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或作者
正文关键词
声明:本站书库内容主要引用自 archive.org,kanripo.org, db.itkc.or.kr 和 zh.wikisource.org
卷一百二 (自动笺注)
欽定古今圖書集成明倫彙編交誼
 第一百二卷目錄
 嘲謔雜錄
交誼典第一百二卷
嘲謔雜錄
公元1083年
輟耕錄》淮南潘子素嘗作《輥卦》,譏世之仕宦人以突梯滑稽而得顯爵者,雖曰資一時謔浪調笑不為無補名教
卦辭曰:輥亨,可小事亦可大事《彖》曰:輥亨,天地輥而四時行,日月輥而晝夜明,上下輥而萬事成,輥之時義大矣哉。
《象》曰:地上有木,輥君子容身固位初六:輥出門無咎
《象》曰:出門便輥,又何咎也。
六二:傅於銕轊。
《象》曰:傅於銕轊,天下可行也。
六三:君子終日輥,輥厲無咎
《象》曰:終日輥,輥雖危,無咎也。
九四:模稜吉。
《象》曰:模稜之吉,以隨時也。
六五:神輥。
《象》曰:六五神輥,老於事也。
上六:或錫之高爵天下揶揄之。
《象》曰:以輥取爵,亦不足敬也。
此篇或者又謂自宋末,即有非潘所造,未審是否
平江宗魯《吝卦爻配之,曰:吝亨,利居閒,不利所為
《彖》曰:吝,鄙嗇也。
利居閒,無所求也。
不利所為,恐致禍也。
初六:居富,吝於周急悔亡無攸利。
《象》曰:吝於周急不恤其貧也。
悔亡無攸利,己終有望也。
六二:聽婦言至吝,不養其親,不恤其弟,貞凶。
《象》曰:聽婦言,昵於私也;不養其親,忘大恩也;不恤其弟,失大義也。
雖養弗時,亦致災也。
故貞凶。
九三:極吝,吝其財,不吝其身,於行非宜。
《象》曰:吝其財,斯致富也;不吝其身,乃輕生也。
六四:太吝,君子吉,小人凶。
《象》曰:吝於君子,雖有言,無尤也;吝於小人,雖不有言,終有悔也。
六五:不吝於色,務所欲,終以死亡,凶。
朋來,吝於酒食,弗克歡,無咎
《象》曰:不吝於色,惑於淫也;務所欲,樂其順從也;終以死亡,凶可知也;朋來,從其類也;吝於酒食,誠大謬也;雖弗克歡,而無咎也。
上九:居其家,不吝於內,吝於教子,弗葉吉
《象》曰:居其家,妄自尊也;不吝於內,畏寡妻也;吝於教子,終無所成也。
扶風馬文璧又作《諞卦》,曰:諞,貞亨初吉終凶,利見小人不利於見君子
《彖》曰:貞,正也。
亨,通也。
通乎正,言諞或庶幾也。
終凶,諞不由初也。
利見小人,由同類也;不利君子,入於邪也。
《象》曰:麗口掉舌,諞君子求名干祿
初九:諞於同朋無咎
《象》曰:同朋於諞,又誰咎也。
九二:略施於民,吉。
《象》曰:九二之吉,以新眾聽也。
六三:來其諞,酒食用享。
《象》曰:來其諞,民取則也;享其酒食,以崇功也。
九四:飾言如簧,以娛彼心,用獲南金
《象》曰:娛人獲金,不足道也。
九五:君子終日高諞,王用徵安車,以迎終歲,弗寧,後有凶。
《象》曰:以諞受徵,不羞也;終歲弗寧,祇足煩勞也;後有凶,不副實也。
上六:莽諞不已四方欲殺之。
《象》曰:莽諞,眾怒殺之,何過也。
右三卦,切中時病,真得風刺之,正因并錄之。
何孟春《餘冬序錄》蘇長公平生言語文字得罪時相,至有欲殺之者而公節氣益高咳唾之餘,亦不以是少畏忌也。
仇池筆記云:余謫南海時,一日醉臥,有魚頭鬼身者,自海中來,云:廣利王請余,不覺步入水中
廣利王冠劍而出,頃,南溟夫人亦造焉,出素鮫綃,令余題詩,乃賦之曰:天地雖虛闊,溟海為最大。
聖王乃祀事位尊河伯祝融為異號,恍惚百怪二氣流光萬里風雲快,靈旗搖,紅纛、赤虯滂湃,家近玉皇樓形,光照無界,若得明月珠可償,逐客債寫,竟進,廣利諸仙咸稱妙,獨廣利一冠水族,謂之鱉相公進言蘇軾不避忌諱祝融字犯王諱。
大怒,余退歎曰:到處相公廝壞,又東坡手澤云。
元豐六年十二月二十七日,夢數吏持一幅紙,上題云:請祭春牛文。
書云三陽既至庶草將萌,爰出土牛,以戒農事衣被丹青之好,本出泥塗,成毀須臾之間,誰為慍喜。
微笑曰:此二句,當復有怒者。
一吏曰:不妨,此是喚醒他,二文皆以戲洩其不平者也,區區妒媢工,排擠之人,其有媿而少戢乎。
雖然,坡何必以此更侮於人。
疑此非坡文,當時有為不平者,為是文也。
《逌旃璅言》十七字詩,謂之瘸腳,助笑談者多不備錄,有嘲太學生一首云:士子黌宮紛紛鞠躬
頭黑身上白,米蟲。
殊為近理
《攬茞微言京中六科,及銓部司官極崇重,有人自外入見六科例應送至門,輒有辦官唱云門上看見銓司,例該門上揖,辦官輒傳呼不許說話,其人退戲謂相知曰:誤矣,科中應唱不許說話,言其少建白也吏部應傳門上看見,言其多餽遺也。
聞者絕倒
丹鉛總錄鍾繇元常,取咎繇陳謨彰,厥有常之義也。
今多以音由非。
《晉世說》載:庾公鍾會曰:何以望卿遙遙不至
蓋舉其父諱以嘲之。
此可證矣。
玉衡杓建,天之綱也;日月初纏,星之紀也。
今名北斗,為天綱本此,予嘗與客夜坐,客指北斗曰:此天綱星,非北斗星也。
予因笑曰:昔人文選只有班孟堅文無班固文觀,子之言,信矣。
其人亦不悟
滑稽傳》優孟孫叔敖衣冠抵掌談語歲餘孫叔敖左右不能別也,莊王置酒優孟為壽,王大驚,以為叔敖復生欲以為相。
劉子元譏之曰:人心不同有如其面,非由倣效,俾有遷革,又況叔敖之歿,時日已久,豈有一見無疑,而遽欲加以寵榮、復其祿位者哉。
予按此傳以滑稽名,乃優孟自為寓言云:欲復以為相。
優孟自言,如今下淨發科打諢之類,豈可真以為王欲復相之事乎。
艾子後語》齊大夫石父謀叛宣王誅之,欲滅其族,邾之族大以蕃聚而謀曰:他人之言,王必不納,惟艾先生辯而有寵。
盍往祈焉。
舉族拜於艾子之庭,涕泗以請,艾子笑曰:是不難,諸公但具一繩來,立可免禍
邾氏以為戲言,亦不敢詰退,而索綯以餽。
艾子懷其三尺見王曰:邾石父包藏禍心,王肆諸市,當矣。
然為之者石父一人耳,宗族何辜
而王欲盡殲之,無乃仁君用心乎。
宣王曰:此非寡人意也,先王之律有明訓也。
政典曰:與叛同宗者,殺無赦
是以寡人不敢曲宥以傷先王之法。
艾子頓首曰:臣亦知王之不得已也,竊有一說往年公子巫以邯鄲降秦,非大王母弟乎。
以是而言,大王亦叛臣之族,理合隨坐,臣有短繩三尺,敢獻於下執事,請大王即日引決,勿惜一身,而傷先王之法。
王笑而起曰:先生且休寡人赦之矣。
艾子夜夢上清見天帝,見一人戎服帶劍,而失其首,頸血淋漓,手持奏章,而進其詞曰:訴冤秦國樊於期得罪亡奔在燕,有不了事荊軻借去頭顱一箇至今本利未還,燕太子丹証見伏乞追給
天帝覽之,蹙額而言,曰:渠自家手腳也,沒討處,何暇還你頭顱
於期乃退。
艾子亦覺。
艾子在齊孟嘗君門下者,三年
孟嘗君禮為上客既而自齊反乎魯,與季孫氏遇。
季孫曰:先生久於,齊之賢者為誰。
艾子曰:無如孟嘗
季孫曰:何德而謂賢。
艾子曰:食客三千衣廩倦色不賢而能之乎。
季孫曰:嘻,先生欺予哉,三千客,予家亦有之,豈獨田文子
艾子不覺斂容,而起謝曰:公亦魯之賢者也,翼日造門下,求觀三千客
季孫曰:諾。
明旦艾子衣冠齋潔而往,入其門寂然也,升其堂則無人焉,艾子疑之,意其必在別館也,良久季孫出見,詰之曰:客安在。
季孫悵然曰:先生來何暮三千客各自歸家喫飯去矣。
艾子胡盧而退。
艾子講道嬴博之間,齊魯之士從之者數十百人
一日,講文王羑里之囚偶赴宣王召》不及竟其說,一士怏怏反舍,其妻問之曰:子日聞夫子之教,歸必欣然,今何不樂之甚。
士曰:朝來夫子說,周文王聖人也,被其主殷紂囚於羑里,吾憐其無辜是以深生愁惱。
妻欲寬其憂,姑慰之曰:今雖見囚,久當放赦豈必禁錮終身
嘆息曰:不愁不放,只愁今夜在牢內難過活耳。
艾子遊於郊外弟子通、執二子從焉,渴甚,使執子乞漿於田舍,有老父門觀書,執子揖而請,老父指卷中真字問曰:識此字,餽汝漿。
執子曰:真字也。
父怒不與,執子返以告,艾子曰:執也未達,通也當往。
通子見父,父如前示之,通子曰:此直八兩字也。
父喜,出家釀之美者與之,艾子飲而甘之,曰:通也,智哉,使復如執之認真一勺水吾將不得吞矣。
艾子有孫,年十許庸劣不學,每加榎楚,而不悛其子,僅有是兒恆恐兒之不勝杖而死也,責必涕泣以請,艾子怒曰:吾為若教不善耶。
杖之愈峻,其子無如之何
一旦雪作,孫摶雪而嬉,艾子見之,褫其衣使跪雪中寒戰之色可掬,其子不復敢言,亦脫其衣跪其旁,艾子驚問曰:汝兒有罪,應受此罰,汝何與焉。
其子泣曰:汝凍吾兒,吾亦凍汝兒。
艾子笑而釋之。
有方好大言,艾子戲問之曰:先生幾何
方士啞然曰:余亦忘之矣,憶童時與群兒往看宓羲八卦,見其蛇身人首,歸得驚癇賴,宓羲草頭藥治之,予得不死。
女媧之世,天傾西北地陷東南,余時居中央,平穩之處,兩不能害神農播厥百穀,余已辟穀久矣,一粒不曾入口
蚩尤犯余以五兵,因舉一指擊傷其額,流血被面而遁。
蒼氏子不識字,欲來求教,為其愚甚,不屑也。
慶都十四月而生堯,延余作湯餅,會舜為父母所虐,號泣於天,余手為拭淚敦勉再三,遂以孝聞禹治水經。
余門勞而觴之,力辭不飲而去。
孔甲贈余龍醢一臠,余誤食之于,今口尚腥臭
成湯一面之網,以羅禽獸,嘗面笑其不能忘情于野味。
履癸強余牛飲不從,寘余炮烙之刑七晝夜,而言笑自若,乃得釋去。
家小兒釣得鮮魚,時時相餉,余以飼山中黃鶴穆天子瑤池之宴,讓余首席徐偃稱兵
天子乘八駿而返,阿母留余終席,為飲桑落酒過多,醉倒不起幸有董雙成萼、綠華兩箇丫頭相扶歸舍,一向沈醉至今,猶未全醒,不知今日是何甲子也。
艾子唯唯而退,俄而趙王墮馬傷脅,醫云:須千年血竭傅之。
乃瘥下令求血,竭不可得,艾子言於王曰:此有方士,不啻千歲,殺取其血,其效當愈速矣。
大喜密使執方士,將殺之,方士拜且泣曰:昨日父母皆五十,東鄰老姥攜酒為壽,臣飲至醉,不覺放詞過度,實不曾千歲艾先生最善說謊,王其勿聽。
趙王乃叱而赦之。
燕里季之妻,美而蕩,私其鄰少年,季聞而思襲之,一旦,伏而覘焉,見少入室,而門扃矣,因起扣門,妻驚曰:吾夫也,奈何
少年顧問:有牖乎。
妻曰:此無牖。
有竇乎。
妻曰:此無竇然則安出
妻目壁間布囊,曰:是足矣
少年入囊,懸之床側,曰:問及,則紿以米也。
啟門納季,季遍室中求之不得
徐至床側,其囊累然,而見舉之甚重,詰其妻曰:是何物
妻懼甚,囁嚅久之不能答。
而季厲聲訶問不已少年恐事露,不覺囊中應曰:吾乃米也。
季因撲殺之,及其妻。
艾子聞而笑曰:昔石言於晉,今米言於燕乎。
齊有病忘者,行則忘止,臥則忘起,其妻患之,謂曰:聞艾子滑稽多智,能愈膏肓之疾,盍往師之。
其人曰:善。
於是乘馬弓矢而行,未一舍,內逼下馬而便焉。
矢植於土,馬繫於樹,便訖左顧而睹其矢曰:危乎,流矢奚自幾乎中我。
右顧而睹其馬,喜曰:雖受虛驚,亦得一馬,引轡將旋,忽其所遺糞頓足曰:踏腳犬糞,污吾履矣。
惜哉。
鞭馬反,向歸路而行,須臾抵家,徘徊門外曰:此何人居,豈艾夫子所寓耶。
其妻適見之,知其又忘也,罵之。
其人悵然曰:娘子素非相識何故出語傷人
齊王好談,相士之以相進者,接踵於朝,有自稱神相者,介艾子見王曰:臣鬼谷子高足弟,而唐舉之受業師也。
即臣之術可知矣,王亦聞之乎。
王笑曰:寡人乃今日而聞君矣,試視寡人何如
答曰:王勿亟也,臣相人,必熟視竟日而後言,言無不中。
於是拱立殿上以視。
俄有使者,持檄入白,王色變相者請其故,王曰:秦圍即墨三日矣,當發援兵
相者仰而言曰:臣見大王天庭黑氣,必主刀兵。
不應須臾有人著械入,見王色怒,相者問其由,王曰:此庫吏盜金帛三萬,是以囚之。
相者又仰而言曰:臣見大王地青色,必主失財。
王不悅,曰:此已驗之禍,請勿言,但言寡人終身休咎何如爾。
相者曰:臣仔細看來大王面部方正不是布衣之士。
艾子趨而前曰:妙哉。
先生之相也。
齊王大笑相者慚而退。
虞任者,艾子故人也。
女生二周艾子為其子求聘,任曰:賢嗣年幾何。
答曰:四歲
艴然曰:公欲配吾女子老翁耶。
艾子不喻其旨,曰:何哉。
任曰:賢嗣四歲,吾女二歲,是長一半年紀也。
若吾女二十而嫁,賢嗣年四十,又不幸二十五而嫁,則賢嗣五十矣。
非嫁一老翁耶。
艾子知其愚而止。
齊宣王淳于髡曰:天地,幾萬歲翻覆
對曰:聞之先師天地萬歲為元,十二萬歲為會,至會翻覆矣。
艾子聞其言,大哭。
宣王訝曰:夫子何哭。
艾子收淚而對曰:臣為十一萬九千九百九十九年上百姓而哭。
王曰:何也。
艾子曰:愁他那年上何處去躲這場災難
艾子蓄羊兩頭於囿,羊牡者好鬥,每遇生人則逐而觸之,門人往來,甚以為患,請於艾子曰:夫子之羊牡而猛,請閹之,則降其性而馴矣。
艾子笑曰:爾不知今日無陽道的更猛裡。
艾子晨飯畢,逍遙於門,見其鄰擔其兩畜狗而西者,艾子呼而問之曰:吾子以犬安之。
鄰人曰:鬻諸屠。
艾子曰:是吠犬也,烏乎屠。
鄰人指犬而罵曰:此畜生昨夜盜賊橫行,畏顧飽食,噤不嘖一聲今日門闢矣,不能擇人而吠,而群肆噬囓,傷及佳客是以欲殺之。
艾子曰:善。
公元1141年
艾子五行,與星士游,有南里先生者,其刎頸交也。
娶妻求全,每聞一女,必相其容德,推其命造務底,於善而後可。
故久而不就
一旦為媒氏所誤,娶得醜女,臼頭深目皮膚如漆,雖登徒之婦,不至是也
南里先生不悅,艾子賀之,曰:賢閫容色,某聞之審矣,第未知庚甲,願以見諭當為子推之。
南里先生閉目搖手,而答曰:辛酉戊辰乙巳癸丑
艾子拊掌而退。
《笑禪錄》:舉遵布衲浴佛布衲曰:這箇從汝浴,還浴得那箇麼。
遵曰:把將那箇來。
〈說〉一人途中肚飢,至一家誑飯喫,曰:我能補針鼻子,但要些飯吃。
其家即與之飯,遍尋許多破鼻子針來,喫飯畢,請補之,其人曰:拿那邊針鼻子來〈頌曰〉那邊那箇快去尋,取有垢則浴,有破則補,若還尋不出來,我亦忙忙無主
舉舍多那尊者,將入鳩摩羅多舍,即時閉戶
良久扣其門,多羅曰:此舍無人
祖曰:答無者誰。
〈說〉秀才投宿路旁人家,其家止一婦人,倚門答曰:我家無人
秀才曰:你。
復曰:我家男人
秀才曰:我。
〈頌曰〉舍內分明有箇人,無端答應自相扣門借宿,非他也,爾我原來一身
臨濟示眾云:有一無真人,常向汝等面門出入初心未證據者看看,時有僧問:如何無位真人
下禪床,擒住這僧,擬議托開云:無位真人是甚乾矢橛
〈說〉一人晚向寺中借宿云:人有箇世世不盡物件送與寶寺。
寺僧喜而留之,且為加敬,至次早請問世世不盡甚麼物件,其人指佛前一樹破簾子,云:此以剔燈棒,可世世不盡
〈頌曰〉人人有箇不盡,說出那值半文錢,無位真人何處一燈不滅是元元
《舉楞嚴經》云:縱滅一切見聞覺知內守幽閑,猶為法塵分別影事
〈說〉一禪師齋公屏息萬緣,閉目靜坐,至五更,陡然想起,某日某人借了斗大未還,遂喚醒齋婆曰:果然禪師教我靜坐有益幾乎某人騙了斗大
〈頌曰〉兀坐靜思帳,何曾討得自如如若諸相原非像應物如同井覰轤。
《舉圓覺經》云:此無明者,非實有體,如夢中人,夢時非無及,至於醒了,無所得。
〈說〉癡人,夢拾得白布一匹緊緊持定天明蓬頭走往染匠家,急呼云:我有匹布做顏色
匠曰:拿布來看。
癡人驚曰:啐,錯了,是我昨夜夢見在。
〈頌曰〉這箇人癡不當癡,有人夢布便縫衣,更嗔布惡思羅綺,問是夢麼,答曰:非。
《舉金剛經》云:如來說,有我者即非有我,而凡夫之人以為有我。
〈說〉秀才夏日一寺中,參一禪師禪師趺坐不起秀才怪問之,師答曰:我不起便是起身秀才即以扇柄擊師頭一下,師亦怪問之,秀才曰:我打你就是不打你。
〈頌曰〉有我即無我,不起即是起,起來相見有何妨。
我見性尚無止秀才禪和子那箇真是自如,如莫算嘴頭而已
或問藥山如何得不被諸現惑,山曰:聽他何礙汝。
曰:不會
山曰:何境惑汝。
〈說〉諸少聚飲酒,歌妓侑酒,惟首席長者,閉目叉手危坐不顧飲畢,歌妓重索賞於長者,長者拂衣而起,曰:我未看汝。
歌妓以手扳之曰:看的,何妨
閉眼想的,獨很。
〈頌曰〉水澆背風過樹,佛子作如是觀
何妨對境心數起,閉目不窺
《舉起信論》云:猶如迷人依方故,迷若離於方則無。
有迷眾生亦爾。
〈說〉吾邑中羅文學汎舟荊州,命癡奴名二生者盪槳,答曰:我不盪頭槳。
文學訝之,答曰:我怕不曉得路。
〈頌曰〉岸夾輕舟行似馳,只因方所生疑
海天空闊無人境,星落風平去問誰。
又曰:但得梢公把舵正,何愁盪槳不悠悠
任他風雨和江湧,穩坐船頭浪頭
舉僧問大惰如何學人自己惰,曰:是我自己。
曰:如何是和尚自己
曰:自己
〈說〉一少年好作反語,偶騎馬鄰翁索酒,翁曰:我有斗酒,恨無下物
少年曰:殺我馬
翁曰:君將何騎。
少年即指階下雞曰:騎他。
翁笑曰:有雞可殺,無柴可煮。
少年曰:脫我布衫去煮。
翁曰:君將何穿。
少年即指門前籬笆曰:穿他。
〈頌曰〉指雞說馬,指衫說籬,誰穿誰煮誰殺誰騎,參參如何自己當面不語時。
《舉壇經云:諸佛妙理非關文字
〈說〉道學先生教人,只體貼孔子一兩言語,便受用不盡
一少向前一恭云:某體孔子兩句極親切,自覺心廣體胖
兩句,曰:食不厭精,膾不厭細
〈頌曰〉自有諸佛妙義,莫拘孔子定本
向言下參求,非徒無益,反損。
睦州問一秀才先輩治甚經。
曰:治易經
師曰:《易》中道百姓日用而不知,且道不知箇甚麼
曰:不知其道。
師曰:作麼生道。
〈說〉一僧曾與眾友戲集問:一音字下著一心字,甚麼字。
座中有云生平未見此字者,有云曾向某書上見此字者,有云常常見此字只記不起有以手畫几案云必無此字者,後明說破一座皆笑。
〈頌曰〉平常神奇,說出懸空人不知。
好笑紛紛道者意中疑是又疑非。
雲芝再至翠巖入室,巖曰:佛法不怕爛卻,天氣正冷,且化炭去。
〈說〉老山長者離城二百餘里,冬月大雪,忽早起披裘上馬,有老奴名供耕者,頭蓬舌僵擁馬首而前曰:天色正冷,爹爹今日那裡去。
長者曰:我往二程上大講學
耕曰:我也要去聽講學。
長者呵之曰:你曉得聽講甚麼學。
耕以手自指腰下曰:我也去聽講臘月該有褲兒穿不。
〈頌曰〉冷時燒炭併穿裩,這是修行喫緊人,朳朳桔桔何為也,空向叢林一生
桂琛一僧來,豎起拂子示之,僧便作禮讚嘆云:謝和尚指示
打云:我終日在掃床掃地為甚不道謝和尚指示
〈說〉老學究訓蒙門不亂出,一日戒其徒曰:你們莫頑,我去講學後生輩聽。
一徒出云:先生每日在學堂裡講底是甚麼。
又要去那裡講學
〈頌曰〉那時不在禪機何必讚禮豎拂子。
好笑
峨冠講堂良知良知而已矣。
崔相國入殿,見雀拋糞於佛頭上,問如會云:一切眾生皆有佛性為甚卻拋糞於佛頭上。
云:他終不向鷂子頭上拋糞。
〈說〉大盜劫人冢,其家驚跪,稱大王,盜曰:莫叫大王,可稱我們好漢
忽聽雞鳴,便喚起馬,其家云:好漢好漢只管請喫早飯去。
〈頌曰〉盜怕天明雀怕鷂,可知佛性通諸竅,若分惡類禽門大地眾生不肖
楞伽云:觀察妄想如幻芭蕉,雖有貪嗔癡面實無
有人愛生,諸陰有皆如幻夢。
〈說〉一人友云:我昨夜夢見大哭,日裡便是大笑,其入復若果夜裡夢見有我在哭,日裡豈不無我在笑。
〈頌曰〉夢時有我哭,醒時無我笑。
貪嗔何在正好觀照
一僧雪峰乞師指示佛法峰,是甚麼。
〈說〉甲乙兩友平素極厚一日甲偶病,不勝愁苦,乙來問:兄是何病。
所須何物
我皆能辦
甲曰:我自害了銀子的病,只得二三錢便彀了。
乙即徉為未聞,乃吞嚥:你說甚麼
〈頌曰〉黃金貴佛法佛法貴似黃金,覓時了不可得,吾已與汝安心
盤山積師行于市肆,見一人豬肉,告屠家曰:精的一斤來。
屠家放下屠刀叉手曰:長史那箇不是精的
〈說〉友人監生讀書,生因閉門翻閱,數日,出謝友人曰:果然書該讀,我往常說是寫的,原來都是印的。
〈頌曰〉箇箇是精,心心有印,放下屠刀,證菩提揭開書本悟性命咄,不煩閱藏,參禪即此授記已竟。
或問龍牙古人得箇甚麼便休去。
牙曰:如賊入空室
〈說〉一盜夜挖入貧家無物可取,因開門徑出,貧人床上呼曰:那漢子為我關上門去。
盜曰:你怎麼這等懶,難怪你家一毫沒有得。
貧人曰:且不得勤快,只做倒與你偷。
〈頌曰〉本來一物何事惹賊入。
縱使多金寶,劫去還空室
應諧錄》一里尹管解罪僧、赴戍僧,故黠中道夜酒里尹,致沈醉鼾睡,已取刀髡其首,改紲己縤反紲尹項而逸。
凌晨里尹寤,求僧不得,摩其首髡又縤在項,則大詫驚曰:僧故在,是我今何在耶。
夫人具形宇內罔罔然不識真我者,豈獨里尹乎。
昔人有睹鴈翔者,將援弓射之曰:獲則烹其弟爭曰:舒鴈烹宜,翔鴈燔宜。
競鬥而訟於杜伯杜伯請剖鴈烹燔半焉,已而索鴈,則凌空遠矣。
今世儒爭異同何以異是。
有盲子道溪橋失墜兩手攀楯,兢兢握固自分失手必墜深淵過者,告曰:無怖第,放下實地也。
盲子不信,握楯長號久之,手憊,失手墜地,乃自哂曰:嘻,蚤知實地,何久自苦耶。
夫人甚夷,沈空守寂,執一隅以自矜嚴者,視此省哉
昔人有癢,令其子索之,三索而三弗中,令其妻索之,五索而五弗中也。
其人怒曰:妻子內我者,而胡難我。
自引手一搔而癢絕,何則
癢者,人之所自知也,自知而搔,寧勿中乎。
兩人相詬於衢,甲曰:你欺心
乙曰:你欺心
甲曰:你沒天理
乙曰:你沒天理
陽明先生聞之,謂門弟子曰:小子聽之,兩人諄諄然,講學也。
門人曰:詬也,焉為學
曰:汝不聞乎。
曰心曰天理,非講學而何
曰:既講學,又焉詬。
曰:夫夫也,唯知求諸人,而不知反諸己。
故也。
汝有田舍翁家貲殷盛,而累世不識之乎。
一歲聘楚士訓其子,楚士始訓之搦管,臨朱書一畫訓曰:一字,書二畫訓曰二字,書三畫訓曰三字,其子輒欣欣然,擲筆歸告其父,曰:兒得矣,兒得矣,可無煩先生重費館穀也,請謝去。
其父喜,從之具幣謝遣楚士,踰時,其父擬徵召婣友萬氏姓者,飲令晨起治狀久之不成,父趣之,其子恚曰:天下姓氏夥矣奈何姓萬。
晨起至今,才完五百畫也。
機士一解而即訑訑自矜有得,殆類是已。
齊奄家畜一貓自奇之,號於人曰:虎貓,客說之曰:虎誠猛,不如龍之神也,請更名曰龍貓。
又客說之曰:龍固神於虎也,龍升天須浮雲,雲其尚於龍乎。
不如名曰雲。
又客說之曰:雲藹蔽天風,倏散之雲,固不敵風也,請更名曰風。
又客說之曰:大風飆起惟屏以牆,斯足蔽矣,風其如牆,何名之曰牆貓可。
又客說之曰:維牆雖固,惟鼠穴之,牆斯圮矣。
牆又如鼠,何即名曰鼠貓可也。
東里丈人嗤之曰:噫嘻捕鼠者,固貓也。
貓自貓耳胡為自失本真哉。
張詡子繕一榻麗,以在臥內,人末由見也。
托疾臥榻上,致婣友省問觀之。
其婣尤揚子者,新製一襪,亦欲章示其人,故褰裳交足加膝而坐已,問曰:君何疾。
張詡睹尤揚子狀,相視而笑曰:吾病亦若病也。
性悅諛,每布一政,群下交口讚譽,令乃驩一隸,欲阿其意,故從旁與人偶語曰:凡居民上者,類喜人諛,惟吾令不然
人譽如耳其令,耳之亟招隸前撫膺高蹈嘉賞不已,曰:嘻,知余心者,惟汝良隸哉。
自是暱之有加。
燕人育二女,皆
一日媒氏約婚,父戒二女曰:慎箝口勿語,語則人棄汝矣。
二女唯唯,既媒氏坐中,忽火爇姊裳,其妹期期曰:姊而裳火矣。
目攝妹,亦期期言曰:父囑汝勿言,胡又言耶。
二女之吃,卒未掩,媒氏謝去。
于嘽子與友連床圍爐而坐,其友據案閱書,而裳曳於火甚熾,于嘽子從容起,向友前拱立作禮,而致詞曰:適有一事欲以奉告
諗君天性躁急,恐激君怒,欲不以告,則與人非忠,敢請惟君寬假,能忘其怒而後敢言,友曰:君有何陳,當謹奉教
于嘽子復謙讓如初至再至三,乃始逡巡,言曰:時火然君裳也。
友起視之,則燬甚矣。
作色曰:奈何不急以告,而迂緩如是
于嘽子曰:人謂君性急,今果然耶。
沈屯子偕友入市打談者,說楊文廣圍困柳州城中,內乏糧餉外阻援兵蹙然踊嘆不已,友拉之歸,日夜不置曰:文廣圍困至此何由得解
以此悒悒成疾,家人勸之,相羊坰外以紓,其意又忽見道上有負入市者,則又念曰:末甚銳。
上行人必有受其戕者,歸益憂病家人得計,請巫,巫曰:稽冥籍,若來世輪迴女人所適夫姓麻哈回裔族也,貌陋甚,其人益憂病轉劇婣友來省者,慰曰:善自寬病,乃愈也。
沈屯子曰:若欲吾寬,須楊文廣圍解負者。
抵家又麻哈子作休書,見付乃得也,夫世之多,憂以自病者類此也夫
一偷兒黠甚,終身行竊無犯,垂老子慮其術,終於其身,日懇傳焉,父曰:吾何傳為之,即是一夕乘閒入富室臥內大櫃,偶未鐍,預隱其中,伺計主人寐則竊藏出也,乃主人方寢,而憶鐍其櫃,不得出
中夜徬徨,夜闌益棘,不得計,故彈指鼠囓聲,主人寤聞之,慮鼠囓衣籍,亟起發鐍,逐鼠偷兒子躍出逸歸,對其父曰:父奈何祕不兒傳,幾瀕死所矣。
藉令計不出,是奈何
父曰:即此是矣,吾又何傳。
故善教者,道而弗率,開而弗達。
使人繼其志可爾。
漢村三老款啟寡聞之甿也,終生未履城市,甲老偶經一過歸向二老夸所睹聞二老歆動,約舂糧游行間。
甲老顧謂丙老曰:至彼慎勿妄語
取士姍笑,須聆吾指。
比至郭,忽聞鐘聲,乙老詫曰:此何物叫號如是
甲老曰:此鐘鳴也。
丙老曰:而我抵舍,當市鐘肉啖之。
甲老曰:噫,誤矣,鐘乃搏泥為質,而火煅成者,安可啖耶。
甲老蓋偶見範鐘之具,而未實見云。
夫竊膚末之見,而輒嘵嘵然,欲以開示人,將率天下而瞽也。
西湖族世豐於財,不事詩書,其母有弟補博士弟子員青衿來謁,母大詫曰:爾何服此衣服哉。
嗟爾貧衣不足於藍,故綴以青歟。
奈何不浼我取足耶。
不識青衿為時制服也。
某友素勵清真滋味,而性嗜豕臟羹,新市屠家者,多不潔友,徵召客飲,市豕臟作羹,且戒庖丁令勿過滌,失其真味
羹既熟,腥氣觸鼻不可邇嗅,友先自嘖嘖嘆賞曰:有味哉,有味哉。
客以友為大方,信其知味附和羨賞而忘穢,坐中有出而嘔者,吁世學者,穢德滋彰,猥稱至道,視此省哉
上元三老貲甲閭右嘗買別墅其中池亭假山,皆太湖怪石
一日狂客大癡來游,酌池上酒酣大癡曰:翁費直幾何
曰:費千金
大癡曰:二十年前,老夫觴詠於此主人告我費且萬金,翁何得之易耶。
三老曰:我謀之久矣,其子孫無可奈何只得賤售
大癡曰:翁當效刻石平泉垂戒子孫異時無可奈何不宜賤售
潁川姚尚書神道碑規制頗類顏魯公所書茅山碑》者,國初州人侍郎某者,欲割三之一鑱墓表,畏州守難之,懇祈端州曰:姚尚書子孫微矣,莫有主者,更割三分之二無不可。
侍郎喜過望,或問守曰:侍郎尚書之碑,子不能禁,又從而過,許之何也。
守曰:吾意欲使後人侍郎之碑,猶能中分耳。
貧家無闊槁薦與其露足,寧且露手,徉謂人曰:君觀吾儕有須臾離筆硯者乎。
至於困睡指,猶似筆也。
小兒不曉事,人問:每夜何所蓋。
輒答曰:蓋薦。
嫌其大陋,撻而戒之曰:後有問者,但云蓋被。
一日出見客,而薦草掛鬚上,兒從後呼曰:且除面上被。
所謂作偽日拙者乎。
東坡參寥云,桃符仰視艾人而罵曰:汝何等
輒居吾上。
艾人俯應曰:汝已半截入土,猶爭高下乎。
桃符往復爭不已,門神解之曰:吾輩不肖,方傍人門戶何暇爭閒氣耶。
此極可為淺學爭辯者之喻。
新市有齊瞽者,性躁急行乞衢中,人弗避道輒罵曰:汝眼瞎耶。
市人以其瞽多不較。
嗣有梁瞽者,性尤戾,亦行乞衢中,遭之相觸而躓,梁瞽故不知彼亦瞽也,乃起亦忿罵曰:汝眼亦瞎耶。
兩瞽鬨然相詬士子姍笑噫,迷導迷詰,難無已者,何以於是
雪濤小說:楚人謂虎為老蟲,姑蘇人謂鼠為老蟲。
余官長洲以事至婁東,宿郵館,滅燭就寢,忽碗碟砉然有聲,余問故,閽童答曰:老蟲。
余楚人也,不勝驚錯曰:城中安得有此獸。
童曰:非他獸,鼠也。
余曰:鼠何名老蟲。
童謂:吳俗相傳爾耳
嗟嗟鼠冒老蟲之名,至使驚錯欲走,良足發笑。
今天下冒虛名駭俗耳者,不少矣,堂皇之上,端冕垂紳印纍纍而綬若若,果能遏邪。
萌折權貴豪強,歟牙帳之內,高冠大劍左秉右仗纛者,果能禦群盜如古孫起翦之儔歟。
驟而聆其名,嚇然喧然無異於老蟲也。
徐而叩所挾,止鼠技耳。
至於鼠技冒虎名立民上者,皆鼠輩天下可不大憂耶。
天下百世之計,有一世之計,有不終歲之計,計有久近而治亂之分,數因之國家,自洪武至於今二百四十年,承平日久,然所以保持承平之計,則日益促。
宗藩官制兵戎財賦以及屯田鹽法率皆敝壞之極。
收拾無策整頓無緒,當其事者如坐敝船之中,時時虞溺,莫可如何計日數月,冀幸遷轉遺後來,後來者又遺後來,人復一人歲復一歲,而愈敝愈敝愈極,雖有豪傑安所措手
蓋聞里有病腳瘡者,痛不可忍,謂家人曰:爾為鑿壁為穴,穴成伸腳穴中,入鄰家尺許,家人曰:此何意
答曰:憑他去鄰家痛,無與我事。
又有醫者,自稱善外科,一裨將陣回,中流矢,深入膜內,延使治,乃持并州翦翦去矢管,跪而請謝裨將曰:鏃在膜內者,須亟治。
醫曰:此內科事,不意并責我噫。
腳入鄰然,猶我之腳也,鏃在膜內,然亦醫者之事也,乃隔一壁輒思委腳,隔一膜輒思分科
然則痛安能已,責安能諉乎。
今日當事諸公見事之不可為,而但因循苟安以遺來者,亦若委痛於鄰家,推責於內科之意。
嗚呼
忠臣事君,豈忍如此
古人有身死而尸諫臨終而薦賢者,豈其及吾之身,一策莫展,而但欲遺諸後人也哉
雖然為之之道,蓋亦甚難。
我明任事忠肅忠宣二公,皆不免以身為殉信乎。
任事之難哉。
公元1142年
令之難,難於催科催科撫字往往相妨不能相濟
陽城以拙蒙賞,蓋由古昔為然,今非其時矣。
國家之需賦也,如枵腹待食,窮民輸將也,如挖腦出髓。
為有司者,前迫於督促,後懾於黜罰
心計曰:與其得罪於能陟我黜我之君王不若忍怨於無若我何之百姓是故號令不完,追呼繼之矣。
追呼不完,箠楚繼之矣。
箠楚不完,而囹圄桎梏民,於是稱貸耳。
稱貸不完,有賣新絲、糶新穀耳。
絲盡穀竭,有鬻產耳,又其甚,有鬻妻鬻子女耳。
如是而後,賦可完,賦完,而民之死者十七八矣。
嗚呼
澤竭而漁,明年無魚可不痛哉。
有尤之者,則應曰:吾但使國家逋賦,吾職盡矣,不能復念爾民也。
余求其比擬類駝醫然,昔有醫人自媒能治背駝曰:如弓者,如蝦者,如曲環者,延吾治,可朝治而夕如矢。
一人信焉,而使治駝,乃索板二片,以一置地下,臥駝者其上,又以一壓焉,而即踵焉,駝者隨直亦復隨死。
其子欲鳴諸官,醫人曰:我業治駝,但管人直,那管人死。
嗚呼
世之為令,但管錢糧完,不管百姓死,何以於此醫哉。
雖然非仗明君節省之政,下寬恤之詔,即欲有司不為駝醫,可得耶。
嗚呼
味之至甘者,莫過於利,人之至苦者,莫甚於貧。
以至甘之利,投至厭苦之人,往往如石投水,有受無拒。
四知卻餽,楊震標譽關西;一錢選受,劉寵著稱東漢
揮鋤隱君視同瓦礫披裘老子食道,遺史策所書,晨星落落,而垂涎染指曲取貪圖者,則天滔滔也。
聞一青衿生性狡能以譎計誑人,其學博,持教甚嚴,諸生稍或犯規,必遣人執之扑無赦
一日此生適有犯學博,追執甚急,坐彝倫盛怒待之已而生至長跪地下不言他事,但云:弟子偶得千金在處置,故來見遲耳。
博土聞生得金多,輒怒問之曰:爾金從何處來。
曰:得諸地中
又問:爾欲作何處置。
生答曰:弟子故貧無貲業,今與妻計以五百金市田,二百金市宅,百金器具、置童妾,止剩百金,以其半市書,將發憤從事焉,而以其半致餽先生,酬平日教育,完矣。
博士曰:有是哉不佞何以當之。
遂呼使者治具豐潔延生坐觴之,談笑款洽,皆異平日,飲半酣博士問生曰:爾適匆匆來,亦曾收金篋中扃鑰耶。
生起應曰:弟子佈置金甫定,為荊妻轉身弟子,醒已。
失金所在,安用篋。
博士蘧然曰:爾所言金,夢耶。
生答曰:固夢耳。
博士不懌業與款洽不能復怒,徐曰:爾自雅情夢中得金,猶不忘生,況實得耶。
一再觴出之嘻。
此狡生者,持夢中之金,回博士盛怒之際,既赦其扑,又從而厚款之,然則金之名,且能溺人
彼實餽者,人安不為所溺,可懼也已
嘗觀韓非黜婦黜官曰:為婦而黜,常也,所貴善營私耳,居官而黜,亦常也,所貴善殖貨耳。
嗚呼
韓子之言,世情也。
楚有一人為令,以墨罷官,而歸而美衣媮食歌童舞姬,受享王者,醉中語人曰:我若無主意,聽孔子說話今且無飯喫,安得有此。
噫,此造孽之言,然彼直狂,誕敢為此語,世之口不若人心若人者,可勝數哉。
龐氏遺安,楊公清白,能不目為迂闊者,又幾何人哉。
公元1141年
見卵求富,莊周以為蚤計,及觀恆人之情,更有蚤計莊周者,一市人貧甚,朝不謀夕偶一日,拾得一雞卵,喜而告其妻曰:我有家當矣。
妻問:安在。
持卵示之曰:此是,然須十年家當乃就。
因與妻計曰:我持此卵,借鄰人伏雞乳之,待彼雛成,就中一雌者歸,而生卵。
一月可得十五雞,兩年之內,雞又生雞,可得雞三百,堪易十金,我以十金五牸,牸復生牸,三年得二十五牛牸,所生又復生牸,三年可得百五十牛,堪易三百金矣。
吾持此金舉債三年間半,千金得也就。
中以三之市田宅,以三之一市僮僕小妻,我乃與爾優游以終餘年,不亦快乎。
妻聞欲買小妻怫然大怒,以手擊雞卵,碎之,曰:毋留禍種
夫怒撻其妻,乃質於官曰:立敗我家者,此惡婦也。
請誅之。
官司問:家何在,敗何狀。
其人歷數,自雞卵起,至小妻止。
官曰:如許大家,當壞於惡婦一拳真可誅。
命烹之,妻號曰:夫所言,皆未然事,奈何見烹。
官司曰:爾夫言買妾亦未然事,奈何見妒。
婦曰:固然第除禍欲蚤耳。
官笑而釋之。
噫,茲人之計利,貪心也;其妻之毀卵,妒心也。
總之妄心也。
知其為妄,泊然無嗜,頹然無起,即現在者,且屬諸幻,況未來乎。
噫,世之蚤計妄意希圖非望者,獨一雞卵之人乎。
陵上清河一帶善崩,太祖患之,皆曰:豬婆龍窟其下,故爾工部欲聞於上,然疑豬犯國姓,輒駕稱大黿為害上,惡其同元字。
因命漁者捕之,殺黿幾盡,先是漁人香餌引黿,黿凡數百斤
受釣以前兩爪據沙,深入尺許,百人引之不能出,一老漁諳黿性,命於其受釣時,用穿底缸從綸貫下,覆黿面,黿用前爪搔缸,不復據沙,引之遂出,金陵人乃作語曰:豬婆龍為殃,癩頭黿頂缸
嫁禍也。
嘗觀潘去華小說:載馬炳然事,乃知世之不幸而為大團黿者,多矣。
去華謂:炳然官至僉都,舟歸蜀泊,團風,舉家皆盜,殲則殺長鬣輩之報也。
古語云:寧人負我,毋我負人。
藥言哉。
凡人性急,最害事
非獨害事,先足自害
性急人,不能憂,憂必損性;不能怒,怒必損肝,皆有死道。
不然者,幸也。
余觀古今性急人,有一二小事發笑,令其人自覺,亦必自笑,當知所以懲其性矣。
晉王述性急一日,下著夾雞子雞子不受著,乃投之地,見其旋轉不定,用木屐蹂之,雞子偶匿屐齒空處,不受蹂,就地手取,置口中嚙之,盡碎方吐棄
我朝天順時都憲陳智性急,嘗取鐕剔指,鐕墜地就地取之,持觸磚數迴,盡滅其鋒,乃已。
暑日坐廳事,一蠅拂其面,即叱左右捕之,左右東西馳騖作拿狀,伺其怒定乃罷。
或告之改,乃書戒性急三字木尺,置案頭,然僮僕小過,輒又持木尺自抶之。
噫,此兩公事,言之皆可笑其實雞子也、鐕也、蠅也,皆無知之物,即我怒彼,彼何損焉。
自苦耳,是故西門豹佩韋以自緩,庶幾克己者哉。
夫理有常有變,然有變而常者,有變而變者,其在於物。
雀變為蛤,鷹變為鳩,此應氣而變,變之常也。
皇初平之石變為羊,宋康王泥馬為真馬,則出於應氣之外,是物變之變矣。
至於人童變而丁,丁變而叟,此應時而變,變之常也。
公牛哀之病而變虎,崇伯鯀之殛而變熊,則出於應時之外,是人變之變矣。
余嘗細推人變,又有不止此者,較之物變,有速有遲,夫速者,耳目易及,人見而駭焉;遲者,歲遷世移,變而不覺
逆睹其萌,預杜其漸,未有不從善入惡從成壞者。
每見貧窮之家,朝胼夕𦙆,農畝漸積不已,變為溫飽之家;溫飽之家,枕詩藉書,旦呻夕吟,漸積不已,變為文墨之家,鄉舉里選賓王貢國,漸積不已,變為簪纓之家;簪纓之家,登崇陟峻,累俸剩餼,漸積不已,變為富貴之家;富貴之家,縱耳娛目,朝唱夜彈,漸積不已,變為歌舞之家;歌舞之家,塵金土珠,浪費不貲漸積不已,變為鬻貸之家;鬻貸之家,基產罄盡衣食不給漸積不已,變為貧窮之家;貧窮而奮,則又變為溫飽、為文墨、為簪纓、為富貴富貴而驕,則又變而為歌舞、為鬻貸、為貧窮若此者,所謂歲遷時移,溺其中者,往往不覺,求其逆睹預防,百無一二。
嗟夫簪纓富貴可妄冀,若溫飽文墨為人子孫者,可勉而持,奈何不察,其漸倀倀然,以歌舞易鬻貸與貧窮而猶不知,自奮歟語不云乎
宗廟之犧,為畎畝勤人之變也。
何日之與有嘻思其變也,思其漸也,乃在乎人,鷹,謂造化制我,愚則棄。
末世祿》命風、鑑二家,各持其說行於天下大端驗者,什一不驗者,什九
要之其人,精詣其術,皆竊糟粕,自糊其口者也。
第就二家較論,并考諸載籍風鑑之說,在在有徵而祿,命無聞焉,易稱顒若詩詠委蛇論語著,誾誾侃侃,雖不言相然,已陰寓之矣。
至於傳記蜂目豺聲,卜羊舌必敗豕視狼顧斷,商臣不仁
言信蓍龜不一而足
若夫高祖隆準龍顏呂公因歸女班超虎頭燕頷識者,度其必侯,許負之相亞夫唐舉之蔡澤,黔徒之相衛青,與夫鄧通之當餓死,裴度之當入相,在史冊中驗者居多
祿命不足信比如雲貴之官,有死者矣,而吏部猶然推陞先死,後陞彼之,官星安在耶。
生員場畢,或偶然病故乃其卷佳者猶然中式先死,後中彼之薦元魁,名星安在耶。
祿命之斷不足信,此其淺而易見者矣。
若論其至,則相亦何憑。
同一貌也,仲尼陽虎一聖一狂;同一目也,虞舜楚王一仁一暴,然則又何可盡
但較之祿命,驗處多耳。
富貴壽考,其途無窮,而天所斟酌於人,其分有限,第人惰豔於其所未至,則有愈得而愈無厭心者。
嘗聞閩中林太守春澤壽一百四歲。
當九十九年,里人拜節祝曰:順公百齡
怫然怒且笑曰:不曾君家養我,奈何限我壽耶。
姑蘇韓學士敬堂未第時,人有夢其官侍郎者,公喜甚已而登第入館,其人時來說前夢率皆喜。
及轉禮侍予告而說前夢者又至,公乃愴然憂色矣。
百歲上壽也,侍郎尊秩也而已,至其地者,遂謂止於此不足故知知足之言,真是定心丸子,不可一日不服
楚人有生不識者,曰:此從樹上結成
或曰:從土裡生成
其人固執己見,曰:請與子以十人為質
以所乘驢為賭已,而遍問十人,皆曰:土裡出也。
其人啞然失色曰:驢則付汝,還樹生。
北人有生不識菱者,仕於南方席上啖菱,并殼入口或曰:啖菱須去殼。
其人曰:我非不知,并殼者,欲以清熱也。
問者曰:北方亦有此物否。
答曰:前山後山,何地不有
產於土而曰樹結
菱生於水而曰土產坐不知故也。
余聞四明蚶田嶺南有乳田,夫蚶也、乳也,皆有血氣,人皆意其胎卵生也,而四明人之種蚶也,用蚶水灑田中一點一蚶,期至而收之,如收五穀,量畝多寡
嶺南之種乳也,用米粉田中久之粉皆成形如蠶蛹及期而收之,擣碎遂成乳,假令不經聞見,則必執蚶與乳之必不出於田,與執之從樹、結菱之自土產者,一也。
乃知物理無窮造化無盡,蓋一例以規物真,甕雞耳。
世人無賢不肖,皆言忍言耐煩,此三字言之甚易,而其實難能者。
仕宦之官,其厚友送之囑曰:公居官無他,難只要耐煩
仕者唯唯而已,再囑三囑,猶唯唯
及於四五,其人忿然怒曰:君以我為呆子乎。
只此二字奈何言之數四
厚友曰:我纔多說兩次,爾遂發惱,輒為能耐煩可乎。
此知耐煩之當,然及遇小不可耐,而遂不能耐者也。
所以信忍與耐煩為難能也。
余郡迤西三十里,有河洑山隈,有王婆廟,不知何代人父老相傳
此婆釀酒為業,一道士往來,寓其家,每索酒輒與飲,累數百壺不酬值,婆不與較。
一日道士謂婆曰:予飲汝酒,無錢相償,請為若掘井。
井成泉湧,出皆醇酒道士曰:此所以償耳。
遂去。
婆不復釀酒,但持井所出泉應酤者,比夙釀更佳,酤者踵至,踰三年得錢凡數萬,家遂富。
道士忽又至,婆深謝之。
道士問曰:酒好否。
答曰:好倒好,只豬無糟耳。
道士笑題其壁曰:天高不算高,人心第一高。
井水做酒賣,還道豬無糟。
題訖去,自是井不復出泉酒矣。
國初,蜀中一耆儒張果老跨蹇驢圖》云:世間多少人,誰似這老漢不是倒騎驢,凡事回頭看。
語雖淺,然其喻世,切矣。
噫。
人心羶慕非名即利,名利之途,愈趨愈永,趨而不已,害及厥躬,然後悔之。
不為得之王婆,能為回頭果老者,幾何人哉。
蛛語蠶曰:爾飽食終日以至於老口經緯黃白燦然,因之自裹蠶婦,操汝入於沸湯,抽為長絲,乃喪厥軀,然則其巧也,適以自殺不亦愚乎。
蠶答蛛曰:我固自殺,我所吐者,遂為文章,天子袞龍百官紱繡,孰非我為。
汝乃枵腹而營,口吐經緯織成網羅,坐伺其間蚊䖟蜂蝶見過者,無不殺之,而以自飽,巧則巧矣,何其忍也。
蛛曰:為人謀則為汝,自為謀寧為我。
嘻,世之為蠶不為蛛者,寡矣夫。
讀書鏡》胡端敏云:信而未孚者,多言也;正而未諒者,多戲也。
檢點多戲之病,又往往多言中來,此不惟見諒君子,而甚且有重得罪小人者。
劉攽劉恕同在館中,劉攽一日曰:前日聞君猛雨中往州西,何耶。
曰:我訪丁君閒冷無人過從,我冒雨往見也。
曰:丁方判刑部,子得非有所請求耶。
勃然大怒至於詬罵曰:我偶與子戲耳,何忿之深耶。
然終不解,同列惘然,莫測異時方知是日
恕實有請求於丁,初不知,誤中其諱耳。
元祐中黃魯直先生趙挺之俱在館閤,先生意常輕之,趙嘗曰:鄉中重潤筆,每一誌文成,則太平車中載以贈之。
先生曰:想俱是蘿蔔瓜虀耳。
趙銜之切骨其後擠排,不遺餘力,卒致宜州之貶,夫士大夫廟堂之上,言模行楷,豈宜以媟語抵罅人。
劉攽黃魯直可鑒也。
衛武公之詩曰:善戲謔兮,不為虐兮。
余謂即善二字亦可抹摋去。
東坡好戲謔語言,或稍過,范祖禹必戒之,東坡與人戲,必祝曰:勿令范十三知。
然則未能抹去戲謔者,得一畏友,束之足矣
宋萬歸宋,宋公靳之曰:始吾愛子,今子魯囚也,吾不愛子矣。
萬病之,遂殺宋公晉孝武帝耽於酒色張貴人有寵,年及三十,戲之曰:汝以年當廢矣,吾已屬諸姝少矣。
貴人潛怒,醉臥貴人遂令其婢蒙之以被,暴崩
嗚呼幸臣如萬,女寵如張,而其君以一言殺身之禍人情可恃乎哉
背景地图 当代地名
文中地点一览(电脑自动提取,难免有误,仅供参考)