:『此書達到,蓋在十月巳出師後,此書載在九月,恐誤』。)
又書云:
『聖蹕艱危,不可言喻。敕中愴怛之語,不穀讀之痛心。五月至今,所待貴爵
相應耳。倘確不能來,即示以的,不穀便另議舟師,以圖進取。甚勿然諾浮沈,致貽耽閣。要知十月望後,恐無濟於機宜矣』。
藩得會師二書,即欲調兵南下勤王,以虜使在泉,令差暫住金門。
初四日,藩遣禮掾辦呂太同李德入泉送禮,罄外國所送珍寶炫耀之。二使以和事未就,未敢受。呂太住泉待報。
初七日,二使又令內侍蝦、鄭渡舍、蔭舍來見。渡舍見藩,跪下涕泣淚漣,稱『父在京許多斡旋,此番不就,全家難保,乞勉強受詔』!藩曰:『爾凡子未知世事!從古易代,待降人者多無結局,惟漢光武不數見。父既誤於前,我豈蹈其後?我一日未受詔,父一日在朝榮耀。我若苟且受詔削髮,則父子俱難料也!爾勿多言,我豈非人類而忘父耶?箇中事未易未易』。日令戲酒以樂其心,俾勿言和事。
十一日,遣渡舍回泉復二使,約期到安平相面,言先受詔而議削髮事。
十七日,二使到安平鎮,發呂太禮物不收,帶回報命。藩令大設供帳於報恩寺。二使不肯駐宿,只就布帆安駐詔敕。藩見其來意不誠,不肯受詔。
二十日,二使回泉,逆知藩無削髮之理故也。
二十一日,藩又差官林候同渡舍持書並禮物再遞送二使,二使益不敢受。藩書云:
『皇華旌,萬里驅馳,弗獲祇迎,歉懷耿耿。
前月抄,差官李德來,知台抵省。政擬專員敦候,而到泉之報已至。近二舍弟來見,耍佞囑其致意,約以訂期相面,而台旌又自即到安平。在台臺星言夙駕,過於太驟,在不佞脂車不遑,致接應;禮節之略,冀以情亮。
日接劉部院來翰云:「其中機宜,天使能面傳」;又二舍弟及李德、周繼武等稱,台臺一路來,道有的實話欲對不佞面悉,非渠輩所當知。而傳述者未審果否?不佞一片鄙悰,政圖面罄,非筆墨所能悉者,業已卜期掃榻石。前致一芹,未荷慨納,茲脩不腆,少伸主道。統祈鑒茹,臨穎瞻溯』。
二使復書云:
『九重詔下,快睹安瀾,弟等何緣,恭逢盛事!星抵三山,即令李德、周繼武等先行。八月二十四抵泉,又著二令弟與黃徵明相繼前往,預揚朝廷德意,不謂失於傳宣,紆回已久,弟佇候至九月十二日黃徵明回,十三日令二弟蝦亦回,未言接詔、剃頭,來請弟等相會,故於十七日往安海。十八、十九,李德、黃徵明到,言不接詔、不剃髮,弟是以二十日回泉也。
頃承來翰,復云卜期,不識黃、李二差前言之膠,抑公今日始議剃頭、接詔耶?若台翰中劉部院云云,與令二弟道達途中有的實話,此弟所不解者。即使相晤間,不過宣傳皇上浩蕩德意,與公剃髮後上謝恩本,將貴部官作何安插,及西府設防
數目脩入而已,他復何言哉?似公又不宜以傍語及也。
弟以一介微軀,而膺朝命,欽限在十月內回京,何敢稽延以身試法?伏祈早決一言,俾得星馳復命。然途路殷遙,用以印信官封相復,免其傳聞之誤。計程往還,此月二十四日台音可至,□遲亦不過二十五矣。
若前後隆重鼎貺,斷不敢先私情而後朝廷,籍畤完上,統惟諒之』!
二十四夜,渡舍。蔭舍同周繼武、李德、黃徵明等又來,涕泣懇告曰:『二使此番失意而回,大事難矣!我等復命,必無生理,並太師爺亦難』!藩曰:『更活許多,更易許多,我意已決,無多言也』!
二十六日,藩又差旗鼓史讜、鄭奇逢等再請二使來安平訂議,二使亦知藩欲留難他,逐史讜等回報。
二十九日,二史促渡舍、李德、周繼武、黃徵明、並顏太夫人等回京復命,和議不成矣。黃徵明求藩書回太師。與之書云:
『三十早所對表臺之言,兩邊情理所易行者,已詞盡而意決,雖天翻地覆,誓無更改。表臺可星速往泉見二詔使,只以侄早所言決之,以破其牢,恐遇渡弟、李德等要來中左,不與之同來,前言已決,餘無別言。縱蘇、張復生,豈能動搖吾心哉?若詔使決意回京,亦可持此言以回奏矣』。
藩又與渡舍書云:
『兄弟隔別數載,聚首幾日,忽然被挾而去,天也!命也!
弟之多方勸諫,繼以痛哭,可謂無所不至矣。而兄之堅貞自持,不特利害不能以動其心,即斧刃加吾頸,亦不能移吾志。何則?決之已早,而籌之已熟矣。今兄之心緒,盡在父親復稟中,弟聞之亦可以了然矣。
大抵清朝若信兄言,則為清人,若不信兄言,則為明臣而已。他何言哉!蓋葉、阿身為大臣,奉敕入閩,不惟傳宣德意,而將以奠安兆民,不為終始之圖,徒為輕率之舉,不為國家虛心相商,徒以躁氣疊加。凡行□暴烈,舉動疑忌,忽然而來,忽然而去,海外遙遠,真令人應接不暇矣。此弟所目睹□。總其立心,只用「挾」之一字而已。若用挾,則當用之干戈,不當用之葉、阿為也。況兄豈可挾之人也哉?
且四府地方糧餉僅足以養一萬之兵,外此數十萬之眾,何處取給?將何安插?即使不逼之以剃髮,尚且不能,況其迫之者乎?又況其畫餅者乎?
夫虎豹生於深山,百物懼焉,一人檻阱之中,搖尾而乞憐者,自知其不足以制之也。夫鳳凰翱翔於千仞之上,悠悠乎宇宙之間,任其縱橫而所之者,超超然脫乎世俗之外者也。兄名聞華夷久矣,用兵老矣,豈有舍鳳凰而就虎豹者哉?惟吾弟善
事父母,厥盡孝道,從此之後,勿以兄為念。
噫!漢有子瑜而有孔明,楚有伍尚而有子胥,兄弟之間,各行其志,各盡其職焉。兄敢不勉?弟其勉之!因便賦別,不盡願言』。
時平國公亦有書與定國,令勸藩受詔。另清朝亦欲授定國勳爵。至是定國回書復之。書云:
公元1826年
『自丙戌冬鰲江淚別兄顏,弟與諸將靜安島上,盼望歸期,眼幾欲穿。不意宿遷訛傳。建寧途梗,杳無音信。致各將士懷疑顧慮。弟乃督舟入揭,通商濟糴。屈指八載,不敢隻字修候者,總為時勢然耳。
公元1831年
辛卯春,本省撫鎮道覷大姪屯田於粵,侵掠中左,男女遭慘,不可勝數,寶物黃金,計近百萬。各將士聞父母妻孥被禍,憤恨欲絕,星夜班師救島。泉鎮馬得光(功)貪戀無厭,尚留島上,被各舟師重圍,三戰三北,援絕勢孤,乃乞命於弟。弟憐沿海百萬生靈,紛紛逃竄,不得安生樂業,姑許其請,遂縱舟全渡人馬,使得光(功)生還泉郡,弟之力也。及大姪督師繼至,聞得先(功)渡脫,略有見訝。島上被慘,莫怪其然也。馬得光(功)既脫,大姪與將士憤氣□□,欲有攻郡取邑之舉。在弟則因足疾艱楚,自放馬得光(功)之後,擇地白沙,粗建茅屋,所有大小戰艦,盡為漁商,與地方相安者已三載矣,此人人所耳而目者。
公元806年
年內新正,連接兄諭,並抄旨諭,及劉部院所敕書,有云「原駐地方,不必來京,原係侯伯,今再加級」。蓋弟以十餘載足疾,日深日甚,非今日始言,凡移寸步,皆用兩人扶插,故功名之念久灰。丙戌夏,曾繳印削髮辭官矣。天下人所共知,亦吾兄所深知者。況弟受本朝寵遇,官居上爵,義無悖舊恩而貪新榮。總之,靜處白沙,樂天養病,與地方相安而已。開洋事務,容寬圖之。爵祿一節,弟斷不敢受,亦不能受。至白沙乃海濱斥滷之地,密邇桑梓。弟前閱詔,「凡前朝文武息兵回籍,地方官即與安插」之條,今復讀諭旨中「聽其原駐地方」之句,弟之措身處地,政相符合。劉部院不日到閩,耳目所能及,地方官所能言也。惟是弟素性迂拙,加以疾病纏楚,不能與地方官往來通候,或因而見訝,致此心跡莫白耳。
至於大姪一事,弟在白沙,姪在中左,相去既遠,兼弟病足,艱於寸步,姪行軍所居無定,相見尤罕。此番吾兄書到,弟即扶病艤舟,極力言勸。大姪云:「大義滅親,籌之早而計之決矣」。彼素不聽吾兄之言,豈肯聽弟之言乎?
差員回,急持此稟復,希將弟情入告。若□處白沙而地方仍復相激,則弟惟有揚帆遠避,雖涉險波濤,亦所甘心。途遙筆短,未遂所言,幸惟鑒照,不勝佇仰』。
時黃徵明奉太師命並偽旨來議,不就而回,無復命,並無復太師,求藩復書。藩復
稟與太師,稟云:
公元808年
『兒戊子年差王裕入京問候父親福履,以致八視被圍,王裕被楯,從此而後,隻字不敢相通,不特無差敢往,亦恐□累也。
公元812年
壬辰年杪,忽然周繼武等到父信,兒且駭且疑。繼而李業師等書踵至,疑信參半。乃差李德進京,□前傳聞父親已無其人,試往覘之果在與否,修稟聊述素志,和議實非初心。不然,豈有甘受招撫而詞意如彼?不待明言而可知矣。
不意清朝以海澄公一府之命突至,兒不得已按兵以示信。繼而四府之命又至,兒又不得已接詔以示信。至於請益地方,原為安插數十萬兵眾固圉善後□計,何以曰「詞語多乖,徼求無厭」?
又不意地方無加增,而四府竟屬畫餅,欲效前啗吾父故智,不出兒平日之所料。遽然薙髮之詔一下,三軍為之衝冠。
嗟嗟!自古英雄豪傑,以德服其心,利不得而動之,害亦不得不怵之,清朝之予地方,將以利餌乎?兒之請地方,將以利動乎?在清朝羅人才以鞏封疆,當不吝土地;在兒安兵將以綏民生,故必藉土地。今清朝斤斤以剃髮為辭,天下間豈有未受地而遽稱臣者乎?天下間豈有未稱臣而輕剃髮者乎?天下間豈有彼不以實求而此以實應者乎?天下間豈有不相信以心而期信以髮者乎?天下間豈有事體未明而可以
糊塗者乎?大丈夫作事,磊磊落落,毫無曖昧。清朝若能信兒言,則為清人,果不信兒言,則為明臣而已。
比八月十九日李德、周繼武等自京回至中左,道詔使抵省,渡弟、李德、周繼武等興葉、阿各面議,欲照前使鄭賈例,俟兒差人去請,然後下來。政欲差官往省敦請,而詔使已於八月廿四日到泉矣。忽聞到泉的確,九月初四日辰時即差李德同差官呂太入泉送禮,渡弟九月初七日來見。九月十一日即回,兒囑其致意詔使,約期相面。而詔使忽於九月十七日遂到安平。盛設供帳於報恩寺安頓。乃詔使不敢住宿,哨馬四出,布帆山坡,舉動十分疑忌,以敕書□之草莽,成何體統。且奉敕堂堂正正而來,安用生疑?彼既生疑,兒能無疑乎?九月十九日辰時,兒再差官林候書送禮往安平,請詔使訂九月二十五日的的相見。而詔使遂於九月二十日回泉。忽然而來,忽然而去,不知何解?亦真令人接應不暇矣。九月二十一日,林候不得已書同渡弟進城,再送程禮。而詔使回帖回書,卜期未定。九月二十四日夜,渡弟及周繼武再到中左來見得息(悉)。九月二十五日己時,先令周繼武回報詔使云:「欲接詔,欲剃髮。先接詔,安在安平署中。其剃髮萬分大事,非突然苟且之事,須與詔使面議,十分妥當,奉旨命下,然後放心剃髮」。猶恐周繼武傳述失實,故書一稿為據。九月二十六日辰時,渡弟自中左回,又差旗鼓史讜、鄭奇逢等同渡
弟進城,再請詔使來安平議接詔、剃頭事。九月二十九日辰時,詔使逐史讜等回。又接李德、周繼武來稟:「德等廿九早見二大人,被他兜留,仍差撥雜庫催迫起身,不容刻緩。廿九下午,二大人先出西門,立待德等齊行。德等稱說夫馬未便,限三十早起身」。九月三十日酉時,李春、吳交榜等來報,詔使已於九月廿九日午後回省去矣。
蓋葉、阿身為大臣,奉敕入閩,不惟傳宣德意,亦將以奠安兆民。今百姓困苦,兒將士如此繁多,在泉月餘,目睹帨巾情形,未聞與兒商量官兵如何安插,糧餉如何設處,輒以「剃髮」二字相來逼挾。兒一身剃髮,即令諸將剃髮乎?即令一日數十萬俱剃髮乎?未安其心,即落其形,能保不激變乎?葉、阿不為始終之圖,僅出輕率之語;不為國家虛心相商,而徒躁氣相加。即李德亦兒差也,與詔使一路同來,動輒凌厲。李德何罪?彼非欲挾李德,實欲挾兒也。
夫觀人者不於其所勉,而於其所忽。未接詔之前,猶致慇懃;纔接詔之後,輒肆逼挾。使臣尚如此,朝廷可知矣。能令人無危乎?能令人無悟乎?況兒名聞華夷,若使苟且從事,不特不見重於清朝,亦貽笑於天下矣。
大抵清朝外以禮貌待吾父,內實以奇貨視吾父。今此番之敕書,與詔使之動舉,明明欲借父以挾子,一挾則無所不挾。而兒豈可挾之人哉?且吾父往見貝勒之時
,已入轂中,其得全至今者,亦大幸也。萬一吾父不幸,天也!命也!兒只有縞素復仇,以結忠孝之局耳。
又據報督撫行文各府辨馬料,策應大兵。李德、周繼武等來稟,孟兵部領兵□已到關外。此即是前日劉部院與金固山一和一攻,今日葉、阿與清兵一剃一挾,前後同一轍也。兒此時惟有抹厲以待,他何言哉?他何言哉?
兒本不敢回稟,緣黃六表痛哭流涕,必欲得兒一字回稟。姑詳悉顛末,統惟尊慈垂照』。
是月,前提督攻破詔安溪南寨,以抗餉故。
十月,藩駕駐中左。
十九日,藩遣師南下,與晉王等會師勤王。委左軍輔明侯林察為水陸總督,提調軍中一切機宜。委右軍閩安侯周瑞為水師統領,委戎旗勳鎮王秀奇為陸師左統領,左先鋒鎮蘇茂為陸師右統領,督率殿兵營林文燦、遊兵營黃元、正兵鎮陳勳、護衛左鎮杜輝、後勁鎮楊正、信武營陳澤等官兵數萬,戰艦百隻,剋日南征。另委忠振伯先到銅山,撥船配兵議糧。遣戶科楊英聽同忠振伯照議,計發行糧米十個月。又差效用官林雲璿勤王師表詣行在,並持書會晉王等。書云:
『季秋幸接尊使,讀翰教,諄諄脩矛戟而奏膚公(功),大符夙願。又重以婚姻
之約,情誼綢繆,雖隔在一方,而紳交不啻面談矣。
公元835年
竊聞方召並駕而玁狁于襄,秦晉締盟而周邦咸賴,古人美績,何多讓歟?弟十年京(經)營,十年攻戰,正欲得一同袍同氣者共滅醜類而朝夕[□□]。茲疊承大教,寧忍濡滯以自失事機?奈尊使到敝營時,值南風盛發,利於北伐而未利於南征,故再發舟師,令定西侯張名振、忠靖伯陳輝等復出長江,水陸並進,規取金陵,使彼胸腹受創,則手足自亂。即欲遣師南下,與貴部共取五羊,緣風信非時,未便發師,尤恐久懸尊慮,先遣敝員林祚、李景等小函奉復,諒達台覽矣。
公元812年
茲屆□冬,北風起,即令輔明侯林察、閩安侯周瑞等統領,揚帆東指,雖媿非順昌旗幟,然勉效一臂之力,水師攻其三面,陸師盡其一網,則粵酋可不戰而擒矣。
至於連姻一議,聞命欣愜,惟有祇承。弟小女長者已先許人,茲有兄弟之女,欲以托蔦蘿。弟性篤天倫,雖兄弟之女,不殊己女,但事須光明,不敢不以實告,惟在裁擇焉。未訂朱陳之諾,本未敢遽附稱,但尊誼山重,意氣之雅,猶金石也,敬托末,諒無唐突之誚否?
辱承厚貺,如捧瓊瑤,對使拜登玲瓏金頂羢大帽、碧鞋帶、蜜蠟、金珠四色,銘謝曷既!另附戔戔,匪云抒報,聊申谿春之薦,冀達明信之忱。伏惟崇慈,附
垂鑒茹。餘情縷縷,恨未能奮飛促膝面罄。尊使回日,自能代悉』。
朱先先生曰:『本書誤載此復書於定國季秋第二次來書後』。又曰:「西寧王李定國與延平王鄭成功,實昭宗時西南、東南之變柱。其兵威皆能震慴水陸,其忠義皆能昭人耳目。當時二雄若能溝通廣州,連兵北伐,則清廷必不能安枕而臥也。故成功之婁屢南下潮、揭,定國之屢屢東侵肇、廣,其中實有線索在焉。舊時各史記載,皆味於此,故兩處之師,往往視為閒著,而不甚重視;無他,以不知二王之暗通約束也。今觀此書所載二王來往書札,乃始知東西之會合夾攻,實有深遠之謀畫存。惜乎成功屢愆師期,始終如參商之不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